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接下來給他什麼顏色看呢?剛想著這些,手機響了,這種時候應該沒人會打電話給自己啊,雖然泰輔在附近等著,但是她尚未發暗號給他,沒理由會打來啊。
「電話響了。」川野說。
「我知道。」她不耐煩地說著從包中取出手機。看到來電顯示,她板著的臉微微舒展了,是行成打來的。
靜奈拿著手機,起身離開座位,邊按下通話鍵邊走出川野視線外。
「喂,我是高峰。」她輕聲而快活地說道。
「啊,你好,我是戶神。現在方便通電話嗎?」
「嗯,可以。有什麼事?」
「其實,有點事想問問。今晚方便見個面嗎?」
「今晚……嗎?」
「不,不是今晚也可以,只是我想盡量早。」
「那現在就可以,我有空。」
「誒,這樣啊,現在在哪?」
「池袋。在處理點事,不過馬上就好了。」說著,靜奈從柱子後窺視了下川野,他還是一臉驚慌失措。見狀,她修正道:「已經解決了。」
和行成約好後,靜奈回到座位,當然,臉上掛著一副生氣的表情。低著頭的川野抬起頭,瞄了眼靜奈。
「上司打來的。質問我在這麼忙的時候跑去哪了,問我是不是和客人在一起,有沒有談成合約,我只能啞口無言。」
「我再投保吧。」川野探過身子,一臉獻媚。
靜奈搖搖頭,把手機放回包裡。
「我再也不會拜託你了。怎麼敢再勞煩您!」
「那麼,怎麼做你才……」
「不需要。」她站了起來,從錢包中拿出咖啡費,放在桌上。
「啊,等一等啊。」驚慌失措的川野一臉要哭的模樣。
「我想好好考慮一下,我們暫時不要見面了。等我想清楚了自然會聯繫你的。」
「……」
靜奈走向出口,穿過自動門,考慮著「」的漢字究竟怎麼寫。
走往車站的途中,她給泰輔發了短信:成功和川野一刀兩斷。戶神行成找我,現在正趕去銀座碰頭。他好像有事要說。走進地下前,她收到了回信:瞭解。還要準備那個計劃,我先回去了。
靜奈合上手機,不安感在胸口擴張。她知道「那個計劃」的內容。雖然有功一在不必擔心,但是只要走錯一步他們就會被警察通緝,一想到這,她就無法抑制內心的不安。
約好和戶神行成在銀座二丁目的某個咖啡店碰面。他靠窗坐著,目光投向馬路,若有所思的樣子。倘若他心無旁騖地眺望外面,不可能注意不到靜奈進來的身影。
她叫了他一聲,果然不出所料,他一臉詫異地轉過頭,不由自主地「哎呀」道。
「這麼嚴肅的表情,在考慮什麼?」
行成用手擋了擋臉。
「我看起來這麼嚴肅?真糟。對了,抱歉啊,突然把你叫出來。事情都解決了?」
「嗯,完全解決了。本來就不是什麼大事。」在對面的座位坐下,靜奈笑答道。這個笑容是由衷而發的,並不是演技。「一群朋友準備去泡溫泉,大家的時間湊不到一塊兒,就放棄了。就是這麼一樁事。」
「誒,你喜歡溫泉嗎?」
「也不是啦,只是喜歡和大家一起玩。」
「原來如此,大學的朋友?」
「不是,中學和高中的朋友。我大學在京都。」
靜奈開始談起朋友們各自的職業,有時尚設計師、保險業務員等,那位設計師朋友最近為了遠赴紐約進修,和婚約者分手了。這些話自然都是捏造的,提到的那些朋友都是她曾經欺騙男人時扮演的角色。所以,她才能夠如此自然不造作、滔滔不絕。
行成認真地聽著這些故事,時而流露吃驚的神情。望著這樣的行成,靜奈不由得萌生內疚之情。同時,也有些悵然若失。他興趣盎然地聽著的是高峰佐緒裡這個虛構的女性說著那些根本不存在的朋友的軼事。
靜奈緘默了,伸手拿起冰早已融化了的icetea.
