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朱溫遙望,認得是李存孝旗號,軍士到來,膽碎心驚,遂自引兵走回汴梁城。眾軍自相踐踏,各個逃生。朱溫吩咐把門軍官,堅閉城門。存孝追至門邊,大罵奸賊,待我回去見過父王,再來擒你。遂回到營中,拜見晉王說:「救父來遲,恕兒之罪!昔日在長安分路,曾說父王兵先到,安營等兒,兒兵先到,安營候父王,倘朱溫來請罪,切不可去,今日果中其計。」晉王曰:「幾乎與你不相見也!今此一陣,程敬思燒死驛中,郭景銖淹沒橋下,史敬思帶傷勒死,大折人馬,今汝來,實是羞恥,此仇如何可復?」存孝曰:「此皆吾父輕敵之失,自取之禍。今兒去擒此賊來,碎屍萬段,以雪父王之恨,以報三將之仇!」晉王曰:「不可!此賊入城,堅閉不出,急難取勝,若擅舉兵相攻,則天下孰能辨其清白哉!且彼得以辭矣。不如暫回太原,差人繼本,奏知聖上,再來擒此賊,亦未為晚。」
言訖,遂與存孝奔太原而去。
卻說朱溫進了汴梁城,驚得魂不附體,自言這禍惹得不校忽聞軍人來報:「晉王人馬,都上并州去了。」方始心安。卻說朱義對朱溫曰:「哥哥與李克用結下仇隙,勢不兩立,倘奏准朝廷,合兵討罪,如何是好?」溫曰:「正慮此事,吾弟有何良策?」義曰:「目今現有十年糧草,可立招軍旗號,招募天下英雄好漢,事成則為帝王,事不成,縱有晉兵來敵,何懼之有?」溫曰:「所見有理。」即日立起招軍旗號,果然旬日之間,四方之士,雲集蟻聚,招軍一萬餘人。
時有黃巢舊將七人,乃尚讓、齊克讓、傅道昭、郭景祥、柳彥璋、柳彥隨、葛從周等,共領本部人馬七萬來降。朱溫大喜,遂納重用,令設宴相待。酒至數巡,溫謂從周曰:「今吾招軍買馬,積草屯糧,欲報李克用奪帶之仇,列位有何妙策?」從周曰:「大人志在復仇,欲圖天下,今克用受封天下都招討,各鎮軍馬,俱服調用,兼且他是王位,其勢甚大,今大人只一節度使之職,威權不等,也須得個王位才好。」溫曰:「汝言雖當,安能致此?」從周曰:「此事甚易,今僖宗寵一宦官,姓田名令孜,現任吏部尚書,朝廷政務,鹹聽處分,無有不當,大人何不修一封書哀告他?他見詞致懇切,更有奇珍異寶為贄,必然薦用,得個王位。可差尚讓、齊克讓星夜上長安去,及早圖之,此事必諧。」溫欣然從之,即將玉帶二條,寶珠二顆,命尚、齊二將,星夜徑上長安。
二人來到田令孜府前,對軍士曰:「煩乞報與老爺知道,說有故人相訪。」軍士報入府內,令孜道:「喚他進來!」二人入見曰:「大人別來無恙?」令孜沉吟牛晌,遂問曰:「二足下何人也?」二人曰:「長安曾會,何故失忘?我等乃尚讓、齊克讓也。」令孜曰:「今居何處?」尚讓曰:「我二人在汴梁城節度使朱溫部下,充一都尉,今大人乃朝廷柱石之臣,不勝仰望,特差我等前來問安,奉書在此。」令孜接書,拆開視之。書曰:汴梁節度使朱溫頓首百拜,致書於大相國田丞相閣下。身護碧紗,已列金甌之姓字;望崇赤舄佇弘玉鼎之勳名。慶溢朝端,聲傳海外。恭惟相公閣下,嵩精挺質,昴秀凝姿,誠當代之股肱,宦林之喬岳也。溫濫司節使,調理軍民,第職小而權微,奈將頑而卒惰。特修短啟,聊貢輶儀,敬馳獻於台端,幸筦存乎閣下。更愷樂施薦拔,得並爵於太原,曲賜吹噓,早頒恩於汴水。仰祈電燭,無任冰競。
