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穆宗微行都市,在僧寺裡碰見一個漢於,全副苦相,滿面窮腔,站在羅漢殿中哭泣。心裡很為詫異,不禁上前問道:「你幹什麼的?哭什麼?」那人抬頭,見是一位公子哥兒,隨道:「少爺,小人素來跟官的,因被主人攆了出來,沒家可歸。
住在這兒,又遭和尚白眼,想後思前,不禁自嗟自歎。既碰見了少爺,那是我好運到了。萬望少爺垂憐,賞小人一碗飯吃,一輩子忘不了大恩呢!」穆宗道:「如爾輩以何處出息為最優?」那漢子道:「最好是粵海關當一名捍子手,只是小人哪裡有這般福氣,隨便哪裡混一口飯吃,已經是恩典了。」穆宗道:「那容易。」隨向寺僧假了一副紙筆,問那漢子:「你姓什麼?叫什麼名字?」那漢子回道:「小人叫余登發。」穆宗攀筆一揮,寫成一信。吩咐道:「交到步軍統領衙門去,自會有好消息。」余登發接了信,歡天喜地而去。步軍統領奉到上諭,見這位捍子手是欽派的,不敢怠慢,為即予金治裝,咨遣粵關承役。這是後話。
當下穆宗發放了那人,走出寺院,信步向琉璃廠來。瞧瞧這樣,瞧瞧那樣,字畫古玩,骨董瓷玉,筆墨箋扇,一件件都瞧過。瞧到一種紙頭,名叫玉版宣的,倒很合意。隨詢問價值,購辦了五十張,一錢二分銀子一張,共計銀子六兩。穆宗取出三粒瓜子金抵用,掌櫃的見不是適用物,搖頭不要。穆宗道:「我沒帶錢,可怎樣?」掌櫃道:「沒帶不要緊,我叫夥計跟隨尊駕去取了吧。」穆宗點點頭,起身就走。那夥計挾了紙,跟隨著,抹角轉彎,走了好一會,問道:「尊客,到了沒有?」穆宗道:「快到了。」說著時,早到了皇宮內苑。穆宗直晌午門大踏步走了進去。這一來把那夥計直嚇得三魂出竅,六魄離身,丟掉紙頭,轉身就奔。穆宗拍手大笑,喊一個小內監,取了紙,笑著進宮來。才到乾清門,頂頭撞見了安得海,安得海笑道:「萬歲爺好樂,市間有什麼笑話兒?講給奴才聽聽,賞奴才也樂一會子。」穆宗道:「好奴才,別哄我了,太后等著你呢,快饒舌去。」安得海討了個老大沒趣,很是憤憤,少不得想一個法兒,報此微仇小恨。
有話即長,無事即短。光陰如箭,日月如梭。一瞬間早已是同治八年,這叫做閒中歲月,鬧裡乾坤,過得格外容易。這時光,大亂初平,天下無事。慈禧太后靜極思動,因蘇杭兩織造進呈的衣服,不是尺寸不合,就是色樣太古,慈心不無鬱鬱。歎向安得海道:「國家費了許多錢糧,豢養這一班蠢奴,貢進來衣服,競沒一件合用的!」安得海道:「現在繡工,倒是廣東的好。蘇杭兩省,倒也不過如此。」慈禧後心動,隨道:「廣東繡工果然好的,辦他幾件試穿穿也好。可惜這班人,心粗氣浮,沒一個靠得住的,叫我派誰去呢?」安得海道:「倘不嫌奴才蠢笨,就奴才去一趟如何?」慈禧後道:「你肯去,果然很妥當!」一語未了,小太監入報:「萬歲爺進來了!」隨見穆宗笑吟吟進來,哄言道:「臣兒教練成功一班小內監,摜的交真是靈活,太后高興瞧瞧嗎?」慈禧後道:「長得這麼大了,還那麼淘氣,你那師傅怎麼不教導教導你?這幾日宏德殿到嗎?」穆宗道:「宏德殿天天去的,倭師傅講《大學衍義》;李師傅講《毛詩》;翁師傅講《禮記》;徐師傅講《資治通鑒》。」慈禧後道:「什麼《大學》、《通鑒》,我看只消認得幾個字,略解點子文義,臣工們章奏瞧得下也就夠了。」回向安得海道:
