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一百一十 【宋紀一百十】

起重光大淵獻十月,盡玄黓困敦四月,凡七月。

○高宗受命中興全功至德聖神武文昭仁憲孝皇帝紹興元年(金天會九年)

冬,十月,丁卯,詔直秘閣李允文就大理寺賜死,坐擁兵跋扈,擅權專殺也。

己巳,浙西安撫大使司統制官王德以黃榜招水軍統制邵青,既而降之。

初,青自鎮江引舟師駐於崇明鎮,德往招捕,駐軍青龍鎮,自率親兵往崇明, 而為泥港所隔。青先遣入鋪板,布釘簽,官軍不知,爭渡而過,多死於泥中。青遙 語德曰:「太尉後隔潮水,我若以數百人棹舟扼守津要,則太尉糧食不通而自斃矣。 然豈可扼人於險,太尉其速歸!」德曰:「邵統制,汝壯士,盍歸朝廷乎?」青曰: 「諾。然軍中不能不犯朝廷之法,太尉可乞降一黃榜,應以前犯罪一切不問,則與 太尉同歸。」德許之,折箭為誓,言於朝。詔以青改過自新,可依所乞,日前罪犯, 特與赦免。德遣使持榜示青,青見榜文,謂其乞降,大怒。其妻謂青曰:「汝不記 作賊系獄,我剪髮饋汝?今既如此,乃欲負朝廷耶?」時副統制、從義郎單德忠等 皆欲就撫,惟統轄官閻在不欲。後數日,諸將晨謁青,德忠即擊殺在於坐,謂眾曰: 「敢有不歸朝廷者依此!」眾默然。青聞之,揮涕而出曰:「單統制若欲得印,當 好相付,胡為乃爾!」德忠食塊自明,然後勸青納兵以贖罪;青從之,遂受撫。

庚午,戶部尚書孟庾參知政事。

江東安撫大使司言李捧、華旺已就招,詔揀其兵隸諸將。

初,張琪既遁,捧等乃以所部就劉洪道招安,尋以捧為武經大夫、壽春府兵馬 鈐轄,旺為池州兵馬都監。既而洪道言:「捧所部精銳,可得萬人,捧狀貌偉健, 且勇於戰鬥,雖語言鄙俚,每合兵機,又能不貪,採用眾謀以得下情。觀捧所長, 殆非庸將所及。」乃命神武前軍統制王侄以捧眾赴行在。

乙亥,起復明州觀察使、陝西諸路都統制、秦鳳路經略使吳玠,及金人戰於和 尚原,大敗之。

初,金陝西都統洛索卒,宗弼遂會諸道兵數萬謀西入,宣撫處置使張浚命玠先 據鳳翔之和尚原以待之。宗弼造浮梁於寶雞縣,渡渭攻原,玠及其弟秦鳳兵馬都鈐 轄璘率統制官雷仲等,選勁弓強弩與戰,分番迭射,號駐隊,矢接發不絕,且繁密 如雨。金人稍卻,則以奇兵邀擊,斷其糧道,凡三日。是夜,大破之,俘馘首領及 甲兵以萬計,宗弼中流矢二,僅以身免,得其麾。

於是浚承製以玠為鎮西軍節度使,璘康州團練使、涇原路馬步軍副總管。是役 也,玠所部全軍轉五官資,而朝請郎、通判鳳翔府兼經略司主管機宜文字陳遠猷, 亦遷朝散大夫、直秘閣,秉義郎、閤門宣贊舍人王喜,遷左武大夫、威州刺史、宣 撫司統領軍馬。

喜,滿城人。靖康初,金人攻京師,陝右大震,喜聚壯士十八人,不旬日,附 者甚眾,喜為立保伍法於常樂鎮,營建寨柵,號「王萬年」。王庶為節制使,奏授 成忠郎。已乃率所部歸玠,玠用為秦州兵馬鈐轄,改知同州。至是以奇功,遂驟進。

宗弼自河東還燕山,左副元帥宗翰留宗弼在軍中,更以陝西副統完顏杲為陝西 經略使,將兵屯鳳翔府,與玠相持。

壬午,福建民兵統領范汝為入建州。汝為據建安,眾十餘萬,至造黃、紅傘等, 制置使辛企宗用兵連年不能制。及是汝為引兵入城,直秘閣王浚明以下皆遁,賊遂 據其城。

甲申,起復龍圖閣待制、知興元府、利夔路制置使王庶升徽猷閣直學士。

初,庶以本路軍籍單寡,乃籍興元府、興、洋州諸邑及三泉縣強壯,每兩丁取 一,三丁取二,與免戶下物力錢二百千,號曰義士。每五十人為一隊,知縣為軍正, 尉為軍副,日閱武於縣,月閱武於州,不半年,有兵數萬。每遇敵,則厚犒賞之, 教閱有方,可以出戰,則令、尉皆改京秩。張浚言於朝,故有是命。其後合興、洋、 三泉四郡義士至七萬餘人。

