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女轉身走上硬木樓梯,他們兩人跟在背後。嗯,的確是一棟很舒適的房子,史德福想。詹姆斯一世時代式的壁紙,角度渾圓得幾乎看不出來的橡木旋梯,牆上的畫都是一時之選,但未特別偏向那一家。這是一戶有錢人家,而且水準很高,地上還鋪著厚厚的、深紫色的手工地毯。
上了樓後。這位使女打開第一道門,然後站到旁邊讓他們進去,麗蘭塔首先舉步,史德福跟進後,門在他身後無聲無息地關上了。
房裡共有四個人,圍著一張大桌子坐著,桌子上放著紙張、文件,還有一、兩張攤開著的地圖,似乎正在進行一項牽涉範圍很廣的討論。正中間是一個胖大的男人,有一張蠟黃的臉。史德福相信自己見過這個人,雖然不知道哪一個名字才真正適合他。而且還是在某些個重要場合見到的,他認識的,他知道的,可是,怎麼想不起來那個——名字?
他有點困難地掙扎起身,接住麗蘭塔女伯爵伸出的手。
「哦,你們總算到了,」他說,「很好!」
「是的,讓我來介紹一下,不過你們也許見過了。史德福-納宇爵士,羅賓生先生。」
對了嘛。史德福的腦子裡像照相機的鎂光燈一閃,另一個名字同時出現:皮克偉。若說史德福「認識」羅賓生先生是不真實的,因為他所知道的一切是羅賓生願意讓他知道的部分。就以他的名字來說,大家都知道是羅賓生先生,而事實上也許是什麼古怪的外國名字。從沒有人懷疑這些,人們總是以外表來識別彼此的不同。他那高凸的額頭,銳利的眼睛,寬大而似乎慷慨無比的嘴,還有那兩列白森森的牙齒——假牙吧,可是卻令人想起小紅帽裡的狼婆婆說:「把你佐餐吃了最好呀!我的孩子。」
他當然也知道,羅賓生先生代表什麼,一個字就足以形容了,那就是「錢」,以「錢」這個字為代號。「錢」就是他的專長,國際的金融情勢,世界的經濟趨向,私人的財產管理,銀行的業務,外國政府的財政,大型的工業計劃,他所代表的金錢非一般人所能想像。
你不會認為他是一個有錢人,雖然他的確十分富有,但這並不重要。他是個「理財專家」,出身於一個歷史悠久的銀行家族。從室內的陳設看來,他的胃口雖然簡單,但事實上趨向於某種程度的奢侈。嗯,原來這一切的神秘事件之後,是金錢的力量在操縱著!
「前兩天還聽人提起你,」羅賓生先生提著他的手說,「是我們共同的朋友皮克偉上校。」
這又對了,史德福-納宇想,上次見面就是皮克偉上校介紹的。何士漢也曾經提起羅賓生先生。他又掃了在場的另外三個人一眼,希望能知道是否相識,或猜出他們的身份。
至少有兩件事是不用猜的,坐在靠近壁爐高背椅上的瘦小男人是名聞全英國的人物,那椅背在他上半身形成一個框框,就像一幅他的半身畫像一樣。只可惜他近年來已經很少出現,因為身體上的疾病帶給他極大的痛苦與不便。
愛德蒙爵爺——一張瘦削而憔悴的臉,顯得鷹鉤鼻更為突出,一頭長而厚的灰髮服貼地梳向後腦,稍賺招風的雙耳像卡通畫家的作品,深陷的雙眼像隨時都在偵察對方。目前他正朝著史德福猛瞪,而當史德福走上前去時,他伸出了手。
「我不站起來了,」愛德蒙爵爺聲音細細的像來自一個遙遠的地方。「我的背不方便。剛從馬來亞回來是不是?史德德。」
「是的。」
「走這一趟值得嗎?我想你一定會說不值得的,這也不算錯。但是,我們的一生就需要一些這種經驗,訓練自己說出更好的外交謊言。我很高興今晚你能來到此地,即使是被帶來。是瑪麗安使的手段吧?」
瑪麗安,在這個圈子裡她是這個名字。何士漢也用這個稱呼,那麼她跟他們是一夥的啦。而愛德蒙爵爺代表的又是什麼?他代表的就是英國,直到他埋骨西敏寺為止。他原來就在英國,也瞭解英國,而且我相信他對於英國每一位重要內政外交的官員都瞭如指掌,即使他或許未和他們說過話。
愛德蒙爵爺說:「這是我們的同事,詹姆士-薛裡特爵士。」
史德福並不認識這個人,也不曾聽過。看他一副坐立不安的樣子,銳利而懷疑的眼睛骨碌碌地轉動著,像煞一隻伺機而動的獵犬,只待主人一聲令下。
誰是它的主人呢?愛德蒙或羅賓生?