「你去關照各師傅,說我說:『萬歲爺功課,除《四書》外,每日把世宗朱批上諭講幾條就是。』」安得海應著自去。慈禧後隨向穆宗道:「小安子我差他廣東去,訂織龍衣,你瞧好不好?」穆宗聽了,很是歡喜。
魁不多幾天,安太監束裝就道,得意揚揚,出都而去。滿望春風無恙,明月常輝,織罷錦袍,歸帆早掛。不料人情叵測,世路崎嶇,一到山東,就生出滔天波浪來。一日,兩宮太后坐朝聽政,當值太監呈上一封山東巡撫丁寶楨四百里加緊奏折,拆開一瞧,慈禧後不覺花容失色,香淚如珠。忙問慈安後:「此事還好彌補嗎?」慈安後道:「祖宗制度,內監原不得出京的。現在且交給王大臣公議,如果王大臣等不說什麼,我總可以通融。」慈禧後沒法,只得把原折發交下去。一時恭親王、醇郡王先後復奏,都說祖宗制度,內監私出都門,即死毋赦。宜著丁寶楨嚴密拿捕,捕得即就地正法。慈禧後道:「安某此行,實奉我命。我欲特旨思赦,如何?」醇郡王道:「祖制既有明文,安某自無生理,恩赦安某,即是蔑棄祖宗成法,奴才不敢領旨。」恭親王道:「有安某,即無祖制,以安某與祖制比較,哪一樣重,那一樣輕,太后聖明,豈有不知?」慈安後道:「那也沒有燕子的事,終不然為了一個太監,連祖宗制度都不顧了。」隨命軍機擬旨:
安得海矯旨出都,僭擬無度,招搖扇惑,屬實罪有應得。
著丁寶楨嚴密擒捕,捕得即行正法。欽此。
迅雷不及掩耳,弄得足智多謀能言善辯的慈禧後,除了回宮暗泣,竟沒有別的法子。
原來丁寶楨上年入都陛見,穆宗微行過訪,密訴安得海蠱惑聖慈各種罪案,不勝鬱鬱。寶楨大為感動,一時忠憤填胸,慷慨自任,願竭愚忠,攘除奸佞。穆宗喜道:「卿真是社稷功臣,天地祖宗,定然佑卿早成此舉。」丁寶楨回到東撫原任,展轉籌思,苦無善策,拊髀扼腕,不勝慨然。一日,接見屬員,問起近事,才知安太監奉命出都,將次抵境,在直隸地方,騷擾異常。寶楨怦然心動,暗付:「天賜機緣,千年難遇,我可再不能錯過了。」密札沿邊州縣:「安太監抵境,立即報我知道,如違參辦不貸。」密札去後,不過三日,德州文縣到來,報說安太監已經抵境,責令地方供張。寶楨得報,立即飛章,奏請拿捕正法。一面札飭東昌府程繩武追襲安得海。程繩武不敢怠慢,頂笠履屏,率領弁眾,在炎天烈日裡格馬追逐,驅馳了三天,帽影鞭絲,車塵馬足,前後相映,繩武終是膽怯,不敢下手。寶楨聞知,歎道:「程守豎儒,幾敗我事!」檄調總兵王正起舊騎追襲,傳語道:「無論如何,務須把安太監擒住解省,是禍是福,我自擔當。」王總兵聽到此話,頓時雄心糾糾,殺氣騰騰,統率本部人馬,飛也似趕將來。晝夜兼程,步馬並進,趕到泰安。望見花簇簇一隊人馬,天馬似的行走,立派軍探飛馬探視。霎時回報,前面確是安太監。王總兵立傳將令,大小三軍,趕速追上,眾兵齊發一聲喊,電掣雷轟,風馳雨驟,一瞬間早巳迫到。