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由我來給賈普打電話。
他的聲音聽起來相當沮喪。
「喚!是你,黑斯廷斯上尉。那麼,發生什麼事了嗎?」
我向他轉達了波洛的口信。
「十一點鐘的時候去?好吧,大概可以。關於羅斯的命萊,他有什麼地方可以幫助我們嗎?不瞞你說,我們正需要消息。現在什麼線索也沒有。真是件神秘的案子。」
「我想他有事情要對你講,」我含糊地說,「他似乎對一切都很得意。」
「我可不行,我跟你說,黑斯廷斯。好吧,黑斯廷斯,我會到的。」
我的第二項任務是給布賴恩-馬丁打電話。我對他講了波洛交代我說的話。我說波洛已經發現了一些他認為布賴恩-馬丁會願意聽的有趣事情。他問是什麼,我說自己不知道,波洛沒告訴我。那邊停頓了片刻。
「好吧,」布賴恩最後說,「我會來的。」
他將電話掛了。
不久,令我驚訝的是。波洛又給詹尼。德賴弗打電話,也請她來一趟。
他靜靜地站在那兒,很嚴肅。我也就沒問他什麼問題。
布賴恩-馬丁是最先到的。他看起來氣色不錯,興致很高,但是——也許是我瞎想的——他有一點兒不安。詹尼。德賴弗差不多是接著立刻到的。她看到布賴恩-馬丁似乎很驚奇。布賴恩也有同感。
波洛搬了兩把椅子,請他們坐下。他看看自己的表。
「賈普警督一會就到,我想。」
「賈普警督?」布賴恩似乎很驚訝。
「是的——我讓他來的——並非很正式,是以朋友身份。」
「我明白了。」
他不再問了。詹尼迅速瞥了他一眼,又看別處了。今天早晨。她似乎有些特別的心事。
不一會,賈普走進門來。
我覺得,他看見布賴恩-馬丁和詹尼。德賴弗在座很驚訝。但他並未表現出來。他按通常的樣子,嘻嘻哈哈地與波洛打招呼。
「啊,波洛,怎麼回事?我想你又有了什麼了不起的假想或別的什麼了吧?」
波洛對他笑了。
「沒有。沒有。沒什麼了不起的東西。只是一段筒單的敘述——如此筒單,我真不好意思。竟然一時沒注意。假如閣下允許的話,我願意從頭一步一步地講給你聽。」
賈普歎了口氣。看看他的表。
「如果不超過一個小時——」他說。
「放心,」波洛說。「不會用那麼長時問的。你看,你不是想知道是誰殺了埃奇韋爾男爵嗎?你不是想知道是誰殺了亞當斯小姐?誰殺了庸納德。羅斯嗎?」
「我想知道最後一個疑問。」賈普小心地說。
「聽我說。你就會明白一切了。看,我將很謙虛(我卻不以為然地想。不太可能吧)。我將把案子發生的每一步驟都指出來——我將向你們講講我是如何被蒙蔽了。因此我又是多麼愚昧。以及我的好友黑斯廷斯的話。和偶然聽到的完全陌生路人的話是怎樣幫我找到線索的。」
他停了停。然後清滑嗓子開始用那種被我稱作「演講」的語調講開了。
「我要從薩伏依飯店的晚餐講起。埃奇韋爾夫人遇見我。要我單獨和她談談。她想擺脫她的丈夫。在談話結束的時候。她說,她也許會雇輛出租車,親自去殺掉他。我認為她這話是不明智的。當她說這話的時候。碰巧布賴恩-馬丁先生進來,聽到了這話。」
他轉回身去。
「呃?是不是?」
「我們都聽到了,」演員回答道,「威德伯思夫婦。馬什,卡洛塔——我們所有人。」
「噢,我同意。我完全同意。那麼,我始終不曾忘記埃奇韋爾夫人所講的那句話。第二天早上,布賴恩-馬丁先生來訪,特別想要把她說的話的意思表達清楚。」
「根本不是那樣,」布賴恩-馬丁生氣地叫道。「我來是——」
波洛揚起一隻手阻止他說下去。
「從表面上看,你來是要告訴我,你曾被人跟蹤。其實那是孩子都能看穿的把戲。你很可能是從過時的老片子上找來的。你說你必須徵得一位女子的同意——還有一個鑲金牙的男子。我的朋友,沒有什麼年輕人會鑲金牙——現在不時興了——特別是在美國。金牙是舊式牙科的手術。噢!這套——真是可笑!說過你被跟蹤的故事後,你才開始說你真正想說的話——想讓我對埃奇韋爾夫人有一個壞印象。再明白點兒說,你在預言她會殺她的丈夫。」
「我不知道你在講什麼。」布賴恩-馬丁喃喃地說道,臉色變得慘白。
「你竭力嘲笑埃奇韋爾男爵會同意離婚的想法。你以為我準備在第二天去見他,事實上,我們的見面改期了。我是那天上午去見他的,而且他同意離婚了。那麼,埃奇韋爾夫人這一方面就不存在殺人動機了。另外,他告訴我,他已經寫信給埃奇韋爾夫人,告訴她那決定了。
「但是埃奇韋爾夫人說她根本沒收到那封信。那麼不是她在說謊,就是有人把那封信扣留了——那麼會是誰呢?