戊子,斬有廕人崔紹祖於越州市,其弟光祖配瓊州牢城,以偽造上皇手詔,自 稱大元帥故也。

己丑,升越州為紹興府。

張琪自宣州遁去,欲北降偽齊。是日,知承州王林所遣總轄官、閤門祗候張賽 生擒之於楚州,檻赴行在。

壬辰,錄程頤孫將仕郎易為分寧令;後五日,又官其家一人。

是月,偽齊劉豫遣其將王世衝冠廬州,守臣王亨以計誘世沖,斬之,大破其眾。

十一月,乙未,江東安撫大使葉夢得始至建康。

時建康荒殘,見兵不滿三千人,諸將散居它郡。夢得至,乃奏統制官韓世清一 軍自宣州移屯建康,遣水軍統制官崔增屯採石,及統制官閻皋分守要害,而世清尚 未至也。先是王才據橫澗山,降劉豫,遂引偽知宿州胡斌以兵入寇,詔淮南宣撫使 劉光世遣兵招捕,夢得使統制官張俊自青陽間道會上。呂頤浩欲招才,乃命才以所 部赴行在。於是夢得遣使臣張偉諭才如詔旨,才遂率其將丁順等三十餘人渡江。才 懼罪,請留建康。頤浩議以淮西一郡授才,使統其兵之任,夢得以為不可。乃詔才 自顯武郎、閤門宣贊舍人遷武翼大夫、充建康府兵馬鈐轄,汰遣其眾,得正兵千餘 人,分隸諸軍。

戊戌,詔以會稽漕運不繼,移蹕臨安,命兩浙轉運副使徐康國兼權臨安府,與 內侍楊公弼先營宮室。

先是尚書左僕射呂頤浩言:「今國步多艱,中原隔絕,江、淮之地,尚有盜賊, 駐蹕之地,最為急務。陛下當先定駐蹕之地,使號令易通於川、陝,將兵順流而可 下,漕運不至於艱阻。然後速發大兵,一軍從江西、湖南以平群寇,一軍往池州至 建康府,處置已就,招安尚懷反側之人,於明年二三月間,使民得務耕桑,則在我 之根本立矣。然後乘大暑之際,遣精銳之兵,與劉光世渡淮掎角而北去,由淮陽軍、 沂州入密州以搖青、鄆,命張浚躬親統兵,由河中府入絳州以撼河東,乘兩路餘民 心懷我宋未泯之時,知王師有收復中原之意,則中興之業可覬也。若不速為之,逡 巡過春夏,則金人它日再來,不惟大江之南,我之根本不可立,而日後之患不可勝 言矣。臣嘗觀自古有為之君,將以取天下者,弗躬弗親,則不能戡禍亂,定海內。 伏望考漢高祖以馬上治之跡,法唐太宗櫛風沐雨之事,以速圖之,不可緩也。三四 年來,金人才退,士大夫及獻言之人,便以為太平無事,致機會可乘之便,往往沮 抑不得行。今天下之勢,可謂危矣,既失中原,止存江、浙、閩、廣數路而已,其 間亦多曾經殘破。浙江郡縣,往往已遭焚劫,浙東一路,在今形勢,漕運皆非所便。 若不移蹕於上流州軍,保全此數路,及浙近川、陝,使國家命令易通於四方,則民 失耕業,號令阻絕。俄傾之間,已至秋冬,金人復來,則雖欲追悔,無及矣。」至 是遂定移蹕之議。

參知政事孟庾為福建、江西、荊湖宣撫使,神武左軍都統制韓世忠副之。時朝 廷猶未知范汝為據建州,而論者皆言神武副軍都統制、福建制置使辛企宗懦怯玩寇, 故更遣世忠自台州進。

辛丑,太常少卿趙子晝言:「每歲春分日祀高禖,自巡幸不行,雖多故之時, 禮文難遍。至於祓無子,祝多男,以系四方萬里之心,蓋不可闕,望自來歲舉行。」 從之。

乙巳,磔武義大夫、閤門宣贊舍人張琪於越州市。

辛亥,升康州為德慶府。

壬子,手詔:「內外侍從各舉所知三人,限五日以聞;舉得其當,受上賞,毋 以先得罪於朝廷及蔡京、王黼門人為嫌。」

先是帝得陳襄薦司馬光等三十三人奏章,大善之,故有是詔。禮部侍郎李正民, 以為光等皆不合時宜者,由是帝薄之。

詔天章閣祖宗神御二十四位,權於臨安府院奉安,朔望節序酌獻,供饗一分而 已。

癸丑,守尚書司封員外郎待聘嘗言:「原廟之在郡國,有漢故事;而太廟神主, 禮宜在都。今新邑未奠,宜考古師行載主之義,還之行闕,以彰聖孝。」

丙辰,詔武功大夫、榮州團練使曹成以所部赴行在,命張俊遣使持詔書往攸縣 就賜之。

時朝奉大夫、提舉江西茶鹽公事侯愨言:「成今據衡山,控扼要害,毒流三千 裡,莫之誰何。馬友見與李宏潰卒合為一軍,雖駐兵在潭,然素畏曹成。昔成在鄂, 友自漢陽移軍潭、衡以避之,其忌成可知矣。臣料賊意,若成由衡山順流而下,友 必棄潭而東入江西。蓋前有孔彥舟之隙,後逼曹成,西拒劉忠,萬一勢窮力盡,則 必歸曹成而攻江西矣。聞友近招人買馬,打造兵器,度其狡獪之心,觀望向背,止 在今春。朝廷若不早作措置,則江西諸郡,恐非朝廷有;江西失,則二廣危矣。」 詔付宣撫司。

己未,金遷趙氏疏屬五百餘人於上京。

辛酉,偽齊秦鳳經略使郭振以數千騎掠白石鎮,武節大夫、閤門宣贊舍人、宣 撫司選鋒將王彥與熙河統制官關師古並兵御之。賊大敗,振為官軍所獲,遂復秦州。 張浚承製以彥為康州刺史。

