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如果可以的話,女主人,我能和你說幾句話嗎?」
這一請求聽起來有點兒荒唐,因為埃德娜,——馬普爾小姐的小女傭,實際上是在和她的女主人講話。
馬普爾小姐知道這是她的口頭禪,所以立刻回答道:「當然可以了,埃德娜,進來把門關上,是什麼事情?」
埃德娜很聽話地進了房間,關上了門,站在那兒兩隻手擺弄著圍裙的一角。有一兩次,她話到了嘴邊又嚥了回去。
「什麼事呀,埃德娜?」馬普爾小姐鼓勵她說。
「噢,女主人,是我的表妹格拉迪。」
「我的天,」馬普爾小姐一下子就想到了最糟的情況——唉,可那也是最正常的結論,「沒有——沒有什麼麻煩吧?」
埃德娜趕緊寬慰她,「噢,不是,女主人,根本不是那種事,格拉迪可不是那種姑娘,只不過她現在感到很不安,因為她丟了自己的工作。」
「天哪,我真為她難過。她過去是在歐府上為斯金納——噢,兩個斯金納小姐幹活,是嗎?」
「是的,女主人。可現在被解雇了,她感到非常難受——真的非常難受。」
「格拉迪以前不是經常換工作嗎?」
「嗅,是的,女主人。她是那種喜歡變化的人,看上去永遠也不會真正安定下來,如果你明白我的意思。可每次都是她提出不幹的!」
「是不是這一次被人家給辭退了?」馬普爾小姐不動聲色地問。
「是的,女主人,而且是因為一件使格拉迪很難堪的事。」
馬普爾小姐看起來有一點兒吃驚。在她的印象裡,格拉迪是一個胖胖的,愛說愛笑的姑娘,性格異常活潑。她有時在休息日來馬普爾小姐家喝杯茶。
埃德娜繼續說:「你看,女主人,是因為這事發生的方式——還有斯金納小姐對這事的看法。」
「斯金納小姐是怎麼看的?」馬普爾小姐耐心地問。
這次埃德娜把話說得有條有理:
「噢,女主人,這件事對格拉迪來說真是一個打擊。埃米莉小姐的一個胸針丟了,然後就開始了從未有過的大張旗鼓的搜尋工作。當然沒有人希望這種事情發生;它讓人不安,夫人,如果你懂我的意思。格拉迪也幫著找遍了每一個角落。拉維尼姬小姐說要找警察來幫忙,然後這胸針就又找著了,就在梳妝台的一個抽屜的最裡面。格拉迪也是高興極了。
「第二天格拉迪打碎了一個盤子——這種事以前也發生過——拉維尼姬小姐立刻就蹦了出來,告訴格拉迪一個月以後離職。格拉迪覺得這不可能是為了一個盤子,拉維尼恤小姐只不過是在借題發揮。她們一定認為是格拉迪拿了胸針,而在聽說要找警察之後又把它放了回去。可格拉迪不會幹這種事,永遠也不會的。她覺得這件事一定會傳開,而且是針對她的。女主人,你知道,這對一個姑娘來說可是一件嚴重的事情。」
馬普爾小姐點了點頭。雖然她對這個健壯的,自負的格拉迪沒有什麼特殊的好感,可卻絕對相信這姑娘誠實的本性。她也能想像得出這種事會讓她多麼的不安。
埃德娜滿懷希望地說:「我猜,女主人,你大概對此事是無能為力吧?格拉迪現在可是心煩意亂到了極點。」
「告訴她別犯傻,」馬普爾小姐很乾脆地說,「如果她沒拿胸針——這一點我敢肯定——那她就沒有必要感到不安。」
「我會告訴她的。」埃德娜失望地說。
馬普爾小姐說:「我——呃——今天下午我要去那兒一趟,跟斯金納小姐們談一談。」
「嗅,太感謝您了,女主人!」埃德娜說。
