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恩尼斯與法蘭絲娃正在散發咖啡與可頒給大廳裡滿臉皺紋、紅著眼睛的居民。這群穿著夏天服飾的客人,好奇地看著派克的保縹與刑警,心裡納悶著為什麼旅館會突然多出許多穿制服的人。
    在每個人低頭喝咖啡時,根本沒人注意到有個人影走過窗戶,停在大門口。
    「喂,恩尼,有啤酒嗎?」
    恩尼斯聽到柏尼的聲音,跳了起來,趕緊穿越大廳,擁抱住這個臉上堆著笑、渾身惡臭的年輕人,還拍著他,彷彿想要確認他的確在他眼前似的。法蘭絲娃不禁落下眼淚,保鏢與刑警也趕緊放下杯子,妮珂則跑出去叫喚賽蒙與派克。吉奔太太從辦公室衝出來,檢查著柏尼骯髒的光腳丫,旋轉著尾巴,以示歡迎。
    恩尼斯說:「太好了,帕尼小子,真高興看到你。我想你該沖個澡、吃點東西……」
    那位資深刑警擺出官方的手勢,不過手中握著吃了一半的可頌,卻讓人看起來並不怎麼專業。「我們有很多問題要問那個年輕人。」
    恩尼斯對著他皺眉。「是的,親愛的,我確定你一定有問題,不過請給這個可憐的小孩一點時間。先讓他沖個澡,然後再慢慢抽絲剝繭吧!」
    那位資深刑警對著他的夥伴彈了手指,「打電話到亞維依,告訴他們我們找到人了。他們可以開始行動了。」
    漢普頓-派克跑上樓,後面是妮珂與賽蒙,他的手搭在柏尼肩上,站在那裡,臉上漾開了笑。「孩子,真高興見到你!」他用力地吞嚥這口氣,「真讓我們擔心了好一陣子,你還好嗎?」
    帕尼咧嘴而笑,點點頭,「好得不能再好了。」
    恩尼斯說:「現在,派克先生,我們何不讓柏尼把全身弄乾淨,再餵他吃點東西!」
    「當然。」派克拍了拍兒子的背,轉身向著賽蒙,「你知道嗎?我都沒有告訴孩子的母親。我已經操了兩份心了。如果你不介意,我想我現在得打個電話給她。哦,我最好也打電話給鮑伯-季格樂,他昨天擔心極了!」
    賽蒙看著手錶,紐約時間清晨四點。他笑了笑說:「不必了,讓我來吧!」
    接下來的幾個小時,賽蒙就這樣來回翻譯柏尼與刑警的對談,簡直累死了。刑警認為,如果他們一再追問相同的問題,帕尼終究會吐露出綁匪的姓名與住處。《普羅旺斯報》的記者再度出現,他們相信自己取得大獨家,而且只要願意入鏡,就可以被他們的鏡頭所捕捉。兩位不明所以的美國客人和村子裡的郵差,還親切地在大廳裡擺姿勢,供他們拍照。太過興奮而清醒著的季格樂,還想發一篇新聞稿,闡述自己在肉票平安獲釋的過程中所扮演的關鍵角色。恩尼斯則堅持辦個慶祝晚會。從未錯失逢迎億萬富翁機會的威廉叔父,也自告奮勇,幫忙妝點晚餐的菜色。賽蒙則是需要睡眠,當妮珂過來把他從刑警身邊拯救出來,帶他回家,他勉強地爬上樓,便和衣倒在床上睡著了。
    六個小時後,衝過澡、刮過鬍子後,賽蒙覺得精神百倍,甚至有些興奮,彷彿肩上的重擔已經全給卸除下來。他用毛巾把頭髮擦乾,看著妮珂穿上一件他從未見過的黑色短洋裝。當他為她拉上拉鏈時,便從背後吻了她古銅色的肌膚。
    「這是否表示我必須打上領帶?」
    妮珂在頸子及手腕內側輕點香粉,「恩尼斯希望我倆看起來體面些。他真是個好人。他希望帶給柏尼一個特別的夜晚。」
    「我會穿上外套,但是不打領帶,也絕對不穿襪子。」