壬戌,曹成犯安仁縣,執湖東安撫使向子諲。

初,成既屯攸縣,而子諲兵不滿萬,駐司於衡之安仁,遣使招成,亦聽命。子 諲乃檄成權本司都統制,而命諸將韓京以一軍西守衡陽,吳錫以一軍南定宜章,賊 徒逡巡不敢南向者百有餘日,上江諸郡遂得以獲。既而援兵不至,成忿子諲扼己, 即擁眾而南。子諲遣從事郎、權安撫司干辦公事何彥猷、迪功郎、隨軍錢糧官張節 夫見成計事,遇於途,二人皆遁去。子諲率親兵與成相拒,自午至申,官軍悉潰。 子諲度不可遏,單騎入成軍,諭以國家威靈。成不服,遂掠安仁縣,進攻道州,執 子諲而去。

金房鎮撫使王彥斬中軍統制官趙橫、統領官門璋。

彥既敗李忠,凱歌而歸,大賞將士,待橫如初,終不言豐裡之敗,橫亦不疑。 至是忽會諸將於球場,酒四行,叱橫起,數其豐裡不策應之罪,並璋斬之,復飲數 行而歸。

是月,金主以陝西地賜劉豫,從張邦昌所受封略故也。

十二月,乙丑,趙子晝權尚書禮部侍郎。宋以公族為從官,自子晝始。

己巳,秘書少監傅崧卿權尚書吏部侍郎,充淮東宣諭使。

辛未,宣撫處置使張浚,承製以閤門宣贊舍人、知興州、同統領秦鳳等路軍馬 李師顏知成州,閤門宣贊舍人、利州路第三將柴斌知興州。

金之破陝西也,師顏為耀州守,獨率所部來歸,其家屬皆為金所得。金人服其 忠義,遣其弟師文招之,師顏不顧,師文卒為所害,由是浚擢用之。

丁丑,手詔略曰:「比緣國難,盜起未息者,蓋奸贓之吏無恤民之意。及煩王 師,而軍需不免又取於民。因循輾轉,日甚一日,欲民不盜,不可得也。可將建炎 三年以前積欠,除形勢戶及公人外,一切蠲除。如州縣不奉詔,及監司迫脅州縣巧 作催科者,併除名。令御史台糾察,多出黃榜曉諭。」又詔三省:「備以祖宗朝直 決贓吏舊制鏤板行下,自今有犯,依法行遣,仍籍沒家財。」

曹成至道州,守臣直秘閣向子忞聞之,悉城中官軍,得百有二十五人,俾之迎 敵,又遣使招之。兵行三十里,與成遇,士皆驚逸。成自東門入,子忞從西門跳奔 獲免,成遂據道州。

戊寅,以彗見,許臣民實封言事。

庚辰,桑仲遣兵攻復州,守臣修武郎祖遹棄城走。

詔武翼大夫、閤門宣贊舍人、知海州薛安靖,朝散郎、通判州事李匯,並赴行 在。令揚、楚等州宣撫使劉光世遣將統兵戍守。

安靖本劉錫屬官,匯嘗為沙河簿,在滄州,結約南歸。會劉豫使守海州,至郡 逾年,遂誘率簽軍蓋諫等,殺金人所命沂南、淮北都巡檢使王企中及偽齊之戍守者, 率軍民以城來歸。尋以安靖為浙西兵馬副鈐轄,賜匯同進士出身、簽書海寧軍節度 判官廳公事。

甲申,右司諫方孟卿言:「祖宗故事,諫官置局於後省,號為兩省辟。蓋兩省, 朝廷政令所自出,祖宗以諫官居之,不無深意,今行在諫院,許於皇城內建置,未 有定處。望令依舊隨省置局。」詔諫院許於行在所都堂相近置局。

丁亥,言者請贓吏當死者勿貸,帝曰:「朕本心欲專尚德化,顧贓吏害民,有 不得已者,然亦豈忍遽置搢紳於死地?如前詔杖遣足矣。」

己丑,詔襄鄧鎮撫使桑仲,金房鎮撫使王彥,釋怨體國,不得自相侵擾。

初,仲雖受命,然猶恃兵眾,再圖取金州。是冬,以其眾分三道,一攻住口關, 一出馬郎嶺,一搗洵陽縣,使其副都統制、武節大夫、榮州刺史李橫統之,前軍去 金州三十里。彥曰:「賊兵以我為寡,故寇三道以離吾之勢。今吾破其堅,則脆者 自走矣。」時賊之大兵在馬郎嶺北,彥遣統制焦文通御住口關,而自以親兵營馬郎 嶺,與之對壘。大戰凡六日,賊奔潰。彥縱兵追擊,均州平。

○高宗受命中興全功至德聖神武文昭仁憲孝皇帝紹興二年(金天會十年)

春,正月,癸巳朔,帝在紹興。是日,從官已下先發,以將還浙西也。

甲午,詔:「自今科揚復置賢良方正能直言極諫科。」

丙申,福建、江西、荊湖宣撫副使韓世忠圍建州。

先是世忠行師至福州,守臣程邁以賊方銳,欲世忠少留以俟元夕,世忠笑曰: 「吾以元夕凱旋見公矣!」師次延平,劍潭湍險,賊焚橋以拒王師。世忠單馬先浮 以濟,師遂濟。距建寧百里許,范汝為已伐木埋竹,及布鐵蒺藜,開陷馬坑,以拒 諸要路。世忠乃偃兵,自間道急趨鳳凰山;是日旦,至城下,遂圍之。越四日,辛 丑,收建州。

