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載傳

張載字孟陽,安平人。父親張收,任蜀郡太守。張載天性閑雅,博學並有文采辭章。太康初年(280),到蜀地看望父親,取道經過劍閣。張載因蜀地人倚仗險阻,喜好作亂,便寫了《劍閣銘》以為告誡。其中說:高大的梁山,積石真巍峨,遠方聯荊衡,近處接岷山番。南方通邛..,北邊達褒斜。狹窄超彭碣,高大勝嵩華。入蜀之門戶,堅固鎮定極。關名叫劍閣,壁立千餘仞。窮盡地之險,終極路之峻。世濁則叛逆,世清則和順。劉備曾關閉,鍾會又開啟。秦國百分二,吞併眾諸侯。齊國十分二,田肯獻奇計。如此狹隘地,土外之區域。一夫揮戈守,萬夫也難行。不是親信人,何能居此地。從前魏武侯,中流而自喜。河山真險固,吳起責難之。洞庭與孟門,二國無後祀。國興在美德,天險難依恃。從古到如今,天命不可易。憑險作禍亂,很少不敗績。公孫述已亡,劉禪也投降。前車之鑒戒,後車之師長。刻銘於山河,謹以告益梁。

益州刺史張敏見此銘而認為奇才,便把此文上奏,武帝派使臣刻在劍閣山上。

張載又製作《榷論》道:

賢人君子將要樹立天下的大功,成就天下的美名,如果不遇其時,又怎麼能獲得呢?所以我嘗試著說一說:商湯如果沒有在鳴條擊敗夏桀的戰事,那麼伊尹、有莘就還是一介匹夫;周武王如果沒有在牧野與商紂列陣,那麼呂尚也還是渭水邊一個釣魚翁。像這類事,不可勝記。大抵聲音發出來響聲就回應,形體運動後影子就隨從,時代太平才士就埋沒,世事禍亂奇才就被任用,難道不是這樣嗎?假使秦朝、王莽修治三王的法典,時世興隆太平,那麼高祖劉邦還是泗上的好官吏,光武帝劉秀也還只是春陵的一個俠客而已,何況那些依附他們的人呢?所以在有事的時代,不是日行千里的軍馬就不駕車,因此在那時駑鈍的人聞風而退,愚劣的人未嘗試用就廢棄了。等到無事的時候,則老牛和騏驥養在一圈,利劍鈍刀放在一起,也沒有漫長的旅途和犀牛皮革作判斷,這就是人們所說的離朱和瞎子眼睛一樣的情況。處在安定之世,卻想建立奇異的功勳,居於太平之際,卻要談論違背世俗的計謀,這如同後退著登山,在炎熱的越地賣帽子。漢文帝劉恆見到李廣後感歎說:「可惜你不遇亂世,高祖劉邦之時,封個萬戶侯又有什麼問題呢?所以聰明才智無法運用,勇力無法施展,那麼通用性和怯懦就是一樣的;才能無法馳騁,論辯無法展開,則愚頑和聰慧也是一樣的。因此吳國越國的船隻,不能沒有水而漂浮;青色赤色的虯龍,不能沒有雲彩而騰飛。所以和氏璧在荊山,隋侯珠藏在深川,不遇那種人,怎會有連城的價值和照耀車輛的美名呢?青白色的雄鷹,囚禁在籠子裡,怎麼能顯露出把狡兔捉在袖子下的本領?白猿黑豹,藏在牢欄裡,怎麼能知道他可以在千仞之壁攀援呢?懦夫與勇士烏獲比力氣,不用有龍紋的大鼎,就無法明瞭;聶政與荊珂爭勇力,若不是強秦的威力,誰能辨明?所以飢餓的貧民和平庸的徒隸,看門、殺豬的之類,一旦任卿相之職位,建立載於史冊的名號;或有顏回孟子之術,胸懷伊尹、管仲的謀略,至死還不能躋身於君子之列,這就是有事的時代容易有功勞,無事的時代難以成名聲。像這樣埋沒而不稱於世,也用不著多說。

何況平庸之徒,稍稍有些不得志,就自認為曲枉了才能。沒有誰不是粉飾小小的辯論,做出小小的善事來應和時事,交朋結黨,聚集虛名來驅動世俗。仕進對時勢沒有補益,隱退對教化沒有妨礙。可是國君也跟著使眾口一聲,吹捧他們,難道不可悲嗎!現在的士子循常規習舊法,行為依照規矩,累積官秩和資歷門閥,忙忙碌碌地獲取進取的資本。至於那些魁梧俊傑、風流倜儻的人,將會老死在山巖之下,又怎麼能按步驟競爭於仕途呢?至於那些載冠冕乘大車的高官顯士,如果不能匡正教化輔佐政教,補益時世,而只是阿諛奉迎取得皇上歡心,謀求榮譽和功利,增厚自我加爵位的資本,蓄積私家的財物,這只是沐猴戴帽子,又哪值得稱道呢?

張載又作了《蒙汜賦》,司隸校尉傅玄見了之後感歎,用車迎接他,互相談說一整天,為他求名譽,於是知名於世。起用為佐著作郎,出京補任肥鄉縣令。又任著作郎,轉任太子中書舍人,升任樂安的相、弘農太守。長沙王司馬砬請他當記室督、拜為中書侍郎,又統領著作。張載見世事正混亂,不再有仕進之意,於是假稱病重辭官回家,死在家中。

《晉書白話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