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曰:
自堪逸氣佩吳鉤,坐計風煙正暮秋。
一劍開闢清淑氣,九關兵撥虜窮愁。
邊隅樹色空軍壘,東北笳聲斷戍樓。
應羨中原多猛士,人人相向話封侯。
卻說徐達細看了城池,回到營中,對眾將說:「只宜乘勢攻打才是。」即下令:安慶門,吳良、張龍領兵一萬攻打;振武門,華雲龍、趙庸領兵一萬攻打;西寧門,康茂才,梅思祖領兵一萬攻打;順承門,朱亮祖、華高領兵一萬攻打;天泰門,耿炳文、張興祖領兵一萬攻打;宏文門,薛顯、吳復領兵一萬攻打;齊化門,俞通源、周朝興領兵一萬攻打;建德門,廖永忠、孫興祖領兵一萬攻打;厚成門,俞通淵、周德興領兵一萬攻打。再令沐英帶遊兵一萬,在西城策應;湯和帶遊兵一萬,在南城策應;常遇春帶遊兵一萬,在東城策應;李文忠帶遊兵一萬,在北城策應,截斷外邊來救軍馬。吳禎、楊璟、郭英、顧時分率鐵騎四萬,隨處相機布設雲梯,樹築高台,與城一般相似,施放火器,使元兵城上站立不得。自領大隊壓陣。鄭遇春、阮德分為左右二哨,各帶兵三千巡邏。調遣已定,諸將即刻分隊行事,都令各帶防牌,神槍手攀城而上。外邊的或是雲梯,或是高台,不住的將噴筒、鳥嘴、火銃、火箭打將進去。
順帝看見,知決然難守,便集三宮后妃、太子、太孫,駕著飛輦,點勇敢拚死的軍士約有二萬,三更之際,潛夜開了建德門,殺條血路而走。眾將死命的留,決然不聽。殆及天明,淮王帖木兒不花,被郭英火炮打死。中丞滿川把厚城門,正在敵樓邊橫槍而視,俞通淵看定一箭,正中咽喉而死。不花丞相慶童,聞知順帝脫逃,不勝悲哭,薛顯飛刀砍來,把頭劈做兩塊。安慶城樓,被吳禎火箭射來,在角上焰焰的火著。那伯顏不花急令軍卒打滅,早被吳良、張龍領統卒逾城直上。那伯顏不花撞著張龍,一槍僕於地下,取了首級。耿炳文同著張興祖攻打天泰門,那張伯康十分凶勇,朱兵上前不得。耿炳文斬袍而誓說:「不殺張伯康,隊長俱各就戮。」眾軍冒著矢石先登,城上長槍亂槊下來,炳文乘勢扭著長槍,從空一躍而上,殺倒把守垛子的統率十有餘人,叫聲道:「好了!」諸軍相繼登城。張伯康捨命來鬥,恰被死屍絆倒,耿炳文向前結果了性命。黑廝宦把守建德東門,誰想廖永忠等令強兵一時撥掘,竟攻破了十角,三軍躡級前行。黑廝宦知事不濟,服鴆毒以死。王殷仕在西寧城上窺探朱兵,湊巧楊璟駕著飛天炮直打過來,把頭顱擊做粉齏相似。華雲龍、趙庸二將發憤來攻振武門,恰好顧時築起高台,便率眾登台對殺,失烈門忽中流矢,平空的跌出城外來,朱軍亂砍做泥。樸賽因不花領羸卒數千,把守順承門,預知必不能守,因對趙弘毅說:「國事如此,有死而已。」忽報元帝已走,正要自盡,被朱亮祖捉住,終不肯屈,復送軍前斬首。趙弘毅看四下軍兵撩亂,即下城與妻解氏及兒子趙恭與孫女兒官奴共入中堂,穿了公服,北向拜罷,一家懸樑自縊。在城將軍,俱開了城門,四邊策應人馬,一齊殺入。徐達急令軍士,不許擾害良民,擅離隊伍。因是燕京人民安堵。
徐達便入元宮,檢有玉印二顆,承宗玉印一顆,就封了府庫,鎖了宮門,財帛、婦女,一無所取。即差官持表到汴梁奏捷,說道:「洪武元年,歲次戊申,秋八月二十庚午,平定了燕京。」太祖看了表章大喜,馳官賞繼封爵有差,改大都北平府。即令都督馮勝移鎮汴梁。