歐府是一所很大的維多利亞時代式的宅子,四周是樹林和歐府的土地。這所宅子既不適合出租,也不容易出售,因此一位富有創業精神的投機者就把它分成了四套公寓,共用一個中央熱水系統,而房屋四周的空地的使用權則歸住戶共同享有。他的這個做法十分成功。一個富有但卻性情古怪的老太婆和她的女傭住了一套。這個老太婆愛鳥如命,整天以喂鳥為樂;一位退了休的印度法官和他的妻子租了第二套;一對新婚夫婦佔據了第三套;而第四套兩個月前才被兩個姓斯金納的老處女租了下來。四家房客之間關係都很冷漠,因為他們之間根本就沒有什麼相似之處。據說房東認為這是一種很好的現象,他最害怕的就是房客間產生友誼後又發生矛盾糾紛,然後再向他申訴。
這幾家人馬普爾小姐都認識,但對任何一家她都不熟悉。老一點兒的斯金納,也就是拉維尼碰小姐是家裡的主事人;而年輕的斯金納,就是埃米莉小姐則大部分時間都躺在床上,在大部分都被聖瑪麗米德村的村民認為是虛構的各種抱怨中煎熬。只有拉維尼婭衷心相信自己的妹妹,相信她是在忍受著痛苦和折磨。她也願意為她跑腿兒,到村子裡買這樣或那樣「我妹妹突然間想起的」東西。
聖瑪麗米德村裡的人認為,如果埃米莉小姐真有像她自己所描述的一半那麼痛苦,那她早就會去請海德克醫生了。可當你向她暗示這一點時,她總是非常不屑地閉上眼睛嘟噥著說她的病可沒有那麼簡單易治——就連倫敦最好的專家也束手無策——現在一個頂好的極現代的醫生給她用了一種最新發明的治療方法,她也希望自己的身體能因此而一天天地好起來。一般的全科醫生根本無法理解像她這樣的病例。
「在我看來,」直爽的哈特內爾小姐說,「她沒請海德克醫生真是明智,他會輕快地告訴她,『你根本就沒有玻你應當起床了,別再小題大作了!這對她可是很有益處的*
可埃米莉小姐並沒接受這武斷的治療,她仍舊躺在沙發上,身邊堆滿了奇形異狀的小藥盒。她幾乎從來都不吃別人給她做的東西,而非要其它一些東西——通常都是很難搞到的。
格拉迪為馬普爾小姐開了門,看上去她比馬普爾小姐想像的要壓抑得多。在客廳裡(原來客廳的一角,以前的客廳已經被隔成飯廳、客廳、浴室和女傭用的小櫥),拉維尼姬小姐站起來和馬普爾小姐打招呼。
拉維尼姬-斯金納今年五十歲,高高的個子,骨瘦如柴,形容憔悴。她的嗓音很粗,態度也不甚禮貌。
「見到你很高興,」她說,「埃米莉躺下了——今天她情緒不好,可憐的寶貝兒。希望她能看見你,這會使她振作起來的,可有時她不想見任何人。可憐的寶貝兒,她是那麼的堅強。」
馬普爾小姐禮貌地與她交談著。在聖瑪麗米德村人們談論的主要內容經常是關於傭人的,所以把話題向那個方向引一點兒也不難。馬普爾小姐說她聽說那個可愛的姑娘格拉迪-霍姆斯就要離開了。
拉維尼婭小姐點了點頭,「上星期三她打碎了東西,你知道,不能要那樣的傭人。」
馬普爾小姐歎了口氣對她說:「如今我們都不得不容忍一些事情,要姑娘到鄉下來工作是相當困難的。斯金納小姐難道真的認為辭掉格拉迪是明智的嗎?」
「我也知道找傭人不容易。」拉維尼婭小姐承認道,「德弗羅家一直就沒找到——可後來我就不感到奇怪了——他們總是在吵架,整天整夜地聽爵士樂——一天沒遍數地吃飯——那姑娘對家務一竅不通,我真可憐她丈夫!而拉金家的傭人剛剛走掉,一半是因為法官的印度脾氣,早上六點就要喫茶點,另一半是因為拉金夫人總是大驚小怪的。對這我也不感到奇怪。卡邁克爾夫人家的珍妮特的工作已經固定下來了——雖然她是那種最不受人歡迎的女人,而且在我看來她絕對欺負卡邁克爾夫人。」
「那你不覺得有必要重新考慮辭退格拉迪的決定嗎?她可是一個很好的姑娘,她的家裡人我都認識,非常誠實,品質也好。」
拉維尼婭小姐搖了搖頭。
「我有我的原因。」她非常嚴肅地說。
