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傑·尤斯塔斯以一種很自然的態度接待了他們二人。
他的公寓很小,用他的話講,只是個Piedaterse(法文,意為:落腳之地。),他給他們倆拿來喝的,被謝絕後又掏出了香煙盒。
賈普和波洛都拿了一枝煙,兩人飛快地交換了一下眼神。
「我發現你抽特吉士。」賈普用手指轉動著煙卷說。
「是的,對不起,您更喜歡加斯珀嗎?我好像在哪兒還有一枝。」
「不必,不必,這非常好。」他朝前探探身子——變成另一種語調,「也許你猜得出,梅傑·尤斯塔斯,我找你幹什麼?」
他搖搖頭,一副事不關己的架式。梅傑·尤斯塔斯是個高個子,漂亮而俗氣,眼睛周圍有些浮腫——小小的、狡黠的眼睛和他幽默和藹的態度極不相稱。
他說:
「不——我根本不清楚是什麼緣故使得總警督大人屈尊至此,我的汽車有問題嗎?」
「不,不是你的車。我想你認識一位叫巴巴拉·艾倫的夫人嗎,梅傑·尤斯塔斯?」
梅傑往後靠靠,吐出一個煙圈,用恍然大悟的聲音說:
「呵,是那件事!當然,我早該猜到的,非常悲慘的事故。」
「你知道這件事了?」
「昨晚的報紙上看到的。太糟糕了。」
「我想你在印度就認識艾倫夫人了。」
「是啊,那是多年以前了。」
「你也認識她丈夫嗎?」http://www.99csw.com
停了一忽兒——僅僅一秒鐘的工夫——可這片刻之間,他的小眼睛迅速地在兩人臉上掃了一遍,然後他回答:
「不,實際上,我從沒遇到過艾倫。」
「可你知道一些關於他的事?」
「聽說他是個混蛋。當然,那只是傳聞。」
「艾倫夫人什麼也沒講過?」
「從不談起他。」
「你跟她很熟嗎?」
梅傑·尤斯塔斯聳了聳肩,「我們算老朋友了,您知道,老朋友。不過我們不經常見面。」
「可你卻在昨天晚上見到她了?十一月五號的晚上?」
「是的,事實上,我見到她了。」
「你去拜訪她,我想。」
梅傑·尤斯塔斯點點頭,聲音流露出溫和遺憾的口氣。
「是的,她請我就某些投資提提建議。當然,我明白你們想知道什麼——她的精神狀態——諸如此類。好吧,真的,很難說。她的舉止很正常,不過現在想來還是有點神經緊張。」
「然而她沒暗示你她打算做什麼嗎?」
「什麼也沒有。事實上,在我道別時,我還說我很快會給她打電話,一塊去看戲。」
「你說你會打電話給她,這是最後一句話嗎?」
「是啊。」
「很奇怪,我掌握的情況和你說的出入很大呀。」
尤斯塔斯臉色變了。
「呃,當然,我記不清原話了。」
「據我掌握的情況,你是說,『好吧,認真考慮一下再通知我。』」
「讓我想想,對,我認為您是對的。記不太清了。我想我在提醒她有空的時候應該通知我。」
「不完全一樣,是吧?」賈普說。
梅傑·尤斯塔斯聳聳肩,「親愛的朋友,您不能期望一個男人記住他在任何場合下所說的每一句話。」
「那艾倫夫人如何回答的?」
「她說她會給我打電話。我記得就這些了。」
「之後你說了聲『好吧,再見。』」
「很可能,諸如此類吧。」
賈普平靜地問:
「你說艾倫夫人請你就投資問題提些建議,那她是否交給你一筆兩百英鎊的現款請你替她投資呢?」
尤斯塔斯的臉刷地變成了黑紫色,他身子前傾,憤怒地吼道:
「您到底是什麼意思?」
「她交了還是沒交給你?」
「那是我個人的事,總警督先生。」
賈普平靜地說:
「艾倫夫人從銀行提走了兩百磅現金,其中有五英磅的鈔票,它們的號碼,當然了,可以查得到的。」
「那又怎樣?」
「這筆錢是用來投資的——或者是——敲詐所得,梅傑·尤斯塔斯?」
「這想法太荒唐了,您想暗示些什麼?」
「我認為,梅傑·尤斯塔斯,在這點上我必須問你是否願意到蘇格蘭場來做個供述,當然了,不存在任何強迫,而且你可以,如果你希望的話,現在就叫你的律師來。」
「律師?我叫律師來幹什麼?您憑什麼要指控我?」
「我們正在調查艾倫夫人死亡的背景。」
