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帝堯回車北行,忽然想起盤瓠子孫此刻不知如何了。
雖則是個異種,然而論起血統來,終究是自己的親外甥,照理亦應該去看看他們,於是徑望澬水流域而來。
一日,走到一處,住了五六日,天氣沉晦,如入雲霧之中,絕無光耀。帝堯疑心,問羲叔道:「這個是否瘴氣?」羲叔道:「此地接近鬼方,陰霾的日子居多,往往一月之中,有二十幾日如此,土名叫作罩子,不是瘴氣。」帝堯才放了心。
一日,又行至一處,夜宿在營帳中。帝堯偶然出外望望,只見對面一家民房中,忽然飛出二物,閃閃有光。一物圓如流星,一物長如閃電,都飛到前邊溪中去。過了一會,仍舊飛回民房之中。帝堯看了,不覺稀奇,就問羲叔,羲叔亦不知道。
到了次日,帝堯就飭人到那人家去訪問,那人家回說:「並無物件,或者是螢火飛蟲類,汝等看錯了。」帝堯等聽了這話,都不相信,說道:「現在冬盡的時候,百物潛藏,哪裡會有螢火飛蟲呢?況且昨夜看見的的確確,決不是螢火飛蟲之類,其中必有原故。」但是大家猜想了一會,亦說不出道理,只好且等將來,再細細探聽。
一日,又走到一處,剛剛午膳之後,帝堯正要上車,忽見前面一個老者,約有六七十歲光景,背上負了一大包布,走得氣吁吁,到路旁山石上坐下,猶不住喘息。帝堯最敬重老者,看他如此高年,還要如此負重行遠,心中著實過意不去,就來和他談談,問他幾歲了,他說七十三歲了。問他做什麼行業,他說是賣布的。問他家中還有什麼人,他說兒子新死,剩有寡媳一人、孫男女四人,一家六口,無人贍養,只能拼著這副老骨頭,再出來謀謀生計。前幾年兒子未死的時候,早已含飴弄孫,享家庭之福了,如今只好重理舊業,這個真正叫作命苦。
說罷不勝歎息。
帝堯亦歎道:「如此斑白的人,還要負載於道路,是朕之罪也。有老而不能養,有孤獨而不能養,亦朕之罪也。」便又問他道:「汝食過午膳嗎?」那老者道:「大清早起出來,交易還不曾做得一起,哪裡有午膳吃呢。」帝堯聽了,愈加可憐,便命人引他到行帳之中,賜他午膳,且給他肉吃。那老者再拜稽首的謝過,然後就坐。卻是可怪,帝堯從人給他的筷子,他卻不用,反從自己衣袋中,摸出一對銀鑲筷子來。帝堯見了,非常不悅,暗想:「南方人民,果然刁詐,用得起銀鑲筷子,必定是個富人,何至於抱布貿易,可見得是假話;況且飲食用銀鑲的筷子,亦未免太奢華。朕為天子,還不敢用,何況乎平民。」正在思想,不一會,那老者狼吞虎嚥,已將午善並肉類都吃完了,舔嘴抹舌,走過來拜謝。帝堯便問他道:「汝家中有財產嗎?」那老者道:「小人家貧如洗,一無財產,所以七十多歲,還在這裡幹這個道路生涯,否則亦可以享福了。」帝堯道:「那麼汝所用的筷子,何以這般的奢華呢?」那老者聽了,歎息道:「不瞞聖天子說,因為要防蠱毒,不得已,才千拼萬湊,去弄這雙筷子,並非是要奢華,正是古人所謂『行路難』呀!」帝堯聽了,知道內中必有道理,便問他道:「怎樣叫作蠱毒?」那老者道:「聖天子沒有聽見過嗎?這種蠱毒,是謀財害命唯一的好方法。因為害死的人與病死的人一樣,絲毫沒有形跡可尋,豈不是妙法嗎!這個方法,不知起於何年何月,也不知是何人所發明。有人說,是從三苗國傳出來的,但亦不知道確不確。」
