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應該是在這附近吧。」酒販指著路旁的一處。
旁邊的那塊空地仍殘留著建築物拆掉的痕跡,附近民宅很少,只有一間不知道還有沒有在營業的小酒店,以及像是倉庫的建築物。車站旁邊雖然有便利商店和居酒屋,但是走個幾十步以後,週遭就變成這副德行了。路燈很少,晚上應該看不了多遠吧。年輕女孩獨自在這裡走夜路,真的太危險了,織部想道。
「那天晚上停在這裡的車是Cedric嗎?」真野看著自己的筆記做確認。
酒販沒什麼自信似的露出一抹淺笑,搖了搖頭。
「又好像不是吧。以前我弟弟曾經開過Cedric啦,那輛車和Cedric非常相像,但是我沒有把握跟你說一定是喔。我只瞄了一眼,而且當時又很暗。」
「總之是這類型的大車嘛?轎車型的。」真野做確認。
「是的,我那時候還想說這輛車怎麼這麼舊呢。我弟弟開Cedric也是十幾年前的事了,所以我才說感覺很像。車子好像是黑色的,但也有可能不是。總之,我確定是深色的車。」
「您能問一下您弟弟開的是哪一年的車嗎?或是您給我您弟弟的電話,我來跟他確認。」
「沒關係,我待會兒再問就好了。呃……打到您剛才給我的那張名片上的號碼就可以了嗎?」
「可以,麻煩您了。」真野鞠了好幾次躬,「還有,車子上的人是怎麼樣的人呢?」
「就像我之前在電話裡說的一樣,是年輕男子。駕駛座和副駕駛座都是,搞不好後座也有人。我當時就在想,這些傢伙不知道要幹什麼。」
「您不知道他們在幹什麼嗎?」
「我只是開著小貨車從旁邊經過而已啊。而且如果一直盯著他們看,搞不好他們會來找我麻煩哩!現在的年輕人很容易衝動。」
「您有看見他們的臉嗎?」
「我就說沒辦法盯著他們看了啊。只有這些情報不行嗎?我是不是沒幫上什麼忙啊?」酒販臉上露出了不滿的神色。
真野趕緊搖搖手。
「不不不,很有參考價值。配上其他的目擊者的指證之後,應該就可以發現很多事情了。」
「那就好。」
「那麼……可能有點囉唆,不過能不能麻煩您再告訴我一次看見車子的時間呢?」
「這個我也在電話裡說過了,應該是還不到十點。就是煙火大會結束後,有人陸續從那邊的車站走出來的時候。我沒辦法再說出更準確的時間了。」
「是嗎?真是謝謝您。之後我可能還會有問題要請教您,到時再麻煩您了。」
真野道謝後,在一旁的織部也低頭致意。
酒販坐上小貨車,從兩人眼前離去。他是在送貨的途中,專程趕來車站前面和他們兩個人會合的。
酒販是特地打電話到調查總部提供情報的人。他說長峰繪摩失蹤那天晚上,他在她下車的那個車站看到一輛可疑的車子。
其實同樣的目擊者有好幾人。幾個在那一站下車的人,都看見路邊停放著一輛類似黑色的車子。這是目擊情報的共通點。據說有幾個年輕男性坐在車上。
「會是Cedric……嗎?」走在往車站的路上,真野喃喃自語。
「昨天那個上班族說好像是Crown呢。」
「Crown跟Cedric啊……這兩款車說像還真像呢。織部,你對車子有研究嗎?」
「這個嘛……應該跟一般人差不多吧。」
「十幾年前的Cedric到底長得什麼樣子啊?」
「要看是多久以前的車喔,因為日本車子改款的速度很快。」
「說得也是。」
他們來到了車站前面。在通往車站的樓梯前方豎立著一個長方形看板,上面的內容寫著:徵求有關長峰繪摩命案的情報。上面的電話號碼,是調查總部設立在城東分局內的一支號碼。好像是久塚提議不要寫「請通知離您最近的警察局」這類制式文句的。其根據是:看見看板的歹徒或是他的同伴,可能會為了攪亂調查而提供假情報,所以倒不如直接讓目擊者打電話到調查總部,這樣子還比較容易掌握線索。
豎立這個看板以後,幾乎每天都有情報湧入。剛才的酒販也是打電話來的其中一人。其實調查總部也知道,絕大多數的情報都不會對案情有幫助,值得追蹤的情報只是少數,因為打電話來的人說的話都是一樣的。
在月台等電車時,真野突然將手伸進西裝口袋,好像是手機響了。
「喂?我是真野……啊,剛才謝謝您……呃,知道了嗎?……是……呃,五三年(註:此處的五三年為昭和五三年,亦即西元一九七八年。)的車嗎?沒錯嗎?……喔,謝謝。你幫了我們一個大忙。」掛掉電話後,真野看了看織部。「是剛才那個老闆打來的。他好像去問過了,說是五三年的車款。真令人吃驚唉,那不是十年前的車,而是超過二十年前的車唉。」
「五三年的Cedric……」
「還不一定是那款車呢。但是這種破車還開得動嗎?大家都說開車的人是年輕人,所以八成不是自己的車。可能是老爸的吧?年輕小鬼不可能有那種車的。」
「不,這很難說喔。」
就在織部要反駁的時候,電車進站了。兩人上車後,發現車內很空,就並肩而坐。
「有些玩車的人,還會故意開這種老車呢!」織部又再打開話匣子。
「喔?為什麼?」
「因為他們覺得這樣才酷啊。不管在哪個領域,古董都是很受歡迎的。就像牛仔褲也是,聽說有好幾十萬圓一條的哩。」
「牛仔褲嗎?真是瘋了!」
「車子也是一樣。有些人會故意買舊車回來,重新修理引擎、烤漆,覺得這樣才帥。我覺得現在會開五三年車的人,應該就是這種人吧。」
「哼,我實在搞不懂現在年輕人在想什麼。」真野噘出下唇。
「真野警官,你覺得如何?有關那個老闆看到的車。」
「你是要問那是不是兇手嗎?」
「是。」
「到底是不是呢?不過我是覺得很可疑啦。現在唯一能確定的事,就是明天要去找一下舊型的Cedric或是Crown的車主吧。」
這是織部預料中的事。
「這要告訴媒體嗎?」
「也不能完全不說吧。不過上面的人絕對是很想發表的。每次的記者會都沒有任何收穫,這可關係到警察的威信呢。」
「會對外發表坐在車上的是年輕男性嗎?」
「應該會吧。如果是真的,兇手們可能會放棄掙扎然後自首。這應該也是上面的人所希望的吧。」
織部噤口不語,陷入思考。他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問。
「怎麼了?有什麼事嗎?」真野似乎察覺到似的開口問道。
「兇手如果是少年的話,事情是不是就會變得很棘手啊?」織部索性說道。
真野臉上露出苦笑。
「你還在意我之前說的話嗎?不好意思啊,讓你想太多了。」
「我很在意。」
「或許是吧。不過說棘手也是事實喔。對方如果是少年的話,逮捕之後也很難處理,即使遭到起訴,檢調方面也要小心注意,有夠麻煩的。但是我之前會那麼說,並不是因為這個緣故。」
「那是什麼……」
真野的臉上仍帶著微笑,然後皺起眉頭。
「織部,你應該還記得吧?三年前在江戶川區發生的虐殺事件。就是一名高中生在墓地被殺的案子。當時負責調查的,就是我們這一小組。」
「喔。我有聽過。兇手也是高中生吧。」
