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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籐先生?……啊,那兩位呀!預定了住宿,可現在出去了呀……」
赤湯御守天旅館,雖然是一個名字古雅的旅館,卻也新建了六層樓高的鋼筋混凝土大樓,而且門廳裡,有西式飯店的服務台。
站在那裡的辦事員,望著停在大門邊上的巡邏車,驚慌失措,戰戰兢兢地回答了從車上下來,到此詢問的大妻警部。
「本來旅館已經客滿,一般是要謝絕的,可是,女傭領班阿時來求情,所以……」
「即便客滿,還能找到房間?」
「有無法謝絕的客人……譬如,從縣廳介紹來的,和山形縣有關係的國會議員等有名望人士推薦來的,這裡有二、三間客房是為特殊旅客所準備的備用客房,由於阿時請求才……」
「女傭領班有這種權力?」
「哪裡,不是權力,現在旅館的客房女傭越來越少。阿時的話,有五、六個女傭是言聽計從的。」
「明白了,如果她帶著手下人遠走高飛,旅館就會發生困難,是吧?」
辦事員點頭稱是。
「我們想會晤一下阿時小姐……」
一會兒,辦事員喚來一個身體結實,三十七、八歲的女人,來到服務台。
「是阿時小姐吧?」大妻警部出示了警察證件。
「你和加籐有什麼關係?」
「加籐先生?噢,瑪莉領來的那位?」
「瑪莉?穿狐皮大衣的女子嗎?」
「嗯……因為瑪莉一定要求幫忙,才請求服務台安排的。」
「關於那男子瑪莉怎麼講的?」
「沒有講過什麼,看來交情不深。她以前就是個玩弄男人的女孩子。」
「你們很早就認識嗎?」
「我們在鶴崗附近的湯野濱溫泉是鄰居,我和瑪莉的母親很合得來,那女孩幹了什麼啦?」
「不,瑪莉只是受到了牽連,問題在那個男人身上。」
「說天黑以後回來,過2個小時該回來了吧?」
女傭領班阿時一退下,剛才默不作聲的鳳仙警部,抬頭瞥了一眼大妻警部。
「現在去米澤?」
「對,要去。」
「那麼,我留在這裡吧。」
「為什麼?」
「如果中途一錯開,也許那對男女要回來呢。」
「一個人行嗎?叫警察來吧?」
「我也是警察官嘛。」
「這不是新加坡,是日本啊。」
「我是國際刑警偵察官呀,而且,負責兇殺犯罪案件。我不願讓刑偵工作的歲月白白流逝……一個人活動更方便些。」
「那麼,你留下守候,張網以待,要多加小心……」
5分鐘之後,大妻警部再次乘上巡邏車,離開了赤湯大街,約過了10多分鐘直到米澤市北部。
雨幾乎停了。
「我想先去米澤警署,你知道地點嗎?」
「當然知道,不去表町嗎?」
「不,我有了新的考慮。」
大妻警部的新想法,使米澤警部的刑事科長頗感棘手。
「真無從下手,信步大街,到處可聽到織機的機器聲。」
「我認為那聲音恰好是個問題。印刷假美鈔的機器聲和織機的卡嚓、卡嚓響很相似,我想尋找這樣場所。最近用卡車運來了分散包捆的機械部件,在此安裝好機械進行工作,可是既不掛招牌,也不見運產品出去的工廠。」
「僅憑這些太難了……最近不僅紡織業,米澤又雨後春筍般地冒出了精密機械,金屬工業等各類工廠,如果有人注意到捆包的沉重貨物象印刷機之類就好了,可是,恐怕即使有目擊者,他們也不會瞭解是什麼機械的吧。」
「請等一等,還有一條線索,那貨物是用一輛黑色卡車搬運的。」
「黑色卡車?真怪。」
「知道黑龍黨這個右翼團體嗎?」
「嗯,聽說過,米澤雖然也有黑龍黨支部,卻不是像樣的辦事處,他們不搞特別的政治活動,也許公安方面都有調查。」
「貨物是黑龍黨的卡車運來的。」