「於是我想,馬丁先生為什麼不嫌麻煩,特地來對我撒謊呢?有什麼內在力量驅使他?於是,我就有了這樣的一個想法,先生,你曾經狂熱地愛戀埃奇韋爾大人。埃奇韋爾男爵說,他的太太是想嫁給一個演員。那麼,假定這是真的,可男爵夫人改變主意了。埃奇韋爾男爵關於同意離婚的信到達時,她想嫁的人——不是你。那麼,你有充分的理由扣留那封信。」
「我從未——」
「一會你可以說你想說的。現在請聽我說。
「那麼,你打算做什麼呢?你這個被觀眾寵壞了的偶像,從未碰過釘子的人,會有什麼企圖呢?就我感覺,你會非常憤慨,想盡量去傷害男爵夫人。那麼世上還有什麼辦法比讓她因謀殺罪被指控——上絞刑架更狠的呢?」
「天哪!」賈普說。
波洛轉向他。
「但是,是真的。這就是我腦中逐漸形成的想法。有好幾件事可以支持我這個想法。卡洛塔有兩位主要的男友——馬什上尉和布賴恩-馬丁。布賴恩-馬丁是個有錢的人。那麼他就有可能建議那個騙人的把戲。答應她,辦成此事,就給她一萬美元。我一直以為,卡洛塔-亞當斯不會相信羅納德。馬什會給她一萬美元,因為她知道他相當窮。布賴恩-馬丁是更可能的解釋了。」
「我沒有——我告訴你——」那位電影演員吵吵地說。
「當亞當斯發給她妹妹的信從華盛頓被電傳回來的時侯——噢!哎呀!我很不開心。好像我的推論完全錯誤了。但是後來。我有一個發現。真正的那封信並沒有到我這,那是一封不連貫的。有一頁沒了的信。所以,『他』有可能指另一位不是馬什上尉的人。
「還有另外一個證據。當馬什上尉被捕時,他清楚地說,他看到布賴恩-馬丁走進房子。因為他是被控方,所以他的證詞沒有效力。而且馬丁上尉也有不在現場的證據。那是自然的,我們可以想想,假如馬丁先生是兇手,他當然要找必要的不在現場的證據。
「他的不在現場的證據,只有一個人可以為他保證——德賴弗小姐。」
「那怎麼了?」女孩言辭鋒利地問。
「沒什麼,小姐。」波洛笑著說,「只是我注意到,就在同一天,你和馬丁先生共進午餐時,你特地走到我這邊來」要我相信你的朋友亞當斯小姐對羅納德。馬什特別感興趣——不是,本以為是的,是對布賴恩-馬丁感興趣。」
「一點也不對。」那個電影明星斷然地說。
「先生,你也許未曾注意。」波洛鎮靜地說,「但我認為這是真的。這解釋了她對埃奇韋爾的不喜歡。那種不喜歡是由於你,因為你告訴過她,你被簡-威爾金森拒絕了,不是嗎?」
「唔,是的,我覺得要找人談談而她——」
「她很有同情心。是的,她總是很同情別人的。這一點,我注意到了。那麼,又發生了什麼呢?羅納德。馬什被捕了。你的情緒馬上好了起來。你就是有過優慮,現在也過去了。儘管由於埃奇韋爾夫人臨時改變主意,去參加了晚會,改變了你的計劃,但畢竟有人成了替罪羊,使你脫離了干係。後來,在午宴席上,你聽到了唐納德。羅斯——那個討人喜歡、卻很愚蠢的年輕人對黑斯廷斯講的幾句話。讓你又不得安全了。」
「這不是真的!」演員吼道,他滿臉冒汗。兩眼因恐懼露出狂亂的目光,「我告訴你,我什麼都沒聽到——什麼都沒有——我什麼也沒做。」
