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故日(1)

  故日
  1
  「好,今天就到這裡,散會。」委員長莊嚴宣佈。
  開得十分漫長乏味的眾議院預算委員會,下午三點鐘終於得以休息了。從疲乏中恢復過來的議員們各自擁向出口處,他們之中出現河島泰介的面龐。他不僅是長老,而且還兼任院內總務和預算決算委員長。
  走廊下的紅色地毯十分刺眼,河島看上去非常疲倦。圍繞日元的升值和機構改革的修正預算辨論不過是逍逍的議論。出走廊離電梯五米左右的地方,河島聽到背後的喊聲,回過了頭。
  「哦,是你?」
  上前握手寒暄的是第一寶飾的谷端干三。看見河島的秘書陪著,就知道發生了相當重要的事件。
  「我們一直在會義館等待,是有關這邊的事……」
  「喝,剛剛結束。報告嗎?」
  「是,你的車在等你。」
  「委員會五點鐘還要繼續進行。」
  「明白,只有一點……」
  電梯出口處,看見門口正有一輛閃閃發光的高級轎臥車停著。河島徐徐點頭:「北見君,你回到議員會館那裡。我稍微耽擱一下。」
  向秘書吩咐後,他坐在後排位子上。
  谷端趕緊坐在助手席上。
  「到經常去的地方。」他向司機發令。
  臥車急駛。車窗外,一片明媚的春光。也許是哈雷慧星靠近的緣故,四月上旬出現了異常氣候。往常本是寒冷的睛天或雨天,而東京好似提前進入了和風細暖的春天。
  可是,兩人並沒感到春天的到來。河島和谷端心情憂鬱,面帶憂愁。那些該判死刑的標的海上的海賊至今還沒有抓到。
  臥車在平河町左拐,進入赤阪街。
  從田原通轉入狹窗道路,此時,連那取名為下午理料的街也十分冷淡。為了防止那些深夜相互追趕的黑色高級車,道路兩旁橫著板壁。現在連一台車也沒有停下。
  「田沼」女人是熟人。該準備的還沒來得及弄好。剛打算進到裡屋內。谷端干三就向女主人要了些酒和涼菜,馬上彎下腰,跪著膝。
  「唔。」
  專心聽取報告的河島也跪坐在席上。
  河島此刻滿臉怒容,稍後,穩定下情緒,從口袋裡托出香煙點燃,輕輕地吸了一口,噴向空中,然後猛地用手掌拍打著膝蓋。
  不管對誰,只要河島發起脾氣時都要低聲地罵幾句。
  「不是只依靠那些夥計就行了嗎?谷端君。當你滿不在乎地來到院內的時候,我想你肯定還帶來了好消息。結果花費了不少的時間,船還是逃跑了。卡車也不見了,國鐵貨物裝在那輛車上又不知道。哎——!我聽到這些報告會高興嗎?」
  谷端沒有申辯,嘴裡一個勁地稱著是,是,是。
  「但,所胃的報告又沒有把那事具體談出來。倘若推斷出那些掠奪者的個體情況,這就意味著我們的成功。所以,無論如何,你們要採取對策。」
  河島掃了他一眼:「發現有什麼可疑的嗎?」
  「是的。我們公司中有一個行為不端的人,是名叫黑田輝之的業務員,到北海道出差,至今杳無音信。從調查他的社交關係中,發現承包我公司廣告業務的廣告代理店也就是人間計劃的老闆津山佑介,今年四十三歲,是一位了不起的騙子。還有叫森尾美紀的模特兒,正在標的海域進行商業製片攝影,一直未見返回東京,所以,我認為這個黑田同津山等人合謀,僱請紋別船隻,製造了掠奪鑽石和劫機事件。」
  河島朝空間看了一會兒,那雙深遽的鷲眼盯著光線微暗的夭花板。
  「不可理解。」
  他就說了這一句。
  「是……?」
  「那叫津山的人太目中無人。他是否知道了在標的海域的秘密?或者只是出於一種好奇心和對金錢的慾望?不可思議的是局外之人能夠幹得出這樣的天衣無縫的事嗎?你們這樣想過嗎?他還有別的目的嗎?」
  「我認為這傢伙是一個道德敗壞的商人,也許圖謀想搞點錢,開辦投資週刊,或者開辦汽車旅館什麼的。」
  「你們聽說過汽車旅館的事?」
  河島板著臉沒有一絲笑容:「津山這人,拿你的話來說已經是四十好幾了嗎?但豐野或者是投資週刊的黑黨首領比他年輕得多。所以,他與那些人根本的性質是不同的。」
  「是,正如你所想的那樣……」
  「啊,好吧。你還是只碰了一點蛛絲螞跡,我常常想起以前的事。喏,大家都辛苦了。其實說這些話真叫人反感,谷端君,回家……回家……」
  谷端干三根本就不只是在寶石界工作,戰後,從西伯利亞復員就在虎門開辦了「和平經濟研究所」的事務所,創辦了日、蘇經濟協作關係團體,他便是該組織裡的主要頭目。特別是在向當時擔任鳩山內閣時代農相的河野一郎贈送貴重寶物之後,便成了院外顧問,負責日蘇漁業貿易、西伯利亞輸油線和西伯利亞石油和煤炭的開發等,親自參加了財界那野心勃勃的開發計劃。
  但財政界是沒有責任的。正當一度開發西伯利亞計劃突飛猛進的時候,河島一郎去世,政府在領土問題上採取僵硬態度致使日蘇關係開始降溫,給對蘇關係帶來影響。往上爬的梯子被抽走,處於逆境狀況的谷端,把出頭的希望又寄托於其它行業,於是強買下第一寶飾公司的股份,搖身一變,又成了該公司的營利者,名譽總經理由河島擔任,作為專務董事能有今天的地位巳是相當實惠的了。