帝堯道:「這種毒究竟是什麼東西,汝知道嗎?」
那老者道:「聽說是一種毒蟲的涎沫,或矢糞等。」帝堯道:「是什麼毒蟲?」那老者道:「聽說這毒蟲不是天生的,是人造的。他們於每年五月五日的正午時,搜集了蜈蚣、蛇虺、蜥蜴、壁虎、蠍蠆等種種有毒的動物,將它盛在一個器皿之中,上面加了蓋,重重壓住,勿使它們逃去;一面念起一種咒語去壓制它們。過了一年之後,打開來看,內中各種毒物因饑不得食不免自相吞噬,到得最後,只剩了一個,就叫作蠱。它已通靈,極善變化,而其形狀不一。有些長形的叫蛇蠱;有些圓形的叫蛤蟆逼;有些五彩斑斕、屈曲如環,名叫金黿蠱。此外還有蜥蜴蠱、蜣螂蠱、馬蝗蠱、草蠱、石頭蠱、泥鍬蠱、疳蠱、癲蠱、挑生蠱等,種種名目,大概都因它的形狀而得名。有的說,就是各種毒物互相吞噬,最後剩下的一個是什麼,就叫作什麼蠱。詳細情形,亦不得而知。據說金蠶蠱最毒,亦最靈幻。
人家養到了它,米筐裡的米可以吃不完,衣箱裡的綢帛可以用不完。一切金寶珠玉,自會得憑空而來,貧窮之家,可以立刻變成大富。但是有一項可怕,就是那益蟲喜吃人,每年至少須要殺一個去祭它;若不去祭它,它就要不利於養蠱的主人,跑進他胸腹之中,殘嚙他的腸胄,吃完之後,和屍蟲一般的爬出來。你想可怕不可怕呢?所以養蟲的人家,往往開設旅舍或食店,專等那孤身無伴的旅客來,下了蠱去弄死他,供益蟲的食料。這種害人,真是出於不得已的,但是其他專門以此而謀財害命的,亦不少。」
說到此處,羲叔接著說道:「這種旅舍、食店如此兇惡,久而久之,外間總有人知道。雖則中毒而死,與病死一樣,尋不出痕跡,不能加之以罪。但是大家怕了,竟沒有人去投宿,那麼他怎樣?」那老者道:「他們所弄死的,都是遠方孤客,不知道此中情形的人,一年之中,總有一個兩個撞來送死。至於近地的人,他亦不敢加害的。假使競沒有人來送死,那養蠱的主人只有自受其殃,或兒子,或女兒,或媳婦,只能犧牲了,請益蟲大嚼。小人曾聽見說,有一處養蠱之家,一門大小竟給益蟲完全滅盡,這亦可謂自作自受了。」羲叔道:「竟沒有方法可以避免嗎?」那老者道:「有是有的。小人聽見說,有一種嫁蠱之法,養了蠱之後,覺得有點可怕了,趕快將益蟲,用錦繡包裹了,裡面又將金寶珠玉等等,安放其中,它的價值,要比益蟲所攝來的加一倍,包好之後,丟棄大路之旁。假使有人拾了去,那益蟲就移至他家,與原養的主人脫離關係了。假使包內金寶珠玉之類,不能比益蟲攝來的加一倍,則益蟲不肯去。假使沒有人肯來拾,則益蟲無可去,仍舊尋著原主人,原主人必至滅門而後已。所以養蠱容易去蠱煩難,真是危險而可怕之事。」
老將羿道:「小小蟲兒,弄死它就是了,怕什麼?」那老者連連搖頭道:「弄不死呢,弄不死呢。它已通靈,彷彿是個鬼神,倏忽之間,能隱形而不見,你從何處去弄死?它倒能夠鑽人你的肚皮之內,弄死你呢。就使你捉住了,它腳踏之不腐,刀斫之不斷,水浸之不死,火燒之不焦,你奈何了它!」帝堯道:「竟沒方法可以弄死它嗎?」那老者道:「有是有的,小人聽見說有兩個。一個是讀書人,偶然清晨出門,看見一個小籠,裡面盛著銀器,他拿到室中,便覺得股上有物蠕蠕而動,一看是個金蠶,其色燦然,捉而棄之,須臾又在股上,無論如何,弄它不死,並且趕它不走。一個朋友知道了,就和他說:『你上當了,人家嫁出的金蠶蠱,你去娶來了,是很難對付的。
