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傑若米-柯羅德那兒拿到必要證件之後,白羅財自己的問題已經有了答案。對方非常肯定,房屋完全毀了。為了重建,那地方最近才重新整理過。除了大衛-漢特和柯羅德太太之外,沒有其他殘存者。屋裡還有三名僕人——佛萊德利-蓋姆、伊莉莎白-蓋姆和愛玲-柯瑞根,三個人都當場死了。戈登-柯羅鎮雖然活著被人救出來,但卻一直昏迷不醛,還沒到醫院就死了。
白羅抄下三名僕人近親的姓名和住址。他說:「也許他們曾經和這些親戚朋友閒聊過一些事,恰好是我所迫切需要知道的。」
和他說話的官員似乎不以為然。盞姆夫婦是多賽郡人,愛玲-柯瑞根是構克郡人。
接下來,白羅朝波特少校家的方向走去,他記得波特說過,他是民防隊員,不知道謝裴德巷出事的那晚,他是否修好值夜。
除此之外,他也還有事想跟波特少校談談。
剛轉進艾吉威街,他就看見一名穿制服的警員站在他打算造訪的那棟屋子前面,不禁嚇了一跳。還有很多小男孩和一些其他人站著注視那棟房子,白羅一邊猜想,心一邊往下沉。
警官阻止白羅往前走。
「不能進去,先生。」他說。
「怎麼回事?」
「你不住在這棟屋子吧,對不對?先生。」白羅搖搖頭,他又問:「你找誰?」
「我想找波特少校。」
「你是他朋友嗎?先生。」
「不,算不上是朋友。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據我所知,那位先生自殺了。喔,檢察官來了。」
門開了,走出來兩個人,一個是本地檢察官,另外一個白羅認出是溫斯禮村的葛瑞夫巡宮。後者也認出白羅,馬上向檢察官介紹他。
「最好進去談,」檢察官說。
三人再度走進屋裡。
「他們打電話到溫斯禮村,」葛瑞夫解釋說,「所以史班斯督察派我來看看。」
「是自殺?」
檢察官回答:「對,案子看起來好像很明顯,不知道跟昨天在審訊的時候要他作證有沒有關係。在這方面,人有時候很可笑,不過我猜他最近一直很頹喪,經濟困難,再加上一些其他問題。他是用自己的手槍自殺的。」
白羅問:「我可以上去嗎?」
「如果你喜歡,儘管上去。巡官,帶白羅先生上去。」
「是。」
葛瑞夫帶頭走上二樓。這地方和白羅記憶中大致差不多,仍然是顏色黯淡的舊地毯和那一堆書。波特少校坐在大搖椅裡。他看起來似乎十分自然,只有頭向前傾著。他右手懸在身體右邊——下面的地毯上放著手槍。空氣中仍然有淡淡的火藥味。
「他們說大概是兩個小時以前的事,」葛瑞夫說,「沒人聽
到槍聲。房東太太出去買東西了。」
白羅皺皺眉,看著死者右邊太陽穴上小小的燒角傷口。
「你想得出他為什麼這麼做嗎?白羅先生。」葛瑞夫問。
他知道史班斯督察對白羅很尊敬,所以他的態度也很敬重——不過他心裡總覺得白羅只是個可怕的老頭。
白羅心不在焉地回答:「喔……有,有一個很好的理由。難的不是這一點。」
他把眼光移向波特少校左手邊一張小桌子,上面除了一個大玻璃煙灰缸、一支煙斗和一盒火柴之外,就沒有其他東西了。他又四處看看,然後走到寫字檯前。
桌上非常整潔,紙張都整齊地分別放好,桌於中央有個皮製吸墨器、一個裝了十支鋼筆兩支鉛筆的筆盒、一盒紙夾、一本集郵箱。全都收拾得乾乾淨淨、整整齊齊。他活得很有秩序,死得也清清爽爽——當然——就是那個——就是少了那東西!
他對葛瑞夫說:「他沒有留下字條——或者給驗屍官的信?」
葛瑞夫搖搖頭。
「沒有——一般人都覺得當過軍人的人一定會這麼做。」
「對,的確很奇怪。」
波特少校生前很留心細節,死時卻不然。白羅覺得波特沒有留下遺言實在很不對勁。
「這對柯羅德一家可以算是不小的打擊,」葛瑞夫說,「他們的處境又變得和以前一樣,只好另外找安得海的老朋友了。」
他有點不安地問:「你還想知道什麼嗎?白羅先生。」
白羅搖搖頭,因著葛瑞夫走出房間。
他們在樓梯上遇見房東太太。她顯然對自己激動的情緒很滿意,馬上開始滔滔不絕地說了起來。葛瑞夫巧妙地抽身離開,白羅只好獨自一個人傾聽。
「當時我真是連呼吸都不敢進行了——心絞痛,家母就是這麼死的。她經過克爾多尼安市場的時候,跌倒捧死了。我真是差點倒下去!雖然他心情不好已經很久了,可是我從來設想到會發生這種事。我猜他一定是為錢發愁,吃的東西又少,根本沒辦法活下去。可是他又從來不肯接受我們給他的食物。昨天他到橡樹郡一個地方——溫斯禮村——去為審訊作證。那一定使他很難過,回來的時候臉色好可怕。昨天整個晚上一直在房裡走來走去——走來走去!死者是被入謀殺的,從前是他朋友,可憐的老傢伙,心裡一定很難過。走來走去!走來走去!後來我想上街買東西——每次買魚都要排好久的隊,就先上樓看看他需不需要一杯好茶,結果發現他就那麼坐在椅子上,可憐的人,手槍從他手裡掉在地上,他自己靠在椅子上。我真是嚇壞了,趕快找警察什麼的。唉,真是的,這個世界變成什麼樣子了啊?」
白羅緩緩地說:「這世界已經變成一個難以生存的地方——只有強者才活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