史德福的眼光轉到第四個人身上,他原坐在門邊,現在已站起來。濃密的小鬍子,凸出的眉骨,有所保留地採取一種警戒的姿態,隱約地給人一種親切感。
「原來是你呀!」史德福-納宇爵士說,「最近好嗎?何士漢。」
「很高興再見到你,史德福爵士。」
頗有代表性的集會,史德福掃視在場的人。
他們為麗蘭塔在壁爐與愛德家爵爺之間擺了張椅子,她伸出一隻手,是左手,史德福注意到了,老人用雙手合住大約一二分鐘才放下來。他說:「累你冒險了,孩子,累你冒了大險。」
她看著他輕柔地說:「這都是您教我的,這是生活與生存的唯一方式。」
愛德蒙爵爺轉頭看史德福-納宇。
「我並沒有教你怎樣選擇夥伴,而你卻是這方面的天才。」他看著史德福說:「我認識你的姑婆,或是曾姑婆?」
「瑪蒂達姑婆,」史德福馬上說。
「嗯,對了,就是她,還具有維多利亞時代式的堅毅,她有九十歲了吧?」他接著說,「我們最近很少見面,可是每次的談話都很深刻,她那脆弱的身軀竟蘊藏著如此活躍的生命力,真是不可思議。」
詹姆士-薛裡特爵士說:「讓我給你倒杯酒好嗎?要什麼?」
「琴酒,謝謝你。」
麗蘭塔搖搖頭表示不要。
薛裡特把酒端回來後,放在靠近羅賓生的桌上。史德福並不想先開口,羅賓生的黑眼珠閃閃發光。
「有什麼問題嗎?」他問。
「太多了,」史德福接著說,」可是,我認為應該由你們先作解釋再來問。」
「你覺得這樣比較好?」
「至少可以使事情簡化。」
「好吧,我們先從幾樣比較淺近的事實來說。首先,你可能是自願也可能受到脅迫而到這兒來,假如你的光臨是非自願的話,希望您不要介意。」
「他說他寧願受到邀請,」女伯爵說。
「當然,人同此心——」羅賓生先生說。
「我是被綁架來的,最新潮的方法。」他的口氣盡量保持幾分幽默,避免觸怒這些未可知的人。
「要是我們邀請你的話,當然會有很多問題。」羅賓生說。
「不會很多,只有三個字:為什麼?」
「只有這樣?為什麼?您的用字倒頗為經濟。我們這幾個人是一個小小的非官方委員會,組織的目的,在研究世界上所發生的重大事件。」
「很有意思。」史德福-納宇爵士說。
「不止是很有意思,而是深入的、銳利的,而且很有效率的。今晚,在這個房間裡,就有四種不同生活背景的人代表四種不同的研究方式。」愛德蒙爵爺說,「我們代表不同的分會。我雖然已從實際的參政工作退休下來,可是還保留著顧問的職位。我之所以在此,也是應這個委員會之請而對這些問題提出比較客觀的見解。今年確是特別的一年,有一些奇怪的事即將要發生,我們正在研究,想要尋出防患未然的方法。
「詹姆士則有他自己的任務,他原是我的得力助手,也是本會的發言人,詹姆士,你是否將大致的情形對史德福解釋一下。」
史德福看那只「警犬」渾身哆嗦地抖動了一下,很得意終於輪到他說話了,他的上身稍微前傾過來。
「這世界上有些事情假若發生了,一定有它的原因,而我們必須去追尋。表面的跡象很容易為一般人所接受,其實並不然,至少我們會裡,以及主席先生,」他對愛德蒙爵爺恭敬地點一點頭,「並不為表面所蒙騙。其內部的理由是奧妙而複雜的。拿自然界的動力來說,一處地勢險峻的瀑布可用作水力發電的動力。由鈾礦中可以提煉出鈾,而產生人類未曾夢想過的巨大的核能。
「但是,在所有這些事實的背後,都有某些人在操縱。掌握這些能量就能在實際的政治舞台上掌握優勢,在歐洲、亞洲,甚至非洲都一樣。我們必須能深人事實的核心,而找出它原始的動機與操縱的方式。其中有一個很重要也很簡單的,就是『金錢』。」
他對羅賓生先生點點頭。
「而羅賓生先生是世界上無出其右的『金錢專家』。」
「其實這很簡單,」羅賓生慢吞吞地開口,「每一件重大事實的背後必定有『金錢』。我們只需找出錢的來源如何?誰在操縱?誰給錢?誰收錢?為什麼?我確實知道很多『金錢』,可是別人知道的,不會比我少。」
