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落在第五大街上的弗蘭奇百貨公司佔據了紐約市中的一大塊地盤。從弗蘭奇百貨公司往北去,便是上流社會雲集的宅區,往南則是辦公樓林立的市中心,位於交界處的弗蘭奇百貨公司自然招徠了各類貧富不等的顧客。每天中午12點,店裡寬敞的過道及六個樓層內便擠滿了售貨小姐和辦事員,而到了下午,店內更是人聲鼎沸。在全紐約的百貨店中,它的商品價格最低,款式最新,種類最繁多。這種物美價廉的組合使它榮登了紐約市最受歡迎的百貨公司的寶座。從早上9點到下午5點30分,店內總是顧客滿堂,連大理石主樓外的人行道及幾座側樓都被人擠得水洩不通。
塞洛斯·弗蘭奇是一位富有創業精神的公司老闆。在其他幾位董事的協助下,他充分調動集團強大的財力,將弗蘭奇百貨公司——這個由弗蘭奇家族兩代經營的商店——建成了全紐約的一大奇觀。早在美國人學會將藝術融入日常生活前,弗蘭奇百貨公司就已與其駐歐洲的代表建立了業務聯繫,向公眾展出了工藝日用品、工藝傢俱及具有現代派風格的用具。這些展覽為店裡招徠了大批顧客。商店還特地騰出面對第五大街的一個主要櫥窗,專門用來展示那些定期進口的商品。目前,這個櫥窗已成了全紐約人關注的焦點,厚厚的玻璃櫥窗前總是圍著好奇的人群。
5月24日,星期二。差3分鐘就到正午12點時,櫥窗沉重的大門打開了,一位黑人女子走了進去。她身穿黑衣,罩著白圍裙,頭戴一頂白帽。她先在櫥窗裡悠閒地逛了一會兒,像是在鑒賞展品,接著便一動不動地站住了,似乎是在等待某一預定時刻的來臨,好開始她那神秘的工作。
櫥窗的角落裡放著一個小牌子,上面介紹說,櫥窗物品的擺設展示了一個具有超現代風格的起居室兼臥室的組合,其設計者是來自巴黎的保羅·拉瓦利。這塊小牌子還介紹說,拉瓦利是所有展品的原創者,並請眾人光臨「拉瓦利先生在五樓舉辦的講座」。櫥窗的後牆上沒什麼特殊的飾物,只是刷了一層淡綠色的塗料。整個櫥窗唯一的一扇門就開在這面牆上,那個女黑人剛才就是從這兒進來的。牆上掛了一面無邊框的威尼斯大鏡子,其邊角形狀均不規則。靠牆立著一張窄長的桌子,打過蠟的桌身閃閃發亮,天然的木紋清晰可見。桌上放一盞矮墩墩的稜柱形磨砂玻璃檯燈。那時候,這種玻璃只有奧地利一家獨特的現代工藝品廠有售。櫥窗錚亮的地板上散放著一些零星物件——椅子、茶几、書架和一張長沙發,全部都是非正統的造型,構思奇特,極富創新意識。左右兩面牆上展示著一些小掛件。
櫥窗頂部及兩側牆上的照明設備均選用了當時風靡歐洲的「遮隱式」系列產品。
正午的鐘聲剛響,一直站立不動的女黑人便恢復了生機。這時,櫥窗外的人行道上已密密麻麻地擠滿了人,大家你推我擠,都眼巴巴地等著看女黑人的表演。
只見她擺開一個鐵架,架子上掛了幾張措詞簡潔的卡片。她拾起一支長長的象牙棒,指指第一張卡片上的字,又莊重地走向東面的那堵牆,指指牆上的一件物品,接著便開始了她的啞劇表演,她演示的是物品的結構與性能。
當她的象牙棒指到第五張卡片時,圍觀的人群增加了一倍,人行道上已經容納不下了。第五張卡片是這麼寫的:
牆——床
這件傢俱,隱身於西面牆中,
由一按鈕控制操作。
這件獨具特色的傢俱由拉瓦利先生獨家設計,國內僅此一件。
女黑人再次強調了一下這些字,然後莊重地走到西牆前,誇張地指著一個象牙小按鈕。按鈕鑲在一個亮閃閃的板面上,她伸出修長的黑手指在按鈕上碰了碰。
在按下按鈕前,她曾再次看了看窗外喧囂的人群。人們都伸長了脖子,滿懷希望地等著奇跡出現。
他們確實看到了奇跡——它是那麼出人意料,那麼可怕而又怪異,以至於在它出現的瞬間,所有的面孔都凝結成了呆滯的面具。這彷彿是噩夢中令人難以置信的一刻……因為,當女黑人按下按鈕時,牆的一部分迅速無聲地敞開了,從一張立著的床的前部彈出兩隻小木腳,床穩穩地平臥在了地上——一具女屍從絲質床罩上滾下來,正落在女黑人腳邊,女屍臉色慘白,身軀被擠壓得變了形,血淋淋的衣物分落在兩處。
這時是12點15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