「這可是一條重要線索,不過,一旦涉及黑龍黨,刑事科就不能插手了……這決不是有意強調職責分工,可是不屬刑事科職權範圍的事,那我們不能越權。」
「這是一宗偽造外幣案件,在國際刑警組織也屬刑事科具體經辦,加之,在該案的背景下,發生了一起海外兇殺,4起國內兇殺案件。」
「倘若有兇殺案,應該由刑事科負責。」
「能請您協助嗎?」
「好吧,馬上進行調查瞭解。另外,請與公安方面也聯繫一下。」
大妻警部採納了刑事科長的建議,拜訪了公安科,他與公安科長談了案情的始末。
「的確,我們曾接到報告,黑龍黨專用停車場駛進了一輛黑色卡車,這裡是個偏僻的小城,那輛寫著——歸還北方領土、尖閣列島是日本領土!……的卡車引起了人們的注目。大概一個月前,這消息傳到了我們公安科。」
「準確無誤,一個月前,從灑田斬山居倉庫,卡車把拆散打包好的機械運了出來。」
「那麼,那東西運到米澤後,安裝並印刷假美鈔了。」
「我想是這樣的。」
年青的公安科長,胳脯抱在胸前,沉思著。
看來,他才30多歲,這麼年輕就任警部、公安科長,一定是大學畢業,而且出類拔萃。
「如果這是事實,則是一樁重大的事件,可是,還沒有對黑龍黨辦事處進行搜查的理由,還沒有掌握偽造100元假美鈔的確鑿證據吧。」
大妻警部沉著地點點頭。
「很遺憾,沒有黑龍黨和假美鈔之間有糾葛的證據。」
「請等一會兒。」
「公安科長撇下大妻警部,逕自出了屋子,大約過了10分鐘,他目光炯炯地奔了回來。
「進行搜查吧。」
「搜查黑龍黨辦事處嗎?」
「這是您的希望吧。剛才,查閱了拘留人員名單,有一個男子,在小野川溫泉鬧事,被拘留,他正是黑龍黨黨員,這樣,利用此理由可以進行搜查。」
「說到小野川溫泉,它在米澤市內嗎?」
「它雖屬市區,但卻在離車站8公里的山中,是鬼面川河畔的溫泉浴場,村鎮合併時劃給了米澤市,不管怎樣,搗他一下吧。」
「黑龍黨支部在?……」
「在供奉上杉謙信的上杉神社的松岬公園的北側,叫北崛端町,和這裡相隔二個街區,一起去好嗎。」
「想去看一看呢。」
「那麼,請吧!」、
公安科長乾淨利落地指揮著。
隔了10分鐘,開好了米澤地方法院的搜查證,10多位公安科員分乘3輛汽車,直奔黑龍黨支部。
「幹什麼?」
「我們有什麼問題?」
黑龍黨員們在一座二層樓舊房子的辦公室大減大叫,公安科員推開眾人衝了進去,有三、四個人衝上了二樓。
大妻警部耳內聽得一聲大喊——逃跑啦……多半是二樓的男人,翻窗越過毗鄰的屋頂,溜掉了。
「逃掉的是什麼樣的人。」公安科長詢問從二樓下來的部下。
「年齡很大,大致60左右吧。那傢伙行動敏捷,和年紀不般配,是個有柔身輕功的靈活男人。」
大妻警部聽到一半,就想到,逃跑的可能是高倉大尉。
「有沒有發現諸如皮箱、手提包什麼的?」
「哎呀,這麼說有一隻小型皮箱,嵌著Y.T大寫字母,裡面除了替換衣服和洗漱用具,別的沒有什麼。」
Y.T……這是高倉勇太郎名字的大寫字母。
「那傢伙逃往什麼地方去了?」
「順著屋頂跑的,不知究竟去哪,也許是停車場。」
警察對辦事處進行了徹底搜查,可是,大妻警部大失所望,一張假美鈔也未發現,現在只好期待刑偵科員的努力了。
可是,事出突然,那個刑警科員一時疏忽,搞糟了全盤。
「啊,大妻先生,真對不起……」
刑偵科長朝走進米澤警署刑偵科的大妻警部說。
「沒查到貨物搬去的場所嗎?」
「哪裡,知是知道,據報告,刑警正在一家探聽情況時,見那輛黑色汽車飛快地開到隔壁鄰居家,然後從裡面搬出二件象貨物的東西裝到車上,又飛一般開車跑了。」
「搜查過那座房子嗎?」
「不,還沒有開搜查證哩。」
「馬上去吧。」