「那是一件很凶殘的案子。死者除了內臟破裂之外,全身上下都有燒傷的痕跡。來自首的是四個玩伴。他們被父母帶來的時候,還一本正經的樣子哩。雖然他們哭了,不過那並不是因為對被害人感到抱歉,而是害怕自己會被警察逮捕,覺得自己可憐自己。我偵訊他們之後大吃一驚。你覺得他們為了什麼而殺人的呢?因為對方不借他們電動。是電動唉!那種打的時候會發出嗶嗶聲的電視遊樂器。高中生因為爭奪玩具而打架,最後就把人給殺死了。聽說四個人對被害人又踢又踹,等他失去意識後,還點火燒他。」
「火?」
「就是用打火機的火靠近他,燒傷就是這樣造成的。」
「那些傢伙也太誇張了。」織部咂舌。
「被害人如果醒過來,他們就再對他施暴,因為反反覆覆好幾次之後,被害人就不再動彈了,所以他們最後好像還燒了他的耳朵。結果被害人還是一動也不動,他們才發現他已經死了。」
織部默默地搖搖頭,光是聽就覺得很恐怖了。
真野長歎一口氣。
「被害人的父母我也見過,可是我覺得他們太可憐了,所以根本沒辦法直視他們。雖然他們對我們說「辛苦了」,但是說實話,我真的感到很無力。我們完全不能為他們做什麼。」
「那兇手有真誠地道歉嗎?」
真野歎了口氣,搖著頭。
「他們就是一直哭個沒完,連句話都說不出來。而且主嫌那個混蛋居然還胡扯自己會變成這樣,都是父母及環境讓他的心理受到創傷。我真想扁他一頓。」
「是真野警官你做的偵訊嗎?」
「不,我是後來聽組長說的,真是一肚子火。」
織部心想,真野應該是說真的吧。看他現在的樣子,搞不好真的會出手揍人。
「那些傢伙明明幹了這麼過分的事,但是別說判他們死刑了,我們連把他們丟進拘留所都不行。」
「就因為他們是少年犯嗎?」
「這是其中一個原因。另外還有案發當時,那些傢伙喝了酒,而且喝了許多。明知他們未成年卻賣酒給他們的店家,是否也有責任?在案子審理的過程中,這種可笑的爭議還在半路殺了進來。」當時的不愉快彷彿又甦醒過來似的,真野搔了搔頭。
但是真野好像突然想到什麼似的,停下他的手,喃喃自語道:
「但是最不甘心的應該是組長吧。因為他有一個和死者差不多年紀的兒子意外喪生,所以很能體會被害人父母的心情。我們從這個案子抽手以後,他大概還常和他們見面。他說我們能做的,也只是提供他們一些情報而已。」
「原來是這樣。」
所以這次的案子,久塚才抵死不說兇手可能是少年,織部這麼解讀。
「被害人被施打了興奮劑,這就代表兇手本身施打的可能性也很高。」
真野好像不太想討論這個話題,他沒有回答,挖了挖耳朵。
「請判他們死刑。」然後他突然這麼說,接著整個人挺起來,「這是三年前那件案子的被害人父母說的話。」
「我可以理解。」
「就算逮到兇手,我們可能還是會再聽到相同的話吧。」真野長歎了一口氣。
7
距離煙火大會那晚已經六天了。阿誠在自己房間裡看著電視。他想要解解悶,但是卻連個說話的對象都沒有。他這才知道沒有快兒和敦也,自己是多麼寂寞。反過來說,這正是即使他對他們兩人不滿,也無法和他們斷絕往來的原因。
另外一個不能出去的理由,就是他害怕面對外面的人。
其實昨天中午他曾從家裡走到最近的車站,因為他想看電影。但是當他站在售票機前面正準備買票時,丟在一旁的傳單,差點讓他失聲大叫。
那當然就是徵求有關長峰繪摩命案目擊情報的傳單。好像是用文字處理機或是計算機打印的。阿誠不知道是在哪裡發的,不過一定是某個乘客拿到後丟在這個車站的。
傳單最下面寫著:「如掌握任何線索的話,請通知最近的警察局,或是打電話至下列任一號碼。」然後下方便寫著三個電話號碼。其中一個好像是城東分局,另外兩個則是寫著人名。
阿誠趕緊將傳單放進口袋裡,返回家去。看電影的興致早已消失。他在不知不覺間越走越快,最後是小跑步回家。
他覺得全世界好像都在找煙火大會那天晚上擄走女孩的兇手。搞不好他已經遭到懷疑,警察可能馬上就會找上他了。
所以阿誠很怕知道調查目前進行到什麼程度了。然而即使如此,他還是會下意識將電視頻道切到新聞報導。如果不看到新聞說調查尚無太大的進展的話,他就完全無法靜下心來。
只不過那天晚上十點多播報的新聞,非但無法讓他靜下心,甚至讓他連睡一覺都辦不到。
「根據瞭解,有人在長峰繪摩當晚下車的車站目擊到可疑的車輛,調查總部已經開始循線追縱。據說可疑的車,就停在車站旁的路邊,車內好像坐著兩三名年輕男子。調查總部尚未公佈車種為何,不過據說是昭和五十年代初期的車款,很有可能是轎車型的……」
阿誠聽完男主播淡淡敘述的內容,愣了好一會兒。
被人看見了——
會被看見應該也是理所當然的吧,他想道。那天晚上他們拚命物色年輕女孩,根本不管別人是怎麼看他們的,就連阿誠也一樣。但是,他做夢也沒想到快兒他們會把那個女生弄死。
昭和五十年代初期的車款,是轎車型的——
連這個都知道了,阿誠心想,那警察遲早會發現這是他們家的車子。雖然完全不知道警察經手的數據庫內容,不過他可以想像警察要查出住在哪裡的人開什麼樣的車,並不會太難。
慘了,他喃喃自語道。
阿誠爸爸的那輛Gloria是五二年的車款,大約是三年前買的。與其說是買的,或許應該說是接收的比較貼切。阿誠爸爸的表弟說要報廢那輛車,所以他們幾乎沒給什麼錢就拿來開了。阿誠的爸爸並不是玩車的人,所以只要車子還會動,什麼車他都無所謂。當然,負責保養這輛車就是阿誠。他還因為太想開Gloria了,所以一滿十八歲就考取了駕照。
阿誠開著老舊的Gloria四處亂晃,附近的人大多都知道。只要一想到會不會有哪個人跑去告訴警察,他就煩得要命,躺在床上猛搔著頭。
就在這時候,阿誠的手機響了。他彈起來拿手機,來電顯示是快兒的號碼。
是,他略微緊張地應道。
「是我,阿誠嗎?」
「唔。」
「現在在做什麼?」快兒用低沉的聲音問。
「看電視。」
「你看新聞了嗎?」
「看了。」
「是嗎?」然後沉默了一會兒之後,快兒說道。「你該不會因為害怕而想些莫名其妙的事吧?」
「咦……」
「像是自首之類的事。怎麼樣,有嗎?」
「我還沒想到那種事啦,只是……」
「只是什麼?」
阿誠不知該說什麼,他確實很害怕。
「你聽好,滿街都是老舊轎車,而且就算車子被看到了,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又沒有證據顯示是我們做的。」
「但是,搞不好警察已經掌握很多情報了,只是還沒公佈而已。而且說不定我們在抓那個女生的時候,剛好被誰看到了啊。」
「你是白癡啊?如果是這樣的話,警察老早就來找我們了。怕什麼怕啊你!」
快兒顯得心浮氣躁。雖然嘴裡一直說不要怕,但是他也畏懼被逮捕。這更讓阿誠感到不安。
「聽好,就算警察來問你車子的事,你也絕對不准洩密喔!」
「我只要回答那天晚上一直待在敦也的房間裡就好了吧?」
「混賬東西!你現在就是要消除警察對你的疑心啊!還把我們一起拖下水是怎樣?」
「但是之前不是說我把車子開回家後,又再回到敦也的房間嗎?」
電話那頭快兒發出很大的咂舌聲。
「你不知道臨機應變這句話啊?你說那天你是一個人開著車,然後因為老爸催你回家,所以你就把車開回家了。不要扯到我們,懂了嗎?」