王總兵下令合圍。這一個令不打緊,左旋右轉,兩麵包皮抄,早把安太監困在核心,圍得鐵桶相似。安太監愕然問故,王總兵道:「某奉載部法大令,特來拿你,知趣的快快跟我走!」手下將校,連聲接喝,千人一致,萬眾一聲,宛似岳撼山搖,江翻海倒。這一股聽威,滿望把安得海嚇下馬來,誰料安得海沒事人似的,冷笑道:「窮凶極惡做什麼!別說你這無名小卒,丁寶楨來,也不在咱老子心上!咱老子奉的是皇太后懿旨,問你們要死要活?咱老子在都中,眼裡有誰?當今皇帝,在咱老子跟前,也不敢大氣兒呵一呵!丁寶楨這小廝,多大的前程!」一邊說,一邊揮著鷹毛扇,意態很是閒適。眾兵弁面面相覷,都道:「雞子跟石子碰,總沒有便宜的,咱們何苦沒眼色!」王總兵道:「咱們奉令而來,就有什麼,自會有人頂受,你們放膽辦事是了!」眾人還不敢動手。王總兵發怒道:「國有國法,軍有軍令,誰要違拘,我就治誰!」隨喝:「把這一干人拿下了!」此時王總兵眉現殺氣,眼露凶光,眾人無不凜然。只得咋著膽把安得海拖下馬,並他從人一起扣住,連同馬匹行李,都押赴省裡來。安得海一路上大言不慚,聲稱:「這會子盡你們作威作福,皇太后旨意一到,包皮管一個個死與我看!」眾人聽了,不覺都有點子發毛。
安得海沒有解到,太原城中早已無人不知,沒個不曉,兩司道府,寫了這一件事,先後上院諫阻,都說奏折雖上,旨意未下,不知上頭主何意見,還是謹慎點子的好。丁寶楨微笑不答。過上兩天,巡捕官送進王總兵手本,丁寶楨傳出渝去,升坐大堂驗看。撫部院的大堂,驗時原不很坐的,威嚴無比,中軍官、旗牌官、巡捕官、王命司、護印司、護救司、刀斧手、捆綁手、劊子手、洋槍隊、馬刀隊、鋼叉隊,齊齊整整,密密層層,雁翅般排開。正是叱吒風雲變,呼喝鬼神驚。當下丁寶楨升坐大堂,王總兵橐鍵入謁,回明原委。寶楨喝令:「帶上安得海!」一時帶上。寶楨喝問:「你是不是安得海?」安得海道:「丁寶楨,你問我做什麼?我便是安總管、安老爺,你這小子,原也不配認識你老爺。你老爺住的所在,你這小子站立的地方都沒有呢!」丁寶楨也不去理他。隨道:「驗明正身不誤,中軍官呢?」中軍官應著上來,丁寶楨道:「這是安得海正身,交給你帶去嚴行看管,有了意外,本部院可只問你!」中軍官連聲:「是,是。」,安得海兀自在那裡罵人,中軍官道:「安老爺,別罵了,且到小衙門盤桓幾天再講。」一把拖住,風一般去了。丁寶楨又提上他從人,逐一問過,計點共二十多人,發交首縣暫禁。王總兵回道:「安太監的輜重行李如何發放?請大帥示下。」丁寶楨道:「都是些什麼東西?」
王總兵回道:「好馬三十多匹,內有幾匹神駿的,一日可行六百里。」寶楨聽了,向左右道:「竟有這許多好馬!」王總兵又道:「黃金一千一百五十兩,元寶十七個,雀卵珠五顆,珍珠鼻煙壺一個,翡翠朝珠一掛,碧霞朝珠一掛,碧霞犀數十枚,最重的有到七兩,其餘珍寶,不計其數。」寶楨傳命:「馬匹留廄暫養,金銀珠寶暫存庫內。」太原文武,見寶楨作事明勇剛決,都替他惴惴危懼。寶楨卻談笑自如,宛如沒有這件事一般。