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稠所制的「綠瓷」是玻璃嗎?

在中國古代玻璃發展史上,有以下記載:「何稠,字桂林……父通,善玉。稠性絕巧,有智思,用意精微。」「開皇初,授都督,累遷御府監,歷太府丞。稠博覽古圖,多識舊物。波斯嘗獻金錦袍,組織殊麗,上命稠為之。稠錦既成,逾所獻者,上甚悅。時中國久絕琉璃之作,匠人無敢厝意。

稠以綠瓷為之,與真不異。尋加員外散騎侍郎。「(見《隋書。何稠傳》)大凡研究我國古代玻璃發展史者,一般都很熟悉這段記載。

近年來,玻璃、陶瓷史學者對《隋書。何稠傳》前段引文均有新論,都肯定何稠在這方面所作出的傑出貢獻。不過,人們對隋初何稠「以綠瓷為之」的含義卻有不同的理解和看法。

一種看法認為,這是「何稠制玻璃的記載」。(安家瑤《中國的早期玻璃器皿》)

另一種看法是,「何稠是以瓷仿玻璃,而且仿得非常逼真」。(周慶基《關於中國古代玻璃的幾個問題》)

隋朝南北統一政局的實現和日益鞏固,使剛剛結束了戎馬生涯的隋代最高統治者,追求奢侈生活的慾望日益膨脹起來,於是,身居「御府監」、「太府丞」的何稠,在奉命仿造波斯錦獲得成功之後,又奉旨進行組織玻璃生產。何稠是中亞何國人,出身於一個精通西亞技術的粟特人家庭中,這對其後來的研製國產玻璃生產技術產生了極大影響,促使其以西亞技術和我國傳統技術相結合。文獻記載,何稠「性絕巧,有智思,用意精微」,又「博覽古圖,多識舊物「,正因為他具有這些優越的主客觀條件,使他能夠審時度勢,從國情出發,作出符合實情的抉擇,並能有效地組織力量予以實施,這就是他仿造波斯錦和綠瓷取得成功的關鍵所在。

在我國古代,無論是「瓷」還是「琉璃」(玻璃),都有悠久的發展史,隋唐時期,古人對這兩種物質的特徵已經有了明確的認識和分辨。「瓷」是在高溫條件下於胎面施釉燒成的器物:「琉璃」則為無胎透明體。這兩者的性質和特徵都有很明顯的差別。這些從兩者的命名亦可看出。「瓷」字最早見於文獻是魏晉時代潘岳的《笙賦》:「披黃苞以授甘,似縹瓷以酌霻.」

這裡的「縹瓷」即指器表施有青白釉或黃釉的早期青瓷。而「琉璃」、「壁琉璃」、「綠琉璃」等名稱,在《漢書。西域傳》中即有出現,直到唐代以後才開始多稱為玻璃。

由此,而形成了第三種觀點。即認為將「稠以綠瓷為之」解釋為何稠「能製作琉璃器」缺乏說服力,因為到隋唐時期,古人絕不會將「瓷」與「琉璃」混為一談。如《北史》,《隋書》有關載文中將「琉璃」和「綠瓷」相提並論,便是一個證明。所以將「稠以綠瓷為之,與真不異」理解為「綠瓷」是何稠「將西亞玻璃技術與我國傳統玻璃技術相結合」的「結晶」,在公元5世紀前後,我國古代玻璃工藝的發展已進入興旺發達階段。可是到隋「開皇初」又落入「久絕」之境,究其根本,出現上述現象,除當時北方制瓷業的發展,瓷器部分地取代了若干玻璃用具的總趨勢的影響之外,還與北朝晚期社會政治狀況給當時玻璃工藝發展帶來的衝擊有關。

考古材料證明,北朝早期出土的玻璃器皿較多,如遼寧北票縣西官營子馮素弗墓出土的北燕羅馬玻璃製品碗、杯、缽殘器座等,河北定縣塔墓出土的北魏缽、瓶、葫蘆瓶等玻璃器皿,寧夏固原縣李賢墓出土的薩珊玻璃碗等,地域分佈深入到河北、遼寧等地,既有國產的,也有進口的,形狀多種多樣,有碗、杯、鴨形注、瓶、缽及殘器座等,可見當時玻璃工藝發展的興旺。北魏以後,我國北方先後形成了以西魏(北周)和東魏(北齊)對峙的政治格局,致使北方的經濟和對外交流遭到削弱和阻隔,這時玻璃工藝也深受其害,這個時期,出土的地下玻璃器皿數銳減,由此可推測,北方政治上的分裂是導致玻璃工藝逐漸走向「久絕」之境的主要原因之一。

此外,北周、北齊還發生過兩次滅佛事件。佛教自東漢傳入中國後,多被歷代統治者所崇奉和利用。寺廟的興建,石窟的開鑿,多和統治集團的支持相關。有的寺院還與皇室聯繫密切,如皇室向一些寺院施捨貢品,其中往往有些珍貴的器皿,寺院因而成為使用和珍藏部分玻璃器皿的重要場所。北朝晚期,周武帝先後兩次發動滅佛事件,致數萬寺院被毀,數百萬僧人還俗,寺院中財物、器皿被沒收,這在客觀上遏制了寺院對玻璃器皿的需求,也是影響玻璃工藝發展的一個因素。隨著隋王朝統一天下,出現了西域各國「相率而來朝者四十餘國,帝因置西戎校尉以應接之」的盛況,對隋代玻璃工藝的恢復和發展創造了良好的國內外條件,相繼出現西亞玻璃器輸入增多,西方鈉鈣玻璃技術的吸取,並製成了一批國產的成熟玻璃器皿。解放後,我國西安郊區出土的隋代13件玻璃器件,形制絕大部分模仿中國瓷器的傳統形式,如管形器、蛋形器、扁瓶等,但在成分上有的已屬類似西方的鈉鈣玻璃,標誌著隋代中後期玻璃工藝的水平。但何稠制「綠瓷」,到底是「瓷」,或是「玻璃」,或是「瓷」與「玻璃」的「結晶」物,至今尚無定論。

(傅豐渭)

《千古之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