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雷恩先生平靜地說,於是我明白——他已經以某種不可思議的方式理解這一切——奇跡發生了。然後他的臉上露出一個安詳的微笑,那是一個辛苦許久而終於成功的微笑。他什麼也沒說。
「他親自告訴我的,」芬妮·凱瑟深沉的語調中有一絲激動,啜泣停止了,她茫然地瞪著牆壁陷入回憶中。那件事從她嘴裡聽起來,彷彿來自深不可測的地獄:「我一直和他們兩兄弟保持聯絡,私下的,你知道,我們有業務往來……喬爾·佛西特遇害那夜,我去他家,休謨給我看喬爾死前寫給我的那封信,我就知道我們處境危急了。艾拉和我一直在留意卡邁克爾,喬爾收到第一截小木箱的時候,他、艾拉、我——我們三個人一起討論過,那是我們首次知道阿倫·得奧還活著。我們決定不動聲色,喬爾——就是參議員!」她吸吸鼻子:「他是個小孬種,想收買那個告密賊,而艾拉跟我得盯牢他。」她停下來,然後又迅速接著說,「喬爾遇害那一夜,我想去嚇退得奧,我知道他會來,我也知道喬爾·佛西特一定會嚇得腳軟,把五萬元交給得奧。」
這個女人在撒謊,她的眼神遊移閃爍,這種人什麼事都做得出來,而且我毫不懷疑,她在佛西特參議員被謀殺那天晚上去他家,心中已經打定主意:如果阿倫·得奧果真難以駕馭,就殺了他。我也毫不懷疑,參議員心裡也有相同的計劃。
「艾拉·佛西特被謀殺那天夜裡,」她啞著嗓子繼續說,「真是太倒霉了,我又去他家。艾拉告訴過我,得奧寄了第二截小箱子給他,當天下午還打電話和他約好晚上要碰面。艾拉膽子一向很大,可是這回也嚇壞了,他前一天把錢從銀行裡提出來,不過還沒決定要不要付錢。所以——我去那兒想看看事情怎麼樣了。」我知道她再一次撒謊,提出來錢只是為了證明「打算付錢」而已,艾拉·佛西特和芬妮·凱瑟其實已經計劃好當天晚上要殺了阿倫·得奧。
她的眼神灼熱,「我到了他家,發現艾拉已經死得像條鰭魚,躺在他辦公室的地板上,胸口插著一把刀。」
老紳士忽然一臉關切之色:「可是你剛剛不是說——」
「是,我知道我剛剛說了什麼,」她喃喃道,「我『以為』他死了,我也百分之百不樂意這麼想。真是令人毛骨悚然——就像地獄一樣可怕。」她打著哆嗦,龐大的身軀像海浪起伏般發抖,「我掉頭正打算要逃跑,然後——然後從眼角看到他的手指好像在動……於是我轉回去,撲通跪在他身邊說:『艾拉,艾拉,是得奧殺你的嗎?』他的嘴巴張開,我聽到他從喉嚨擠出咯咯的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不,不,不是得奧,不是得奧。是——』」她暫停下來,緊緊握著拳頭,「然後他全身抽搐了兩下,就死了。」
「該死!」父親嘟噥著,「這種事情我不知道碰過多少次了,就在他們要說出誰幹掉他們之前,人就死了。你確定沒聽到他說——」
「他死了,我告訴你。然後我從那棟該死的房子跑出來,一溜煙就跑掉了。」她停下來,然後再度開口,「我的處境很棘手,如果我把這件事說出來,休謨一定會想辦法把謀殺罪名套在我頭上……所以我只好逃了。但是這些日子待在山上,我知道得奧是無辜的,我不能,我不能讓他——我敢說,有個魔鬼在利用這個告密鬼,『利用』他!」她的聲音提高,幾乎是尖叫了。
繆爾神父急步上前,蒼白的小手握住她肉乎乎的大手。
「芬妮·凱瑟,」他溫柔地說,「你生命中這些年來一直是罪人,但今天你在上帝眼前重新改過向善,你救了一個無辜的人,使他免於一死,上帝保佑你。」他憔悴的眼睛在厚厚的鏡片後面閃閃發亮,轉身對著哲瑞·雷恩,「我們馬上趕到監獄吧,」他叫道,「沒有時間好浪費了。」
「等一等,神父,」老紳士微微一笑,「還有好幾個小時呢,」他的聲音冷靜而鎮定,然後他咬住下唇,「有一個問題,相當棘手……」
他的神色讓我大吃一驚,芬妮·凱瑟的故事顯然給了他很重要的最後線索,但那是什麼?從她的故事裡,我看不出任何能破案的關鍵,當然,除了到目前為止,可以證明阿倫·得奧是無罪的。然而他的表情驟變……
他平靜地說:「凱瑟小姐,你剛剛告訴我們破案的答案了。一個小時之前,我知道兇手有三個可能的人選,現在,你的故事剔除了其中兩個。」他挺直肩膀,「失陪一下,我得去辦正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