「這樣警察會相信嗎?」
「為什麼不相信?警察會去找你,也只是因為那輛Gloria。他們沒事幹嘛猛懷疑你啊!」
「如果是這樣就好了。」
「你好好表現就不會有事的啦,不要在那邊怕東怕西的。而且車子會被看到也是你自己的錯,誰叫你要把車子停在那麼顯眼的地方!」
阿誠並沒有反駁說:還不是你們說要停在那裡的!他只是握緊了電話。
「你老爸呢?有沒有看到新聞?」
「我不知道。他現在在樓下,搞不好已經看到了。」
「如果他問起車子的事,你也絕對不准說喔。」
「我不會說啦。」
「最好是這樣。你要是背叛了我們,我可不饒你。」
「知道了。」
「好吧,那我再打電話給你。」快兒很快地說完後,就掛斷電話。
阿誠將手機丟到一邊,又再次倒在床上。快兒說的話在他腦海裡轉來轉去。
不管怎麼想,他都覺得快兒說得太樂觀了,警察的調查應該不會像他說的那麼馬虎。阿誠實在不覺得警察會沒注意到那天晚上阿誠開著Gloria出去的時段,正好和長峰繪摩被擄走的時間吻合。
其實打從一開始,快兒的提議就很自私。之前明明叫阿誠當他們的不在場證明的證人,現在看到阿誠可能會先遭到懷疑,又叫阿誠絕對不能把他們抖出來。
刑警會來找我嗎——
可能會來吧,阿誠心想。現在警察一定正在打印全東京,不,是全日本擁有舊型轎車的車主名單。搞不好他們已經知道車型了,只要再鎖定地域及現場周邊,要搜索就更容易了。
刑警來了之後,會問他什麼問題呢?阿誠思索著。首先是問他那天晚上的事吧。快兒說,那天晚上是阿誠自己一個人開車。可是在這之前,他幾乎沒有一個人開過車出去閒晃過,大部分的時候都是和快兒還有敦也同行。
假設當天刑警就先回去好了,他們或許還會接著調查阿誠的交友狀況。這樣一來,那兩個人的名字也會立刻就被查出來吧。快兒和敦也的素行不良在附近是出了名的。
阿誠從床上起來,坐立難安。但是到底該怎麼辦呢?只能一直等著刑警上門嗎?他完全沒有自信可以擋得住刑警纏人的質詢。
最好的做法還是自首吧?如果自省的話,只有協助擄走女孩的他,犯下的罪行應該不至於太重——
阿誠搖搖頭。如果這麼做的話,後果更恐怖。快兒和敦也雖然會被逮捕,可是未成年的他們並不會被關在監獄裡面多久。等到他們出來之後,一定會想要報復吧,說不定他們真的會殺了自己。
就算阿誠是因為刑警的逼供才抖出了真相,下場應該也一樣。快兒他們不會放過阿誠的。然而即使他沒有招供,一旦刑警們懷疑到快兒他們頭上,他們可能還是會認為都是阿誠害的。總之不管怎麼樣,只要事態不如他們預期,他們就會責怪阿誠。
就在阿誠正在發愁時,玄關的門鈴響了。阿誠嚇了一跳,很少人會在深夜裡來拜訪的,難道警察這麼快就來了嗎?
他偷偷走出房間,站在樓梯上,彎下腰豎起耳朵。
對不起這麼晚還來打擾——他聽見這個聲音之後,鬆了一口氣。那是阿誠很熟稔的里長的聲音。
他覺得自己全身上下都冒出了冷汗。折回房間時,書桌上的那張傳單吸引了他的目光。
他拿了起來,一個念頭閃進他的腦海。
自己去提供情報不就好了嗎?他思忖著,如果撥打這張傳單上的電話,說出快兒他們很可疑的話,警察就會去調查他們吧。這麼一來,在刑警找上自己之前,那兩個人可能就已經先被逮捕了。
兩個人當然會說出阿誠的名字,所以到時候也只能被抓了。到了警察局之後,阿誠就會告訴刑警是自己提供的情報,不過到時候必須拜託刑警不要告訴快兒和敦也。如果阿誠說是因為害怕他們會報復的話,刑警們應該也可以理解吧。
提供情報就等於自首,所以獲得減刑的可能性也很高。
越想越覺得只有這條路可走了,阿誠盯著傳甲。問題是要如何跟警察說,還有,該打到哪裡去才好。傳單上印有三個電話號碼。
一定要用隱藏來電號碼的方式打過去,他想道,還有,被問到姓名時也不能回答。如果一定要回答的話,就用假名好了。電話號碼還有地址什麼的,全都隨便亂掰就可以了。
不——
如果亂掰得太過火,對方不就不會相信自己了嗎?聽說發放這種傳單時,都會接到很多惡作劇電話。如果被當作惡作劇的話,那可就虧大了。
還有一件事令阿誠很在意。這些電話號碼會不會都裝了反偵測的裝置呢?如果是這樣的話,用隱藏來電號碼的方式打過去也沒意義了。
阿誠決定使用公共電話。而且為了以防萬一,他想盡量找一個遠一點的電話亭。絕對不能讓別人聽到他通話的內容。
他一邊看著傳單,一邊思忖著會不會出問題呢?他總覺得裡面似乎藏著一個意想不到的陷阱。不過如果要提供情報的話,也只能打這上面的電話號碼。
阿誠抬起頭,突然想到一件事。
他拉開書桌的抽屜,拿出長峰繪摩的手機。
傳單上沒有寫長峰繪摩家的電話號碼,但是她的手機裡有。那通顯示「爸爸」的來電,一定就是從她家打來的。
阿誠一面看著粉紅色手機,一面開始思考該如何對被害人的父親提供情報。
8
電車門打開後,長峰被身後的乘客推擠到月台上,就在他急急忙忙地想擠回到電車上時,才發現這一站就是自己要下車的車站,於是他停下了腳步。如果剛才不是有人推他下來,他就要坐過站了。
他跟在上班族和學生們的後面走下樓梯。
下樓梯時,一個走在他前面的國中女生嚇了他一跳。他記得那女學生身上的制服,那是繪摩去年還穿過的夏季水手服。
那女學生走下樓梯後,踩著輕盈的腳步往出口走去。長峰看見她的側面了。和繪摩一點也不像。
長峰低下頭,踏著沉重腳步走下樓梯,就好像鞋子裡放了鉛塊似的。夾在腋下的包包裡也沒放什麼東西,卻讓他覺得很沉重。
繪摩死了以後,這是他第一天去上班。雖然他的主管跟他說可以再多休息一陣子,但是待在家裡只會讓他更消沉。
然而去公司上班其實也沒有什麼幫助。他沒辦法好好工作,即使和別人說話,也會不知不覺發起呆來。無意間想起繪摩的時候,他還會難過到數度離開座位。周圍的人似乎也會特別體諒他。可是正因為如此,他反而會懷疑大家是不是用好奇的眼光在看他。我現在這樣只會給周圍的人添麻煩吧——他陷入了自我嫌惡當中。
長峰走出車站時,看見了一個直立的廣告牌,就是那個在徵求繪摩相關情報的東西。透過那個廣告牌可以收粱到多少情報?良峰並不知道。但是從警方什麼都沒通知他這點來看,應該是沒有收集到什麼重要的信息吧。
除了這個直立廣告牌以外,好像還有人在幾個重要車站發放徵求情報的傳單。負責發放傳單的不是警察,而是以繪摩同班同學為主的義工。這張傳單上印了三個電話號碼,一個是警察局,另外兩個是繪摩同學的電話。基於不想讓長峰煩心的考慮,她們並沒有在上面印長峰的電話號碼。
他心想這樣也好,如果把他的電話號碼印在上面的話,他一定會死守著電話,等著人家提供情報的。
發放傳單的義工們至今都沒有任何報告。換言之,這也沒有太大的效果。
長峰拖著腳步,進行著從車站到家裡那段約莫十分鐘的路程。因為是夏天,所以天仍是亮著的,但是只要太陽稍微西下,路上就會變得很暗。而且行人很少,用途不明的建築物比民宅還多。
自己為什麼會讓繪摩走這種路通勤呢?