「怎麼了?」行成迷惑地問道。靜奈自己也意識到,她不僅突然緘默不語,連臉上的笑容都消失了。
「沒什麼,覺得自己盡說些無聊的話,有些不好意思。」她擠出笑容說道。
「一點都不無聊,我覺得很有趣。」
靜奈搖搖頭。
「不談這些了。對了,說起來,你有什麼問題想問我?」
啊,行成失聲說道。看來他並沒有完全忘記這個,只是難以啟口罷了。
「抱歉,明明是我叫你出來的……事實上是牛肉丁蓋澆飯的事。」
「牛肉丁蓋澆飯?麻布十番店的菜單的事?」
「不,不是那個……怎麼說呢,和那個也有關係,想問問前幾天你提到過的牛肉丁蓋澆飯。」
「我都說過些什麼?」
「就是那個啊,你小時候吃過和我家味道相似的牛肉丁蓋澆飯。」
「啊,啊……」
「你提過那個店在橫須賀。還記得店名嗎?」
面對行成認真的眼神,靜奈的不安感又回來了。不知道時至今日,他為什麼要問這些。當然,她不能說出「有明」。
「是什麼呢?隔了太久了……」她故作一聯沉思狀。
「你提過這是朋友家開的店。那個朋友叫什麼名字呢?」
這個問題,她不可能不作出回答。牛肉丁蓋澆飯喚醒了塵封的記憶,她甚至當眾流淚了,這個朋友對於高峰佐緒裡而言相當重要,連名字都不記得的話也太假了。
「矢崎……小姐。」
脫口而出的名字讓靜奈也嚇了一跳,她覺得全身熱得厲害。這是她的真名,它代表著自己和哥哥們並不是親生兄妹。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脫口而出這個名字。之前她也好幾次瞬間就捏造出假名字。然而,此時此刻,頭腦中一片空白。她突然厭惡再告訴行成捏造的名字。
「小姐,名呢?」行成問道。
靜奈的胸口湧出一個衝動,雖然她想要冷靜下來,雖然她知道必須要謹慎行動,她還是如此作答了:
「靜奈。」
「小姐,漢字怎麼寫?」行成掏出記事本。
「矢崎靜奈」,她邊寫下這幾個字邊努力抑制內心的悸動。這件事絕對不能告訴哥哥,他們肯定會責備自己幹了件蠢事。
靜奈自己也不確信這樣是否正確,這樣做的理由只有一個:她想要告訴他真名。
「為什麼想知道她的名字?」靜奈問道。
「發生了些事。」行成一臉尷尬,隨後,他望著記事本上的那幾個字,「矢崎靜奈,好名字啊。是個怎樣的人?」
「相當朝氣蓬勃,和哥哥關係很好。」
靜奈拚命按下內心噴湧的炙熱。現在,行成在詢問自己的情況,不是用假名,是用真名!對此,她可以直言不諱,不用扯謊——這點讓她高興得難以名狀。
站在黑暗中的小路上,抬頭仰望身旁的建築物。都已經多少年沒做這種事了啊,泰輔想著。為了看獅子座流星雨,他們偷偷從孤兒院溜出來,應該是從那次以來吧。還好那時用的8形環沒扔掉。
但是,這麼做真的沒關係嗎?
這是頭腦靈活的功一想到的點子,應該沒錯吧。儘管如此,聽到今晚這個計劃時,他還是嚇了一跳,不,不是嚇了一跳,而是感到一陣害怕。
「從頭到尾都檢查過了,我有信心。不過,你不用陪我,我一個人來。」
功一這麼說,他沒理由打退堂鼓。每次危險的時候,他們都是合力度過的。
上面傳來了聲響,泰輔快速開了下手電筒再關上,這是「沒問題」的暗號。
沒過多久,功一滋溜地沿著登山繩降下,上面不停傳來「卡擦卡擦」的金屬聲,定然是兩個8形環碰撞發出的吧。
功一還是一如既往那麼敏捷地安全著陸,他的肩上背著帆布包。
「順利嗎?」泰輔問。
「所以我才下來了。快點收拾好。」
兩人貓著身子跑了出去。
假期結束的第一天早上,萩村信二就被磯部系長喊了過去。
「怎麼了,看上去很累啊。」磯部從文件中抬起頭,看了眼萩村。
「也沒這麼誇張,只是很久沒遠距離駕車了,肩膀都僵了。」
昨天,他帶著妻子和還是小學生的兒子回了趟靜岡老家,父母已經三年多沒見過孫子了。
