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要人密談

    張紹光膚色潔白光滑,明亮的眼睛有一種難以言狀的誘惑力。
    他只有二十八歲,外表看來也很健康,然而卻有著心病。
    孩提時代他就惹人喜愛,這一點他是知道的。
    直到如今,他依然像過去一樣引人注目,可以說是有人緣吧。
    過去張紹光家中還是有些資產的,先後供他到英國、日本等國家留學。他歸國後,家道中落,父親又臥病在床。
    張家之所以敗落,是由於父親性格頑固乖僻所至。
    每當想到父親,張紹光首先浮現在頭腦裡的就是「頑固」二字。其實所謂頑固,表面上並沒有什麼可指摘的地方。他想:「父親頑固,不過是忠實於自己的意念,不阿諛奉承……」
    實際上,這正是他的美德。也由於這個原因,他無法和本地官員搞好關係,還被扣上「誹謗當今聖上」的罪名關進了監獄。
    當時,張紹光的母親擔心正在留學的兒子會為此擔憂,影響學業,未將此事告訴張紹光。
    為了營救丈夫,張紹光的母親花了大量金錢。張家的經濟日益拮据,很多田地也隨之轉入他人之手。
    在獄中,張紹光的父親受盡折磨。回家後,患重病臥床不起,不久便與世長辭了。
    性格開朗、身體健康的張紹光,懷看對未來的憧憬回到了祖國。不料,剛剛踏入故土就受到極大的刺激,在心靈深處留下了陰影,這就是他的心病。
    然而,他絲毫未露聲色。
    埋葬亡父之後,為了撫養母親和妹妹,他來到了北京。
    他在國外專攻法律,可是在清朝,法律是最不受重視也最無用的。由於清廷中人的肆意妄為,地方軍閥借助武力橫行霸道、貪污受賄……他們憑借這些手段經管一切事務,在這樣的國家裡,近代法律便成為毫無意義的東西了。
    當別人問他在國外學的是哪一類學科時,他回答道:「我是專學偵探術的。」
    張紹光不是口才出眾的社交家,不過有時興致所致,也會侃侃而談。但平素多半是緘口寡言的。
    他討人喜歡,倒不是因為他會奉承人,而是由於他的沉默寡言。
    在國外學的法律,歸國後既然無用武之地,他只好根據自己的性格另謀出路。
    通過關係,他拜訪了一些有權勢的人。然而,開始並不是一帆風順的。甚至有人直截了當地說,自己接見他,只不過是看在介紹人的情面上而已。但在交談的過程中,對他逐漸產生了好感。於是,便對他說:「有事你就來吧。只要我能辦到的,一定盡力而為。」
    到後來,簡直把他當作親人了。棒槌學堂·出品
    為了找工作,張紹光到處拜訪,實在厭煩,可是他又不得不這樣做。
    一段時何後,他改變了做法。在拜訪的要人中,他進行了選擇。當他被人引見給振貝子之後,便暗自下決心說:「好!我一定盯住他不放。」
    正在行時走運的慶親王的貴公子——振貝子是個聰明人,對待下屬也還過得去。張紹光心想,在目前的狀況下,依靠他還可以勉強混下去。
    當然,他並非沒有苦惱,因為這位貴公子是個出名的討厭漢人的人。然而,張紹光認為振貝子的大滿族主義只不過是偏見罷了。
    不論清廷如何遺憾,在滿族裡面確實難以找到才華出眾的人物。從人口比例來說,在全國人口中滿族是少數。他們統治了中國長達二百數十年之久。在這漫長的歲月裡,滿族人一直受朝廷的優待。他們無須工作便可得到俸祿,過著優裕的生活。這樣一來,即便是能夠被培養成萌芽,也會枯萎。
