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暢傳

張暢字少微,是張邵的哥哥張..的兒子。張..少年時期就很有操行,曾做晉朝琅笽王國的郎中令。跟隨琅笽王到過洛陽。回到京城,宋武帝封了藥酒一甕交給張..,讓他秘密地加入荓毒,他接受了命令,在路上自飲而死。

張暢少年時候與堂兄張敷、張演、張鏡齊名,是後起之秀。最初出門做官是擔任太守徐佩之的主簿,徐佩之被處死,張暢便馳馬前往奔喪,穿上喪服盡哀,被談論者所稱讚。他的弟弟張牧曾經被瘋狗咬傷,醫生說應該吃蛤蟆,張牧感到很為難。張暢含笑先嘗,張牧因此才吃了,傷口也就好了。

逐步陞遷為太子中庶子。孝武帝鎮守彭城,張暢做安北長史、沛郡太守。元嘉二十七年(450),魏太武帝南征,太尉江夏王劉義恭統率各路軍隊前往鎮守彭城。太武帝親自率領大軍,離彭城幾十里。彭城兵力雖然很多,而軍隊糧食不足,劉義恭想放棄彭城南歸,計議了一整天也沒有拿定主意。當時歷城兵少糧多,安北中兵參軍沈慶之的意見想以車營作為函箱陣,精兵作為外翼,保護二王和妃媛直奔歷城,分出部分城中的兵配合護軍將軍蕭思話留守。太尉長史何勖不同意,他想全部出動奔向郁洲,從海道還京。兩種意見沒有決定下來,再次召集眾官員謀劃。張暢說:「如果歷城、郁洲有可以前往的道理,下官怎敢不高聲讚揚?現在城內缺乏食物,百姓都有逃走的情緒,只應該關門上鎖嚴密防守,想逃走的不要允許。如果一旦動腳,則必然各自逃散,想到達目的地,怎麼可能?現在軍中糧食雖少,每天還沒有斷絕,怎麼能丟棄萬全之計,而去走危險的道路!如果這個計策一定要採用,下官請求以脖子上的血污染您的馬跡。」孝武帝聽到了張暢的建議,對劉義恭說:「張長史的話不可違背。」劉義恭才停止了。

魏太武帝到達以後,便登上了城南的亞父塚,在戲馬台上建起了氈屋。在這以前隊中主將蒯應被俘虜,當天下午後半晌,太武帝遣送蒯應到小市門致意,求甘蔗和酒。孝武帝派人送酒二壺、甘蔗一百棵;求駱駝。第二天,太武帝自己登上戲馬台,又派遣使者到了小市門請求與孝武帝相見,派人送上駱駝並且贈送一些雜物,讓在南門接受。張暢在城牆上與魏朝的尚書李孝伯說話。李孝伯問:「您姓什麼?」回答說:「姓張。」李孝伯說:「張長史!」張暢說:「您怎麼認識我?」李孝伯說:「您的聲名遠揚,足以使我知道。」於是談了很長時間。城內有個叫具思的曾經在魏國呆過,劉義恭讓他辨認,知道是李孝伯,於是便開門接受了饋贈的物品。

太武帝又求酒和甘橘,張暢宣讀了孝武帝的意旨,又搞到了螺杯和雜粽,都是南方所珍視的。太武帝又讓李孝伯傳話說:「魏君主有詔令要借一副博具。」張暢說:「博具我會給你們上報找來,『有詔令』的話,只能用在你們國家,怎麼能在這裡使用?」李孝伯說:「鄰國的君,怎麼不可以對鄰國的臣稱為詔令?」張暢說:「您用的這個稱呼,尚且不可以用於華夏,何況是在高貴的諸王,怎能單說鄰國的君主呢?」李孝伯說:「魏主說太尉、鎮軍已經好久沒見南方的來信,非常鬱悶,如果想要寄信,一定會代為護送。」張暢說:「這邊小路很多,不再以此煩勞魏主。」李孝伯說:「我也知道有水路,似乎被白賊所阻斷。」張暢說:「是不是因為您穿著白衣服,所以稱為白賊呢?」李孝伯大笑著說:「今天的白賊無異於過去的黃巾、赤眉。」張暢說:「黃巾、赤眉似乎並不在江南。」李孝伯說:「也沒有離開青州、徐州一帶。」張暢說:「現在青州、徐州實在是有賊,但卻不是白賊罷了。」又求博具,不久就送給了他。