「家族活動啊。真佩服呢,我都好幾年沒家族旅行了。嘛,老婆和女兒也不願和我一起出去吧。你自己也當心點。」
「小心點?什麼事啊?」
萩村問道,磯部思考片刻露出了苦笑。
「這也不懂?讓你不要落到我這個地步。好了,說正題吧。前天半夜,橫須賀警署接到報警,說在馬堀海岸發現可疑車輛。地域課的警察前去察看,發現那裡停了輛白色的小型汽車。」說著,磯部取出一張照片給萩村看。以堤壩為背景的照片上是輛四四方方的車。
「這輛車怎麼了?」
「從車牌號查到車主報失過,停在橫濱的路上被偷了。事實上,這輛車的車鎖被整個卸了下來,直接連上了電線。」
「然後呢?」萩村催促道。抓偷車賊並不屬於他們的職責範圍。他現在所屬的是神奈川縣警本部搜查一課。
「關鍵是車上發現的遺留品。大量的DVD和一隻古老的包。」
「DVD?」
「成人DVD,不屬於違禁物。只是隨處可見的普通AV罷了。還有,橫須賀的同事注意到了一樣東西。我還沒見過實物。」
萩村不由自主地放鬆了。
「那麼,我負責調查什麼?」
「別這麼心急。現在才開始切入核心,DVD沒有問題,不過打開那個古老的包,發現了這個。」磯部拉開抽屜,取出幾張照片。
萩村拿起其中一張,照片上是一隻四角罐子,蓋子上畫著糖果。
「糖果盒?」
「嗯。當然,裡面放的不是糖。」磯部把幾張照片並排放著。一張一張上分別是錢包、手錶、粉餅盒和口紅,口紅的蓋子不知為何不知所蹤了。
「這麼說對主人很失禮,不過都是些沒用的東西啊。」
「沒錯。但是,橫須賀警署從失車上只發現了這些零碎的東西,抱著或許其中藏著什麼線索的想法,他們開始著手一個一個調查。然後,發現了意想不到的事。」磯部拿起手錶的照片,是只金色的手錶,「看看這裡,注意到些什麼了嗎?」
萩村凝視著照片,相當古舊的手錶,看上去並不是高級貨。
「怎樣?」
「沒什麼特別的……這個怎麼了?」
「那麼,這張呢?」磯部抽出另一張照片。
還是手錶的照片,但是這張拍的是手錶的背部,上面雕刻著一些文字。萩村湊近了仔細端詳著。
「慶祝有明新店開張」他讀道。
「有明?」不由自主地小聲重複著。
「想起些什麼了?」磯部笑道。
「是那個』有明『吧。橫須賀那家洋食店……」
「還不清楚。橫須賀警署已經在調查製造商和出售店了,答案是遲早的事。」
「系長,如果』有明『是那家店的話……」
磯部伸手制止了萩村氣勢滿滿的話語。
「冷靜點。我知道你很在意那案子。不過,不要先入為主了。抱著這種心情會影響辦案的。先去趟橫須賀警署吧。」
「瞭解。」
回到位置上,他抖擻抖擻精神準備出發,感覺自己的身體開始發熱。雖然知道要冷靜,看來相當困難呢。臨近時效、快要死心的案子居然意想不到地有了線索。
走出縣警本部,萩村拿出手機,邊走邊撥通電話。
「喂,聽說了啊。」接通電話後,柏原說道,似乎預料到萩村的電話。
「嗯,聽說了,嚇了我一跳。怎樣?是有明幸博的手錶嗎?」
「還不確定。不過,依我看,可能性很高。除了手錶,你知道還有口紅吧。」
「看過照片。」
「問過口紅的製造商,那款口紅十三年前已經停產了。還有,那個糖果盒現在也沒得買了。最後一次販售是在十六年前。」
「好久以前啊。」
「我考慮了一下,或許這些都被好好保存在罐子裡,至少有十三年沒人碰過。這麼說來,手錶可能也是出於某種理由一直被放在罐子裡。」
萩村感覺自己的心跳越來越猛烈,他明白柏原的言下之意。
「手錶可能是當時被偷掉的。」
「現在下結論還為時過早,上頭這麼警告的哈。」柏原低聲笑道,他也和萩村一樣,壓抑著興奮急躁的心情。
「找到手錶的製造商了?」
「嗯,是瑞士貨,也去代理店調查過。不過,之後就困難重重啊,店裡都下櫃二十年了,沒留下詳細記錄。」
「手錶也這麼古老啊。」
「那家』有明『新店開張時的東西,當然很古早。」