    「懶惰蟲!」
    當妮珂為他挑選了一件襯衫與一套質輕的棉質西裝,他不太確定地喃喃自語,並且一面撣去他最後一次在倫敦穿著的皮鞋上的灰塵。
    在他穿上外套時,妮珂側著頭從背後端詳著他,她金黃色的秀髮被在臉上,光潔而呈古銅色的腿與手臂,與她深色的絲質洋裝相映成趣。賽蒙從沒見過一位比她更美麗的女人。他心想,我或許是個懶惰蟲,但至少是個幸運的懶惰蟲。
    他朝她笑著說:「你會是晚會中最美麗的女人。」他們手攜手,徒步到旅館,平靜地聊著明天的事情。
    波捏托太太從咖啡館的窗戶看見了他們,叫喚著她的先生,「那個英國佬,穿西裝了!」波捏托咕咬著,滿足地低頭看著自己褪了色的藍色短褲,他說:「我喜歡看到一個脫胎換骨的男人。」
    露台上特別擺了一張十人坐的桌子,上面裝飾著恩尼斯最喜歡的粉白色玫瑰圖案的淺碗。燭光挑起了銀器與玻璃杯的光澤,而有著長長瓶頸的香檳酒瓶便置放在花朵之間的冰筒裡。棲宿在噴泉附近的青蛙,此起彼落地奏起一首協奏曲,而盧貝隆溫暖的天空,也懸掛著稀稀疏疏的星兒。
    妮珂與賽蒙步入階梯,朝著池畔的笑語走去。賽蒙在人群中聽見一個洪亮而熟悉的聲音,便把他的雪茄放在外套裡面的暗袋裡。原來是威廉叔父在開御前會議。
    他正對著保持禮貌微笑著的漢普頓說話:「我現在總算見識到德州的寬闊、紐約壯觀的大峽谷,以及普羅旺斯淳樸的簡單風貌,是如何恰當地融於一爐,達到平衡。」他稍作停頓,喝乾了酒杯的酒,然後把空杯遞向酒保。「你親愛的兒子提出來的當兒,我就深受吸引,現在又見到了你的頭……」
    派克說:「我的頭?」
    「難道沒人告訴過你?你的長相酷似凱薩大帝的後裔,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應該是奧古斯都。」
    從他們身邊經過的恩尼斯,聽見了這席話,挑高了眉毛,眼睛往上源。他現在穿著他自創的普羅旺斯傳統服裝——白襯衫、黑長褲與及腰的小外套,還紮著粉紅與綠色條紋的寬腰帶。他一手一個玻璃杯,走過階梯,滿意地看著妮珂。
    他說:「看到這樣一對壁人,真是欣慰。夫人,你看起來和畫中的仕女一樣優雅。」
    賽蒙彎身向前,好把那寬腰帶看得更仔細。「嗯,我不知道你是葛利克俱樂部(GorsokClub)的會員。」
    「親愛的,我不是,不過,我很喜歡這樣的顏色。來吧,每個人都在。」
    跟著派克而來的穿著西裝與靴子的保像,正聽著威廉叔父暢談對印象畫派的觀點聽得入神。歡欣鼓舞的柏尼則帶著無比的興趣,注視著法蘭絲娃穿出來亮相的洋裝。喝了香檳的法蘭絲娃,臉頰上現出一絲緋紅。操著一日濃重口音的流利法文的派克,正與潘太太聊得起勁。潘太太把最後的工作交代給副主廚。她穿著一襲深藍色的斜紋衣裳及令人頭暈的高跟鞋。吉奔太太搜尋著掉落下來的花生與睡著的壁虎,恩尼斯繫在它脖子上的紅白藍緞帶,無疑地將它裝點成最稱職的吉祥物。
    妮珂將手插進賽蒙的臂彎裡,「覺得好些了嗎?」
    他點點頭。這就是他幾個月以來夢寐以求的:很棒的天氣、快樂的人們、在繁星的照耀下歡享晚餐,這也是一個夢想家對於經營飯店的理想。他從沒預期到,這竟然要花費比錢更多的東西——體力、耐心、對於細節無盡的關照、慇勤好客的熱情,這些都是恩尼斯打從旅館一開張就具備的特質。
