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調歌頭·江上春山遠

【水調歌頭·江上春山遠】原文

江上春山遠,山下暮雲長。相留相送,時見雙燕語風檣。滿目飛花萬點,回首故人千里,把酒沃愁腸。回雁峰前路,煙樹正蒼蒼。

漏聲殘,燈焰短,馬蹄香。浮雲飛絮,一身將影向瀟湘。多少風前月下,迤邐天涯海角,魂夢亦淒涼。又是春將暮,無語對斜陽。

【水調歌頭·江上春山遠】譯文

【水調歌頭·江上春山遠】賞析

葛長庚的詞最顯著的特點,是語言講究,工於推敲。開頭的「江上春山遠,山下暮雲長」二句,選用江、山、雲這些巨幅背景入詞,同時用「遠」字、「長」字預示行人遼遠的去向,用「春」字、「暮」字勾勒出最叫人傷神的時令。因此,起首十字在點明「相留相送」之前,就已飽含了惜別的全部情緒。這首詞的開頭純用景語,由於一二句意境高遠,所以詞篇剛一開始就將離別的愁緒,渲染得分外的濃烈,接著就有「相留相送」一句,似乎感情的即將洶湧而出了。誰知剛說完了這四個字,作者卻突然打住,來了句「時見雙燕語風檣」。「相留相送」的心情如何?作者反而欲說還休,這種寫法既寫出情之切,難以表達,同時又使文勢跌宕,於一張一弛之中顯出了作者煉句謀篇的功夫。「雙燕語風檣」是借物寫人,從側面補敘「相留相送」中的情意。「滿目」以下三句分別將別時所見、分手遠去、別後獨處三個環節寫了出來。

詞篇寫別離,但離別情緒卻沒有用一個字來正面點染,只用當時所見的江、山、雲、雙燕、飛花烘托離人的辛酸,這在古人詩詞中已屬少見;至於將別去的速度寫得那麼迅疾,近乎是疊用由言別到分手到孤單的一個個鏡頭,則無疑又是抒寫離人淒苦最有效的手段。用「千里」明提兩地遙遠的距離,用「沃」反襯愁腸迴繞的痛楚,都極有份量。「回雁峰前路」是設想中的來日前程。回雁峰為衡山七十二峰之首,相傳秋雁南飛,至此而返。但是作者到了那裡,返得了還是返不了呢?「煙樹正蒼蒼」便暗示:那裡渺茫難測,何從預料歸期!可知,前途中山、水正多,詞中獨寫「回雁峰」是有講究的。

下半闋,作者用三個字的短句,選取漏、燈、馬三種事物表現行人單調的旅途生涯。其中,寫漏聲用「殘」,寫燈焰用「短」,是在暗示作者經歷著一個不眠之夜。「馬蹄香」是用馬蹄尚有踏花餘香,來說明主人公駐足不久。然而漏殘焰短,天亮在即,新的跋涉又將開始。「浮雲飛絮,一身將影向瀟湘」寫的是未來的旅程。詞用「浮雲飛絮」比喻旅人,是古人詩文中較為常見的;而「一身將影」用上「將」字,把「形只影單」的意思予以翻新,就開始露出逋峭之勢;至「向瀟湘」三字雖只引入地名,但瀟湘為湘江的別稱,位置在衡山之,連繫上半闋中「回雁峰前路」一句,將詞人心中的留連眷念之情刻畫了出來。

「多少」以下三句寫「一身將影向瀟湘」時的情緒,其中「多少風前月下」即敘述自己的孤獨,又比照往日風前月下的幸福與團聚,在對比中寫盡思念,寫透淒切。「迤邐天涯海角」從回雁峰、瀟湘再往極遠推開,並從「多少風前月下」的美好回憶中驚醒,於是自然吐出了「魂夢亦淒涼」這一撕裂肝肺的呼聲。以「又是春將暮」結尾,既呼應「江上春山遠」,又挽住不盡的跋涉:「無語對斜陽」既呼應「山下暮雲長」,又挽住無窮的淒涼。有了這兩句,就能總攬全篇大旨,使詞作首尾連貫,渾然一體。此外,結處出現「無語對斜陽」的人形象,將所有的情思全凝聚在他那深沉的眼神裡,也極耐尋味。

葛長庚有雲遊四方和道士生活的薰陶,因而他的作品清雋飄逸。這闋詞賦離愁,從「春山」、「暮雲」以下,選用一連串最能叫人愁絕的景物,間用比興與直接抒寫之法,多方面渲染個人情緒,寫得愁腸百轉,深沉鬱結。然而詞篇從「相留相送」寫起,一氣經過回雁峰、瀟湘,直至天涯海角,又似江河流注,雖千回百轉,卻能一往直前。氣脈貫通,氣韻生動,實是詞中珍品。

《葛長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