他買下這間房子是在泡沫經濟過後沒多久。一看見不動產的價格往下降,他就覺得現在可以買,於是急急忙忙地簽了約。當時他完全沒有想到再多等一下子,價錢會更便宜。
距離車站步行十分鐘——
當初買的時候,他還和老婆討論過,這到底算是近還是遠?不過那是站在長峰上班通勤的立場,當時他並沒有意識到將來女兒也要走這條路。並不是完全沒有討論,只是沒把重心放在這件事情上面。他那時候樂觀地認為,女兒一個人坐電車是很久以後的事,到時候說不定這條街就變熱鬧了。然而,他萬萬沒想到日本經濟的黑暗期居然這麼長。
繪摩是在這條路的哪裡被擄走的呢?只要一想到這裡,憤怒與悲傷就會無法抑制地湧上他的心頭。長峰邊走邊環顧著四周,同時用銳利的目光盯著碰巧停在路邊的轎車。
回到自己家門前時,他沒有立刻鑽進門內,而是站在那裡仰望著自己的家。
就只是因為想要這種東西。
他那個時候一定發神經了。他以為沒有自己的房子就不是一個成功的男人,一心想要早點買房子。結果呢?老婆、女兒都死了,對一個男人來說,這不過是個過大的箱子而已。
長峰現在還記得那個臉上堆滿親切笑容,強力說服他「現在買最划算」那個房屋中介員的臉。直到前陣子為止,他都一直忘了那個男人的存在。可是現在——儘管明白是遷怒——他卻無法不恨那個銷售員。他覺得那個銷售員強迫推銷了一間非常不吉利的房子給他。
他打開玄關的門。屋內一片漆黑,因為今天早上出門的時候,他沒有事先開燈。今後得先打開客廳的燈再出門了,他想道,再也不會有人會替他開好燈,等他回家了。
一走進客廳後,他就看見電話錄音機的燈在閃爍。按下開關後,他坐在沙發上脫下外套,解開領帶。
他聽見電話的擴音器傳來女性的聲音。
(喂,我是上野。我要和您討論奠儀回禮的事,我會再打電話來。)
那是在繪摩的葬禮上幫忙整理奠儀的女性親戚。葬禮的場景在腦海中甦醒,長峰的心又痛了。
他打開電視。雖然電視節目無法讓他轉移注意力,但是總比沒有任何聲音好。
電話又開始播放下一通留言。過度含糊不清的聲音讓人聽不太清楚。
(……電話。我再說一次,殺死繪摩小姐的兇手是名叫菅野快兒和伴崎敦也的男生。伴崎的住址是足立區——)
一時之間,長峰的意識還停留在電祝上,所以反應稍微慢了點。當他看向電話時,留言已經快要播放完了。
(這不是惡作劇,全都是真的,請通知警察。)
隨著留言播放完畢時的嗶嗶聲,長峰也跟著站了起來。他跑去電話旁邊,將錄音帶倒帶,然後重新播放第二通留言。
(喂,長峰先生嗎?繪摩小姐是被菅野快兒和伴崎敦也兩人殺害的。這不是惡作劇電話。我再說一次,殺死繪摩小姐的兇手是名叫菅野快兒和伴崎敦也的男生——)
好像是因為對方用手帕之類的東西搗住嘴說話,所以聲音才會聽不清楚。是男人的聲音,不過很難推測出他的年紀。
這個男的慢慢說出伴崎敦也的住址後,又接著繼續說道。
(伴崎敦也把鑰匙藏在門上的信箱內側。用那把鑰匙進入房間後,應該就可以找到證據,像是錄像帶之類的。我再重複一次,這不是惡作劇,全都是真的,請通知警察。)
留言就是這樣。
長峰一陣茫然。他盯著電話看,無法動彈。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是誰打這通電話來的——
他試著查了電話裡的來電紀錄。這通電話好像是用公共電話打來的,時間是下午五點多。
他的第一個想法就是:這難道是惡作劇電話嗎?但是打電話來的人重複說了兩次,這不是惡作劇。當然不能因為這樣就盲信,不過難道要刻意放棄這條線索嗎?
而且最重要的是,惡作劇電話不可能打到這裡來。因為不管是傳單或直立廣告牌上,都沒有寫長峰家的電話號碼。
對了,他為什麼會打到這裡來呢?他為什麼會知道長峰家的電話號碼呢——
長峰的腦海裡閃過一個念頭。繪摩帶著手機,但是卻下落不明,而那支手機裡有這個家的電話號碼。
應該不太可能是兇手自己打來的。然而,會不會是兇手身邊的人查過繪摩的手機紀錄,才打到這裡來的呢?