』那讀書人聽了,懊喪之至,回去告訴妻子道:「我不幸得到這個金蠶蠱,要想養它起來呢,於理不可;要想轉嫁它出去呢,照例要加倍的銀器,我家貧哪裡拿得出?想來是前世的冤牽,橫豎總要給它嚙死的了,不如早點吧。』說著,就將那金蠶蠱吞下去。妻子大哭,說他是必死的了,但是久之無恙,他的壽而且很長。這個是至誠之極,妖不勝正,可算一種方法,然而不能仿行的。還有一個,是養蠱的人家,因為無法供給益蟲,大遭荼毒,全家人口,幾乎都被益蟲食盡,所餘已無幾了。內中有一個人,無聊之極,異想天開,竟跑到地方官那裡去控告,求他救援。適值遇到一個地方官,是很仁慈幹練的,不說他是發狂,竟答應了,督同公役,親自到他家駐去細細搜查。但是益蟲能隱形,能變化,哪裡搜查得出呢!那地方官回去發憤研究,得了一個方法。第二日,捉了兩隻刺蝟,帶了公役,再到他家,將刺蝟一放。可怪那刺蝟,如貓捕鼠一般,東面張張,西面嗅嗅,那躲在榻下或牆隙中的金蠶蠱,刺蝟將它的刺一挑,統統都擒出來,咬死,吃去。這又是一個方法了。」
羲叔等聽了,大以為奇,都說道:「這個真是一物一制了。
但是刺蝟能捕金蠶蠱,這個地方官,從何處研究出來,亦是不可思議之事。」帝堯問道:「那麼汝的銀鑲筷子,究竟有什麼用處呢?」那老者道:「是呀,凡養蠱的旅舍食店,總是拿了蠱的涎或糞暗放在食物中來害人的。要防備他,只有兩個方法:一個是當面叫破。將要飲食的時候,先將碗敲幾下,問主人道:此中有蠱毒沒有?這麼一來,其法自破,就不會中毒了,但是太覺顯露,小人未曾實行,不知有效無效。還有一個,就是用銀筷或象牙筷。因為這兩種,都可以試毒的。象牙筷遇毒就裂,銀鑲筷見毒即黑。小人孤身來往,深恐遭兇徒之暗算,所以不得不帶銀筷子。」
羲叔道:「中了蠱毒之後,是否立刻就發作嗎?」那老者道:「聽說不一定,有的隔一日發作,有的隔幾日發作,甚而至於隔幾年發作的都有。這邊婦女,近來最歡喜自由戀愛,尤其歡喜與中土人戀愛,因為中土人美秀麗文的原故。你在中土,有妻無妻,她都不計較。她既和你發生戀愛之後,決不許你再拋棄她。假使她不另有戀愛時,一定要你和她白頭到老。你要回中土去,望望你的舊妻子,她亦答應。不過要你約定,過多少日子轉來,原來她早已下蠱毒在你的肚裡了。你假使按期而至,她自有藥可以給你解救。假使不來,到那時便毒發而亡。
照這樣看來,豈不是隔兒年發作的都有嗎?」帝堯等聽了這話,不覺恍然大悟,才知道三苗的毒計,真是厲害。
當下帝堯又問道:「養蠱的人,看得出嗎?」那老者道:「人的面貌是看不出的,至於他的家庭裡,是看得出的。跑到他家裡去,只見他潔淨之至,一無灰塵,這個情形,就有一點可疑了。還有一種,養蠱的人家,到得夜間,往往放益蟲出來飲水,如流星,如閃電,如金光。假使看見有這種情形,就可以知道:這份人家,一定是養蠱的。」帝堯等聽了又恍然大悟,便又問道:「養蠱究竟是用什麼東西養的,汝可知道嗎?」那老者道:「小人只知養金蠶蠱是用梁州地方所出的錦。它每日吃四寸,如蠶食桑一般。因為金蠶產於梁州,以後才蔓延各處,所以須用梁州錦,其餘小人卻不知道。」帝堯聽了,便不再問,賞賜那老者不少的財物,足以養他的老,養他的孤寡,使他以後不必再做這個負販的生計了。那老者歡天喜地,拜謝而去。