馬普爾小姐小聲說道:「你丟了一枚胸針,我明白了——」「誰說的閒話?我猜是格拉迪。坦白他講,我幾乎敢確信就是她拿了胸針,後來被嚇住了又把它放了回去——可當然了,人是不能說話沒有把握的。」她換了個話題,「馬普爾小姐,你一定要看看埃米莉,我敢肯定這會對她有好處。」
馬普爾小姐溫順地跟著拉維尼婭到了一扇門前,她敲了一下門,裡面的人說了聲「請進」,她就把馬普爾小姐引進了這所公寓中最好的一間屋子。外面的光線大部分都被半掩的百葉窗給擋住了,埃米莉小姐就躺在床上,顯然她正在享受這半明半暗的光線和屋子中的氛圍,還有她自己無盡的痛苦。
在朦朧的光線下她看起來很瘦,一頭暗黃色的頭髮零亂不堪,末端都打了卷,臉上一副憂鬱寡歡的表情。整個房間看起來就像一個鳥窩,可任何一隻有自尊的鳥都不會以它為榮的。一股混雜的氣味瀰漫於整個房間,裡面有科龍香水的氣味,不新鮮的餅乾發出的異味,還有樟腦球味兒。
埃米莉-斯金納半閉著眼睛,用微弱的聲音解釋說這是「她不幸的一天」。
「最嚴重的病就是,」埃米莉憂鬱地說,「你知道你對周圍的人是一個負擔。」
「拉維尼婭對我很好,親愛的拉維,我真的不願添麻煩,可你打的熱水總不符合我的要求——裝得太滿了我就提不動——另一方面,如果裝得不滿,水就會立刻變涼!」
「對不起,親愛的。交給我去辦,我會倒出一點兒的。」
「或許,當你這麼幹的時候它又被裝滿了。我猜屋裡沒餅乾了——不,不,這沒關係,沒有它我也能行,一些清茶再來一片檸檬——沒有檸檬?是的,沒有檸檬我真喝不下茶去。我覺得今天早晨的牛奶有點兒酸了,它使我討厭往茶裡加牛奶,這不要緊,沒有茶我也能行。只是我真的感到很虛弱。他們說牡蠣很有營養,我想我是不是能嘗幾個?不,不,這麼晚了還去買它太麻煩了,我能不吃東西撐到明天。」
拉維尼婭離開房間時嘴裡嘟噥著一些互不相關的事,好像是要騎自行車到村裡去。
埃米莉非常虛弱地對她的客人笑了笑,說她真不願意給別人添麻煩。
那天晚上,馬普爾小姐告訴埃德娜恐怕這一次她是白去了。
當她發現關於格拉迪不誠實的謠言已經在村裡傳開了時,她相當的苦惱。
在郵局裡,韋瑟比小姐說到了她:「我親愛的簡,他們為她寫了一份書面介紹信,說她對工作認真負責,值得人尊重,但對誠實的問題卻隻字未提,可在我看來那才是最重要的!我聽說有一件關於胸針的麻煩事,我覺得這裡面一定有文章。你知道,如今除非是由於一些極其嚴重的事情,人們一般是不會解僱傭人的,因為再找一個實在是大困難了。姑娘們就是不願意去歐府,她們對休息日能回家感到很興奮。
你會看到的,斯金納姐倆不會找到傭人的,那麼有可能那個可怕的癔想症患者斯金納就不得不從床上起來幹點兒事情了!」
結果人們發現斯金納姐妹通過一家代理公司又找到一個女傭,而且種種記錄還表明她是一個模範女傭。這使人們失望極了。
「一分『三年工作經歷』的介紹信,對她極盡讚美之詞,她喜歡鄉村生活,而且要的工資比格拉迪的低。我覺得我們真是太幸運了。」
拉維尼婭小姐在魚店裡對馬普爾小姐透露了這些細節,馬普爾小姐說:「噢,真的,不過它好得有點兒不能讓人相信。」
而聖瑪麗米德村的人們也認為這模範人物會在最後一刻打退堂鼓的,所以她根本就不會來歐府。
所有這些預言都沒有變成現實,相反,人們卻看到了這個叫瑪麗-希金斯的理家能手,坐著瑞德的出租車穿過村子去了歐府。人們不得不承認她看起來很好,一副讓人肅然起敬的長相,衣著整齊乾淨。
