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天氣不晴朗,洛瑞瑪太太的房間相當暗,有點兒淒涼。她自己的外貌也陰陰沉沉,顯得比白羅上次來訪時衰老多了。
她照例含著笑,充滿自信更他打招呼。
"白羅先生,多謝你立刻趕來。我知道你是忙人。"
白羅輕輕鞠躬說:"夫人,有事請吩咐。"
洛瑞瑪太太按一按壁爐邊的鈴。
"我們叫人端茶來。我不知道你的感覺如何,我覺得不好好鋪路,直接談機密是錯誤的。" "夫人,那你有機密要談嘍?"
此時女傭應鈴聲而來,洛瑞瑪太太沒答腔。女傭聽令走了以後,洛瑞瑪太太淡然說:"你記不記得上次來這兒,你說我若請你你就來。我想你知道我請的原因吧?"
話說到此為止。茶端來了。洛瑞瑪太太倒茶待客,改談當時的各種話題。
白羅利用空擋說:"聽說前幾天你和梅瑞迪斯小姐一起喝茶。"
"是啊。你最近見到她了。"
"今天下午。"
"她在倫敦,還是你趕到瓦林福去?"
"不,她和她的朋友好意來探訪我。"
"啊,那位朋友,我沒碰見過。"
白羅微笑說:"這件命案--培養出一些交情。你和梅瑞迪斯小姐一起喝茶。德斯帕少校也和梅瑞迪斯小姐締交。只有羅勃茲醫生沒參加。"
洛瑞瑪太太說:"前幾天我在橋牌桌上遇見他。他還是那副快活的樣子。"
"照舊愛打橋牌?"
"是的,叫牌仍舊叫得離譜--卻往往順利得手。"
她沉默一兩刻才說:"你最近有沒有看到巴特探長?"
"也是今天下午見面的。你打電話的時候,他正在我旁邊。"
洛瑞瑪太太以手遮住照在臉上的火光說:"他查案查得怎麼樣了?"
白羅一本正經說:"巴特啊,他的速度不快。夫人,他進展很慢,但最後總算有點眉目了。" "不知道……"她依稀露出諷刺的笑容,繼續說:"他相當注意我。我想他挖掘我過去的經歷一致挖到少女時代。他訪問我的朋友,跟我的傭人聊天--包括我現在的傭人和以前雇過的人。我不知道他想查什麼,但他一定沒查到。他還不如聽我的說法哩。我句句實言。我跟夏塔納先生不太熟。我說過,我是在魯瑟城認識他的,僅是相熟而已。巴特探長無法脫離這些事實。"
"也許沒有辦法,"白羅說。
"白羅先生,你呢?你沒查詢過什麼嗎?"
"查你的事,夫人?"
"我正是這個意思。"
小老頭慢慢搖搖頭。
"那樣沒有用。"
"白羅先生,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呢?"
"夫人,我坦白說吧。打從開始我就發現那天晚上在夏塔納房間裡的四個人就數你腦筋最好,最冷靜,最合邏輯。若要我打賭四個人中誰能計劃殺人,順利得手,我一定打賭是你。"
洛瑞瑪太太眉毛一揚。
她淡然問道:"我該覺得受寵若驚嗎?"
白羅不在乎她打岔,繼續說下去。"已故案子若要成功,通常得預先想好每一個細節。一切可能的偶發的情況都得列入考慮。時間要算得準。地點必須選得正確。羅勃茲醫生也許會因太自信而草率犯案,德斯帕少校也許因為太世故而不下手,梅瑞迪斯小姐也許會昏了頭,洩露底細。而你夫人絕不會如此。你頭腦冷靜,個性果決,執著某一概念時可以壓倒審慎的顧慮,但你絕不會昏了頭。"
洛瑞瑪太太悶坐一兩分鐘,唇邊掛著古怪的笑容。最後她說:"白羅先生,原來你認為我--我是那種會犯理想謀殺罪的女人。"
"至少你不討厭這個主意。"
"我覺得很有趣。原來你認為只有我能謀殺夏塔納成功。"
白羅慢慢說:"這一點稍有爭議,夫人。"
"真的?說給我聽吧。"
"你大概發覺我剛才說了這麼一句話:一件案子要成功,通常得預先仔細計劃每一個細節。我要你注意通常二字。還有一種刑案也會成功。你可曾突然對人說:扔一粒石子,看看能不能打中那棵樹。那人毫不思考,立刻照做--往往能打中那棵樹。可是他再試,就不容易成功了,因為他開始思考。力道如此即可--別加重--略微向右--向左一點。頭一回是不衝動--靈感--天才突發--沒有時間猶豫或思考。夫人,殺死夏塔納先生的罪行屬於這一類。突然的需要,瞬間的靈感,迅速執行。"
他搖搖頭。"夫人,這根本不是你易犯的那一種罪行。你若殺夏塔納先生,一定是預謀行兇。"
"我明白了。"她的手輕輕搖來搖去,揮開爐火噴在臉上的熱氣。"當然啦,這不是預謀行兇,所以不可能是我殺的--呃,白羅先生?"
白羅一鞠躬。"對的,夫人。"
"可是--"她向前探身,揮動的手突然停下來--"白羅先生,我確實殺了夏塔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