長峰覺得他的襪子好像碰到了什麼東西,於是看了一下自己的腳。是一拿圓形水跡。仔細一瞧,原來是從他右邊腋下滴落地上的汗水。
他拿起便條紙和原子筆,然後重新播放一次留言。
以很快的速度記下菅野快兒和伴崎敦也的姓名及住址之後,他拿著便條紙回到沙發那裡,另一隻手握著電話機。
應該要打通電話給警方吧,他心想,雖然不知道這是不是惡作劇,但是還是必須先通報一下。他們大概會立刻去這個住址,確認是否真的有叫這個名字的人存在;如果有的話,他們應該會接著調查其是否和這個案子有關吧。對他們來說,這是輕而易舉的事。
如果不是惡作劇的話,那麼案情就會急轉,也就可以破案了。兇手應該會被逮捕吧?告密者的真正身份也一定會揭曉。這正是這個案子發生以來,長蜂日夜企盼的結果。他的腦袋裡只有這件事。
應該通知警方。
長峰掏了掏脫下來的外套的內側口袋。裡面放著皮夾,皮夾裡有一張名片,那是久塚警部的名片。「如果有任何事請打電話給我。」久塚在這麼告訴他之後,將調查總部的電話號碼用原子筆寫在自己的名片上面。
他照著那個號碼按著電話機的數字鍵,接著只要再按下通話鍵就可以了。
但是他就是無法按下那個鍵。他將電話機放在桌上,歎了口氣。
電視正在轉播足球賽。長峰茫然地看著,目前解說員正在針對一名球員的表現發牢騷——希望他能放開一點踢球,因為他還很年輕,所以教練會忽略他的一些小失誤——就是說些這類的話。
長峰拿起遙控器,將電視關掉。
幾天前他從新聞得知了一些事情。有人目擊到可疑的車輛,好像是舊型轎車的樣子,不過聽說上面卻坐了兩、三名年輕人。
這些人並不一定就是擄走繪摩的兇手。可是如果真的是的話,會怎麼樣呢?要是那些傢伙未成年怎麼辦?喝了酒?服用了興奮劑?如果他們的精神狀態不正常的話呢?
過去發生的幾件不合理的案子在長峰腦海中甦醒。兇手並非每次都會被判死刑,不光如此,沒有被判死刑的案例反而比較多。如果兇手未成年,甚至連姓名都不會公佈,更不可能判什麼死刑了。
少年事件處理法並不是為被害人而訂立,也不是用來防止犯罪,而是以少年犯罪為前提,為了拯救他們而存在的。從這些法條中無法看見被害人的悲傷與不甘,只有無視現狀的虛幻道德觀而已。
再說,長蜂對於案子發生以來警察們的處理也有不滿。
完全沒有人告訴他目前案子處理到什麼程度。就拿有人目擊到可疑的車輛這件事來說好了,要是長峰沒看新聞的話,他根本不會知道。而且關於這一點,警方也沒告訴他究竟掌握了多少新物證。
這通密告電話是應該通知警察,而警察也會有所行動。但是警察恐怕不會告知長峰他們會怎麼行動吧。就算抓到了兇手,警察八成也不會告訴他詳細的經過。長峰甚至懷疑自己能不能見上兇手一面。接著,兇手會在長峰什麼也不知道的情況下送法庭審理,然後法庭會塞給被害人家屬一個難以理解的理由,輕判兇手。
長峰站起來,拿起放在電視櫃上的道路地圖手冊之後回到沙發上,試著尋找剛才記下來的那個地址。
找到了——
密告者所說的地址不是虛構的,連巷弄門牌號碼都真的存在。當然,這不表示那裡就有密告者所說的公寓,以及住著一個叫做伴崎敦也的人物。
長峰拿起無線電話,液晶屏幕上仍顯示著警察局的電話號碼。他先將之刪除,再從外套口袋拿出手機。從電話簿裡儲存的號碼當中搜尋到公司主管的電話之後,他用無線電話撥打這個號碼。
對方立刻就接了。在知道打來的人是長峰後,對方似乎有點訝異。
「不好意思,突然打電話來。我身體不太舒服,所以明天想要請假。真是抱歉,今天才剛銷假上班,馬上又要請假了。」長峰說。
「是嗎?沒關係。你看起來很疲倦的樣子,身體恢復之前還是好好休息吧。我來幫你辦請假手續,你就放心好好休息。」主管的語氣聽起來,好像對於長峰請假一事感到很高興的樣子。或許這是事實。
掛斷電話之後,他又再一次對照memo和地圖,確認要走哪條路去那裡。
他想要親眼確認——這是他考慮了很久之後的結論。
他的目光投向了電視櫃。那裡放著繪摩的相片,旁邊的盒子裡就是她的骨灰。
再稍微抬起目光,長峰看到了曾經讓自己非常著迷的獵槍。他盯著獵槍看了一陣子後,才將目光移開。
9
接到怪電話的第二天,長峰過了中午仍在家裡。他想去伴崎敦也那號人物的公寓,但是不知道到底什麼時間去會比較好。
那個男的如果是兇手的話,應該沒有在上班吧?長峰呆呆地想著。即使有工作,頂多也只是打打零工,要不然就可能在特種行業上班。
不論怎麼樣,中午之前他應該都還在家裡吧,長峰猜測著。
打奇怪電話來的人,連藏房間鑰匙的地方都告訴他了。也就是說,伴崎敦也是一個人住,只要算準他不在家的時間,要潛入應該也不是困難的事吧。
下午一點多,長峰開始做出門前的準備。他將筆記用具、手機、地圖和老花眼鏡放入包包裡,便出門了。他本來打算開車,但是一想到可能會找不到停車的地方之後,他就決定搭電車去了。
在車站的商店買了一台即可拍相機之後,他想起有人曾說過,有照相功能的手機普及後,這種相機的銷售量便一落千丈。
長峰的手機沒有照相功能,不過他有一台高性能的數字相機。他沒帶那台數字相機的原因,是因為他認為數碼相片不能作為證據。
電車很空。他坐在車廂最旁邊的座位,重新在腦袋中整理一次待會兒該採取的行動。
天一亮之後,他不想立刻告知警察那通怪電話的想法還是沒變。他不想放棄會比警察先找到兇手的可能性,不過這也不代表他試圖跳過正常程序。他只是擔心一旦拜託警察後,自己將會永遠失去和兇手面對面的機會,
當然,打怪電話來的人說的話不見得是真的,是惡作劇的可能性也很高;即使不是惡作劇,也搞不好是弄錯了什麼。
所以首先要做確認。確認完之後,必須留下證據。他準備筆記用具和照相機就是為了這個原因。
如果自己能找到伴崎敦也他們就是兇手的確實證據,那理所當然要告知警察;不過,即使沒有找到任何東西,他也打算在做完調查之後通知警察。
他轉了一班電車,在最接近的車站下車。出口的附近掛著一張周邊道路地圖,所以他便把帶來的地圖拿出來比對,確認大致的位置後就走出車站了。
夏天的太陽洪烤著柏油路,長峰只走了一下子全身就飆出汗來了。他一邊用手帕擦著臉和頸子,一邊確認著電線桿上的住址標示。
不久後,長峰來到了怪電話所告知的住址,那是一棟兩層樓的舊公寓。
確認附近沒人後,長峰就慢慢靠近那間公寓。按照地址來看,應該是在一樓。他一邊瞄著門上的房間號碼和門牌,一邊慢慢往前走。
找到了——
那間房間的門上掛著「伴崎」的門牌,但是沒有寫下面的名字。
他先從門前走過,離開公寓一段距離,然後拐過一個轉角停了下來。他的心跳速度變得很地址不是瞎掰的,裡面好像仵著那個叫做伴崎的人。
那接下來該怎麼辦呢——
針對這一點,他之前應該已經想過了,只不過事到臨頭的時候,他才覺得害怕。畢竟這是非法入侵民宅,即使自己是被害人的父親,他知道這也是不被容許的。
如果要回頭的話,只有現在。然後打電話給警察,後續情形他們會處理好的。長峰也不會碰到什麼危險的事情。
但是他並不只是希望兇手被逮捕而已。他真正的願望,是讓兇手切身體會到自己的憎恨與悲傷。他要告訴他們繪摩遭到的不幸是多麼令人難以接受、他要讓他們徹底知道自己所犯的罪有多重。
如果交給警察的話,這個願望能實現嗎?