次日朝晨,上諭行到,果然是准如所請,從此聞勢赫奕的安總管,捆赴法場,號炮一聲,完結了終身大事。復奏到京,穆宗異常欣悅。在乾清官裡,引吭高歌,不禁唱起戲曲來。一會子,傳齊小太監,排下板登,教練摜交。摜交這技藝,年紀愈小,身體愈靈的摜也愈精,精於此道的,旋轉如風,錚然有聲,一口氣可以摜交數十度。學習時光,卻苦得很,叫小孩子橫臉在板凳上,教練的人,用手擦摩他的肚腹,要圜轉如環,才算合格。穆宗教練摜交,嚴厲無比,蠢笨的小太監被他強按死的,不知凡幾。當下小太監們聽到教練摜交,都嚇得三魂出竅,六魄離身,又沒法兒躲避,只得咋著膽應卯。虧得穆宗歡喜,皇恩浩蕩,帝德汪洋,蠢笨的倒也仰邀殊眷,未蒙按斃。穆宗這麼快活,他那生身母后慈禧後深宮寂寂,良夜迢迢,未免有情,誰能遣此?幸虧賦性素來豁達,現在這件事,雖屬出於意外,木已成舟,挽回莫及,情過境遷,便也漸漸的好了。
近日國中各事辦理也都就緒,陝甘回子叛服無常。自左宗棠入甘後,得寸進尺,氣象很好。天津百姓毆斃法國領事,燒掉法國教堂,法國兵船鼓輪抵津,聲勢洶洶。這麼天塌似的大禍,李鴻章運三寸不爛之舌,只三言五語,說得法人霧解冰銷,唯唯而退。
穆宗此時已經十六歲了,豐裁俊美,氣宇英爽,內外臣工得瞻天日,無不額手稱慶。兩宮太后便議替他提議婚事。這個消息才一傳出,各滿蒙世家,有女孩子的,便紛紛報名入籍,聽候選擇。兩宮太后精心選閱,不到半個月,心裡都各有了人。東太后選中了狀元崇綺的女孩子,西太后選中了都統鳳秀的女孩子。鳳女年才十四,崇女年已十九,相持不決。於是兩太后各派心腹宮眷前往女宅相看,這還是沿襲前明舊制。東後派的是禮親王之女二格格,去了大半天,才回宮復奏道:「相得祟女,面部長而略圓,潔白無瑕;兩頰豐腴,形如滿月;峨眉鳳眼,龍准蟬鬃;耳大垂肩,其白如面;額形廣圓,光可鑒人:胸部平滿肩部圓;正背部微厚,腰部纖柔,雙股如藕,雙跌如雪:肌理膩潔,肥脊合度;無痔,無瘍,無瘡疤、黑痣、雀魔及口鼻腋足諸私病。秉姿懿粹,夙嫻禮訓,有母儀之德,窈窕之容。」東太后喜道:「果然不錯嗎?」二格格奏道:「奴婢按照成例,引她到密室裡,迫令她洗澡,逐體相看了去,一趾之細,一毛之微,也不敢粗心大意,輕易放過。」東太后道:
「聲音兒呢?」二格格道:「聲音兒的清脆,奴婢真也形容她不出。」東太后道:「我知道你細心,能夠辦事,果然不錯的。」太監入報:「西宮慈禧太后來了。」慈安後忙起身要迎,只見慈禧後已進來了,笑吟吟的道:「鳳秀的女孩子,已經相看過了,相單在這裡,請太后過目。」慈安後接來瞧時,都不過是月貌花容、柳腰杏臉的套話。慈安後道:「皇后統率六宮,母儀天下,據我意思,年長的好。」慈禧後道:「鳳女年紀雖輕,倒很賢明婉淑。」慈安後道:「既是這麼,就冊封了她做貴妃吧!」慈禧後道:「貴妃只並皇后一等,原無不可,但不知皇帝心裡如何?」慈安後道:「傳皇帝進來,叫他自己定奪也好。」慈禧後暗忖:「皇帝是我生的,諒來心志總與我相同。」一時穆宗入內,見過兩太后。