    他向妮珂表示:「有趣的是,當我今天傍晚醒來的時候,我向自己坦承,我只是生命中的過客。我是個絕佳的客人,但我卻不認為自己能當個好主人。」
    她指掐他的手臂,「我知道,但你至少嘗試了。」
    接著是叉子敲打玻璃杯的聲音,所有的對話都停止了。恩尼斯看著人群,舉起酒杯,「在我們歡欣品嚐潘太太為我們準備的晚宴之前,我提議大家敬我們的貴賓一杯。」
    威廉叔叔擠出一個謙遜的笑容,低頭看看自己衣服上的鈕扣是否扣好。
    「讓我們敬年輕的柏尼,歡迎他平安歸來。我們想念你。」
    柏尼探出頭,邊喝酒邊碎步前進,並且舉起他的啤酒罐,以示感謝。漢普頓把手臂伸向潘太太,他們在前帶領,保鏢跟在三步後的距離,上樓用餐。
    不論是用法文、英文還是德州腔英文,每個人都告訴潘太太,晚餐簡直是曠世之作。琳琅滿目的菜單包括:新鮮蔬菜熬的砂鍋、用豆子、胡蘿入朝鮮薊拼成的拼盤;蔬菜燉羊肉與火腿蛋肉餡;裡在粉紅色的熏鮭魚與蝦夷蔥裡的魚子醬;用迷迭香製成的冰凍果子露,來清清被紅酒與肉類麻痺掉的味覺;還有血紅的烤大蒜佐香料烤羊排,以及柏尼最愛的馬鈴薯搭配果汁;以山羊乳、牛乳及綿羊乳製成的十數種乳酪,然上覆盆子果醬與羅勒的冰桃子;熱咖啡及從新堡來的葡萄搾渣燒酒,則讓人溫暖而不感炙熱;雪茄灰藍色的煙霧,裊裊地在燭光上方索繞著。
    就連威廉叔父也被這一刻的歡愉所感動,滿足地抽著賽蒙最後一支哈瓦那雪茄,吞雲吐霧,把他的藝術家身份暫時拋在九霄雲外。在滿腹溫飽與美酒的作用下,人們變得清懶,連對話都是零星而平靜的。服務生送上更多的咖啡,柏尼與法蘭絲娃趁機齊溜,消失在黑暗之中,而恩尼斯與緊抓著酒杯的潘太太則一齊往廚房走去。漢普頓-派克看著桌子對面開始打鼾的威廉叔父,對著賽蒙與妮珂微笑。
    「我想有這些人保護著,他應該安全吧!我們出去走走」
    他們離開保鏢及威廉叔父,走過公園,來到池畔小屋。漢普頓-派克若有所思地說著話,神情自若,看得出來他通常是別人聆聽的對象。柏尼遭人綁架的震撼,曾讓他思索自己的生活——他的生命大多花在飛機上、辦公室、做生產。嫌更多錢,卻未必懂得如何花錢。他說,他已經有所改變,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加勒比海的小島,巴黎歷史悠久而馳名的餐廳,蘇格蘭綿延數里的鮭魚,都是他享受得起的娛樂,只要他有時間。他駐足望向山谷與遠處的山巒。
    他說:「柏尼愛上了這個地方,我們今天下午聊天的時候,談得很多。你知道嗎?他竟然不願意回美國。他他想跟潘太太一起工作,學習成為一位真正的名廚。」賽蒙說:「她很喜歡他,這應該不是問題。」派克低聲輕關「我想那個小女孩跟他的意願也有關。她是哪裡人?」
    「她是隔壁鄰居,咖啡館主人的女兒。」
    「看起來應該是個好孩子。」派克歎了口氣,他古銅色的臉龐顯得有些嚴肅,「你們必須原諒我,我年紀大了,沒有耐心。我有個小小的建議給你。」