「對啊。」拿著手機,萩村點點頭。
「必須想盡辦法確認一下,手錶到底是不是有明幸博的。」
「關於這個,我有條線索。其實,我現在正要去見他,方便的話,你也一起吧。」
「見誰啊?」
萩村問道,柏原賣了下關子,說道,「有明功一」。
約好見面的場所是在品川站附近的賓館。和先到橫濱站的柏原匯合後,他們在大廳的休息室等著有明功一的到來。趁著這段空隙,萩村知道了自從四年前在橫濱掃蕩了賭博組織後,他們偶爾會聯繫聯繫。
「確實當時發現有明幸博的名字時,我們都為之一振,以為終於有望破了這案子……」
「賭博組織那裡一無所獲。聽說那些傢伙好像因為收不到有明的欠債都鬧翻了。」
「那個時候和有明功一取得了聯繫?」
「關於他父親賭博的事情詢問了些情況。結果,他什麼都不知道。我個人也想告訴他案子的進展情況。」
「原來如此。」萩村點點頭。
四年前的那時,他已經調到現在的工作場所。雖然因為賭博組織的事件,暫時加入了「有明」案子的搜查工作,但是,他腦海中完全想不到這些孩子。
看著正在喝咖啡的柏原,萩村暗暗感歎道這個人變得和藹了。過去他不是那種會如此體恤遺族心情的人啊。
大概無法忘懷兒子的事情吧,萩村猜想著。柏原的兒子動了幾次心臟手術,最終還是去世了。萩村至今都無法忘懷他知道這個消息時的表情。他蹲在地上,不停喃喃自語著,那聲音猶如在地獄受酷刑的亡魂發出的痛苦呻吟。
「喔,他來了。」
萩村轉過身。身著茶色外套的年輕人推門而入。瞬間,他沒認出他就是有明功一,四處張望了一番。視線再次投向那年輕人時,他那憂鬱的眼神和少年時代的表情重疊了。
「好久不見。」功一禮貌地低下頭,聲音截然不同了。
「還記得我嗎?」萩村問。
「當然,萩村先生。」說著,功一露齒一笑。
待他坐下,他們喊了服務員,萩村和柏原的咖啡杯都已空空如也了。
功一正在東京的設計事務所工作。好像和弟弟、妹妹沒有聯繫了。功一解釋道,他們從孤兒院出來後就失散了,現在僅僅是獨自過活就相當力不從心。
萩村的腦海中浮現出他們三兄妹小時候的模樣,當時還祈禱他們能夠互相鼓勵、互相扶持地生活。現實果然沒有這麼圓滿,他心痛地感慨道。
「想讓我看的東西是……?」寒暄了番近況後,功一望著柏原問道,看來他還不知道詳情。
嗯,柏原點著頭把手伸進西裝內側口袋,取出裝著手錶的塑封袋,放在功一面前。
「有印象嗎?」
「可以碰嗎?」
「隔著袋子的話。」
功一伸手拿起塑封袋,凝神端詳著裡面的手錶。萩村期待著他露出吃驚的表情。但是,他希望落空了。功一隻是微微斜著頭,露出疑惑的眼神。
「這是什麼手錶啊?」他問道。
萩村看看身邊,柏原的表情沒有太大變化。不過,他應該和萩村一樣失望。
「看看手錶的背面。」柏原說,「可能有些難以分辨,上面寫著有明,還有慶祝新店開張。」
翻過袋子,看著背面的功一瞳孔有些放大。
「我們推想是不是你家的東西,換言之,是不是你父親的手錶。」
聽著柏原的話,功一瞬間忘記了呼吸,隨後,他似乎陷入了沉思,眉頭緊鎖。
「不是嗎?」萩村問道。
功一閉上眼睛片刻,隨後,再次仔細端詳起手錶。
「說起來,聽說過收到手錶的事。但是,我不確定是不是這個。」
「誰送的?」柏原問。
「應該是同學吧,好像是中學時代的同學一起湊錢買的……」
「你父親是哪所中學的?」
「讓我想想,大概……是當地的公立中學吧。」
「這個馬上可以查到。」萩村對柏原說。
「嗯」柏原點點頭。
「那個……這手錶在哪裡找到的?」功一問道。
萩村保持著沉默,讓柏原決定是否和盤托出。找到手錶的是橫須賀警署。
「失車裡。」柏原說,「丟棄在馬堀附近的失車,究竟是誰幹的現在還不清楚。」
「找到的只有這個手錶?」
「不,還有其他的。」柏原再次把手伸進內側口袋,取出幾張照片。錢包、口紅,還有罐子的照片。「怎樣?有見過嗎?」