為了給教堂的遊樂會找擺攤兒的人,馬普爾小姐又一次拜訪了歐府,這次是瑪麗-希金斯開的門。她四十歲左右,一副嬌好的模樣,一頭黑髮梳得整整齊齊,玫瑰色的面頰,豐滿的身段,穿著一身黑衣服,繫著一條白圍裙,頭戴一頂白帽子——「是那種很好的,老式的傭人。」馬普爾小姐事後如是說,她那種對人充滿敬意非常恰當得體的輕柔話語,與格拉迪聲音大而且鼻音濃重的方言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拉維尼婭小姐看起來比以前省心多了,雖然她因為要照顧妹妹而不能在遊樂會上擺個攤,她還是捐了很大一筆錢,而且答應托運來一批鋼筆擦和嬰兒襪。
馬普爾小姐說她看上去很快樂。
「我真的覺得我欠瑪麗很多,我也很慶幸自己把另一個姑娘解雇了。瑪麗真是一個無價之寶:烹飪手藝高超,伺候人無微不至,把我們的小公寓打掃得一塵不染——床墊都要每天翻一遍。而且她對埃米莉真是好極了!」
馬普爾小姐趕緊詢問埃米莉的健康情況。
「嗅,可憐的寶貝兒,最近她一直在生病,當然了,她忍不住那樣,可有時她真的把事情搞得很糟。比如說她想吃某樣東西,可當你給她做得了,她又說不想吃了——而半小時以後她又要吃,這時食物已經壞了,只好重做。這給我們找了很多事幹——但幸運的是瑪麗看起來根本就不在意,她說她已經習慣了伺候病人,並且也能理解她們。這真是莫大的安慰。」
「天哪,」馬普爾小姐說,「你們可真幸運。」
「真的,我真的認為瑪麗是上帝對我們祈禱的回報。」
「在我聽來她似乎不是那麼的真實可靠,」馬普爾小姐說,「我會——嗯,如果我是你的話,我就會小心一點兒的。」
拉維尼婭顯然沒有理解這句話的含義,她說:「噢!我向你保證我已盡了一切努力使她感到舒服,如果她離開了,我真不知道應該做些什麼。」
「她不準備好是不會離開的。」馬普爾小姐狠狠地盯著拉維尼婭說。
拉維尼婭說:「如果一個人家裡沒什麼麻煩事,那他可就輕鬆多了,不是嗎?你的小埃德娜表現怎麼樣?」
「她幹得不錯。當然不像你的瑪麗,她不會為將來做打算。但我對她卻是完全瞭解的,畢竟是一個村裡的姑娘嘛。」
當她出來走到大廳時,就聽見那個病人煩躁地提高了嗓門:「這個繃帶難道可以變幹嗎——阿勒頓醫生特別強調要保持溫度。好啦,好啦,就這樣吧。我要一杯茶還有一個煮雞蛋——只能煮三分半鐘,記住!把拉維尼婭小姐給我叫來。」
能幹的瑪麗從臥室裡出來了,她對拉維尼婭說:「埃米莉小姐正叫您呢,女主人。」然後為馬普爾小姐開了門,又幫她穿上大衣,拿過她的雨傘,所有這一切都做得令人無可挑剔。
馬普爾小姐接過雨傘,又把它扔在地上,然後做出要撿它的樣子,卻又把手提袋扔在了地上,手提袋都摔開了。瑪麗很有禮貌地幫著撿起一樣一樣零碎的小東西——一塊手帕,一個記事本,一個老式的皮革錢包,兩個先令,三個便士,還有一塊剝了糖紙的薄荷硬糖。
馬普爾小姐接到薄荷硬糖時好像有點糊塗了。
「噢,天哪,一定是克萊門特夫人的小男孩兒干的。我記起來了,他拿著那塊糖在吮吸,然後又拿了我的包去玩兒,一定是他把糖放在包裡了。糖粘糊糊的,不是嗎?」
「要我把它拿走嗎,女主人?」
「噢,你願意嗎?太感謝你了。」
瑪麗彎下腰去撿起了最後一樣東西,一面小鏡子。馬普爾小姐接過鏡子時禁不住叫了起來,「多麼幸運,它居然沒有碎。」
然後她就離開了,而瑪麗則站在門旁,手裡捏著那塊糖,臉上一點兒表情也沒有。
將近有十天的時間,聖瑪麗米德村的人們不得不忍受著斯金納姐妹對瑪麗的溢美之詞。
在第十一天的早晨,整個村子都被震驚了。
瑪麗,那個模範人物,居然失蹤了!她前天晚上根本就沒有上床,前門也是虛掩著的,她是趁著夜色悄無聲息地溜出去的。
而且不單是瑪麗一個人失蹤了!還有拉維尼婭小姐的兩枚胸針,五枚戒指;埃米莉小姐的三枚戒指,一副耳環,一個手鐲,還有四枚胸針!