恐怕沒辦法,他心想。正因為這樣,目前不重視被害人家長的這種司法制度才會問題百出。
只能靠自己了,長蜂堅定了自己的想法。他要掌握證據,擺在兇手的面前,然後質問他們為什麼要讓無辜的繪摩慘遭毒手。
通知警察就是之後的事情了。
他用力深吸一口氣後,又再折回公寓。手心裡滲出了汗水。
踏著比剛才快的步伐接近公寓之後,他這次繞到了後面,一邊想著房間的位置,一邊找著窗戶。
伴崎的房間窗戶是關著的,上面掛著有些髒污的窗簾,屋內好像沒有開燈,冷氣室外機也沒在運作。
可能不在家——長峰吞了一口口水。
然後他又回到前面,決定按電鈴。
萬一伴崎在家的話,他打算偽裝成報紙推銷員。反正一定會被拒絕,所以他就可以先撤退,然後再躲在別的地方監視,等待他外出。
如果伴崎不出門怎麼辦呢?到時候再說吧,只能再想別的方法了。
但是應該沒有那個必要了,因為屋內沒有人應聲。長蜂又按了一次門鈴,結果還是一樣。
他一邊環顧四周,一邊將手伸進信箱。打怪電話來的人只說鑰匙藏在信箱的內側,但是不知道是怎樣藏的。
他的指尖碰到了某個東西,好像是一個小紙袋。他將手伸進去後,摸到了鑰匙。
現在已經不是猶豫不決的時候了。他拿出鑰匙後,毫不遲疑地將鑰匙插入鑰匙孔。感覺到鎖打開的同時,他就轉動門把將門拉開。
長峰迅速地將身體閃進門內之後,他考慮是否要上鎖。
他不知道伴崎什麼時候會回來。要是他發現鑰匙不見的話,有可能會引起騷動。如果伴崎是殺死繪摩的兇手的話還好,不過如果不是的話,就糟糕了。
想到最後,長峰不僅將門鎖上,還把鑰匙放回信箱中的袋子裡。如果聽見有人拿鑰匙時,再從窗戶逃走就好了——所以他決定先把窗戶的鎖打開。不過因為被人從外面看到會造成不少困擾,所以窗簾絕對不能拉開。
他站在拉好的窗簾前,又重新環顧這間屋子。
他實在沒辦法很虛偽的說:打掃得很整潔。散落一地的雜誌、漫畫,垃圾桶已經滿到倒了下來,泡麵和便利商店的便當盒就丟在房間的角落,小桌子上淨是空罐子和零食袋。
一走進房間應該就可以找到證據,像是錄像帶之類的東西——長峰想起了怪電話的聲音。
房間裡放著一台十四寸的電視和錄放機,旁邊有一個鐵架,上面排列著好幾十卷的錄像帶,標籤上用很醜的字體寫著電視節目等等的名稱。
長峰看著這些錄像帶,然後他的目光停了下來——因為排列著好幾卷奇怪的標題的錄像帶,例如:「五\六小菅之女」、「七\二卡拉OK高中女生」等等。
他選了其中一卷,想要放進錄放機內,但是卻放不進去。他發現裡面好像已經有一卷錄像帶了,於是就按下返出鍵。
錄像帶退了出來,長蜂便將那卷錄像帶拿出,想要放入自己手上的錄像帶。然而就在這時候,他看見剛才取出的那卷錄像帶上貼的標菉,便停下了動作。
那錄像帶上的標籤是「8月煙火浴衣」。
因為心情太過忐忑,讓長峰心驚膽戰。他感到血液逆流,耳後的脈搏跳得很快。明明房間內像蒸氣間一樣熱,但是他卻覺得全身發冷。
長蜂的手一邊顫抖,一邊將錄像帶塞入機器裡,然後他打開電視機的開關,切換到錄放機頻道。不過,他還是沒辦法按下錄放機的播放鍵。
不管會出現什麼畫面——他對自己說。
不管會出現什麼畫面,他都得看下去。或許這是能查明繪摩死亡真相的唯一機會。他必須將繪摩的遭遇深深烙印在他的眼底,一直到死之前,他一生都得背負這個十字架。
他反覆調整呼吸兩三次後,按下了播放鍵。
一開始出現的畫面是全白的。影像非常模糊,不久後就對準了焦距。畫面的顏色越來越深,剛才模模糊糊的影像也呈現出清楚的輪廓。
那是人的屁股。看得出來,那是一個毛髮濃密又肥胖的男人的屁股。攝影機像是在舔男人的下半身似的,繞到了男人的腹部。
不久後就是xxxx的大特寫。攝影機接著慢慢地從那裡移閱。雖然手有點晃動,但是感覺很熟練。
接下來的畫面,是含著xxxx前端的嘴唇。唾液從嘴角流下。然後攝影機慢慢照出全身的影像,含著xxxx的是一個年輕女孩,她一臉呆滯。
長峰看了好久,才發現那個面無表情的女孩就是繪摩。也可能是因為有一瞬間,他的內心在掙扎,不想承認那是繪摩。
他搗住自己的嘴巴,因為他想要大叫。只是撝住他邇是受不了,便用力地咬了中指。
一絲不掛的繪摩呈跪姿,男人壓住著她的頭,強迫她為自己服務。她的眼神渙散,從那張臉上完全感受不到意識這種東西,甚至連反抗的跡象都沒有。
有人在笑。是操作攝影機的男人嗎?還是讓繪摩替他服務的男子呢?長峰不知道。然後這兩個男的說了些什麼,但是聽不清楚內容。只是從說話的語氣,可以感受到他們很爽、很滿足。畫面又切換了。繪摩的雙腿大大打開,將自己的陰部對著攝影機。有一個男的在她後面抓住她的上半身,但是她也沒任何反抗,就好像玩偶一樣,任憑男人擺佈。
攝影機慢慢接近她的陰部,男人們笑著。
長峰受不了了。他將錄像帶關掉,抱著頭當場蹲下來。雖說他在來這裡之前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但是沒想到會這麼痛苦。
他流下眼淚。一想到妻子留給他的遺物、:直把她看得比自己的性命還重要的女兒、這個世上唯一的寶貝,竟然被這種只能稱之為畜生的人渣蹂躪,他就幾乎要瘋狂了。
長峰用頭去撞了好幾次地板,因為他覺得只有這樣才能讓他保持清醒。
然而他的眼淚還是流個不停。他將臉在地上摩擦,希望藉由疼痛來緩和他的悲傷。
就在這時候,他看到了一樣東西。他將手伸進床底下。
那裡藏著一件淡粉紅色浴衣。他還記得這件浴衣,是在百貨公司裡繪摩死乞百賴非要買的。
長峰將臉埋在浴衣裡,淚水又再湧出。雖然那上面已經沾上了灰塵的味道,但是感覺仍摻雜著淡淡的洗髮精香味。
長峰火冒三丈,同時他感到自己手腳越來越冰冷。他的內心深處潛藏著什麼朿西,一個連他自己都不清楚的東西,突然浮現在他腦海。那樣東西將剛才滿腹的悲傷,用力推擠到角落去。
他從浴衣上抬起臉來,眼睛盯著電視,重新打開錄放機的開關。