都統孫興祖領燕山、驍騎、虎繼、永清、龍驤、豹韜六衛的兵,鎮守居庸關,以御北平。原守潼關總管指揮使曹良臣移鎮通州,以御遼東。取李文忠回汴梁,帶領錦衣刀手羽林等軍,護駕南還金陵。原任常遇春、湯和、沐英、朱亮祖、郭英、吳良、廖永忠、俞通源、俞通淵、耿炳文、吳禎、吳復、楊璟、阮德、顧時、華雲龍、華高、康茂才、周德興、薛顯、張興祖、張龍、趙庸、汪信、金朝興、梅思祖、鄭遇春二十七員,又新撤回傅友德,並汴梁護駕郭子興等八員,共三十六員大將,俱隨大元帥徐達攻取河北諸郡。
徐達拜受明旨,即日統兵二十萬前行。所過涿州、定興、保定、定州、易州、中山、河間等郡,不戰而附。直至真定府。真定守將正是洛陽逃賊俞勝。徐達傳令常遇春、朱亮祖入營,附耳說了兩句話,二將得令前去。因使趙庸、王志、韓政、黃彬各率兵三千搦戰。俞勝料來孤城難守,逕領兵西出小北門而去。未及數里,早有常遇春在東邊,朱亮祖在西邊,截住去路。遇春挺槍直入陣中,活捉了俞勝到營。原來徐達諒他必走山西太原府,與擴廓帖木兒會兵,以圖後舉,故先著兩將截路,誰知不出神機。軍前把俞勝斬首,揭之竿頭,一路號令去訖。次日便進攻山西。
且說駕返金陵,所過地方,備細訪問民間的利病,做官的賢愚。忽見江左道中,有個孩兒充作驛卒。太祖召問:「何以充此,今年幾歲?」那孩兒奏道:「今年七歲,為父親雖死,名尚未除,因而代役。」太祖出對道:「七歲孩兒當馬驛。」孩兒應聲道:「萬年天子坐龍廷。」龍顏不勝之喜,即令蠲恤,那孩子謝恩而去。
未及半里,遠望一簇人,抬著香燭,後面扛一個台盤隨著。太祖因也召問。只見台盤中盛著一個殺死的小孩子。太祖驚說:「你們是何人?將此死兒何干?」那些人道:「小人輩都是江伯兒的親戚。這個江伯兒母病之時,割下自己脅肉煎湯,來救母親,未及痊好,他便懇褥於泰山神前,告許母好之日,殺子以祭。如今他的母親病丙脫體,他便殺這三歲的孩兒,為母親還願。小人們見他孝心感應,故也隨著他到廟燒香。」太祖聽了喝罵道:「父子是天倫極重的至情,古禮原為長子服三年之服。今忍殺其子,絕倫滅禮,慘毒莫此為甚,還認是孝子!」發令刑官把伯兒重仗一百,著南海充軍。這些親戚忍心不救,各仗三十。因命禮部今後旌表孝行,須合於情理者,不許有逆理驚駭之事。
發放伯兒等才去,只見兩個使臣及一個百姓,帶一個女兒到駕前跪說:「臣江西蘄州知州差來進竹蕈的;臣浙江金華府知府差來進香米的。」太祖笑對中書省辟說:「方物之貢,古亦有之。但收了竹簟,天下必爭進奇巧之物。朕又聞所貢香米,俱於民間撿擇圓淨的,盛著黃絹囊中,封獲而進,真是以口腹勞民!今後竹簟永不許獻;朕用米粒,也同秋糧一體,納在官倉,不必另貢。」使臣領旨自去。
又問這百姓將此女子來見何故?那人奏道:「此女年未及笄,頗諳詩律,特進宮中使用。」太祖大怒說:「我取天下,豈以女色為心耶?可即選佳婿配之。你做父親,不令練習女工,反事未務!」發刑官仗六十而去。途中許多光景,不能盡說。來至金陵,太子率百官出郊迎見。次日設朝,不題。
那元帝自領親屬逃脫燕京,退居應昌府,乃下勤王之詔。以擴廓帖木兒為大元帥,會山西十八州及雲中會寧之兵,改取大都,恢復中原。他便集兵三十萬,出雁門關,取保定路,來攻居庸。徐達進攻山西,出了滹沱河,令前軍抄井徑小路,直抵澤州城外,便命安營搦戰。未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