這只是一連串災難的序幕而已。
年輕的德弗羅夫人的鑽石不見了,它們是放在一個未上鎖的抽屜裡的;還有幾件珍貴的皮裝,都是人們送她的結婚禮物;法官和她的妻子也丟了珠寶和一些錢;卡邁克爾夫人丟的最多,不光是一些非常珍貴的珠寶,而且還有一大筆現金。珍妮特這天晚上休息,而卡邁克爾夫人則於黃昏時分在花園中漫步,呼喚著鳥兒,往地上撒著麵包渣。看起來很明顯,瑪麗,那個模範女傭,一定有所有公寓的鑰匙。
不過我們得承認聖瑪麗米德村裡有一些人是幸災樂禍的,誰讓拉維尼婭小姐把她的瑪麗都吹到天上去了呢。
「我的天,她一直就是一個賊!」
接下來的發現更加有趣。不僅瑪麗消失得元影無蹤,而且介紹她來並為她擔保的那家公司也發現自己上當受騙了。向他們申請並遞交了介紹信的那個瑪麗-希金斯實際上根本就不存在。真正的瑪麗-希金斯是一個誠實的傭人,與一個副主教的妹妹一起住在康瓦爾。
「整個事情該死的聰明,」斯雷克檢察官不得不承認,「如果你問我的意見,我認為那個女人是和一個團伙一起幹的。一年以前在諾森伯蘭曾發生過一起很相似的案子。東西再也沒找回來,他們也沒有把她捉祝不過我們會比馬奇-貝勒姆的那些傢伙幹得好的!」
斯雷克檢察官總是那麼自信。
可是幾星期過去了,瑪麗-希金斯仍舊逍遙法外。這多少有辱斯雷克檢察官的名聲。他只好又空發了幾句議論。
拉維尼婭小姐一直是淚眼汪汪的。埃米莉小姐也異常不安,對自己的狀況很不放心,結果終於去請海德克醫生了。
整個村子都急切地想知道他對埃米莉小姐聲稱的疾病是怎麼看的,可又不便問他。但人們還是得到了比較滿意的信息,是米克先生,藥劑師的助手,在和普賴斯——裡德利夫人的女傭人克拉拉一起散步的時候說的。海德克醫生開了一種阿魏和拔地麻根的混和物的藥方,據米克先生說那是軍隊裡治逃兵用的湯藥!
不久以後,人們得知埃米莉小姐並不喜歡這種治療方法,她說為了自己的健康,她應該住得離倫敦的專家近一些,因為他明白她的病情,而且只有這樣才算對拉維尼姬公平。
公寓就這樣空了下來,等著再有人來租。
幾天以後馬普爾小姐面色微紅,異常興奮地來到了馬奇-貝勒姆的警察局,要求見斯雷克檢察官。
斯雷克檢察官並不喜歡馬普爾小姐,不過他知道局長梅爾切特上校很欣賞她,所以他相當勉強地接待了她。
「下午好,馬普爾小姐,我能為您做點什麼?」
「噢,親愛的,」馬普爾小姐說,「我恐怕你現在很忙吧。」
「有很多工作,」斯雷克檢察官說,「可我能騰出一些時間來。」
「噢,親愛的,」馬普爾小姐說,「我希望我的話能夠很得體,你知道,說明自己的想法是很困難的,不是嗎?不,可能你不覺得。可你看,我沒有受過現代教育——只有一個家庭教師,你知道,她只是教英王的生卒年代還有一些一般性的知識——布魯爾醫生——三種小麥勃-枯萎病,霉病——第三種是什麼來著——黑粉玻」「你是想談黑粉病嗎?」斯雷克檢察官問完這句話,臉不禁紅了。
「噢,不,不。」馬普爾小姐趕緊否認了他這種想法,「這只是一個例子,你知道。針是如何製造的,諸如此類。東拉西扯,並不教人扣住主題。這就是我想幹的。我這次來是為了斯金納小姐的女傭格拉迪,你認識的。」
「瑪麗-希金斯。」斯雷克檢察官說。
「噢,是的,她是第二個。可我說的是格拉迪-霍姆斯——是一個魯莽而又沾沾自喜的姑娘,可絕對的誠實,人們應當認識到這一點是相當重要的。」
「據我所知到目前為止還沒有接到對她的控訴。」檢察官說。
「是的,我知道沒有控訴——可這使事情更糟。因為你知道人們仍繼續憑空猜想。噢,天哪——我就知道自己會說砸的。我實際上是說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找到瑪麗-希金斯。」
「當然了,」斯雷克檢察官說,「你對這案子有什麼想法嗎?」
「嗯,說實話我確實有。」馬普爾小姐說,「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指紋對你們來說是沒有用的嗎?」