露出性器官的繪摩又出現在畫面上。但是長峰沒有移開視線,他咬牙切齒地想要將這個地獄般的畫面烙印在腦海裡。
地獄還沒有結束。繪摩被男人們侵犯的畫面清楚地出現在屏幕上。男人們就像是野默一樣,根本不把才十五歲的繪摩當人看。他們讓她擺出各種體位,以滿足自己醜陋的慾望。
從繪摩的表情看來,她已經沒有意識了。長峰不知道是因為被注射了毒品,還是因為過度驚嚇造成精神恍惚的關係。但是不管怎麼說,如果這個時候的繪摩已經失去了意識的話,長蜂還覺得好一點。如果要一邊接受這個事實,一邊慢慢死去的話,就太悲慘了。
切換過幾次畫面後,癱軟倒地,一動也不動的繪摩出現在屏幕上。一個男人拍打著繪摩的臉,操作攝影機的男人則在笑。搞什麼啊,是睡著了喔——男人的聲音邊笑邊這麼說著。
拍著繪摩臉頻的男人轉向這裡。他的表情變得很嚴肅,嘴型是在說:糟了。然後影像就消失了。
長峰雙手緊握,指甲幾乎陷入手掌裡。他緊咬住大臼齒,好像要發出吱吱嘎嘎的聲音似的。
然後繪摩就死了。他明白了。不,是被殺死的。
他的體內正在萌芽的東西促使他動了起來,他的身體發熱,但是他的頭卻冰冷得連自己也感到驚訝。
就在這時候,玄關的信箱傳來了聲音。
10
長蜂的身體感到緊張。當初他決定只要有人回來,就要從窗戶逃走,然而他並沒有那麼做。不採取任何行動就直接離開這裡,已經不在他的考慮範圍內了。
他迅速地環顧屋內,發現水槽上放了一把菜刀。他毫不猶豫,大步走過去拿起菜刀後,躲在放鞋的架子後面。之後門鎖就被打開了。
門打開後,有人走進來。他看起來完全沒有警覺,橫衝直撞地走進屋內。是一個肩膀很窄,頭髮染成金色的少年。他穿著寬大的T恤,下半身穿著很低腰的灰色長褲。
就是這傢伙,長峰想道。
不知道他是伴崎敦也還是菅野快兒,但是長峰確信是他們其中一人。不管是背影還是頭髮的顏色,剛才都在褰而中看過。
長峰跨出步伐。
少年好像察覺到什麼似的,轉過頭來。但是就在這時候,長蜂已經來到他的後面了。
長蜂使盡渾身的力量將手上那把菜刀戳了出去。噗滋一聲,戳穿肉體的觸感傳到他的手上。
菜刀剌進了少年的右腹部。少年用驚訝的表情看著長峰,然後低頭一看,才知道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麼事。
「為什麼……」少年發出呻吟。
長峰無言地拔出菜刀,然後再次刺向相同的部位。少年臉部扭曲,想要推開長峰的身體,但是卻沒有什麼力氣。
當菜刀二度被拔出時,少年用手搗著肚子,癰倒似地跌坐在地上。他移動腳想要逃,但是似乎使不上力,只能在地上滑行,他的表情充滿了驚恐。
但是看著那副表情的長峰,心裡毫無任何憐憫之心,只有憎恨之情油然而生。不會錯的,少年的臉剛才還出現在長峰看到的錄像帶畫面上,他就是蹂躪繪摩致死的禽默之一。
長峰推了少年的胸口一把,少年便應聲倒地。他看著長蜂,用很微弱的聲音問:「你是誰?」
長峰單腳跨過了少年的身體,然後直接坐下去。可能是因為太痛的關係,少年發出了慘叫聲,雙腳亂踢,雙手亂揮。
露在T恤袖子外的手臂廣色,和剛才錄像帶裡的那兩個男子的裸體膚色一樣。就是這隻手臂抓住繪摩,傷害了她身為人類的尊嚴、剝奪了她的人生。原本即將綻放光芒的青春扉頁,卻慘遭無情的摧殘。
當長峰回過神時,他已經將菜刀朝少年的胸口砍了下去。少年的嘴裡發出慘絕人寰的叫聲。
「不要叫,否則我接下來要從這裡刺下去囉。」長峰用菜刀的尖端抵住少年的喉嚨。這個時候他才發現,自己的手和菜刀上都沾滿了血。
少年像喊萬歲一樣,伸直雙手,靜止不動。他的眼睛睜得很大,好像想要說什麼似的,但是長峰聽不見,只聽見喘氣的聲音,他的臉色已接近灰色了。
「你是伴崎嗎?還是菅野快兒?」
少年拚命地動著嘴巴,不過還是只發出了喘氣聲。
「伴崎嗎?」長峰又問一次。
少年略微點頭,目光開始變得渙散無神。
「菅野快兒在哪裡?」
然而伴崎沒有回答,他想要閉上眼睛。
「回答我!菅野快兒在哪裡?」長峰搖著少年的身體。少年卻像人偶一樣軟綿線的。
伴崎的嘴唇略微張開,長峰將耳朵貼近。
「逃到……長野的……民宿。」
「長野?長野縣嗎?哪裡的民宿?」
長峰不斷搖著伴崎的身體,但是他的嘴唇已經不會動,手腳也伸直了。他的眼睛微微張開,無神地看著上方。
長峰慢慢放開伴崎的身體。伴崎已經不會動了,長峰試著抓住他伸直的手腕。沒有脈搏。
這麼快就死了——
長峰看著靠坐在床邊的伴崎的屍體。他的丁恤已經被血染紅到幾乎看不出原來的顏色,地板上也是一片血紅。長峰這才發現自己的身上也一樣,不過這種事情根本不重要。
不能就這樣算了,他心想,就這樣讓他死了,根本連報仇都說不上。要讓他死得更慘,更沒人性。還要更加倍、加倍、再加倍——
長峰的視線像是在舔伴崎全身似的上下游移,最後停在某一點,就是伴崎的胯下。
長峰將手放在伴崎長褲的扣子上。他打開扣子,將長褲和內褲一起褪下。被xx毛包覆的男性生殖器露了出來,縮得小小的。剛才大概尿失禁了吧,有股尿騷味。
繪摩就是被迫含著這個醜陋的東西——
厭惡與憎恨再次在長峰的體內亂竄。他拿起沾滿血的菜刀,朝著伴崎的生殖器根部用力砍下。不過可能是因為刀上沾的血已經凝固的關係,所以幾乎沒切開。他用伴崎的長褲擦拭刀上的血,再砍了一次。這次長峰就感覺到扎扎實實切下去的手感了。他瘋狂地重複著這個動作,然後在不知道砍第幾次的時候,男性生殖器終於和伴崎的身體分離了。
沒有流什麼血。
長峰看著屍體的臉。伴崎的表情和剛才一樣,換言之,就是面無表情。
這令長峰感到生氣。
如果是活著的時候失去生殖器的話,應該會比死還痛苦才對。他的生存價值,就是用這玩意兒蹂躪女性,以逞自己的獸慾。為什麼不在他死之前讓他失去這玩意兒呢?長峰感到不甘。現在這個禽獸已經無法知道自己失去了生存價值,也感覺不到痛楚。