「只有這些,我也不好說。都是些隨處可見的尋常東西。」
「也是啊。」說著,柏原收好照片,連同手錶一起放進口袋。
「警察,如果這是我爸的手錶,是不是就可以捉到犯人了?」功一探出身子問道。
柏原瞅了眼萩村,輕輕搖了搖頭。
「不好說。還不知道這個手錶為何會在這種時候出現。」
「但是,拿著這些的傢伙不就是犯人嗎?」
「可能是,也可能不是。一切要看今後的調查了。」
「但是,沒有時間了啊。不快點的話……」功一拔高嗓音說道,隨後,他似乎恢復了冷靜,撓撓頭,「還不知道這個手錶是不是我爸的呢……」
「沒錯。不過我保證,直到時效前一秒,我都會跟著這案子。」
聽到柏原的話,功一低下頭說:「那拜託了。」
聽完功一的匯報,泰輔疑惑不解地問道:
「為什麼不直截了當地告訴他們這是爸爸的手錶呢?這樣不是能更快破案嗎?」
深有同感的靜奈點頭贊同。
和往常一樣,他們在兄弟倆的房間內商談著。功一坐在電腦前,泰輔和靜奈分別盤踞在兩張床上,時而橫臥,時而盤腿而坐。這是泰輔最喜歡的時光,感覺如同回到了孩提時代。
「操之過急反而誤事。」功一說道。
「為什麼?」
「都已經過了十四年了。還記得爸爸帶著怎樣的手錶不是很不自然嗎?」
「是嗎?爸爸很珍惜那個手錶,我記得很清楚哦。所以,哥哥說拿點回憶的物品時,我第一時間就想到了這個手錶。」
泰輔回憶起帶走金錶時的情景。那是被送進孤兒院之前。這次,他也相當不情願拿出這個。但聽完功一的解釋,他下定了決心,為了報仇雪恨,別無他法了。
功一搖搖頭。
「你要搞清楚,那個手錶是案件發生的那晚從我們家被偷走的。必須讓警察他們認為是殺害父母的兇手帶走的。」
「這點我明白。」
「要是我一看手錶就肯定這是爸爸的,警察肯定會質問我,為何案件發生的時候我完全沒有留意到它不翼而飛了?」
「啊」,泰輔不經意地喊了一聲。
「案件發生後,我三番兩次被警察詢問有沒有缺少什麼東西。如果是十四年後都印象深刻的手錶,那時察覺到它不見了是天經地義的事。當然,我也可以借口當時沒有心情。但是,比起這麼做,回答不確定是不是爸爸的東西更自然。」
「可是,確定那個手錶是爸爸的話,警察馬上就可以著手調查啊。」靜奈擔心地問道。
功一苦笑著。
「不要小瞧警察了。而且,倘若我一口咬定這是爸爸的手錶,那些傢伙肯定也會偷偷調查確認,結果不都一樣?」
「而且……」他繼續說道。
「比起簡單得到的答案,他們更相信辛苦查到的結果。警察大概會問問爸爸的同學,不知道他們會詢問多少人,不過若是得到』這的確是我們送的手錶『這樣的證詞,他們肯定會雀躍不已。」
望著自信滿滿分析著的功一,泰輔漸漸也覺得或許他的做法更穩妥。他不禁佩服道:哥哥的考量果然好縝密。
「問題是這之後。我們放的餌警察會不會上鉤。又不能告訴他們那裡有餌。只能祈禱柏原他們不要犯糊塗了。」
「和警察保持聯繫沒事嗎?」靜奈問。
「為了探聽調查的進展情況,有必要和他們保持聯繫。不要擔心,他們沒有理由懷疑我。倒是靜要小心點。」
「我?」靜奈按著自己的胸口。
「如果我這方面進展順利的話——當然,要是不順利就麻煩了,那麼警察肯定會盯上戶神政行。他們必然會調查他周圍的人,以前也說過,他們在這種時候發現高峰佐緒裡這個不存在的女性,就算不和十四年前的案子聯想起來,也會起疑心的。也就是說,靜奈至少要在那個時間之前從戶神行成面前消失。」
泰輔注意到聽完功一的話後,靜奈的表情有些微妙的變化,她臉上浮現了吃驚和緊張夾雜的神情。
「高峰佐緒裡的任務已經完成了?那個食譜作戰計劃呢?」
功一點著頭,眉頭緊鎖。
「本來應該交給靜來辦。但是,那個作戰取決於戶神行成的態度。再怎麼說,必須潛入戶神家。沒受邀請就進去,就算是靜也辦不到。」