「啊,」斯雷克檢察官說,「這就是她的狡猾之處。看來她作案時戴的不是橡皮手套就是傭人用的那種手套,她還非常謹慎——把臥室和水槽裡留下的指紋擦得乾乾淨淨。在那兒根本就找不到指紋!」
「如果你真有了指紋,會對你有幫助嗎?」
「很有可能,女主人。在蘇格蘭場可能有她指紋的檔案,我敢說這不是她幹的第一樁案子!」
馬普爾小姐很高興地點了點頭,然後從手袋裡拿出了一個小紙盒,裡面是一層脫脂棉,上面有一塊小鏡子。
「從我的手提袋裡掉出來的,」馬普爾小姐說,「瑪麗的指紋就在上面,我想這指紋會令你滿意的——她在拿小鏡子之前手碰了一種極粘的東西。」
斯雷克檢察官睜大了眼睛:「你是有意取下她的指紋的嗎?」
「當然了。」
「你那時就懷疑她了?」
「嗯,你知道,她給我的印象就是太好了而有點兒不真實。我也是這麼告訴拉維尼婭小姐的,可她就是不接受我的暗示!我恐怕,你知道,檢察官先生,我根本就不相信有什麼模範人物,大多數人都有自己的缺點——而家務勞動很快就使它們顯現出來!」
「嗯,」斯雷克檢察官又恢復了常態,「我真的很感謝您,我們會把這些東西送到蘇格蘭場去,看看他們能有什麼結論。」
他停了下來,因為馬普爾小姐正歪著頭意味深長地看著他。
「我想,檢察官先生,你不會考慮在我們的身邊展開調查吧!」
「馬普爾小姐,你這是什麼意思?」
「這很難解釋,可當你遇到一件特別的事情時你就會注意它。但通常情況下最特別的事情也就是最瑣碎的小事,這一點我是深有感觸;我是說關於格拉迪還有那胸針。她是一個誠實的姑娘,她並沒有拿胸針,可為什麼斯金納小姐認為她拿了?斯金納小姐可不是一個傻瓜,遠遠不是!可為什麼當傭人非常難找而格拉迪又是一個好姑娘時,她要急著解雇她呢?你知道這很不可理解。所以我就想知道是為什麼,我問了自己很多問題,然後我就又注意到一件特別的事情:埃米莉小姐是一個癔想症患者,可她卻是第一個犯病時不叫醫生的癔想症患者;癔想症患者是喜愛醫生的,可埃米莉小姐卻不是!」
「你在暗示什麼,馬普爾小姐?」
「嗯,我是說,你知道,拉維尼姬小姐和埃米莉小姐是奇怪的人。埃米莉小姐幾乎所有的時間都是在一間黑屋子裡度過的,如果她的頭髮不是假髮——我就把我自己腦後的假髮吃了!我說的是這個意思——很有可能一個瘦弱、蒼白、滿頭灰髮、整天抱怨的女人和一個黑頭髮、面色紅潤、體態豐滿的女人根本就是一個人。到現在我還沒發現有誰同時看見過埃米莉小姐和瑪麗-希金斯。」
「有足夠的時間得到別人家房門鑰匙的模子,有足夠的時間瞭解其他住戶的情況,然後——解雇格拉迪。在一天夜裡埃米莉小姐邁著輕快的步子穿過村子,第二天以瑪麗-希金斯的身份出現在車站。然後在合適的時候瑪麗-希金斯就消失了,而對她的叫囂也跟著消失了。我將告訴你在哪兒能找到她,檢察官先生。就在埃米莉-斯金納小姐的沙發上!如果你不相信我的話,你可以取下她的指紋驗證,可你會發現我是對的!一對聰明的賊,那就是斯金納姐妹倆——而且毫無疑問她們還有同夥,為她們做幌子井幫差窩藏贓物的,反正不管你怎麼叫,他們就幹的是那一類的勾當。可這次他們逃不掉了!我決不允許自己村裡姑娘的誠實聲譽就那樣給毀掉了!格拉迪-霍姆斯的誠實天日可鑒,這一點每一個人都會知道的!再見!」
斯雷克檢察官還沒醒過神來,馬普爾小姐已經大踏步走了出去。
「喲?」他嘟噥著,「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對的?」
不久他就發現馬普爾小姐又是對的。
梅爾切特上校對斯雷克這麼快就結了案表示祝賀,而馬普爾小姐則把格拉迪叫來和埃德娜一起喝茶,並且很嚴肅地告訴她,如果找到一個很好的位置,她就應該安定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