「還有一件事,就是潮流與循環,這是兩個關係頗為密切的字眼。暴亂是一種潮流也是一種循環,回溯過去的歷史,每個人都會發現:暴動不斷地出現,幾乎形成一種週期性的循環。想要暴動的慾望、感覺、方式與形式,對於任何一個國家都不應該是陌生的。某一國家有暴動,另外一個國家也會發生,即使程度與方式不一樣。這是您的結論是不是?」詹姆士轉身請教愛德蒙爵爺,「或至少我這樣認為?」
「是的,你把我的觀點說明得很清楚,詹姆士。」
「這都有某種模式,表面上雖不易分類,而其實深入調查後即能符合某一模式。就像從前那瘋狂於全歐的十字軍運動,每個人都爭先恐後地朝聖地湧去,這看來是個人的決心問題,可是也是一股暴動。他們因何而去?研究其中的原因就是研究歷史有趣味的地方,找出這種慾望與行為模式形成的原因。
「這不會單只是物質上的追求。任何事情都能引起暴動,也許是爭取自由的慾望,爭取言論的、宗教信仰的或其他生活方式的自由。這種慾望使人向海外移民,或建立新的宗教體系。這一切種種,表面互異,其實都可歸於某種——模式。
「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它還可能像傳染病一樣,病菌可能傳遍全國,越過高山與海洋而傳遍世界。雖然看不見,可是如果細心觀察,便可知道它正在活動。這些傳染病應有其原始的病因,事情也有它發生的原因。再進一步還有人的因素,一個人、十個人、數百個人,可以把一個原因付諸行動。我們不能被這過程的最後一個人與結果蒙騙,我們要追查出最原始的那一個人。
「這個人也許有足夠的宗教熱誠,或追求自由的慾望,但這些表現之後,還有意念、幻想與理想。所以先知喬爾曾說:『你們老年人將夢到理想,而你們年輕人將見到幻想。』
「幻想與理想哪一個比較有力呢?理想至少不是毀滅性的,而幻想為你打開一個新的世界,也可能埋伏下毀滅現有世界的基因——」
薛裡特突然對愛德蒙爵爺說:「上次您告訴我的那個在柏林大使館的女人有沒有關聯?」
「噢,哪個?嗯,我當時很感興趣,也可以作為我的觀點的註腳。有一位我們派在德國的外交工作人員的妻子,是一個很聰明而且受過良好教育的女士,這個事情大約發生在德國發動侵略戰爭的前夕。這位女士很好奇為什麼人們都像瘋了一樣的著迷於希特勒,就去聽他的演說,回來時,她說:『那真是不可思議。要不是我親自去了,我絕對不會相信,德文我懂得不多,可是現場那個氣氛,我就很自然的被帶著走了。他的思想實在太棒了,讓你覺得事情就是非這樣辦不可,也只有跟隨他才有締造新世界的希望。噢,我實在解釋不來,我要想辦法把我記得的都寫下來,然後給你看,你就會瞭解的。』
「我說,這真是一個好主意。第二天,她又來找我,她說:『不知道你會不會相信我的話,我想把聽到的寫下來,想尋出真正的意義。可是我這才驚訝地發現——根本沒有什麼值得寫的。我也尋不出為什麼在當時使我那樣興奮與大受刺激的原因。我寫了幾句話,是他說的,可是一點意義都沒有了。我實在不懂。』
「這就顯示了一個人們雖不曾覺察,但事實上一定存在的危險:這世界上是有某些人,具有煽動的能力,可驅使別人看到某種不真實的幻想。他們並不一定用言語,也不一定是宣揚他的理想與信念,而是用另外的某一種東西。也許是他們個人的磁性能力,或是用聲音的頻率,甚或只是用身體的肌肉發散出來的一種磁波。這我不敢確定,目前也不知道,可是這種東西一定是存在的。
「這種人具有某些『力量』。一個偉大的傳教士可以使在場的幾萬人如癡如狂,聲淚俱下,他具有這種力量。而一個驅使人去作壞事的魔王,也可能有這種力量。信仰可以激發某些行動,為創造一個新天地,人們可以付出勞力、武力,甚而是生命。」
他意味深長而低沉地說:「南非的政治家史沫資將軍說:『領導能力除了創造性以外,也可能是具有毀滅性的。』正如中國古語所說:『水可載舟,亦可覆舟。』」