    在某種意義上說,在艱苦的環境裡,反而會培養出優秀的人才。
    此外,滿族中世襲的騎兵將校,不會騎馬已不算稀罕的事了。在滿族的高級將校中,只在每年一度的「秋季大檢閱」的閱兵式上穿穿軍服的,也不乏其人。
    這時,滿族和漢族的區別業已形成。清朝最盛期乾隆皇帝當政時,曾屢發聖旨告戒滿牌子弟應做到下列事項:
    △不許模仿漢族人著衣方式。
    △勤奮學習滿文不得怠惰。
    據說頒布上述聖諭,是滿族子弟已討厭本民族的那種半遊牧民族所特有的庸俗不雅的衣著,而喜愛穿漢族的優雅寬敞的服裝;另一種原因是,能說滿語者也愈來愈少了。
    事實上,滿族已被漢族同化了。朝廷制止上述現象的發展,不過是滿族至上主義的觀念所致。
    振貝子討厭漢人,然而,張紹光是一個才華出眾頗有魄力的漢族人。在振貝子的心目中也就不覺得這個漢人有什麼令人討厭的地方了。
    振貝子曾想讓張紹光作自己的幕僚,但被他謝絕了。他說:「我感到現在這樣比較自由,也有利於我多學習一些知識。」
    振貝子聽了張紹光的話,更加賞識他了。
    「他是個沒有什麼野心的人。是漢族人中少有的傑出人物。」在父親慶親王面前振貝子對張紹光大加褒獎。
    張紹光並不重視陞官發財。他很敏感。他感到時代正在變,認為不必急於到達官豪吏身邊去任職。
    張紹光開玩笑地說自己在國外學的是「偵探術」,振貝子信以為真,還向主管巡警的官吏們介紹,說張紹光是搜查犯罪分子的權威人士。甚至連這樣的話都說出來了:「各位如果有什麼疑難案件,可求助於張先生。」
    張紹光不想急於做官,但振貝子對他倍加賞識,為了報答知遇之恩,他便經常向巡警們介紹一些外國的搜查破案的事例。
    其實介紹這些案例,張紹光並沒有動什麼腦筋,他只不過是將外國的案例翻譯過來加以介紹而已,但卻使這些官吏們欽佩不已。
    文保泰案件發生後,被稱為偵察專家的張紹光,理所當然地被請去協助辦案,並被帶到現場偵察。這件怪案,確實像振貝子所講的:「一般巡警是難以勝任的」。
    案件發生後,振貝子曾向張紹光說,一些身居要職的大官們對這件案子頗為關心,希望張紹光將現場調查的情況向這些要人們作一番介紹。
    這樣,張紹光便被帶到燒酒胡同來了。
    進門之後,他被帶進一間寬敞的屋子,當時只有他一個人。他立即感到這一家不同尋常……
    振貝子讓他在此等候,並將今晚參加秘密會議的要人的名單告訴了他:
    慶親王
    振貝子
    外務部尚書那桐
    直隸總督袁世凱
    外務部右侍郎唐紹儀
    陶大均
    一共六名。
    「你看,這些都是當今清廷中的顯赫人物吧!」
    振貝子得意洋洋地講。他也是這些成員中的一個,因此心情很愉快。
    事先張紹光只知道要他介紹一下調查文保泰案件的經過,至於向什麼人匯報,他一無所知。
    張紹光心想:「振貝子讓自己在此等待,可能是這六名要員要進行密談,然後再聽取自己的匯報吧。」
    「到底這六個人要談些什麼呢?」
    張紹光自稱在國外專攻偵探術,本來是想以此解嘲。可是,在和巡警官吏們結交的過程中,他發現彼等確屬無能之輩。久而久之,在他的自我感覺中,逐漸形成了「難道我不是一個真正有偵探才能的人嗎?」的概念。
    實際上,在他的協助下,的確破獲了兩、三宗案子。他的自信決非毫無根據。