「天啊,你們不會懷疑到——為什麼,那太荒謬了!看看,事情是這樣的,我如約去拜訪巴巴拉……」
「是幾點鐘?」
「大概九點半吧,我想,我們坐下來談……」
「之後抽煙了嗎?」
「是的,抽煙,那壞了什麼事!」梅傑挑釁地問。
「你們在哪兒談話?」
「在起居室,進門左手那間,我們在一起友好地交談,我是快十點半鍾時離開的,在門口台階上停了一下,跟她說了最後幾句話……」
「最後幾句……真精確。」波洛低聲說。
「我想知道您是哪位?」尤斯塔斯轉過身憤怒地說,「該死的意大利人!你插進來幹什麼?」
「我是赫爾克裡·波洛。」這個小個子男人嚴肅地說。
「我可不在乎您是不是艾基利斯。像我所說的,巴巴拉和我非常友好地道別。我直接開車去了遠東俱樂部,十一點五分或二十到那兒的,然後直接進了牌戲室,在那兒玩橋牌,直到一點半。現在,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我不抽煙斗,」波洛說,「你有非常充足的不在現場的證據。」
「這是毋庸置疑的!現在,先生,」他看著賈普說,「您滿意了吧?」
「你拜訪當中一直待在起居室?」
「是的。」
「你沒上樓去艾倫夫人的閨房?」
「沒有,我跟您講,我們一直待在那個房間裡,沒離開過。」
賈普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會兒,然後問:
「你有幾套襯衣袖口的鏈扣?」
「鏈扣?鏈扣?和這事有何相干?」
「當然你不必非得回答這個問題。」
「回答這個?我並不介意。我沒什麼好隱瞞的。我應討還個說法。就是這些……」他伸出他的胳膊。
賈普注意到鏈扣是金黃色的,點點頭說:
「我看見了。」
他又站起來,拉開一個抽屜,拿出一個包。他把它打開,粗魯地差點把它捅到賈普的鼻子底下。
「圖案很漂亮,」總警督說,「我看到有一個破了——掉了點漆。」
「什麼?」
「我猜你記不起什麼時候弄的吧?」
「一兩天之前吧,不會太久。」
「聽到正是你在拜訪艾倫夫人時掉的,你不會很驚訝吧?」
「為什麼不會在那兒掉呢?我不否認我去過呀。」梅傑傲慢地說道。他仍然氣勢洶洶地,扮演著無事者的角色,可他的手顫抖了。
賈普往前探探身,加重了語氣說:
「是的,不過那一小塊鏈扣不是在起居室被發現的,而是在艾倫夫人的臥室裡——她被害的房間,而且那兒有個男人抽著和您抽的相同牌子的香煙。」
話起作用了,尤斯塔斯一下子癱倒在椅子上。他的眼睛來回亂轉,剛才的囂張勁兒無影無蹤了,反露出膽小怯懦的表情,這副樣子可不太好看。http://www99cswcom
「你們沒有任何證據,」他的聲音近乎於哀號,「你們正在陷害我……可你們不能這樣。我有不在現場的證據……那天晚上我沒再接近過那所房子……」
波洛接過話說道:
「是啊,你沒再接近那所房子……你沒必要去了……因為也許在你離開時,艾倫夫人已經死了。」
「根本不可能——不可能的——她還在門裡邊——她跟我說話——人們一定聽見她了——看見她了……」
波洛輕輕地說:
「他們聽見你和她說話……假裝等著她回答,然後再接著說……這是老掉牙的把戲了……人們可能想像她在那兒,可他們看不見她,因為他們甚至說不出她是不是穿著晚裝——甚至不知道她穿什麼顏色的衣服……」
「上帝——那不是真的——那不是真的……」
他開始搖晃起來——完全垮了……
賈普厭惡地看著他,乾脆地說道:
「我不得不請你,先生,跟我走一趟。」
「您要逮捕我?」
「拘留待查——我們會採取這種方式。」
沉默被一聲長長的、顫抖的哀歎打破了。剛才還氣勢洶洶的梅傑·尤斯塔斯絕望地說:
「我完了……」
赫爾克裡·波洛搓著雙手,高興地笑起來,他看上去非常快活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