史德福-納宇深為所動。
「我瞭解您的意思,這些雖然是我從未想過的,可是您的話也可能是真的。」
「你認為我們是杞人憂天,過份誇張?」
「我不知道,」史德福說,「很多聽起來是誇張的事,其實都是真的,只因為你從未見過或從來仔細想過而已。可是,我能不能問一個簡單的問題:他怎樣驅使那些群眾的?」
「這很簡單,」愛德蒙爵爺說。「張伯倫一句最有名的話是:『前進,然後發現』。試著去發現金錢的來源、意念的來源,我們自然就可以發現『力量』的來源,還有到底是誰在操縱這個『力量』。這一定是有一幫人在主使的,我們目前就在設法想要找出這一切,所以需要你的協助。」
史德福-納宇吃了一驚,這是他有生以來很少見到的情形。他掃視著在場的每一個人,羅賓生先生那毫無表情而蠟黃的臉,露著一口白牙;薛裡特爵士是一副虎視眈眈的樣子;而瘦削的愛德蒙爵爺在室內那不太光亮的燈光下,活像某個教堂的聖徒;而那位冷靜的女伯爵,或是瑪麗安,或席道媛小姐那張空白的臉上,不露出半點秘密的痕跡。最後他把眼光停在安全人員何士漢的臉上,卻驚奇地發現後者也正嘲諷地笑著看他。
「可是,」史德福想要作一篇正式的演說,可是說出來卻像一個十八歲學生的講辭,「那我來幹什麼?我又知道什麼事情呢?再坦白地說,我自己的工作表現並不突出,你們也知道,他們外交部的人對我的評價並不高,從來都不高。」
「我們知道。」愛德蒙爵爺說。
這回該詹姆士-薛裡特嘲諷地咧了咧嘴,而他的嘲諷是真的。
「我還是不要插手比較好吧,」他抱歉地對皺著眉頭的愛德蒙爵爺說,「對不起,爵爺。」
「這只是一個調查小組,」羅賓生說,「這和你過去的成績並沒有關係,與別人對你的看法更沒有影響。我們只想集合一些人來調查一些事,目前我們的人並不多。我們要求你加人,是因為我們認為你的某些特質對調查工作有所幫助。」
史德福對安全人員說。「你的意見呢,何士漢?我不相信你會同意這個餿主意。」
「為什麼不同意?」亨利-何士漢說。
「真的?我到底有那些『特質』是你們看上的?坦白講,連我自己都不太相信。」
「你不迷信權威,這就是最主要的,」何士漢說,「你常能看到事情的真相,你並不以世俗的價值來評斷他人的言語,而有自己的一套價值觀。」
有一句法文,「這不是一個認真的男孩」,突然浮現在史德福的腦海。這倒是選擇一個人來擔當重任的奇妙方法。
「我得先提出警告,」史德福說,「我出名的大毛病已經使我丟了不少所謂重要的職務,我先聲明,對於這樣的重任,我的做事方法也許無法像你們要求的那樣有效率。」
「信不信由你,」何士漢微笑著說,「這還是我們挑上你的原因之一呢!我的話不錯吧,爵爺?」
「其實我告訴你,擔任公職的最大壞處就是把它變成一種太死板的工作。我相信你不會的,至少瑪麗安也這樣想。」愛德蒙爵爺說。
史德福轉過頭,哦!她又變成瑪麗安了。「對不起,我能問一問你是誰嗎?你真的是一位女伯爵?」
「如假包換,我父親是一位貴族,一位很棒的運動家與獵人,他在德國南部的巴伐利亞有一處很羅曼蒂克但卻破舊不堪的城堡,現在也還在。就因為這樣,我與歐洲的某些人有些聯絡,他們比較重視出身的。一個窮困的過時女伯爵,就像銀行裡有大把存款的美國暴發戶一樣地受人歡迎,即使那些道貌岸然的歐洲人對這種人都沒有什麼好評,但至少是他們談話的題材。」
「那麼黛芬-席道媛呢?她又是誰?」
「我用來旅行的一個實用名字,我母親是希臘人。」
「那瑪麗安呢?」
她的臉上第一次有了笑容。她看看愛德蒙爵爺再看看羅賓生先生。
「也許是因為我幹慣了下女的差事,所以便有了這種女傭的稱呼,我總是被差遣去找東西、去送東西,由一個國家到另一國家,擔任所有的雜事,清除所有的垃圾。」她又對愛德蒙爵爺撒嬌地說:「我說的對嗎?愛德蒙爺爺?」
「很對,瑪麗安幫我們做大大小小的雜事,她永遠是我們可愛的瑪麗安。」