初,范汝為既被圍,固守不下。世忠以天橋、對樓、雲梯、火砲等急擊之,凡 六日,賊眾稍怠。夜,官軍梯而上,城遂破,賊眾死者萬餘,生擒其將張雄等五百 餘人,汝為竄回源洞中自焚死。其將葉諒,以所部犯邵武軍,世忠擊斬之,餘眾悉 平。

初,世忠疑城中人皆附賊,欲盡殺之,資政殿大學士李綱,時在福州,見世忠 曰:「建州百姓多無辜。」世忠受教,及城破,世忠令軍人悉駐城上,毋得下。植 旗於城之三面,令士民自相別,農者給牛、種使耕,商賈者弛征禁,為賊脅從者汰 遣,獨取其附賊者誅之,由是多所全活。及還師,父老請祀之,世忠曰:「活爾曹 者,李相公也。」

壬寅,帝御舟發紹興,神武右軍都統制張俊、中軍統制巨師古以其軍從;留右 軍統制官劉寶殿後,以吏部侍郎李彌大權知紹興府,節制內外軍馬。時百司先渡江, 扈衛者獨執政與給事中、直學士院胡交修、中書舍人程俱、侍御史沈與求而已。晚, 執政登御舟奏事。帝至錢清堰,乘馬而行。

湖南安撫使向子諲,自曹成軍中復歸藍山縣。

初,成既入道州,會樞密院遣干辦官左弼持詔書諭成,俾散遣江、淮等路民兵, 獨與椹出戰人赴行在,聽張俊節制。其徒為盜久,憚俊嚴明,不聽。湖廣宣撫使吳 敏,時在桂州,以兵力微不能進。新中書舍人胡安國移書於敏,以謂:「帥臣見執 而方伯不能治,此方伯之恥,不知策將安出?願速遣前軍進,由昭、賀以通舂陵, 北檄荊自衡移永,東檄吳錫嚴兵宜章,而親總中軍急渡嶺而北,上臨清湘,據三湖 上流之地。然後詰問曹成擅移屯所與執帥臣之罪,就檄子諲赴軍前議事。若其悔罪 自新,則與之招安;不然,斷而討之,勝負可決;若復延久,必生內變。矧迫東作 之期,民失耕種,不待接刃,已投於溝壑矣。」敏然其言而不能用。

先是宣撫司都統制兼參議馬擴,嘗駐軍大名,為成所服,乃遣小校張布持敏檄 諭成,成許受詔,如釋子諲。擴旋去。又數日,敏祠命亦至,成遂復為亂。

甲辰,帝次蕭山縣。

丙午,帝至臨安。

壬子,侍御史沈與求遷御史中丞。

時禁衛寡弱,兵權不在朝廷。與求言:「陛下移蹕東南,將圖恢復之舉,先務 之急,宜莫如兵。漢有南北軍;唐自府兵、擴騎之法既壞,猶內有神策諸衛,外有 諸鎮之兵,上下相維,使無偏重之勢。今圖大舉而兵權不在朝廷,雖有樞密院及三 省兵房、尚書兵部,但奉行文書而已。願詔大臣講求利害而舉行之,使人情不駭而 兵政益修,助成經理中興之志。」

初,建昌軍石陂寨卒丁喜、饒青等為亂,聚眾數千人,而蘆溪寨土兵楊招,與 鄉民乘之縱掠。喜尋死,其徒姚達代領其眾。帝命徽猷閣待制、新知宣州劉洪道督 統制官崔邦弼等往捕。至是劉洪道請濟師,乃詔統制官韓世清自宣州遣兵三千。時 奉議郎、知貴溪縣符建中亦遣舉人劉銳往說諭土兵,眾皆聽命。詔官其首,餘眾分 隸信州諸軍。

金主詔曰:「昔遼人分士庶之族,賦役皆有等差,其悉均之。」

戊午,三衙奏定臨安府左右廂巡為百有十五鋪,用卒六百七十三人,三衙及本 府兵各居其半。

辛酉,武功大夫、忠州團練使楊勍以所部四千屯吉州,恣橫不法。建武軍節度 使、江西兵馬副總管楊惟忠欲圖之,乃與勍敘同姓之歡,邀會飲,伏兵誅之,遂並 其兵,尋進惟忠軍職一等。勍自建炎中為盜,踐蹂福建、湖南諸州,及是乃敗。

二月,丁卯,尚書吏部侍郎李光試禮部尚書,吏部侍郎李彌大試戶部尚書,徽 猷閣直學士、知漳州綦崇禮試禮部侍郎,太常寺少卿程瑀試給事中。

庚午,資政殿大學士、提舉臨安府洞霄宮李綱為觀文殿學士、荊湖、廣南路宣 撫使,兼知潭州。

前五日,直秘閣、知道州向子忞奏曹成犯道、賀二州,宰相呂頤浩、秦檜,因 陳:「天下大計,當用二廣財力,葺荊湖兩路,使通京西,接陝右,此天下右臂。 如京東諸州為叛臣所據,正如國初河東,且留以蔽敵。諸路先定,它時併力圖之, 似為未晚。」檜請身至湖外,自當一面,效羊祜襄陽故事,帝曰:「卿等當居中運 裁,不可授人以柄。」至是命綱,仍公福建等路宣撫副使韓世忠以所部統制官任仕 安一軍三千人授綱,由汀州之任,又命權湖東安撫使岳飛率湖東副總管馬友及諸將 李宏、韓京、吳錫等共擊成。