然後,我認為,那天上午最令人驚訝的事情發生了。
「這是真的。」波洛鎮靜地說,「你竟然到我,赫爾克裡-波洛面前講那種無稽之談,我想你受的教訓該夠了吧。」
我們都嚇了一大跳,波洛接著又夢幻般地講自己的話。
「你們看,我給你們講我犯的錯誤。我曾經問自己五個問題。黑斯廷斯知道是什麼問題。其中有三個問題的答案與案情吻合。誰把那封信扣留了?很顯然,布賴恩-馬丁已經是個很好的解答了。另一個問題是為什麼埃奇韋爾男爵突然改變主意,同意離婚了?關於這個問題,我有一個假定。不是他想再娶,就是其中有敲詐的情況。關於再娶,我找不出證據。關於有人敲詐,我就會想到這個。埃奇韋爾男爵是一個脾氣很怪的人。也許有些不可告人的事已經暴露出來了。雖然按照英國的法律。他的妻子不能有英國式的離婚,但可能被她利用。威脅要公開。我想事實大概如此。埃奇韋爾男爵不想要公開的醜事玷污他的名聲,所以他不得不讓步,那麼他臉上便帶著一種恨恨的表情——他自己以為未被注意呢。這也說明為什麼不等我提到也許與信有關。他就急忙說,。並非因為信中的什麼話而改變主意。,
「還有兩個問題。一個是亞當斯小姐手提袋裡的那副奇怪的夾鼻眼鏡,那不是她的。為什麼有人在埃奇韋爾夫人用餐的時候打電話找她?我找不出布賴恩-馬丁先生與此有倆聯繫?
「所以我不得不這樣下結論,要麼我對馬丁先生的估計錯了。要麼是問題錯了。絕望中,我又讀了亞當斯小姐的那封信,讀得非常仔細。結果,我找到了一些東西!是的,我找到了些東西。
「你們自己看吧,倍就在這裡。你們看到有一頁被扯去的痕跡嗎?扯得不齊,這是正常現象。假定那個人前還有一個『s』。」
「啊!這就明白了,你們明白了吧。不是『他』,而是『她』!是一位女士向卡洛塔-亞當斯提出那個騙局的。
「那麼,我就把與這個案子有關的女士開了一個名單。除了簡-威爾金森以外,還有四個人——傑拉爾丁。馬什,卡羅爾小姐。德賴弗小姐和默頓公爵夫人。
「在這四個人中,最令我注意的是卡羅爾小姐。她戴眼鏡,那天晚上,她在房子裡面。由於她想加罪於埃奇韋爾夫人,所以曾提出不正確的證詞。同時她也是一位非常能幹,非常有膽量的女人,是可能犯這種罪的。談到動機,卻不太清楚。不過,她畢竟在埃奇韋爾男爵手下幹過幾年,也許可能有某種動機,只是我們完全不知道就是了。
「同時,我覺得不能完全排除傑拉爾丁。馬什小姐。她恨她的父親——這是她親口對我說的。她是一種神經質、極端興奮的類型。假設那天晚上她定進那房子,殺了她的父親後,又冷靜地走上褸去取首飾。她是很愛她的堂兄的。可是,
當她發現他並不是在外面等著,而是進來了。可以想像一下,她當時的心情有多麼痛苦。
「她那激動的態度該如何解釋呢?可以解釋為她是無罪的。同時,她害怕是她堂兄殺的人。還有一小點。亞當斯小姐手袋裡的金匣子,上面有首寫字母D。D我聽過她被她的堂兄稱做『戴娜』。另外,他去年十一月在巴黎的寄宿學校,很可能在巴黎遇見過卡洛塔-亞當斯。
