我部隊憋著勁,先用稀疏的步槍逗弄敵人,等敵人進入我陣地前二三十米的地方,則以密集的步槍和手榴彈殲滅敵人,一直戰鬥到中午,敵人都未能近前一步。
中午過後,敵人見強攻不行,便開始施放毒氣。我們的戰士都會用抽小煙袋的辦法防毒(當時我還是第一次聽說這種辦法),而且毒氣在空曠的田野上很快消散,也沒有起到什麼作用。因為我們住的村子有三百多戶人家,居住面積二三平方華里。敵人的毒氣彈數量不足,覆蓋不了這麼大面積。同時,這天有三四級的西南風,毒氣是停留不住的。還可以找些大蒜搗爛,塗在手巾上捂著鼻子,或用尿和涼水把手巾漚濕,摀住鼻子。
敵人連續打炮三四百發,兵力陸續增加到一千幾百人、兩千多人,連續衝鋒五六次。敵人欺我火力弱,竟囂張地竄過來奪我戰士的槍,我前沿陣地有的地方被敵人摧開缺口,敵人衝到村邊圍牆來了。我作戰部隊堅持頂到下午四點鐘,幾次請求使用重武器還擊敵人,我們硬是壓住不准用。
傍晚時分,我們分析敵情,戰鬥雖然打得非常激烈,但是敵人沒有使用飛機,說明敵人沒有高級指揮組織,只是當地守備部隊聯合作戰,估計敵人再增兵,把威縣周圍的南宮、清河、丘縣、廣宗、平鄉、巨鹿各縣的敵偽軍都調來,也不過三千多人,我軍能夠抵擋,並有把握重創敵軍。
於是,我們下令使用重武器猛烈還擊。剎那間,我們的迫擊炮、輕重機槍、手榴彈、步槍齊發,集中火力射擊,一下子把敵人打懵了,敵人擺在明處的炮兵陣地也被打啞巴了,再也組織不起來新的進攻。只聽到遠處的輕重機槍聲和步槍聲,一直打到晚九點我們準備突圍,敵人傷亡三百多,我只傷亡四十六人(死亡不多)。
晚九點多,我們已將攜帶的文件、密碼挖小坑焚燬,把傷員安置在老鄉家養傷。分三路突圍:我和沙克帶一個營掩護區黨委機關從掌史正東出村,準備沿著深四五米的自然道溝突圍;張學思、卓雄同志帶一個營從東南角突圍;還有一個連在西北角佯攻,牽制敵人,掩護突圍。這天晚上天黑地暗,伸手不見五指,只見敵人的步機槍子彈在我們腳下穿梭,又都是炸子,出村後找不到那條自然道溝。當我們衝到敵人跟前時,恰好敵人打了兩發照明彈,幫了我們的忙,也嚇壞了敵人。我們找到了準備突圍走的自然道溝,敵人見我們這樣大的隊伍衝殺過來也都驚呆了,眼看敵人端著刺刀不敢動。我們藉著敵人的照明跳進道溝,勝利突出重圍。在突圍中我軍無一傷亡,只傷了一匹馬,卻揀了敵人的一輛自行車。在混戰中,我軍指戰員身負重任,保衛軍區首腦機關,格外嚴肅沉著,千軍萬馬一條心。當我們衝出敵人重圍時,大家都鬆了一口氣,黃敬立刻風趣地對我說:「剛才那麼多炸子來回穿梭,真像小金魚兒。」然後又頗有感觸地說:「經過這一仗我才體會到,一個指揮員的決心多麼重要。」
第二天早五點,我們在掌史村東南威縣附近的一個叫柳町的小村子休息,吃了飯。敵人龜縮在這個村子的碉堡內連槍都不敢放。
在這場堅守陣地、突出重圍的戰鬥中,我軍指戰員都是英勇果敢,沉著應戰,隱蔽力量,後發制人。敵人傷亡七八倍於我。我軍一個團的兵力保衛了領導機關兩千人安全突圍,取得了反「掃蕩」的重大勝利,受到了中央軍委的電令嘉獎,譽為「平原游擊戰堅持村落防禦戰的範例」。第二天上午八九點鐘,還聽到敵人圍打掌史村的槍聲。據村裡的群眾說,直到他們搖舉白旗高喊:「八路軍早走光了!」敵人才敢停火進村,進村後野蠻地屠殺了傷員和許多老百姓。
十四日晚上,我們繼續南下越過刑台——臨清公路。過路後環境就大不一樣了,敵人很少,除縣城外,大片土地都沒有敵人的據點,白天就可以大搖大擺地走。我們一直走到冀魯豫軍區駐地,受到了軍區司令員楊得志、政委蘇振華等同志的熱情接待。這裡有濮縣、范縣,觀城三個完整縣在我們手裡。看到這樣安全平靜的環境非常興奮,我們就在這個地區休整了個把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