    他的思路又回到現實中。他抱著胳膊想:「這個地方也真可疑。開會的人也很奇怪……」
    在等待的過程中,他有充分的時間去思考這六個大人物開會的目的,以及為什麼要把他叫來。
    他已瞭解到悠悠館殺人案件涉及到丟失二十五萬元的事。在調查文保泰被殺之前,兩個在現場的日本人和侍女芳蘭,曾將秘密告訴了張紹光,並一再叮囑張紹光,不要將此事告訴巡捕營。
    根據上述情況可以推斷,授受二十五萬元的事,是在暗中進行的。
    張紹光想:「芳蘭為什麼要把瞞著巡警的事洩露給我呢?」
    「也許自己曾在日本留過學,還用日語和那須啟吾、土井策太郎二人交談,她以為我與他們很密切吧。」
    「不過,更主要的還是……」
    「也許在慶親王的王府裡曾和芳蘭見過面,芳蘭認為我是慶親王這條線上的人物,將秘密告訴我了。」
    「那兩個日本人肯定是聽了芳蘭的介紹以後才相信我的。」
    「根據上述各種線索分析,二十五萬元與慶親王有關……」
    經過初步推斷,張紹光得出這麼一個結論。
    今晚六個大人物秘密開會,證明丟失的錢不僅與慶親王有關,同時也涉及到這個小集團的利益。
    本來準備讓大家平分的錢,居然不翼而飛。
    因之,必須向有關人員說明原委。
    若只說錢忽然丟失了,誰也不會答應,決不輕易放過。
    到底錢是怎麼丟失的呢?今天找張紹光來,大概就是為了讓他來說明二十五萬元被竊的來龍去脈。
    假定沒有任何重要關係,這些堂堂要人為什麼對民間人士之被殺,如此感興趣,而想瞭解其真相呢?
    袁世凱等人,背叛了維新派,居然將譚嗣同、林旭等前途有為的人置於死地。其他一些人也和袁一樣,他們不會為一個人的死活奔走的。平素從來也沒有聽說過這些人對搜查犯罪分子的事特別感興趣。
    既然慶親王父子及其秘書陶大均都是一條線上的,估計那桐也是同一條線上的人物吧。
    袁世凱及其幕僚唐紹儀則屬另一派系。
    從哥倫比亞大學畢業的唐紹儀,雖說是幕僚,然而卻擔當著外交任務。
    「如此看來,這二十五萬元也涉及到外交問題了。」
    張紹光首先從出席今晚秘密會議的要人去分析,不斷地向事情的廣度和深度推論。
    掌握了線索,就能大體上知道這筆錢的性質了。暗中授受的錢財,除了用來作為賄賂的經費以外,不會用於其它方面的吧。
    根據目前的國際形勢,可以推斷日本和俄國雙方都在用金錢來收買清政府的要人。這筆錢來自日本,俄國這條線索可暫時取消。
    看來,在這筆款項背後,隱藏著日本破壞清朝廷和俄國達成協定的意圖。
    目前,強烈主張重新締結中俄撤兵條約的是袁世凱。
    日本收買的對象當然是外務部要人慶親王、那桐和主張重新簽訂中俄撤兵協定的袁世凱等兩大派系的人。
    「看來,這是完全合乎情理的。」張紹光情不自禁地笑了笑。
    用來攤分的巨款突然丟失了,他們一夥人自然要查明真實情況。
    可是,負責聯繫和接受這筆錢財的文保泰已經死了。
    案件發生後立即到現場偵察的是張紹光,當然要找他來介紹情況了。
    這時,來叫張紹光去匯報情況的是陶大均,而不是振貝子。
    迄今為止在這六人之中,張紹光尚未見過面的是袁世凱和唐紹儀。
    袁世凱身材矮小,額部突出,眼神令人感到有些呆滯,根本不像個大人物。
    「聽說,對這個人是不能掉以輕心的。看來,他是為了不使別人對他有所戒備,才故意裝成傻里傻氣的吧?!」