太武帝又派人送來了氈和九種鹽以及胡豉,說「這幾種鹽各有特點:白鹽是魏主吃的;黑鹽治療腹脹氣悶,細細地刮取六銖,用酒服下;胡鹽治療眼疼;柔鹽不作食用,治療馬脊背上的創傷;赤鹽、駁鹽、馬齒鹽四種,都不能食用。胡豉也很好吃。」又求黃甘,並且說「魏主致意太尉、安北將軍,為何不派人到我們這邊來?彼此的感情雖然不能完全相通,但是總要見見我是小是大,知道我是老是少,觀看我為人如何。如果諸位官佐不能派遣,也可以派個小僮前來。」張暢又宣讀旨意並且回答說:「魏主的形貌才力,很久以來就由往來的使者描述過,李尚書親自奉行使命,不怕彼此不能盡意。所以不再派遣信使。」又說:「魏主很遺憾先前所送的馬很不稱意,安北將軍如果需要大馬,一定再給送去;如果需要蜀地的馬,也有很優良的。」張暢說:「安北將軍不缺乏良馬,送馬原是對方的意思,不是這邊的請求。」劉義恭又贈送炬燭十支,孝武帝也送錦一疋,又說:「知道還需要黃甘,的確不是吝惜它,但是一定無法滿足你們一軍的需求。原先送給魏主的,不應該現在就缺乏了,所以不再重送。」

太武帝又求甘蔗、安石榴,張暢說:「石榴出自鄴下,也不是應當那邊所缺乏的。」李孝伯說:「您所在的南方十分富庶,為什麼卻穿草鞋?連您都穿這,那將士們又該怎樣了呢?」張暢說:「富庶的話,實在很慚愧,但是以我的少才,受命統率大軍,戰陣之間,不容許身著便服。」

太武帝又派人向二王借箜篌、琵琶、箏、笛等樂器和棋子。李孝伯的辭辯也是北國的美才,張暢隨機應答,談吐如流,音韻清雅,風儀華潤。李孝伯和左右的人一起相視歎息。

當時魏國聲稱要出襄陽,所以讓張暢擔任南譙王劉義宣司空長史、南郡太守。

元嘉三十年(453),元兇劭殺死皇上舉行叛逆,劉義宣發表訃告的時候,就立即起兵。張暢為元佐,位居眾僚之首,哀容淒惋,感動眾人。舉行哀悼結束後,改換服裝身穿黃褲褶,走出射堂選人。音容姿態,無不矚目,見到的人都願意為他盡命。事情平定後,徵調為吏部尚書,封為夷道縣侯。

劉義宣後來有了異圖,蔡超等人重視張暢的人望,勸劉義宣把他留下。於是便辭去了南蠻校尉職務,把它授給張暢,又加官為冠軍將軍,兼丞相長史。張暢派僕人荀僧寶進京,通過顏竣說明劉義宣準備尋釁起事的情況。荀僧寶帶有私貨,停在巴陵沒有及時趕到。正趕上劉義宣起兵,道路斷絕,荀僧寶於是便無法離開。

劉義宣即將叛亂,派他所寵愛的人翟靈寶去告訴張暢,張暢說絕對沒有這樣的道理,表示以死來保衛皇上。翟靈寶知道張暢不肯回心,勸劉義宣把他殺死示眾,靠丞相司馬竺超人說情才得脫免。又晉陞他的封號為撫軍將軍,另立軍部,以收攬人望。張暢雖然簽署了檄文,但是飲酒常醉,不認得文書。隨劉義宣東下。在梁山戰敗,他從亂兵當中自己返回,被軍人所搶劫,衣服都被剝光。遇到右將軍王玄謨乘車出營,張暢已經得到了破衣服,於是便擠上了王玄謨的車。王玄謨心裡很不高興,諸將領請求把他殺掉,隊主張興世進行營救才使他得免一死。捉住他押送進京,交付給廷尉,不久被寬恕。

起用為都官尚書,轉任侍中,代替兒子張淹兼任太子右衛率。孝武帝宴請朝廷賢士,張暢也在座。何偃乘著酒醉說:「張暢果然是奇才,夥同劉義宣作賊,也能沒罪,沒有才怎麼能到這種地位?」張暢嚴厲地說:「太初的時候,誰洗的黃..?」孝武帝說:「為什麼要互相挖苦?」起初,元兇劭作亂的時候,何偃的父親何尚之是元兇劭的司空,朝廷的義軍到了新林,僕役都逃走了,何尚之父子和婢妾一起擦洗黃..,所以張暢譏諷他。

孝建二年(455),他出京擔任會稽太守。死後,謚號為宣。張暢喜愛弟弟的兒子張輯,臨終遺命,與張輯合墳,談論的人對此加以非議。

《南史白話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