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曰:
萬方雲氣護蓬萊,春色蒼茫紫極開。
天闊高台招駿去,風生大漠射鵬來。
明時喜合江湖思,佳節欣聞鼓角回。
還羨碩儒通籍筆,艱危心折請纓才。
且說那劉基奏稱:「元兵既敗,正宜乘勢剿擊。」恰好鄧愈等向承欽命,征討廣東、廣西洞蠻,及唐州一帶地方,也得勝而回。太祖因對劉基說:「平定中原及征南諸將,尚未賞繼。朕欲賞賜之後,方議出師。」劉基回奏說:「陛下英明神武,所見極好。」即命內庫辦取賞繼銀緞,次日頒出:徐達白金五百兩,文幣五十表裡;李文忠、廖永忠各白金二百五十兩,文幣二十五表裡;胡廷瑞、楊璟、康茂才各白金二百五十兩,文幣十七表裡;傅友德、薛顯各白金二百兩,文幣十七表裡;馮勝、顧時、朱亮祖、郭興等各白金二百兩,文幣十五表裡;其餘將士俱各賞賜有差。諸臣頓首拜謝。領賜當日,設宴殿廷,文臣劉基等在左班,武臣徐達等在右班,一一賜坐,惟有丞相李善長以有病不與。
太祖因命劉基侍坐本席,附耳問曰:「朕向欲易相,不意去年九月,參政陶安卒於江西,今年冬,中丞章溢又丁憂回鄉,誰人可代之?」劉基說:「國之有相,猶國之有棟樑,若未毀壞,不宜輕去;若無大木,不可輕易。今善長系陛下勳舊,且能和輯臣民。」太祖便笑說:「渠每每欲害汝,汝反為之保耶?楊憲可為相麼?」劉基應聲道:「憲有相才無相量。嘗思為相的,宜持心若水,不得以己意衡之。今楊憲不然,恐致有敗。」又問:「汪廣洋、胡為庸二人若何?」劉基搖著頭說:「廣洋懦不任事,且量又褊淺;胡為庸小犢也,此人一用,必敗轅破犁。」太祖聽了言語,紅著聖顏說:「朕之相,當無如先生。」劉基即離席叩首說:「臣福薄德淺,且多病憊。況性最剛狠,積惡太深,又才短不堪煩劇,胡能當此?」言訖,赴本位而坐。當晚極歡才罷。
次日,御文華殿,卻有通政使司奏說:「高麗等國遣使嗐哩嘛哈,以明日是洪武三年正月元旦,故奉表稱賀。」太祖將表章看了,因宣嗐哩嘛哈問彼國風俗。他便不煩檢點,口中念出一首詩道:
國比中原國,人同上古人。
衣冠唐制度,禮樂漢君臣。
銀甕儲新酒,金刀鱠錦鱗。
年年二三月,桃李一般春。
太祖聽了,對朝臣道:「莫謂異地不生人才,只此一詩,亦覺可聽。」傳旨提督四夷賓館官好生陪宴,不題。
隨有一個職官的內眷,滿身素裳,向前行禮畢。太祖看他儀容閒整,因問:「老媼為誰?」那內眷跪著奏道:「臣妾系原任江西行中書省參政陶安之妻。」太祖驚說:「是陶先生之嫂乎?言及陶先生,使人心懷愴然。」遂問:「嫂有兒子麼?」老媼對說:「妾不肖子二人,今被事伏辜論死。家丁 四十人,悉補軍伍。今以一丁病筆,州司督妾就道補數。犬馬餘年,無足顧惜。惟望聖恩念先學士安一日之勞,令得保首領,以入溝壑,則妾幸矣。」太祖立召兵部官諭說:「朕渡江之初,陶先生首為輔佐,涉歷諸艱,功在彝鼎。方而形神,遽令子孫殘落,深可憫憐。而可盡赦四十餘軍,還養老嫂。」再問老媼說:「你今家業何如?」那老媼惟有血淚十行,愁腸一縷,那裡回報得出?太祖即令內庫將白金二千兩,白布二百匹,賜與老媼。又說:「原住捨宇,所在官司可為修葺;又記得朕前賜與門聯說:『國朝謀略無雙士,翰苑文章第一家。』可仍妝刻,以顯褒崇之意。」那夫人辭謝出朝。
翌朝,太祖因新年萬幾少暇,命駕隨幸多寶寺。步入大殿,見幢幡上盡寫多寶如來佛號,因出對說:「寺名多寶,有許多多寶如來。」學士江懷素在側,進對曰:「國號大明,無更大大明皇帝。」龍顏大喜,即刻擢為吏部侍郎。