    他們來到池畔小屋,坐在籐椅上,看著被燈光照亮的水面。派克沉默了半晌,然後對賽蒙笑著說:「你總是要我跳過中間步驟,但這是你現在心裡所想的。」他用只銀製季波(ZippO)打火機點燃了香煙,打火機在關上時發出「椒」的一聲。「我必須騰出更多的時間,和家人相處,度過像這般美妙的夜晚。」他從嘴邊拿開香煙,傾身向前,「我總是想一下子做許多事情,我猜,許多因誤打誤撞而成就事業的人都一樣。我們都認為,自己不可或缺,於是總是試著插手每一件事。這實在很蠢,但卻是人性。你一定也在自己身上看到好幾次這樣的情景吧。」
    賽蒙想起他一兩位聰明而白手起家的老客戶,他們總是事必躬親,他同意地點點頭,他說:「獨裁者覺得授權是很困難的。」
    「沒錯,這就是他們失敗的地方,」他笑著說:「現在,這裡有位獨裁者在年紀大的時候學聰明了。」他的語調開始變得像生意人,「好吧,我的一個大問題是廣告,就像那些傢伙所說,我花在廣告上半數的錢是浪費掉了,更嚴重的是,我不知道究竟是哪一半。」
    賽蒙說:「這是賴維修姆(LadLevedm)的名言。」
    派克點點頭。「他正中要害。現在我們想把明年的預算訂在五億美元上下,這是一大筆錢,但是我卻沒時間好好規劃。」
    「你的行銷人員怎麼說?」
    「他們都很好,都很能幹。但是他們之中,沒人具有像你一樣的背景。」派克開始用手指來輔助他要陳述的要點,「首先,你徹頭徹尾瞭解廣告業;其次,你又曾經做得有聲有色;第三,你有足夠的個人財源,所以不怕被炒魷魚,所以敢於表達真正獨立的意見,還有第四點……我想我們應該可以相處得很好。」派克等著說:「現在你可以叫我跳下去了。」
    賽蒙看著妮珂,而她也一直臉上帶笑地注視著他。他感到受寵若驚,而且有些驚訝,但他必須承認,自己深受吸引。「說真的,我不知該說些什麼。但是沒有了興趣,我還有什麼立足之地?」
    「隨你去哪裡,你接受了這份工作,你要飛哪裡都成。而你直接對我負責。」
    「但是聘用與解約怎麼辦?我是說廣告公司。」
    「你說了就算。」
    賽蒙看著泳池,搔搔他的頭。光是看到季格樂在見到這位新客戶時的表情,就足以接受這份工作。五億元美金,你還真得好好做。這的確相當誘惑人,尤其想到有這麼大筆預算可資運用,更令人蠢蠢欲動。如果他無法從過往的廣告公司經驗中,做得有聲有色,那麼……
    一股莫名的罪惡感,促使賽蒙回頭看看旅館的燈火通明,恩尼斯可能已經準備好迎接翌日的到臨。「我不知道。我把恩尼斯找來,他簡直愛死這裡。」
    「好好先生,恩尼斯。我看過他工作。」派克研究著他點燃的香煙頭。「我也考慮過他。假設我把整個協議整合,再加上另外一件小小的投資?」
    「你的意思是?」
    「假設我把旅館買下來,把恩尼斯也算上一份?我會好好照應他。如果我不懂得照應他,那真是個呆子。」派克挑起眉毛,笑著說:「你意下如何?」
    「這種聘請人的方式,未免過於昂貴。」
    「我是個有錢人,賽蒙。」派克起身,看著妮河,「你們考慮一下,希望我們能達成共識。」
    他們看著他走開,一旁的保鏢立即起身跟隨上去,只留下威廉叔父癱睡在椅子上,一群飛蛾在他的頭上盤旋。
    妮珂離開座位,過來坐在賽蒙的膝上。「你有興趣,對不對?很新鮮,很有前景,是不是?」
    賽蒙捐了她光滑的手臂,「你覺得如何?」