這裡羲叔等覺著三苗如此之陰險兇惡,無不痛惡切齒。老將羿尤其忿忿不平,請帝堯下令征討。帝堯道:「事雖的確,然而毫無證據。他可以抵賴,豈不是倒反師出無名,不如且待將來再看吧。」老將羿只得罷休。
一日,走到一處,這日正是正月初二日,天氣晴快。只見前面一片廣場,場的四面處處釘有樁柱,繞以紅繩,留著幾處作為道路。正南面有門,豎起一塊木牌,牌上大書「月潮二字,場內寬廣可容數千人。帝堯看了向羲叔說道:「看這個情形,想來就是婚姻跳舞了。但不知道已經跳舞過了沒有,如未跳舞過,朕既到此,不可以不看看。」羲叔道:「是!」於是就叫了一個土人來問。那土人道:「我們此地不叫跳舞,叫作跳月。每年從正月初三起到十三為止,是個跳月的日期,所以明日就要舉行了。」帝堯問道:「何以要這許多日子?」那土人道:「人數太多,一日二日不能完事。」帝堯聽了,亦不言語。
到了次日,帝堯與群臣都前去觀禮。他們知道天子和公卿到了,都歡喜之極,樂不可支,以為這次的跳月,是從來未有之盛。遇得有天子降臨,所有配合的夫婦,都是有福氣之人,將來一定是大富大貴,子孫繩繩的,所以特別搭起一座高台,請帝堯和群臣上去觀看。過了些時,只見一隊一隊的男女都來了,個個穿紅著綠,打扮得非常華麗。有的手中拿著一支蘆笙,笙梢掛一個葫蘆,據說,葫蘆之中是盛水的,因為吹久了,笙簧要燥,不能吹響,所以須時時以水潤之。有些手中拿著一個綠巾結成的小圓球,不知何用。又過了些時,來的人愈多,幾乎將這所廣場塞滿。但其中亦有不少之看客,及青年男女跳月者之家屬或朋友,並非純是跳月之人。一則因為這跳月是他們一個大禮應該來看;二則亦因為聖天子在此,破天荒從來未有。
不但這次配合的夫婦受福無窮,就是看客亦可以得到福氣,所以來的人愈多了。隔了一會,只聽見蘆笙悠悠揚揚的吹動了,嘈雜無比的人聲頓然為之肅靜。凡有看客都在外面一圈,在當中的都是求偶的青年男女,有的手牽手,有的交頭接耳,或是並坐,或是並立,都是非常之親暱。過了片時,蘆笙又吹,只見對對男婦立在一處,相對跳起來,足有幾百對。每對旁邊,必有四五個女子,朕著手臂將他們圍繞在裡面,口中都唱著歌曲。雖則人聲嘈雜,蘆笙激越,然而隱隱約約亦聽得幾句,有一個男子唱道:狂狗吠月唔知天,想妹姻緣會發癲。
妹今好比月中丹桂樣,看時容易折時難。
又有一個唱道:
阿妹生得像斯文,當門牙齡白如銀。
兩旁乳峰隆隆起,難怪阿哥日夜魂。
又有一個女子唱道:
翠竹低垂是我家,竹枝用來編籬笆。
阿儂若解郎心意,結伴山陬亦不差。
又有一個唱道:
前月姘識於山中,昨夜幽會於林叢。
什麼萬般的恩愛,只換得淚珠兒血紅。
帝堯聽他們如此婬蕩穢褻的話,不要再聽,以後也不去留意了。只見他們跳舞到後來,兩個倦了,再換兩個,仍復對跳。
這時候所有看客,亦都吹著蘆笙以助興。一霎時笙聲沸天,那跳舞的及圍繞的亦越發起勁。忽然只見一個男子拿起綠巾球向一個女子擲去,那女子亦用綠巾還擲,接著,擲綠巾球的不計其數,頓時滿場之中,綠巾飛舞。但是仔細一看,男子擲去,女子不還擲的也有;女子擲去,男子不還擲的也有。落在地上之綠巾球,大家都跑去亂搶。如此紛鬧了許久,這日「跳月」之事已告終了。但見一對一對的男子吹蘆笙於前,女子牽住男子的衣帶跟著了走,繞場三匝,走出正門,男子便將牽他衣帶的女子一背,背到叢箐密林之中,去幹他那個「拉陽」之事去了。無數男女既然都去拉陽,其餘剩下的青年男女尋不到配合的,或擲綠巾球而人不理他的,還不知道有多少,個個垂頭喪氣,廢然而返,大約只好且等明朝再來了。