  回家……回家……回家…河島枯濃的口氣有幾分緩和了。
  谷端繼續報告。
  「不過。昨晚追蹤裝有鑽石的北斗丸號船的人是我的心腹,名叫秋村高德,在宮城和福島首海裡失去聯繫,行蹤不明。猜想可能是受到不法分子同貫幸平操縱的北斗丸的打擊後被扣留。最讓人擔心的是,發生的事如像我們推測那樣的話,海匪對秋村施以酷刑,秋村經不起折磨萬一透露出事情真相……」
  秋村高德是第一寶飾的營業部長,是谷端的心腹兼秘書,一位有才幹的男子。正因如此,才委任秋村追擊北斗丸。根據北斗丸的噸位和速度推算出燃料補給的地方,帶上專搞欺詐的美女,調配一艘相似巡邏艇性能的船,但光憑秋村想抓到象同貫這樣的奸詐船長談何容易。甚至就連秋村也不敢開口說此大話。
  與此同時又害怕陰謀暴露。
  「谷端君,看樣子有必要加強對抗措施。」
  河島簡潔地命令道。
  「你對所信賴的秋村未必那樣想,部下倘若被拘留。我們也應當扣留他們的人質,設法誘捕這些罪不可赦的傢伙,興許這樣就可以取回鑽石。谷端君,海盜的主謀不是說巳經靠近東北了嗎?」
  「是,如果動用警察大規模搜查使事情容易暴露,而對我們的人檢查流入東京的汽車是很傷腦筋的事,因此有必要考慮第二善策。我們還瞭解到有關津山佑介的另外一些事情……」
  女招待送來酒和菜。
  谷端歇口氣點燃了一支煙。
  女招待擺完酒餚後走出屋去。
  「啊,太好了。」
  谷端緊跟著邊斟酒邊說:「津山佑介有離婚史,至今也沒有妻子,好像有無數的情人。其中有一位最戀慕的女人叫刀根嚴矢子,在元本木和青山俱樂部,擅長演唱鄉村歌曲和民歌,瞭解津山的工作,從三年前開始同居的。現在還沒正式結婚。」
  「請等等。」
  河島一驚,制止谷端。
  「是刀根嚴矢子?」
  「那女人同刀根靖之有血緣關係?」
  「嚴矢子是刀根靖之的女兒。」
  河島的臉上飛掠過一絲不可捉摸的笑意。
  「那麼,還有一個。也許就是叫森尾美紀子的時裝模特兒,這次同津山他們一起去了北海道的那個模特兒……」
  河島緩緩地端起一杯酒。
  喝了半杯,他大聲地咳了一聲,身子傾斜彎著腰同谷端君講話。
  「明白了,就那樣好。」
  「嗯!」
  「詳細領會還靠自己羅。這以後能擺脫困難局面?為此有必要重新計議?這些全由你自己考慮,難道不是應考慮一個萬全之計?嗯?」
  谷端敏感地看出了河島的內心世界,隨後收住了談話。
  政治家有閃電般的變身之術。就在被劫事件發生之是,便拚命發怒,從各方面採取行動,但從那時開始已過了一個星期了。罪犯的蹤跡一無所知,鑽石到不了手,一味地蠻幹便捅出大漏子。因此要谷端找準他們心臟部位,打擊之事便易如反掌。
  那麼這樣一來,谷端會感到十分困難。對河島來說,最為惱火的是,若採取過份的暴力行動,激怒社會輿論會受到政界的追究。
  谷端此時沒有提出異議。
  「明白了。」他更折服地:「但鑽石之事儘管委託於我們。V先生的事同對方已簽約,作為日本方面必須承擔責任。怎麼樣,V先生的處置和刀根教授的事,請先生照顧了。」
  「嗯,打算還來一杯嗎?」
  河島哭喪著臉:「不到萬不得已不會殺失的。你不要擔心。我看事情的發展也不會像商量的那樣嚴重。谷端君,若真那樣的話,當然是十分狼狽的!即使再發怒也掩蓋不住事實的真相,有必要的話,也可以會一會多布魯依林先生,還可以會一會刀根君。但在我出來之前,你必須對涉及的事搞出一個十全十美的計劃。別忘了問題的關鍵所在。」
  目的仍然是打算逃脫責任——。
  岩石事件以來,對有關政界的金融體制進行了大肆打擊,一般民眾也吵鬧不寧,使收款機構停止工作。從此,企業贊助款和私人援助款必須通過國民協會,除此之外,還對使用廣告商業的事業進行了清理。
  由於沒有參加任何派系,所以歷次磨難谷端都靠自己的力量頂過來,難免不時流露出被勝利沖暈頭腦的自信。
  「什麼都明白了。我將用我的勢力來同海匪作殊死的搏鬥奪回米爾礦山的鑽石後,請照協定將三分之一運到河島事務所。如果先生沒有什麼危險的話,那傢伙由我來處置。」
  河島沒有說話,只是用眼打量著他。
  「誰能說什麼呢?」
  「是,如果照那樣的話,先生這邊要趕快同國汽總裁商量對策。無論是在國鐵和私營汽路方面,都必須借用政府的力量。網走發上野的貨車有數十列,全停在大宮車場,可以讓鐵道公安官員去詳細盤問。如發現可疑的貨物一律沒收。執行部隊由我們擔任,這樣的想法也可以向總裁報告……」
  「明白了。現在就給總裁掛電話。」
  「船上還有卡車的貨物由我全權負責,並擬出具體的行動方案。」
  說完向河島鞠了一躬,站了起來,谷端心裡罵了聲混蛋。當然不是對河島,也許是對正在向東京靠攏的津山佑介。
  結果怎樣,那還難以預料。

《血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