令孜看罷大喜,隨即收下金寶等物,且曰:「吾有主意,來日便奏,雖不得加封王位,必有賞賜,待聖旨出來,自有旨意,吾當私封朱溫為梁王,再密鑄一印與之。汝二人還至汴梁,令溫立過旗號,即自假稱梁王,引兵反來,我這裡裡應外合,謀奪大位,有何不可?」商議已定,隨令尚讓、齊克讓私宅安歇。
次日,天色微明,僖宗升殿,令孜早朝禮畢,出班奏曰:「邇來黃巢反亂,皆賴朱溫調取鎊鎮諸侯,盡行剿滅,各鎮諸侯俱受封爵,惟有汴梁朱溫有大功勳,兼是貴戚,陛下何不升彼官職,使將士感德,上下歸心,實安社稷之一計也。」帝閂:「朱溫欺君罔上之賊,朕每欲誅之,因朕妹玉鑾英在彼處,故且停止,今聯妹已死,與彼無親,豈可升他官職?」令孜曰:「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何必計較親疏,只論功績,既不升他官職,只賜田宅亦可。」帝曰:「看卿之面,便賞無主閒田三百頃,無人住的宅子三百間,令彼自去耕養。」令孜拜謝,領旨出朝,到府拆開旨意,加封朱溫為大梁王,賜他蓋造王殿宮室,黃旌白鉞,以專征伐,私鑄一顆梁王櫻命二人星夜徑奔汴梁城來。朱溫安排香案,迎接聖旨,宣讀旨意云: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自即位以來,天下晏然。冒失櫻鋒,既用人於擾攘之際,分封錫爵,當報功於太平之時。邇者,黃巢作叛,騷動干戈,今幸殄除,實有賴爾汴梁節度使朱溫。
今特封汝為大梁王之職,仍守汴梁,於戲!盛典既行,大閒益懋,務使宗社奠安,邊烽永息。宜體朕意,爾惟欽哉!
宣罷旨意,朱溫山呼謝恩禮畢,兩手加額,不勝之喜曰:「吾今得受梁王之職,大有威權,皆汝二人之功。」尚讓即將令孜前言告之。朱溫大喜曰:「即口立起梁王旗號,別選良匠,蓋造王府,臣下進見,悉呼千歲,凡出入悉依王者之例。」朱溫大行不仁,重斂於民,百姓不勝其苦。
早有細作報入太原,此時,晉王糧已豐足,軍馬車仗器械,一切皆備,正欲討賊,又聽得這個消息,心中大怒,連罵數聲昏君,朱溫此賊,有甚功勞,便賜梁王之職。於是遣大太保李嗣源,逕上長安,表奏朱溫謀為不軌之罪,然後討賊。一者出師有名,二者實欲報汴梁損將之仇。原來令孜受了朱溫金寶,嗣源之表三上,皆為所匿,不以奏聞。近有人報令孜曰:「晉王領兵與存孝自來見帝。」令孜心生一計。次早僖宗升殿,令孜進曰:「太原李克用造反,陛下早為定計。」僖宗聽罷大驚,汗流浹背,放聲大哭曰:「不想此人亦反,誰可敵之?」遂與眾文武商議,眾皆默然。未及一日,三番告急。田令孜奏曰:「克用作反,為禍不小,非黃巢之比,滿朝將校,皆非敵手,今朱溫汴梁屯兵,有數十萬之眾,兵精將猛,可宣入朝,以敵克用。」帝即便遣官召之。
卻說朱溫在汴粱,欲謀為帝,無計可施,聚眾謀土,正商議間,忽報田令孜差田虎至。溫差人接入,田虎禮畢,將書呈上。朱溫見書大喜,曰:「此天枯我,當成大事。」次日,朱溫即遣尚讓等七人,帶領精兵三十萬,打著晉王旗號,反出汴梁,只言晉王之兵,逢城搶城,逢縣奪縣,勢如破竹,無敢當其鋒鏑。不日直搶至霸陵川,安了營寨。哨馬報知朝廷,僖宗大驚,慌問眾臣:「竟如何處之?」欲知後事畢竟如何?且聽下回分解。逸狂詩云:
昏君蒙昧極如此,唐祚何能可保全?
卓吾子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