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德一聲不吭地看著波洛,然後掏出手帕,擦乾滿臉的汗水,一下於就癱倒在沙發上了。
「咳:「他喘口氣說道,「你簡直叫我冒汗了。我怎麼也弄不清,您到底傾向哪面。」
波洛欣然地解釋說:
「我是在了解說明埃莉諾犯罪的事實。現在我搞清楚了。據我的理解,毒死瑪麗的嗎啡只能含在麵包裡。除埃莉諾之外,誰也沒碰過三明治。埃莉諾有殺害瑪麗的宿怨。根據您的看法,她能夠搞這個謀殺,而且很可能,事實上她也作了案。我看不出有另做考慮的理由。這是問題的一面,我的朋友。再看一看問題的另一面。我們變換個角度看看這個案件。如果埃莉諾沒有殺害瑪麗,那麼是誰殺的呢?或者說瑪麗是自殺的?」
洛德坐直了身子。在他的額頭上出現一道皺紋。他打斷了波洛的分析:
「您不完全對。」
「我?!」波洛在心情頗佳的情況下感到自尊心受到了傷害。「我……不完全……正確?!」
醫生堅持己見說道:
「是的。您方才說除了埃莉諾以外,任何人也沒碰過三明治。這點您不可能知道。」
「可是當時房子裡沒有別人。」
「這我清楚。可是我們忽略了埃莉諾走出屋門到更房去的這段時間,這期間三明治是放在餐室裡的一個盤子裡。任何人都可以利用這個機會。」
波洛深探吸進一口氣。
「我承認,您是正確的。確實有一個空隙,某某可能乘此時機把毒藥放到三明治上。我們應當竭力把這個『某某』查出來。」
他停了一會繼續說道:
「不是埃莉諾而是另外一個人希望瑪麗死。為什麼呢?
她的死對這個人有利嗎?瑪麗有什麼財物可繼承的嗎?」
洛德搖搖頭。
「現在還不行。再過一個月她就會得到兩干英磅。埃莉諾打算把這筆錢轉到瑪麗的戶頭上,因為埃莉諾認為這是姑媽的遺願。但是有關遺產的種種事宜還沒有最後處理完畢。」
「那麼,困財害命這一動機就不存在了。」波洛做出結論說,「您說過瑪麗很漂亮。這總是能引起一系列麻煩事。有追求過她的男人嗎?」
「可能有。我不太瞭解。」
「誰瞭解這個情況?」
洛德得意地微笑了。
「最好讓您和霍普金斯護士相識。她是個梅登斯福德的『萬事通』。」
「那您就給我講一講兩位護士吧。」
「奧布賴恩是愛爾蘭人,是個有經驗的護士。她有點傻氣,有時還說謊話,但沒有惡意,只是為了說幾句俏皮話。」
波洛點點頭。
「霍普金斯,」醫生繼續說道,「是個隨機應變,比較機靈的中年婦女,心眼兒挺好、辦事利落,可是喜歡多管閒事。」
「如果這個案件牽扯到農村的那個小伙子,霍普金斯護士能瞭解這件事嗎?」
「這您不必懷疑。可是這未必能給我們提供什麼。瑪麗長期不在家,她在德國呆了兩年。我的天哪:「突如其來的新想法使醫生驚叫起來,「可能這是從德國來的小伙子和她算總賬了?」
波洛對這個想法持懷疑態度,而洛德卻抓住不放。
「您想得太離奇了。」波洛使他冷靜下來。「但是確實存在這個可能性。」
「什麼樣的可能性?」
「六月的一個晚上,不知是誰從霍普金斯護士的小藥箱裡拿走了一管兒嗎啡。可能瑪麗看到了。」
「她會說出來的。」
「不,不,我親愛的。您要合乎邏輯地想一想。隨便哪個人,當他看到某人,比方說埃莉諾、羅迪、奧布賴恩護土或者其他僕人打開了小藥箱,從中拿出一管兒藥,他能有什麼想法呢?只能想到這個人是替護士拿藥。就說瑪麗吧,她會馬上忘掉這件事,也許過些時候,瑪麗可能偶然和拿藥的那個人提起這件事。在這種情況下,她本人不會有一點懷疑,可是您想像一下,毒死韋爾曼太太的那個人會作何想法?噢,你瑪麗看見了,這樣就必須不惜任何代價迫使瑪麗沉默。請相信,我的朋友,誰搞過一次謀殺,他就會毫不猶豫地再搞第二次。」
波洛思索片刻,然後繼續說道:
「我們好像又回到談話的起點上來了。誰拿走嗎啡的可能性更大些?埃莉諾。我們可以假設,她是要保證自己攫取大筆遺產。我們還可以寬宏大量一些來設想:她這樣做是出於憐憫,是為了讓姑媽擺脫疾病的折磨。不管出於這樣或那樣的原因,總之是她拿了嗎啡,而被瑪麗看見了。這樣,我們就又重新談起空屋子和埃莉諾。只是這次涉及的是她另外的一個作案動機:從危亡中拯救自己。順便問一句,埃莉諾是否有親屬,如父親、母親、姐妹、表姐妹?」
「沒有,她是孤兒——孤孤伶伶的一個人。」
「多動人啊:辯護人一定要借這個話題,胸有成竹地替她辯護。如果埃莉諾死去,誰能繼承她這筆錢呢?」
「說不上,沒考慮這件事。」
「遺憾。」波洛不贊同地說道,「對這一類事情應當經常考慮。譬如說,她是否寫了遺囑?」
洛德漲紅了臉,躊躇地回答道:
「我……我不知道。」
他的躊躇沒有瞞過波洛的眼睛,波洛終於還是從他嘴裡得知了埃莉諾如何向霍普金斯家的窗子裡張望,過後這件被她看到的事兒又是如何引起了她一陣大笑。
波洛思索地說道:
「那麼,當時她就說:『您在寫遺囑,瑪麗?有趣,真有趣。』而您完全清楚當時埃莉諾腦子裡想的是什麼——她想的是瑪麗活不長了。」
洛德打斷他的話說:
「我只不過是這樣猜想。較起真來我可什麼也說不準。」
「不,我的朋友,這不是簡單的猜想。」波洛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