時新除舍人胡安國,避地湖東,亦以書遣檜,言:「吳敏兵寡,宜就遣世忠以 為之副,俾殲殄群寇,收拾遺民。人言向子諲忠節,在今日可以扶持綱常,願憐其 無救而陷於賊,復加任用,俾收後效。」

金賑上京路戍邊之民。

癸酉,起居舍人廖剛權尚書吏部侍郎。

丁丑,詔閤門宣贊舍人崔增、樞密院準備將領趙延壽、單德忠、李振、徐文、 武功大夫李捧、樞密院水軍統制邵青所部兵,分為七將,以御前忠銳為名,內增、 青仍作水軍,並隸侍衛步軍司,非樞密院得旨,毋得擅發,仍鑄印賜之。

己卯,秦檜因奏事言:「每見陛下屈己從諫,中外士民,莫不感悅。」帝曰: 「如前日百姓揭牌題以『供御繡服』,問之,乃十年前京師輔戶用其舊牌,已令毀 撤。不知者將謂舊習未除,朕所服者多繒素,豈復有綺繡也!」

癸未,帝始御講殿。自巡幸以來,經筵久輟,至是復之。

乙酉,帝諭輔臣曰:「人主待臣下,當以至誠,若知其不可用,不若罷去,疑 而留之,無益也。」又曰:「人主之德,莫大於仁。仁之一字,非堯、舜莫能當。」 呂頤浩、秦檜曰:「聖學高明,以誠、仁二者治心,修身、正家、齊天下有餘裕矣。」

戊子,龍圖閣待制、知撫州高衛,落職,與宮觀。

衛言甘露降於州之祥符觀,且為圖上之。王居正論今日恐非天降祥瑞之時,言 者劾衛崇飾諂諛,老不知愧,望賜罷黜,從之。

是月,知商州董先叛,附於劉豫。

先是閤門宣贊舍人李興,以節制軍馬屯於商州,會先為陝虢安撫司統制官耿嗣 宗所迫來依,興以兄事之。未幾,河南鎮撫使翟興俾先知商州,先心慊之,密有害 興意,因置酒,伏甲執興於坐,以鎮撫使之命械興赴河南,欲於中塗殺之。行兩程, 宿山林庵捨中,興見群卒熟寐,乃荷械而去。逮曉,至洛陽,農家人識之,咨嗟熟 視,遂破其械,以糗糧遺興使去,其子女諸妾皆被害。興既脫,復得麾下舊兵千餘, 往來商、虢間,先既與興為仇,且劉豫勢漸盛,先不能軍,遂以商、虢二州降豫。

初,淮西諸州多為劇盜所據,朝廷因而授之。閤門宣贊舍人、知濠州寇宏,雖 受朝命,陰與偽宿州守胡斌通。李成之敗也,褒信縣射士許約,收其潰兵,入光州 城,以收復告,即以約知光州。約與武節大夫、忠州刺史、知壽春府陳卞,皆與偽 境往來,兼用紹興、阜昌年號。光州土豪張昂,獨率民兵據仙居縣之石額山為寨。 事聞,詔授昂忠翊郎、忠義兵民統領。至是北賈有至建康者,言中原之民苦劉豫虐 政,皆望王師之來。江東安撫大使葉夢得聞之,即遣使撫諭卞、宏,二人皆聽命。 既而豫遣偽京西南路安撫使王彥先攻壽春,為卞所敗,而宏遂與斌絕,卞尋復固始 縣。會豫眾犯二州,卞棄城保南岸,夢得令統制官王冠、張俊等授之,豫眾引去。

三月,壬辰朔,虔化縣賊李敦仁補正修武郎、閤門祗候,其徒三十八人皆授官, 分隸張俊等軍中。

敦仁起書生,為盜三歲,蹂四州十縣,最後為江東統制官顏子恭所破,至是始 平。

淮西招撫使李光,執江東安撫大使司都統制韓世清於宣州。

初,光與副使王侄將忠銳、神武軍合萬餘,以辛卯晦抵城下,時日已幕,隔溪 而營。世清將迎謁,其濠寨將曰:「不可。李尚書往淮西,而下寨甚嚴,非過軍也, 必有謀耳。」世清曰:「我何罪?」遂將親兵千餘人來謁。是夜,光與侄共議。翼 日,世清率諸將來賀月旦,守臣具食,侄先以甲士守其從者。光謂世清曰:「得旨, 揀軍往淮北,可批報諸軍,令素隊出城。」世清欲上馬,馬已持去。光命持黃榜入 城,統領官楊明、吉榮聞之,諭其徒擐甲毋出。世清不得已批報諸軍,眾乃聽命; 擇其壯者五千餘人隸神武前軍,餘許自便。光又得世清所用舟九百艘,帛七十匹, 遂執世清以歸。其中軍統領官趙琦,先以精銳二千討賊於建昌,亦命琦赴行在。