    張紹光一邊看著他,一邊思考著。棒槌學堂·出品
    「文保泰死後,你和巡捕營的官員們一塊兒到過現場。希望你把當時的情況向在座的各位介紹一下。」振貝子說。
    這位貴公子的頭銜是新設的「商部」尚書,是個年青的閣僚。
    張紹光站在坐在朱漆椅子上的六個人面前,連個座位也沒有。
    「真是豈有此理,這麼對待我。」他內心氣憤不平。
    「從哪兒說起好呢?」張紹光問道。他模仿袁世凱的樣子。心想,最好也讓你們這些人覺得我是個傻里傻氣的人。
    「把你看到的全都說出來。」振貝子說。
    「是嗎?……那麼,從哪兒說起好呢?……」張紹光做出仔細思考的樣子。
    這時,那桐感到坐在椅子上有些不舒坦,便搖了搖他那肥胖的身軀,插話道:「介紹情況之前,我想先問你一件事……在同一住宅裡發生了也許和文保泰之死有失的案件,你知道嗎?」
    「如果您說的是文家一個姓劉的男傭人被殺的事,我是聽說了的。據說他是在文宅院子的犄角里被人打死的。」張紹光回答說。
    那桐提出這個問題,是想試試對方到底對該事件瞭解到什麼程度。張紹光何答後,那桐像是放心了似的深深地點了點頭。
    那桐尚未出人頭地時,他的眼睛細得像一條線。現在呢,他身居高官要職,面部肥脹得使那對眼睛顯得更加細小了。
    他非常講究飲食,吃得很多,看來,還有繼續發胖的趨勢。
    根據同時代人的文字記載:
    ——那桐善食,非佳餚不可,每餐必備人參魚翅、啖之立盡。其庖人月領菜金多達六、七百元——
    他的面部表情使人感到像剛剛飽餐了一頓美食。
    只要張紹光的視線一接觸到那桐,不知什麼緣故,就好像聽到了他饞得嚥唾沫的聲音似的。
    張紹光扼要地介紹了案情的經過。
    「我本來不信邪。可是這個案子卻像魔鬼卡住我的脖梗似的,硬叫我相信魔鬼的存在。」袁世凱邊說邊眨巴眼睛。
    「文保泰不像是會自殺的人。可是,現在看來,除了認為他是因故突然自殺以外,無法有其它解釋。」陶大均說。
    「不!我想不能看作是因故突然自殺。」張紹光斬釘截鐵地講,「凶器八厘米長,將近一半戳在他身上,這需要很大力氣才能做到。假使他是因故突然自殺,瘋狂般用力狠戳自己的肩膀,那麼,他的手指一定沽滿了血。可是,在被害者的兩隻手上卻看不到任何血跡。據說他平素寫字、工作,一向習慣用右手。可是,當時他的右手還拿著紙呢,而且是大扇料紙,大概準備按照石碑的大小裁紙呢。他旁邊還放著一把剪子,要是自殺,與其用那種不足十厘米的奇妙的小刀刃,倒不如用剪子更合適。我覺得不能從因故突然自殺這個角度來考慮,我有證據說明這個問題。凶器上有劇毒。我想,在凶器上塗毒藥也要費時間的吧。」
    「這麼說,它就成了一樁人們腦子裡無法解答的殺人案了。」慶親王啪地一聲拍了一下椅子的扶手說。
    「你的腦子不行了,要是我,是可以想到的。」
    張紹光剛要把這話說出來,但還是嚥回去了,只是略微點點頭。
    「但是,文保泰的死是確鑿無疑的啊!」那桐歪著腦袋說。
    「說書的常常提到賊從天花板上悄悄溜進屋子裡啊!」振貝子說。
    「悠悠館是西式建築。屋頂是用石棉瓦平鋪的,有些傾斜,但斜度很小,屋頂和天花板之間的空間極其狹小,人不可能藏到裡面去、屋頂上有一個鑲著玻璃的天窗,但這個天窗和天花板裡層之間,相隔也只有十幾厘米,幾乎是重疊在一起的,不可能從天花板裡溜進屋子裡卻。」張紹光從容地回答說。