慈安後把崇、鳳二女二紙相單,交給他瞧,隨道:「這兩張單子,一後一妃,你瞧哪一個配做皇后?」穆宗笑道:「何用問得,總是十九歲的合格呢!」慈安後笑問慈禧道:「他也這麼說,如何?」慈禧後道:「那定是祟女的福氣了!」於是定議立崇綺女為皇后。特下恩旨,封崇綺為一等承恩公,定了日子,命大學士瑞常、禮部尚書李鴻藻充納采使,用柬帛雁璧,駿馬四匹,至承恩公第,為皇帝納采。納采之後,隨即問名、納吉、納徵、請期,典制祟隆,儀注繁重,不用細表。
到了大婚吉期,欽派滿漢大學士、尚書各二員,迎皇后於承恩公第。是日,皇后穿著大禮服,頭上黃緞頭披,身上黃緞長袍,都繡著紅牡丹金鳳,長袍之外,再有一個披肩,卻是紅寶石穿就的,寶光四射,令人目眩心搖。頂上戴一枝金鳳凰,左右兩邊翠繞珠團,儘是希世奇珍,曠代異寶,繡彩輝煌,翠珠耀眩,差不多是天仙下降,玉女臨凡。侍婢扶著,在阿魯特氏祖廟拜辭。辭過廟,承恩公抱女登輿,傳呼警蹕,宮娥、內監、侍衛、執事人等分隊排行,平蕩蕩,靜悄悄,徐徐行走。霎時已到,鳳輦徑入宮門,至丹墀降輿。這時光,天子臨軒,百官陪位,王公侯伯,六部九卿,文武各官,滿漢各將,沒一人不到,沒一個不來,真是曠世大觀,隆朝盛舉。宮女扶皇后上殿,北面而立,禮部尚書手捧金冊,朗聲誦讀,皇后俯伏跪聽,兩宮眷引皇后至帝前謝恩。皇后拜伏於地,久無聞響,宮眷附耳教導,皇后無奈,口稱:「臣妾阿魯特氏,謹賀皇帝萬歲!萬歲!萬萬歲!」幽韻如微風振簫,清脆如嬌鶯初囀,滿廷之人,無不動容。皇后興起退立,文華殿大學士才捧皇后之寶,武英殿大學士手捧璽綬,坤寧宮掌院內監跪受璽綬,轉授宮眷。宮眷以帶皇后。皇后跪地,口稱「臣妾謝恩」訖,天子退朝,皇后即位。群臣朝見皇后,都就位行禮,嵩呼畢,退朝。皇后乘坐軟輿,十二名宮女提著六對紅紗宮燈前導,四名太監抬起軟輿,緩步緊行,抬到中宮。四壁新論的黃金椒粉,夾著檀楠蘭麝,撲鼻芬芳,香的人腦袋都暈起來。宮中陳設,耀眼爭光,更使人神昏目眩。簾是明珠綴成的,幾是青玉琢就的,沉香為床,鑲以珊瑚,紅羅為帳,飾以翡翠,上鋪錦衾繡枕,下列玉架金盂,其它珍玩,十色五光,諸如此類,不可勝數。皇后下輿,由宮眷引導,入內鵠候。早有四員三品以上的宮僕宮妳站一邊,守護著金台絳蠟龍鳳花燭。這四位護燭官,都是千挑百揀來的,一個個都是夫婦齊眉,子孫繞膝,很吉利很吉利的。忽見一個太監奔入道:「萬歲爺來了!」隨見十二名太監,六對紅紗燈,引進一個少年天子來。頭戴紅纓緞帽,冠著紅寶石頂子,頂上無梁,帽後無翎,身穿四開襟龍袍,扣著金鑲玉帶,外罩青緞外套,腳登粉底緞靴,氣宇軒昂,神彩煥發,端的是當代聖人,承平令主!頓時鼓樂喧天,笙簫迭奏,帝后行起合巹禮來。皇后從宮眷之教,奉觴帝前,口稱:「臣妾賀皇帝陛下萬歲!」穆宗喜甚,親酌金樽,還賜皇后。皇后赧然,勉盡一樽。雙頰微酡,宛似朝霞映雪,又如雨後海棠。說不盡的嬌艷。穆宗越瞧越愛,越愛越瞧,不禁樂極忘懷起來。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