大妻警部催促刑警科長走出米澤警署大門,來到倘未回酒田,正坐在駕駛室內無拘無束地吃著漢堡牛肉餅,啜飲罐頭果汁的籐井巡查跟前。
「勞駕,情況緊急,能再辛苦一趙嗎?」
「這回上那啊?」
「表町,刑警科長會告訴你具體地點。」
籐井巡查扔掉喝到一半的罐頭果汁,啟動巡邏車。
「表町的哪一帶?」
「拘留所附近。」
刑警科長回答了籐井巡查的提問。
大妻警部問道:「離拘留所遠嗎?」
「不遠,200米左右。」
果然,巡邏車開了不到5分鐘,來到了那座房前。
「進去搜查吧。」
「不,沒有開具搜查證,不合適吧?」
「沒關係,有公安科搜查有關黑龍黨支部的搜查證。」
大妻警部先跳下汽車,刑警科長從後面跟了上來。
「這一家嗎?」
刑警科長默默地點了點頭。
「籐並君,一起來吧!如果裡面有人抵抗,可以開槍警告。」
「真開槍行嗎?」
「行,只要朝天棚開槍就行。」
籐並巡查握著手槍,站在前面,一腳踢開大門,3人同時一湧而人。
可是,執槍戒備抵抗的籐井,不知所措地回首望著大妻警部——屋內有兩個男子,受到毫無防備的襲擊後,竟然目瞪口呆地看著3人,當發現籐井巡查端著手槍,慌慌忙忙地舉起了雙手。
「就你們2個人嗎?」
大妻警部話音剛落,兩個男子幾乎同時連連點頭。他們的眼前,放著勝利女神牌印刷機,大概剛才還在印刷吧,屋裡散發著油墨氣味。
「籐井君,帶手銬了吧。」
「帶著。」
「把兩人銬在一起。」
籐井巡查按吩咐,讓兩個男子並排站著,把一個人的右手與另一個人的左手銬在一起。
「我、我們沒幹什麼壞事哪。」
「干了壞事!即使日本不通用,偽造海外通用的外國假鈔還不構成犯罪?」
「偽造外幣!?」
上年紀的男子,驚訝地喊著。
「是啊,你們不是在印刷100元假美鈔嗎?」
「那果真是假鈔票?……」
一個男子不由哀歎了一聲,另一個也哭喪著臉,埋怨被同夥耍了。
「我說過嘛,若說印刷玩具怎麼用這麼好的機械,原版也太精緻了。」
「玩具?……」
大妻警部仔細辨別著他們的臉色。
「是這樣的,他們對我們說:印刷兒童玩具的鈔票,把我們從東京帶了來。」
「特意從東京來?為了印刷玩具……不感到奇怪嗎?……」
另一個接上話茬又說:「我們也感到奇怪,可工資高,所以……」
「我在中途覺得奇怪,我曾和這個夥伴說,我們是不是被壞人利用了?可他說:這種錢日本不能用,按要求好好幹活吧。所以我就……」
「那麼,總共印了多少張?」
「經常有個男子來嚴厲檢查,一天至多印200張左右。」
「200張,就是2萬美元,兌換成日元是400萬,全部算在內,總共印了多少?」
「噢,四、五千張吧。」
兩個男子同時回頭看了看身後,那裡擱著切剪成美鈔規格的一大堆正待印刷的藝術用紙。
「印好的在哪?」
「被剛才來的監督人帶走了。」
「不知怎麼的,他很驚慌。」
大妻警部禁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從北崛端町黑龍黨辦事處逃出的高倉大尉,利用停車場的卡車,趕到假美鈔印刷廠,帶上已經印好的紙幣,逃跑了。
「這以前,還有誰來過?」
大妻警部是在問加籐,即鬼頭英一的情況。
「來過的,一個男的和一個女人……」
果然來過了。
「那麼後來怎麼的啦?」
「不知從哪來了電話,兩個慌慌忙忙地逃走了。」
「電話?」
「對,剛開始是我接的,是個女人聲音問:加籐先生在那兒嗎?這樣我把電話遞給了那男人。」
大妻警部馬上想到糟了,來電話的一定是赤湯御守開旅館的女傭領班阿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