「上次你就是負責轉運一些什麼東西,是不是?也是一些重要的資料?」
「是的,大家都知道我帶些什麼,假如不是剛巧碰上你搭救了我,可能就發生了意外。」
「你帶些什麼呢?或者我永遠不可能知道?」
「有很多事是你永遠不會知道的,也有很多事你不該問起。你這個問題我應該是可以回答的,不過我得先得到允許。」
「我相信你的判斷,」愛德蒙爵爺說,「儘管告訴他吧!」
「只有一句話,我帶著一張某人的出生證明書。只有這些,我不會再講,因為知道太多對你並沒有好處。」
史德福環顧室內這小小的委員會。
「好吧,我加入,我也很榮幸得到你們的邀請。現在,我要開始做什麼事?」
「你和我,」麗蘭塔說,「明天到歐洲去。你也許在報上看過,在巴伐利亞有一個音樂節。這是一種近年才形成的音樂風氣,由許多國家所支持舉辦。原來在白萊特這個城市,由華格納所創辦的這個音樂節都是演奏古典的作品,但是,今年將有許多青年作曲家到此地來演出他們的新作。」
「我知道這個消息,我們要去參加?」
「已經訂了兩個位子。」
「這個音樂節對我們的調查工作有很重大的意義嗎?」
「倒也不是,這只是一種借道而過的掩護、表面上我們是去參加音樂節,實際上我們要到另一個地方進行下一步的工作。」
他望望四周。「我的工作指示呢?有沒有什麼口令或簡報?」
「沒有這些節目,這是一趟探險的航程,事情的真相要你們一步步去發掘。你們的工作完全獨立,所有的資料就是你們現在所知道的。你的身份是一個音樂愛好者,本身因為官場上的不得志,所以想到國外走走。其他的,你不知道反而更安全。」
「為什麼把重心放在歐洲大陸呢?」
「這是目前大事的重心,可以說幾個重心中的一個。其實,最重要的中心,好像是設在南美洲。還有一些國家和地區,最近六個月的情勢特別活躍,都相繼的加人製造混亂的『生產線』,不過尚未發展成熟。」
「M國或Y國也是這些事件中的一個?」
「不,他們那裡的動亂有其地理的因素,而且由來已久。目前在其他地方,都只是在叫囂武力的爭鬥和學生的抗議。」
「最主要而明顯的一種情勢,就是各個地方的青年紛紛對他們的政府表示不滿,反抗傳統的習俗,也反抗培養他們長大的父母與宗教。我們愈加縱容,他們訴諸武力的傾向就愈加強烈。他們並非用武力來爭取財富,而是因為他們愛上了這種以武力來達到目的的生活方式。」
「縱容真有那麼嚴重?」「這是一種生活方式,本身就是一種權利的濫用。」
「毒品跟這些有關嗎?」
「我們事先也慎重地考慮過,大筆的金錢曾被用在毒品上,可是毒品並無法達到煽動人心的效果。」
羅賓生先生微搖著頭,使大家的視線都集中到他的身上。
「不對,」他說,「這只是表面上如此,毒品是一種控制人的方法,而且是惡劣的方法,也能賺到一些錢,可是背後還有一些東西。」
「可是誰——」史德福說。
「史德福爵士,何時、何地、何人和為什麼,就是你這次任務的目的。」羅賓生說,「就是要你和瑪麗安去找出來,這不是一件簡單的工作,而保守秘密則又是世界上最困難的事情,所以你們還是有機會,不是嗎?」
史德福-納宇饒有興致地看著羅賓生那張胖胖的黃臉,他神秘的金融世界也是這種似是而非的「秘密」?而他的奧妙處,只因為他保守住那個不為人知的「秘密」?羅賓生咧嘴一笑,白牙閃閃發光。
「假如你知道某一件事,」他說,「那你面臨的最大誘惑就是讓大家都知道。並非你喜歡供應某些資料,也不是受到賄賂,而是你喜歡顯示自己的重要性。事實上就那麼簡單。世界上的事本來就很單純,而人們偏不相信,也無法瞭解。」
麗蘭塔站起身,史德福跟進。
「希望你睡個好覺,我這個房子,可能稱得上相當舒服的。」
史德福小聲稱謝;而當他的頭一碰到枕頭時,他的確馬上就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