水賊翟進犯漢陽軍,殺武功大夫、權軍事趙令及吏民百餘人,掠舟船而去,遂 以其眾歸於蘄黃鎮撫使孔彥舟。

乙未,江西安撫大使李回言:「湖東名賊曹成在道州,馬友潭州,李宏岳州, 劉忠處潭、兵之間,雖時相攻擊,其實聞二宣撫之來,陰相交結,分佈一路,為互 援之計。馬友據潭州逾半年,漕臣錢糧不得移用。今朝廷以岳飛知潭州,友安得不 疑?飛亦安能引兵直赴潭州,與友共處?若使飛先往道州捕曹成,友必懷疑,阻害 糧饋,則飛有腹背受敵之患。不若且置成不問,先引兵往袁州約友、宏,雲討忠, 以俟二宣撫之來,庶使成不便過嶺,最為長策。」

飛之將行也,回既諭以此意,復言於朝。呂頤浩、秦檜進呈,因言:「湖廣大 寇,曹成為首,馬友、劉忠次之。數賊相與交結,為輔車相依之勢。」帝曰:「宣 撫使司兵到,必能平湖南諸寇,續次令轉往湖北襄、漢間以通川、陝。譬如漢高祖 先遣韓信破趙,復破齊,然後擒項籍。」乃詔飛勘量賊勢,如未可進,且駐袁州以 俟世忠會兵。時成已進犯嶺南,飛亦移兵茶陵,而朝廷未知也。

戊戌,明州觀察使、襄陽府鄧隨郢州鎮撫使兼知襄陽府桑仲,為知郢州霍明所 殺。

初,仲屢為王彥所敗,欲再攻金州,鎮撫司副統制兼知鄧州李橫曰:「不率三 軍入西川,即殺敵以圖報國,勿坐困於此。」仲檄明曰:「金州草寇當道,當盡剿 除。」明不從,每報之曰:「不知金州草寇主名為誰?」安復鎮撫使陳規聞之,亦 遣人謂明曰:「朝廷以郡授汝矣,汝謹勿附仲。」仲怒,陰有殺明意。明措置郢州, 漸成井邑,亦有戀郢之心。仲以二十騎疾馳入郢州,明聞,謂其黨曰:「太尉來, 定見害。」明度仲以駿馬日馳三百里,髻必解散,預備有力者為之束髮。坐定,明 卑詞謝曰:「擇日即起兵,豈敢違令!事未須遽,莫要理發否?」仲欣諾。有力者 即得其髻,即擒而殺之,囚其從者,而以反聞。

後鎮撫司參謀官趙去疾歸朝,帝問仲何如人,去疾曰:「忠義人也。」帝問其 說,去疾曰:「仲嘗為臣言,必欲取京師以獻朝廷,第乞二文資以祿其子。」帝惻 然感動,授仲二子昕、維將仕郎。

己亥,制授故南越王李乾德子陽煥靜海軍節度使、特進、檢校太尉兼御史大夫、 上柱國,封交趾郡王,仍賜推誠順化功臣。自元豐後,大臣功號番除之,獨安南如 故。

庚子,陝西都統司同統制軍馬楊政,及金戰於方山原,敗之。

時隴州移治方山原,守將范綜以散卒兵數千駐原上。金人所命陝西經略使薩裡 干,與叛將張中彥、慕容洧合兵來侵,陝西都統制吳玠命政及吳璘、雷仲救之。大 戰三日,焚其寨,翼日,敵引去。政,臨涇人,初為弓箭手,驍勇過人,玠用為統 制。宣撫處置使張浚錄其功,擢知鳳州。

癸丑,武功大夫、忠州團練使、閤門宣贊舍人、河南府孟汝唐州鎮撫使、知河 南府兼節制應援河東、北兵馬使翟兵,為其將官楊偉所殺。

初,偽齊劉豫將移都汴京,以興屯伊陽山寨,憚之。豫每遣人往陝西,則假道 於金人,由懷、衛、太行取蒲津濟河以達,豫深苦之,嘗遣迪功郎蔣頤持詔書遺興, 誘以王爵,興戳頤而焚其書。豫計不行,乃陰遣人啖偉以厚利,偉遂殺興,攜其首 奔豫。興死年六十,其子兵馬鈐轄琮,收合餘兵保故寨,自是不復能軍。事聞,詔 贈興保信軍節度使。

甲寅,帝策試諸路類試奏名進士於講殿。

帝謂輔臣曰:「朕此舉,將以作成人才,為異日之用。若其言鯁亮切直,它日 必端方不回之士。自崇寧以來,惡人敢言,士氣不作,流弊至今,不可不革。」因 手詔諭考官,直言者置之高等,凡諂佞者居下列。