「那準備怎麼辦?」
泰輔屏氣凝神地看著沉默不語的功一,他猜到了哥哥的想法。
「哥哥,打算再用那辦法?」
功一沒有作答。靜奈挺直了腰板。
「再一次……?不會打算偷偷潛入吧?」她來回望了望哥哥們,然後視線停留在功一身上,「行不通的。又不是普通的房子。」
「是啊,行不通的。裝有監視系統的房子啊!雖然我沒親眼見過。」
「我白天去看過。」功一說,「正如你說的,裝著監視器、防盜玻璃等各種安全系統。偷偷潛入決非易事。但是,再怎麼戒備森嚴的房子也有小偷光顧。所以,我也辦得到。」
「不行!」靜奈義正言辭地說道,「這種事情絕對不行!哥哥又不是專業小偷。運動神經再怎麼好也辦不到的,太危險了!」
「我贊同靜的觀點。雖然想捉住戶神那傢伙,但哥哥反而先被抓的話就太不像話了。」
「但是,不得不做啊。之前也說過,找不到戶神就是犯人的證據,我們就捏造證據。警察再怎麼懷疑戶神,憑手邊的證據捉不了那傢伙。」
「就算這樣……」
泰輔頓時語塞了,「我來幹!」靜奈說道。
「還是我來幹吧,這是做好的辦法了。既安全,又不會留下證據。哥哥不是也說嘛,不留證據是食譜作戰的必要條件。就算哥哥可以像專業小偷那樣順利潛入,也不能保證不留證據吧?那麼,我來做比較保險。交給我吧。」她一口氣說完這些後,雙手合十,一副「拜託了」的神情。
功一手肘撐在電腦桌上,手掌按著額頭。罕見地,他猶豫地望向泰輔。看來,功一自己最清楚其中的危險性。
「你說牛肉丁蓋澆飯變了?」保持著這個姿勢,功一說道。
嗯,靜奈點點頭。
「前陣子和行成碰面時,他告訴我的。麻布十番店提供元祖的牛肉丁蓋澆飯的計劃夭折了。」
「行成這麼說的?」
「他說是戶神政行的命令。為什麼事到如今戶神那老傢伙才反悔呢?」功一徵詢意見一般,望向兩人。
「受到靜那些話的影響?」
「恐怕是的。提到橫須賀的洋食店,他可能心裡有底了。經營者已經去世了這件事,行成也轉述了,很難不聯想到』有明『吧。有人注意到』戶神亭『和』有明『的牛肉丁蓋澆飯味道相似,這對戶神來說太危險了。他害怕還有其他知情人,於是,取消了在麻布十番店提供元祖的牛肉丁蓋澆飯的計劃。應該是這麼回事吧。」
功一的推理合情合理。但是,泰輔不明白為何突然轉到這個話題。
「這個問題和剛剛的計劃有關?」靜奈似乎也抱著同樣的疑問。
「想一想,對於戶神政行而言,靜奈……不,高峰佐緒裡是相當危險的人物。他會讓這樣的人留在兒子身邊嗎?我是戶神的話,肯定讓行成不要和這種女人見面了。」
「上次見面時行成沒提過這點。確切說,是他主動想要見我。」
「可能還沒說吧。或者已經說了,只是還沒告訴靜。戶神遲早會制止你們進一步發展的。沒理由會邀請高峰佐緒裡到自己家。」
泰輔終於理解功一的意思了。「原來如此。」他喃喃自語道。
「但是,沒必要讓戶神邀請啊。行成邀請我上他家就可以了。」
「你還是不懂。戶神政行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不試試怎麼知道。戶神先生不是對父親言聽計從的人。」
「戶神先生?」泰輔皺緊眉頭,盯著靜奈的側臉。
「啊,抱歉。在他面前叫慣了。總之,戶神行成不是那種沒有主見言聽計從的人!」
「這不好說。就我所知,他相當戀父。年近三十還住在父母家,不正說明他離不開父母嗎?」
「沒這回事!」
靜奈的語氣突然變得強硬,泰輔吃驚地張大嘴,功一也毫無心理準備似的,睜大雙眼。
看著哥哥的反應,靜奈低落地低下頭,然後再次抬起頭。
「總之交給我吧。行成被我迷住了,我試著控制他,讓他不受父親擺佈。」
功一托著腮,浮出了笑臉。
「還是這麼有自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