長峰雙手握著菜刀,拚命在屍體上亂砍,管他是胸部還是腹部。同時,他邊砍邊流下淚來。
即使殺死了兇手、即使把他的屍體碎屍萬段,女兒被奪走的恨還是一點都沒有消除,悲傷也沒有得到撫慰。
如果讓他活下去,叫他反省的話,又能勉強達到目的嗎?這種人渣真的會反省嗎?就算他反省了,長峰也不能原諒他——因為繪摩回不來了。時間不會倒轉。長峰只要一想到這種為非作歹的人,被關進牢裡仍然可以活著,就覺得無法忍受。
長峰一邊懊惱著,一邊繼續揮動著菜刀。他明白即使報了仇,他還是無法挽回任何事情。什麼都無法解決,未來也不知該何去何從。不過話說回來,如果只因為這樣就不復仇的話,接下來等著他的,只是日復一日的苦悶罷了。就跟生活在地獄裡一直到死沒什麼兩樣。自己所愛的人被莫名其妙地奪走時,人生就再也看不見光明了。
伴崎敦也的屍體是被一個叫做元村的十八歲少年發現的。元村以前和敦也是高中同學,敦也休學後,他們還是常常一起出去玩。那一天元村要讓敦也看他新買的機車,而來公寓找敦也。
發現屍體的他,用手機通報了當地的警察局。警察趕到時,元村正坐在房間的外面。並不是因為他懂得保持現場狀態,「我根本沒辦法在那個房間裡待下去。」他似乎一臉驚嚇地對警察這麼說。
事實上,元村看見屍體的那一瞬間就吐了。後來在勘驗現場時,確認了那就是他的嘔吐警察一走進屋內就嚇到了——眼前的景象淒慘得難以形容。最後就連警察也在屋外等待轄區的西新井分局的調查員過來。
西新井分局的調查人員們看見屍體的狀態後,也摀住眼睛,就連資深的鑒識課人員也皺著眉頭說:「從來沒看過這樣的屍體。」
由於屍體上有無數的刀傷,xxxx還被切除了,所以可以判定為他殺。在場人員立刻通知警視廳。
敦也的父母接到通知後也趕了過來。敦也的母親看見屍體後驚聲尖叫,然後就因為貧血而昏倒;他的父親則僵在原地一動也不動。刑警想要詢問父親一些問題,不過他的嘴裡只有一句:
「兒子的事都是老婆在管。」唯一回答的問題,就是為什麼要讓未成年的孩子一個人住在外面。
他勉為其難地說,因為敦也高中中輟,所以給他租了一間房子讓他唸書,好參加大學資格入學檢定考。但是為什麼屋內完全看不出有在唸書的樣子?針對這一點,他僅回答:「去問我老婆。」
雖然這是件異常的離奇殺人案件,但是隨著現場勘驗的進行,調查人員們的臉上開始浮現出樂觀的神色——因為他們找到了足以鎖定兇手的物證。
例如,凶器就掉落在屍體的旁邊。那是所謂的萬能刀,但不是新的。雖然不知道這把刀是不是原本就是這間屋子裡的東西,但是握柄上清楚留有指紋。相同人物的指紋,在房間內各處都有發現。此外,屋內還有穿著鞋來回走動的鞋印。
再者,兇手的衣物被丟棄在床上,上面全都沾有血跡,警方推測應該是兇手為了逃走而脫下很明顯,那些衣物不是被害人的。白色Polo衫和深藍色長褲都不是被害人的尺寸。而且更重要的是,就對服裝的喜好而言,也和被害人平常穿的衣服類型差太多了。
到了第二天,警方又再次偵訊伴崎敦也的父母——其實可說是只偵訊他的母親。還處於失神狀態的她只一個勁地哭,對於警察提出的問題,根本無法好好回答。但是警方試著整理她支離破碎的答案後,伴崎敦也最近的生活雛形大致浮現了。
伴崎一、兩星期會回家一次,主要目的是拿零用錢。這時母親會給他五萬圓左右。他的父親經營運輸業,包含兒子的教育在內,家裡的大小事全都交給老婆處理。
兒子平常過著什麼樣的生活,和怎麼樣的朋友交往,做為母親的卻渾然不知。並不是她沒興趣或是不擔心,「每次問他這些事,他就會暴跳如雷。」他的母親說。據說敦也也嚴禁母親去他的公寓。
因為這個狀況,所以可以看出他母親對於伴崎為什麼會被殺,心裡一點譜也沒有。頂多只會說:「他好像交了很多壞朋友,所以會不會是因為什麼事爭吵而被殺呢?」
刑警們開始過濾伴崎的交友關係。不久後,便列出了幾個人的姓名。其中和敦也最要好的,好像是一個叫做菅野快兒的少年,他是敦也的國中同學。伴崎最後一次被人看到是在快餐店,當時和他在一起的就是菅野。
兩名刑警趕緊前往菅野家。那裡距離伴崎的老家走路只要幾分鐘。
但是菅野快兒不在家。出來開門的母親說他去旅行了,不過不知道他去哪裡,即使打手機給他也不接。菅野的母親經營一間小酒店,十年前就和丈夫離婚了。因為忙於工作,所以她好像不太管兒子的事。
刑警們請求菅野的母親讓他們進入菅野的房間之後,便決定要借走留在屋內的打火機、整發慕斯、CD等物品。這些東西被送到了鑒識課採取指紋。結果發現和在伴崎敦也住處採集到的指紋有幾個是相同的,但是和菜刀上的指紋並不吻合。
即使如此,也不能馬上排除菅野涉案的可能。警方強烈質疑菅野可能和這個案子有什麼關連——因為菅野出門旅行的日子,就是伴崎被殺的那一天。
目前還和伴崎有聯繫的國中同學,除了菅野以外還有一個——是叫個叫做中井誠的少年。警方也去拜訪了這個少年。
中井誠在家。他和伴崎、菅野同樣都是高中輟學,而且也和那兩個人一樣不務正業,每天就像是浮萍般到處閒晃。
在刑警們的眼中,中並誠顯得相當惶恐不安。但是,他們不知道是因為他知道什麼與案子有關的事,還是只是單純地因為看到真正的警察而緊張。
中井誠說,他對這個案子沒有什麼頭緒,最近也沒有和伴崎見面。針對這一點,警方也暗中調查過了,確寞沒有得到伴崎和中井見過面的消息。刑警們偷偷採集回的中井指紋,也和菜刀上的指紋不符。
其中有一個調查了伴崎敦也房間的刑警,發現了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
那就是錄像帶。
刑警一開始並沒有刻意要播放錄像帶來看。他完全不當一回事地將錄像帶放進錄放機裡,心想這最多也只是錄了一些電視節目而已。
然而看到電視機上出現的畫面後,這個刑警嚇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