鹽官進士張九成對策曰:「禍難之作,天所以開聖。願陛下以剛大為心,無遽 以驚憂自阻。彼劉豫者,素無勳德,殊乏聲稱,天下徒見其背叛於君親而委身於強 敵耳,黠雛經營,有若兒戲。今日之計,當先用越王之法以驕之,使侈心肆意,無 所忌憚,將見權臣爭強,篡守之禍起矣。臣觀濱江郡縣為守令者,類無遠圖,陽羨、 惠山之民,何其被酷之深也!率斂之名,種類閎大,秋苗之外,又有苗頭;苗頭未 已,又行八折;八折未已,又曰大姓;大姓竭矣,又曰經實;經實均矣,又曰均敷。 均敷之外,名字未易數也;流離奔竄,益以無聊。臣竊謂前世中興之主,大抵以剛 德為尚;去讒節欲,遠佞防奸,皆中興之本也。今閭巷之人,隸之伍,皆知有父 兄妻子之樂,室家聚處之歡。陛下雖貴為天子,富有四海,徒以金人之故,使陛下 冬不得其溫,夏不得其清,昏無所定,晨無所省,問寢之私,何時可遂?在原之急, 何時可救?日往月來,何時可歸?望遠傷懷,何時可釋?每感時遇物,想惟聖心雷 厲,天淚雨流,思掃清蠻帳以迎二聖之車。若夫小民則不然,是以搜攪小蟲,馳驅 駿馬,道路上言,有若上誣聖德者。深察其源,蓋自彼Yan人私求禽馬,動以陛下為 名,國之不祥也。今此曹名字稍有聞,此臣之所憂也。賢士大夫宴見有時,宦官女 子實居前後;有時者易疏,前後者難間,聖情荏苒不知其非。不若使之安掃除之役, 復門戶之司,凡交結往來者有禁,干與政事者必誅。陛下日御便殿,親近儒者,講 《詩》、《書》之指趣,論古今之成敗,將聞Yan寺之言,如狐狸夜號而鴟梟晝舞也。」 帝感其言,擢九成第一,以下二百五十九人及第、出身。而川、陝類省試合格進士 楊希仲等一百二十人,皆即家賜第。

夏,四月,丁卯,金主詔曰:「諸良人知情嫁奴者,聽如故為妻;其不知而嫁 者,去住悉從所欲。」

先是金主以皇弟安班貝勒嗣位,即以安班貝勒授其弟杲。杲既歿,久虛此位, 而宗峻子亶,以太祖嫡孫當立,輔政大臣宗乾等不以言,金主亦無立亶意。至是左 副元帥宗翰、右副元帥宗輔、左監軍完顏希尹等入朝,宗翰曰:「儲嗣虛位頗久, 亶為先帝嫡孫,當立;不早定之,恐授非其人。宗翰日夜未嘗忘此。」遂與宗輔、 宗干、希尹定議,入言於金主,請之再三。金主以宗翰等皆大臣,義不可奪,乃從 之。庚午,詔亶曰:「爾為太祖之嫡孫,故命爾為安班貝勒。其無自謂幼沖,狎於 童戲,惟敬厥德。」遂以皇子宗盤為古論貝勒,以左副元帥宗翰為古論右貝勒兼都 元帥,以右副元帥宗輔為左副元帥。

翰林學士承旨兼侍讀翟汝文參知政事。

辛未,復置諸州學官四十三員。

時言者論:「文武之道,不可偏廢。東晉之初,首開學校。頃緣議者務減吏員, 諸州教授,例從鐫減。今所在州郡添差筦庫捕盜者,無慮十數,何獨於此而吝之? 慾望稍修學官,使士子有所矜式,且廉退之士,不至棄遺。」

壬申,建武軍節度使、江西兵馬副總管楊惟忠討軍賊趙進,降之。

進寇江州之瑞昌,帥臣李回遣惟忠討捕,時賊眾萬二千,官軍八千而已。平旦, 惟忠渡江,先鋒將武德郎、閤門宣贊舍人傅選番五軍旗幟行,以壯軍聲。賊諜知之, 曰:「先鋒尚如此,若全軍而來,何可當也?」遂遣使迎降。詔以進為從義郎,其 徒十三人皆授官,仍留江州屯駐。

己卯,執政奏事,帝諭二相曰:「頤浩專治軍旅,檜專理庶務,當如范蠡、大 夫種分職。」先是呂頤浩聞桑仲進兵,乃大議出師,而身自督軍北向,且言:「近 聞金、偽合兵以窺川、陝,若於來春舉兵,必可牽制陝西之急。萬一王師逐豫,則 彼必震恐。因令韓世忠自西京入關,此亦一奇也。」及是帝諭輔臣,二人唯唯奉詔。

癸未,詔曰:「朕寤寐中興,累年於茲,任人共政,治效缺然。載加考績,登 庸二相,蓋欲其謀斷,協濟事功,倚毘眷遇,體貌惟均。凡一時啟擬薦聞之士,顧 朕拔擢任使之間,隨其才器,試可乃已,豈可二哉!尚慮進用之人,才或勝德,心 則媚奧,潛效偏私,浸成離間,將見分朋植黨,互相傾搖,由辨之不早辨也,可不 戒哉!繼自今,小大之臣,其各同心體國,敦尚中和,交修不逮。如或朋比阿附以 害吾政治者,其令台諫論列聞奏,朕當嚴置典刑,以誅其意。」時呂頤浩、秦檜同 秉政,檜知頤浩不為時論所與,乃多引知名之士為助,欲傾頤浩而專朝權。帝頗覺 之,故下是詔。

乙酉,呂頤浩言:「近至天竺祈晴,今雨少霽,可以上寬聖慮。」帝曰:「朕 宮中亦自育蠶,此不惟可候歲事,亦欲知女工艱難,事事質驗。」

戊子,尚書左僕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兼樞密院事呂頤浩都督江、淮、荊、浙 諸軍事。制曰:「盡長江表裡之雄,悉歸經略;舉宿將王侯之貴,鹹聽指呼。」時 頤浩將謀出師,而秦檜之黨亦建言:「昔周宣王內修外攘,故能中興。今二相宜分 任內外之事。」帝乃命頤浩總師,開府鎮江。頤浩請辟參謀官以下文武七十七員, 鑄都督府印,賜激賞銀帛二萬匹兩,上供經制錢三十萬緡,米六萬斛,度牒八百道, 月給公帑錢二千緡,仍許召諸州守臣時暫至軍前議事,皆從之。