「你們也許覺得我將默頓公爵夫人加人這個名單未免太荒誕了。但是,她曾找過我,我發現她是一位偏執狂型的人。她將全部的感情都寄托在她兒子身上。她以為簡會毀了她兒子的一生,所以她設計圈套,希望置她於死地。
「此外。還有詹尼。德賴弗小姐——」
他停了停,望了望詹尼。她的腦袋歪到一邊,不客氣地回望著他。
「你要說我什麼?」她問道。
「沒什麼。小姐。除了你是布賴恩-馬丁的一個朋友——以及你的姓,第一個宇母是DD」
「這沒什麼呀。」
「還有一件事情。你有頭腦和膽量來犯這個罪。我懷疑還有誰能這樣。」
女孩點燃了一支香煙。
「說下去。」她高興地說。
「馬丁先生不在現場的證據是否真實,需要我來判斷。如果是真實的。那羅納德。馬什看到的那個進房子的人是誰?突然,我記起了一點事情。攝政門的那個英俊管家與馬丁先生相貌酷似。那麼馬什上尉看到的可能是他。所以我就有了一個假想。我以為,大概是他發現了主人被殺。主人身邊有個信封,裡邊是法國鈔票,值一百英鎊。於是他就把鈔票拿去,溜掉了。他把鈔票放在了一個流氓朋友那裡,然後回來,用埃奇韋爾男爵的鑰匙開了大門。回到了男爵公館,讓女傭第二天發現兇殺菜。他覺得自己沒有危險,因為他相信一定是埃奇韋爾夫人殺的人,而且那些法國鈔票己經妥善地放在外面了,等到發現鈔票遺失的時候,那錢早已兌換成英鎊了。雖然如此,但埃奇韋爾夫人有不在現場的證據。而且倫敦警察廳開始調查他的身世,他得到了風聲,便逃走了。」
賈普贊成地點著頭。
「我還有那個夾鼻眼鏡的問題要解決。假如卡羅爾小姐是眼鏡的主人,那麼案子就可以解決了。她有可能把那封信扣留了。在她與卡洛塔-亞當斯討論細節的時候,或者她在兇殺棠發生的那天晚上,與她見面的時候,或許偶然將那副夾鼻眼鏡丟到了卡洛塔-亞當斯的手袋裡。
「但那副夾鼻眼鏡顯然與卡羅爾小姐無關。有一天我同這裡的黑斯廷斯一同走回家去。當時他情緒有點低落,竭力想有條有理地將心中的幾個問題整理一下,於是奇跡發生了。
「首先,黑斯廷斯談到幾件事。好像有一定的順序。他談到唐納德。羅斯是赴蒙塔古。科納爵士宴會十三位就餐者中第一個離席的。我當時在想自己一連串的問題,正在思考。所以並未注意。我只是在剎那間想到,嚴格地說,那不是事實。在終席的時候,他可能是最先起身離席的,但事實上,還有埃奇韋爾夫人。她因為管家請她去接電話,是先起身的。想起她來,我忽然想起一個謎來——這個謎與她孩子氣的心理很符合。我將謎講給黑斯廷斯,但他像維多利亞女王一樣,毫不感興趣。以後我就不知道該問誰才能得知馬丁先生對簡-威爾金森的感情。她自己是不會告訴我的,裁知道這一點。這時」們正過馬路的時候,爾聽到一個路人說了一個極簡單的句子。
「他對他的女友說某人『該去問問埃利斯』。於是我突然恍然大悟。」
他回頭望了望。
「是的,的,個夾鼻眼鏡,個電話。那個去取金匣子的矮女人,然是埃利斯,。威爾金森的女僕。於是我便一步一步地推斷——那些蠟燭——幽暗的燈光一凡-范。杜森太太——一切符合。我完全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