    「武俠小說裡不是常常提到秘密機關和洞穴什麼的嗎?……」
    那桐自言自語地說道。真看不出來,他還是個愛看武俠小說的人。
    「簡易排水口的水管是直徑三厘米的鉛管,除了排水口以外,再沒有任何洞眼了。」
    「這和巡捕營的報告是一樣的嘛。」慶親王對袁世凱說,「看來,咱們似乎很難破這個案子了。」
    這麼看來,二十五萬元丟得確實奇怪。目前大家就是想均分,也是難以辦到的了。希望咱們還是暫時忍耐一下吧。
    慶親王的眼睛裡流露出這樣的情緒來。
    袁世凱微微地皺了皺眉頭,聳了聳肩膀說:「唉!沒法子。」
    這次開會的目的是希望得到袁世凱和他的外務部右侍郎、外交事務秘書唐紹儀的諒解。
    「不能因為沒法子就算了結吧。」
    振貝子是個血氣方剛的年青人,他不想半途而廢。到目前為止,只要是他經辦的事,全都能照他自己的意願順利地完成,他不願被面前的困難所難倒。
    現在擺在他眼前,確實是個「謎」。
    不解開這個「謎」他決不罷休。
    「張君!屋子裡真的沒有什麼異常現象了嗎?」
    振貝子從椅子裡探出身子問道。
    「悠悠館是文保泰取拓本的地方,既無書架又沒有箱子、櫃子,只有三張日本蓆子、顧客送來的石碑、紫植木桌和三張椅子。水池裡有兩個水桶,還有一個扔在牆角的大字紙簍。一般家庭都將這種字紙簍放在靠近柱子的地方。館內有一根和牆壁緊貼在一塊的石柱,它是用普通的石塊砌起來的,突出牆面約五十厘米。」
    「有一個水桶是空的,另外一個只裝了半桶水。字紙簍是竹編的,裡面只有一些碎紙、兩支用舊了的禿毛筆,以及三個用過的已經散亂了的棉花球……再也沒有什麼特別異常的東西了。」
    張紹光愈談愈顯得鄭重其事。
    反應敏捷的人,大概都會感覺出他說的話裡帶揶揄的成分吧。
    「時代變了。」棒槌學堂·出品
    有著國外生活經歷的張紹光,對這個問題可以說是沒有一點懷疑的餘地。
    張紹光無法解答的是:時代的變化到底給自己帶來多大的影響。
    像目前這樣,從慶親王父子那裡白領薪水,在即將到來的新時代中,這樣做說不定是不允許的。
    另一方面,自己從國外學到的新知識,在新時代裡,肯定是極受歡迎的。
    具體地講,自己的生活將會怎麼樣呢?這一點尚不明確。
    如果不管自己的前途。只考慮眼前的利害,又將如何呢?
    應當怎麼處理這個案件才會對自己最有利呢?
    這是張紹光必須思考的問題。
    在這種情況下,如果很痛快、很順利地說出文保泰案件的來龍去脈,也許會得到自己的主子慶親王父子及一些顯貴要員的信任。然而,這種做法是否能稱得是上策呢?
    張紹光反覆進行思考,最後還是打消了採取積極態度的念頭。
    他愈想愈感到不愉快。
    在這個案件背後,似乎有非常複雜的關係。
    可是他不能就此罷休,他希望用自己的手,像小孩玩翻花線那樣,將錯綜複雜的線抽出一兩根來看看。當他被振貝子叫來的時候,他就下定決心要這麼做了。
    他向這六位要員僅僅匯報了當時的情況。
    北京的秋夜,寒氣逼人。
    張紹光縮著脖子彎著背,從燒酒胡同走向北小街。

《北京悠悠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