帝堯看了,又是歎息,又是稀奇,暗想:「他們這種禮節,不知道是怎樣想出來的?真是不可思議。」到了行帳之中,君臣都有所感,相對無言。羲叔又飭人去叫一個土人來問道:「汝處風俗,女子必須經過跳月大禮,方才算有家嗎?」那土人不解,轉問道:「怎樣叫有家?」羲叔道:「就是出嫁,就是有夫。」那土人應道:「是的。」羲叔道:「尋常處女,不和男子做朋友嗎?」那土人道:「為什麼不和男子做朋友?這是官廳明令所定的。男子必定要有女友,女子必定要有男友。」
羲叔道:「那麼汝處女子的貞操如何呢?」那土人道:「為什麼女子要講貞操?女子和男子同是一樣的人。男子可以三妻四妾,女子何以獨不可以人盡為夫呢?」羲叔道:「那麼汝處女子未跳月以前怎麼樣?都有情夫嗎?」那土人道:「亦並沒有怎麼,不過和多情的男子一般,遇著中意的,都可以和他做一回暫時的夫妻。不要說外人,就是家中的侄兒伯叔等都是可以的。」老將羿聽到這句,不禁直跳的跳起來,頓足大叫道:「有這種事嗎?」那土人道:「這是天地的生機,相愛相憐,暫時償一償他肉慾的癮,有什麼要緊呢?況且在家的處女,並沒有正式的夫君。照法權上說起來,是個無主的人,很自由的,為什麼不可以呢?」老將聽了,真氣得無話可說。羲叔又間直:「跳月之後,是算正式夫妻了?」那土人道:「還沒有呢,跳月過之後,不過算行了一個聘禮,並不能算正式的夫妻。所以既經拉陽過的女子,仍舊要結交許多的情夫。這種情夫名叫野老。尋常時候,野老進去是很自由的,倒是那聘夫。若要和聘妻寢處,卻很煩難,往往要在夜間,偷偷摸摸的進出,有時還要強而後可。」羲叔道:「跳月之後,夫妻不同住嗎?」那土人道:「不能同住,女子仍舊住在母家。」羲叔道:「甚麼時候才同住呢?」那土人道:「要等女子有孕之後,才告訴那聘夫。那聘夫就延請了師巫,結起一座花樓來,祭祀聖母,又邀請親族男婦,唱歌飲酒,或則一日,或則兩日,這個禮節名叫『作星』。作星之後,女子方才住到大家,才算有了正式的丈夫,所有以前的情人野老,一概斷絕來往。假使還有人前來,覬覦挑引,那本夫可以白刃相加,殺死無罪。」赤將子輿笑道:「情夫既然多了,所懷的胎安見得就是她本夫所下的種子呢?」那土人道:「總是一個子女,安見得不是他本夫所下呢?」
帝堯聽到這裡,才發言道:「朕聞北方有一個國家,它的風俗,所生的第一個子女,必殺而食之。說如此才宜於兄弟,大約亦是因為辨不清楚的原故。不然,同是一個子女,何以重第二個,而不重第一個呢?夷狄之俗,知識簡單,做出這種瀆亂殘忍之事,真是可歎。所以聖人治國,必以禮教為先。」羲叔又問那土人道:「剛才汝所說祭祀聖母,這聖母究竟是何種神祇?」那土人道:「聽說是女媧氏,專管人間婚姻之事的。」赤將子輿聽了,哈哈大笑道:「請女媧氏管這種婚姻,女媧氏要痛哭了,哪裡還來受你們的祭呢!」當下羲叔將土人遣去,君臣又相對歎息一回,籌商以後怎樣化導的方法,但無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