    她搖搖頭,「你想我會讓你拎著裝滿腔襯衫的手提箱隻身離開嗎?」她站起身,執起他的手,「走吧,我們去找恩尼斯。」
    半小時後,他們三個坐在廚房,廚房的地板因為剛用拖把抹過,還滑著呢,而不銹鋼與大理石的表面都光潔閃亮。潘太太所開出的隔天某單,釘在門邊的板子上。
    賽蒙把派克的提議告訴恩尼斯,發現自己也正努力地思考著——他承認,自己深受吸引,卻考慮到思尼斯與妮珂,還有旅館以及他自己的動機,最後陷入一陣沉默。
    恩尼斯說:「我想我們應該把最後一滴香檳喝光。」他起身走到冰箱旁,「這是個適合喝香檳的夜晚。」他倒了三杯,「有趣的是,每回我們有什麼重要決定,幾乎都是在廚房做成。」他看著妮珂,「你知道嗎,這一切都是從廚房開始,當時我叨念著他,要他去度個假。」
    賽蒙舉杯,「恩尼斯,祝你身體健康,你一直都是我的好朋友。」
    「讓我們祈禱,我們還有好幾年的好時光。現在,你必須原諒我的誠實——我知道,許多友誼都是因此而葬送掉的,但是我們還是得面對。」恩尼斯啜了口香檳,對著酒杯皺眉,「現實狀況是,旅館大多是維護的工作。而你根本無法讓自己融人。我知道你是個急性子的人.一旦一件事完成,你就想繼續往下走,如果不成,你就會變得脾氣暴躁。」他看著賽蒙,訴說著,「別以為我沒注意到。」
    「真的那麼糟?」
    「簡直可怕。可憐的妮珂,在你歎息鬧脾氣時,還要忍受著你。我不知道,說到妮珂……」
    他轉頭看著她,笑著說:「……請你原諒我這麼說,但我見過女孩子從他身邊來來去去,而他絕對無法找到像你一樣的女人。」恩尼斯稍作停頓,喝了口水,「若他因為無知而讓你離開,那麼他就是最愚蠢的人。」他不以為然地說:「親愛的,若你問我,我會要你接受派克先生的建議。」
    「那你呢?」
    恩尼斯研究著從玻璃杯底部升起的氣泡。「我想,這就是我所夢寐以求的。打從心裡,我只是個老侍官長。我喜歡動員人們,讓每件事井然有序地進行。我會留在這裡。」他又斟香檳,對著妮珂眨眼,「我告訴你,他不會整天出現在我跟前,是多麼令我如釋重負啊!」
    賽蒙的手伸過桌子,握住了妮珂的手,「我想,他是要把我踢走了。」
    她眨眨眼。點點頭,什麼也沒說。
    恩尼斯說:「而我非常希望,你能放幾天假,你看起來就像是貓帶進來的東西。」
    賽蒙揉揉眼睛,「我們講的假期,是沒有綁票、沒有刑警,就像紐約一樣美好安靜的地方,也是妮珂沒去過的。」
    恩尼斯點點頭,笑著舉杯,「我敢說,你一定會回來的。」
    「嗯,會的,我們會回來的。」
    飛機在升空之前,飛過地中海上空,載著他們飛向巴黎。賽蒙已經在「路易的」預訂了晚餐以及拉斐爾飯店有著如小型游泳池的浴缸的房間。他們要搭早晨的飛機到紐約。
    他伸手探進口袋,摸到恩尼斯在他們道別時交給他的信封,然後交給妮珂。
    「他說你應該打開它。」
    她從信封裡取出一把附著銅牌的鑰匙。鑰匙牌上一面刻著茴香酒店,另一面刻著「1」,這是酒店裡視野最棒的頂級房間。還有一張卡片,上面是恩尼斯的字跡:
    只要你想要,它就是你的。
    摯愛你的飯店經營者

《茴香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