己丑,給事中王叔敖守尚書戶部侍郎兼侍讀。

庚寅,金以鴨綠、混同江暴漲,命賑徙邊戍戶之在混同者。

是日,偽齊劉豫移都汴京,士民震駭。豫乃下詔以撫之,因與民約曰:「自今 更不肆赦,不用宦官,不度僧道,文武雜用,不限資格。」尊其祖忠曰毅文皇帝, 廟號徽祖;父曰睿仁皇帝,廟號衍祖。偽左丞相麟籍所簽鄉兵十餘萬為皇子府十二 軍,以尚書戶部郎中、兼權侍郎馮長寧參謀軍事,改汴京留守益為京兆留守。

豫在開封,凡軍國事以至賞刑斗訟,毋鉅細申元帥府取決。沿河、沿淮及陝西、 山東等路,皆駐北軍。由是賦斂甚重,刑法太峻,民不聊生。時西京奉先卒李英賣 玉碗與金人,豫疑其非人間物,驗治得實,遂以其臣劉從善為河南沙淘官,谷浚為 汴京沙淘官。於是兩京民間窖藏及塚墓,破伐殆遍矣。

閏四月,癸巳,高麗國王楷遣其尚書禮部員外郎崔惟清、閤門祗候沈起入貢, 詔秘書省校書郎王洋押伴。楷獻金百兩,銀千兩,帛二百匹,紙二百匹,人參五百 斤,詔賜惟清、起金帶,賜酒食於同文館。

直秘閣、主管洪州玉隆臂、衍聖公孔端友既卒,詔以其子玠為右承奉郎,封衍 聖公。

丙申,神武副軍都統制岳飛引兵擊曹成於賀州境上,大破之。

初,成既得賀州,聞岳飛至,以兵守莫邪關。飛遣前軍統制張憲攻關,軍士郭 進與旗頭二人先登,進揮槍而出,殺其旗頭,賊兵亂,官軍齊進,遂入關。飛喜, 補進秉義郎,解金束帶以賜。官軍既入關,賊兵散亂,第五將韓順夫解鞍脫甲,以 所虜婦人佐酒。賊黨楊再興率眾直犯順夫之營,官軍退卻,順夫為再興斫臂而死, 飛怒,盡誅親隨兵,責其副將王某擒再興以贖罪。會張憲與撞軍統制王經皆至,再 興屢戰,又殺飛之弟翻。官軍追擊不已,成屢敗,眾死者萬數,成率餘兵屯桂嶺。

丁酉,詔奉迎溫州開元寺真宗神御赴行在。

初,章獻明肅皇后以黃金鑄章聖神御,帝恐其誨盜,故遷焉。因愀然謂宰輔曰: 「朕播遷至此,不能以時薦享宗廟,奉衣冠出遊,令祖宗神御越在海隅,念之坐不 安席。」

丙午,神武副軍都統制岳飛敗曹成於桂嶺,成拔寨遁去。賊將楊再興為追騎所 及,跳入深澗中,軍士欲就殺之,再興曰:「勿殺,當與我見岳公。」遂受縛。飛 見之,解其縛曰:「汝壯士,吾不殺汝,當以忠義報國家。」再興謝之,飛留以為 將。

時成既為飛所破,遂走連州。飛命前軍統制張憲追之,成窘蹙,又走彬州,守 臣趙不群乘城固守,成轉入邵州。會福建、江西、荊湖宣撫使韓世忠既平閩盜,乃 旋師永嘉,若將就休息者,而道處、信,逕至豫章江濱,連營數十里。群賊不虞其 至,大驚,以為神。世忠聞成屢北,遣神武左軍提舉事務官、拱衛大夫、貴州刺史 董日往招之。成以其眾就招,有郝晸獨不從,率眾走沅州,戴白巾,稱為成報仇。 晸後歸於張憲。

庚戌,武德大夫、知池州王進言已復太平州。

先是江東安撫大使司統制官張俊、耿進等攻城,未能下,進以所部赴之。叛兵 陸德等受招,進挺身而入。其次周青者,言不順,進乃召使臣張錞叱令置對,乘賊 不意,執青,斬其首。俄而耿進自西門,張俊自南門入,諸軍既不相一,遂殺人縱 掠,城中亂,兵馬鈐轄、權州事趙子冋乘間遁去。俊執德以獻,伏誅。其後二人 交訟其功,詔李光究實。光上進等及軍士五千八百餘人功狀於朝,帝命以功贖過, 而子冋與錞皆勒停。

初,進在池州,嘗以事械司理參軍衛允迪而釘其手,言者交奏其狀,未及究。 至是呂頤浩遂命進以所部二千屯餘州。

德之始叛也,懼官軍將至,謀盡黥城中少壯而屠其老弱,然後擁眾渡江。慈湖 寨兵馬俊,適隸周青左右,得其謀,陰結其徒十人殺賊,然後諭眾開門,其徒許之。 俊遍,語其妻孫氏,與之訣。至南門,伺青出上馬,斫中頰,九人懼不敢前。俊與 妻子皆遇害。青被傷臥旬日,賊黨益落,官軍四合,遂就誅。後贈俊修武郎,立祠, 號登勇。

《續資治通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