寺中盤桓半晌,又步至方丈之側,恰有彩箋,上書維揚陳君佐寓此。太祖因問住持說:「陳君佐非能醫者乎?」僧人跪對說:「能醫。」太祖曰:「吾故友也,可即喚來相見。」陳君佐早到聖前,山呼拜舞畢。太祖帶著笑問說:「你當初極喜滑稽,別來雖久,謔浪如故乎?」君佐默然。太祖便問:「朕今既有天下,卿當比朕似前代何君?」君佐應聲說:「臣見陛下龍潛之日,飯糗茹草,及奮飛淮泗,每與士卒同受甘苦,臣謂酷似神農,不然何以嘗得百草?」太祖撫掌劇歡,朕手而行,命駕下人俱各遠避,止有劉三吾、陳君佐隨著。便入一小店微飲,奈無下酒之物,因出對云:「小村店,三杯五盞,無有東西。」君佐立對說:「大明君。一統萬方,不分南北。」太祖諭之曰:「朕與卿一個官做何如?」君佐固辭不受。劉三吾將錢酬還了萍搖?/p>
正要出店,只見一個監生進來。太祖問道:「先生何處人?亦過酒家飲乎?」那人對曰:「本貫四川,雅慕德化,背主遠來坐監,聊寄食耳。」太祖便與生對席同坐,即屬詞曰:「千里為重,重水、重山、重慶府。」監生對道:「一人是大,大幫、大國、大明君。」太祖便將幾上片木遞與監生說:「方讒對語頗佳,先生可為我即木賦詩。」監生便吟道:
片木原從斧削成,每於低處立功名。他時若得台端用,還向人間治不平。
太祖私心自喜,拱手別去。回宮,即令監中查本生名字,拜受禮部郎中。次早視朝,監生朝見,方知酒肆中見的是太祖。
劉基因奏:「春氣將和,乞命將四出,以犁邊廷。」調遣徐達為征元大將軍,帶領沐英、耿炳文、華雲龍、郭英、周德興、梅思祖、王志、汪信八員虎將,並將所部軍兵十萬,自潼關出西安以搗定西;李文忠為左副將軍,帶領傅友德、朱亮祖、廖永忠、趙庸、薛顯、黃彬、吳得、張旭八員虎將,並所部軍兵十萬,由北平經萬全進野狐嶺一帶地面北伐;湯和為右副將軍,帶領俞通源、俞通淵、胡廷瑞、蔡廷、鄭遇春、朱壽、張赫、謝成八員虎將,並所部軍兵十萬,出雁門關北伐;鄧愈為東路督總管,帶領吳良、吳禎、康茂才、唐勝宗、陸仲亨、楊國興、韓政、仇成八員虎將,並所部軍兵十萬,從遼東北伐,務在肅清,方許班師。再令中書省寫敕,敕令汪興祖、金朝興守大同;孫興祖守居庸;曹良臣守通州;郭子興、張龍守潼關;張溫守蘭州,俱是切近邊陲地方,宜小心提防,練習軍將。又念偽夏據有西蜀,明升尚幼,都為奸臣戴壽所惑,特令都督楊璟持書,諭以禍福,開其納款之門。葉升、李新二將,輔翼同往。分遣已畢,請將擇日取路,分頭進發。
那徐達引兵前至定西界安營。早有元將擴廓帖木兒與王保保互為犄角,各列著營柵,向前拒敵。徐達傳令沐英領兵三萬,敵住擴廓帖木兒,耿炳文、周德興分為左右二哨接應。郭英領兵三萬,敵住王保保,華雲龍、梅思祖分為左右二哨接應。自領王志、汪信壓後。兩邊一齊進發,殺得元兵大敗,所獲人馬、輜重無數。生擒元將嚴奉先及元公主以下一百零七人,散卒六萬有餘。那擴廓帖木兒與王保保,竟往西北掙命的奔走去了。
且說李文忠統了將校出居庸關,前至野狐嶺。只見嶺上突出一彪兵來,與朱軍對敵。旗號上寫著:太尉蠻子佛思。未及戰得五合,被傅友德一槍刺死。催動大兵,便至白海子駱駝山駐紮。這個山離應昌府七十里之程,卻是應昌藩屏。元帝著太子愛猷識裡達臘與丞相沙不丁及大將陳安禮、朵兒只八喇,率兵三十萬拒守此山。文忠便令於山南安營。次日,擺開陣勢,在山下搦戰。未知勝敗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