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節

    卡繆索又去查看那些搜索來的文件,一邊等待保安科長回來。法官辦事一絲不苟。審訊是十點半開始的,現在已經十一點半。這時,執達吏過來低聲告訴法官比比-呂班到了。
    「叫他進來!」卡繆索回答。
    比比-呂班走進來。人們期望他能說出這句話:「就是他!……」可是他卻驚呆了。見了這張滿是麻子的臉,他再也辨認不出他的「主顧」的面容了。他的猶疑的神色使法官感到詫異。
    「確實是他的身材,他的健壯的身軀。」警察說,「啊!是你,雅克-柯蘭!」他接著說,一邊仔細端詳他的眼睛、額頭的角度和耳朵……「有些東西是無法化裝的……卡繆索先生,確確實實就是他……雅克左臂上有一道刀痕,叫他脫掉外衣,您就能看到了……」
    雅克-柯蘭再次被勒令脫掉外衣。比比-呂班捲起他的襯衫袖子,那道傷痕便顯露出來。
    「那是一顆子彈打的。」唐-卡洛斯-埃雷拉說,「這裡還有好些別的傷痕呢。」
    「啊!這就是他說話的聲音!」比比-呂班叫起來。
    「您所肯定的這一切只是一個材料,」法官說,「而不是證據。」
    「我明白。」比比-呂班謙恭地回答,「但是,我能給您找到證據。伏蓋公寓的一位女房客已經來了……」他眼睛盯著柯蘭說。
    柯蘭表現出的若無其事的臉色沒有絲毫變化。
    「叫這個人進來。」法官以毋庸置疑的口氣說。他表面上雖然無動於衷,但語氣中已流露出不滿。
    雅克-柯蘭已經注意到這一情緒,但是他並不幻想預審法官會同情他。他進行緊張的思考,察究它的原因,陷入一種麻木不仁的狀態。執達吏將波瓦雷夫人帶進來。苦役犯突然見到她,輕微顫慄了一下。但是法官沒有發現這一震顫,他似乎已經拿定了主意。
    「您叫什麼名字?」法官問,一邊填寫證人陳述和審訊開始時需要填寫的表格。
    波瓦雷夫人是一位個子矮小的老太太,皮膚白哲,臉上的皺紋宛若小牛的胸腺,穿一件深藍絲綢連衣裙。她說自己的閨名叫克裡斯蒂娜一米歇爾-米肖諾,現在是波瓦雷先生的妻子,五十一歲,出生於巴黎,家住郵政街拐角處的母雞街,身份是配備傢俱的房屋的出租人。
    「夫人,」法官說,「您在一八一八年和一八一九年曾在伏蓋夫人開設的一家平民膳宿公寓裡住過。」
    「是的,先生,我就是在那裡認識了波瓦雷先生,他是退休公務員,後來成了我的丈夫。他躺在病床上已經一年了……可憐的人兒!他病得不輕呀,所以我不能在外邊呆很長時間……」
    「當時這家公寓裡有個叫伏脫冷的……」法官問。
    「哦,先生!這說來話就長了。他是一個可怕的苦役犯……」
    「您曾經協助將他逮捕。」
    「這是瞎說,先生……」
    「注意,您現在是在對法官說話!……」卡繆索先生口氣嚴厲地說。
    波瓦雷夫人沉默不語。
    「您好好想一想!」卡繆索繼續說,「您還能記起這個人嗎?……如果見了面您還能認出他嗎?」
    「我想能夠認出。」
    「是不是就是這個人?……」法官問。
    波瓦雷夫人戴上她的平光鏡,注視起卡洛斯-埃雷拉神甫。
    「是他的寬肩膀,是他的身材,可是……不對……對……法官先生,」她接著說,「如果能看到他裸露的胸部,我就能立即認出他。」1
    1見《高老頭》。
    法官和記錄員雖然正在處理嚴肅的公務,但也忍不住笑出聲來。雅克-柯蘭也跟著他們發笑,但仍然有所節制。犯人還沒有穿上比比-呂班剛才將他脫下的衣服。法官示意後,犯人痛快地解開自己的襯衣。
    「確實是他的皮,他的毛。可是,伏脫冷先生,您的毛已經變得花白了。」波瓦雷夫人大聲說。
    「您對此有什麼說的?」法官問。
    「她是個瘋女人!」雅克-柯蘭回答。
    「哎呀,天哪!如果說,他的面孔變了樣,我還有點拿不準的話,那麼,聽這聲音也就能消除我的懷疑了。就是他對我施加過威脅……啊!這不就是他的眼神麼!」
    「司法警察和這位女士事先不會協商好來對您說出同樣的話,」卡繆索對雅克-柯蘭說,「因為他們兩人進來前誰也沒有見過您。您對這一點怎麼解釋呢?」
    「一個女人根據一個男人胸脯上的毛對他進行辨認,這樣的作證,再加上一個警察的懷疑,會使人作出錯誤判斷。當然,法院犯過比這更為嚴重的錯誤。」雅克-柯蘭回答,「在我身上找到了與一個要犯類似的嗓音、眼神和身材,這是十分含糊的。至於這位夫人的模糊回憶,這大概能證明她與一個與我酷似的男人有那種關係,而她還毫不臉紅……您自己剛才也覺得可笑。先生,您以法律為重,希望確認我的身份,我也想澄清事實,比您更強烈地希望弄清我的身份,能否請您問問這位福瓦……夫人……」
    「波瓦雷……」
    「波瓦雷夫人。對不起!我是西班牙人。請您問問她是否能記起住在那座公寓裡的人……你們叫它什麼公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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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座平民公寓,」波瓦雷夫人說。
    「我不知道這是什麼樣的地方!」雅克-柯蘭回答。
    「這是一個人們能包伙吃午飯和晚飯的公寓。」
    「您說得對。」卡繆索大聲說,對雅克-柯蘭贊同地點點頭。雅克-柯蘭懷著表面的善意,向他提出如何取得調查成果的辦法,他被這一善意感動了。「請您盡量回憶一下,雅克-柯蘭被捕時,公寓裡包伙的有些什麼人。」
    「有德-拉斯蒂涅克先生,比昂雄醫生,高裡奧老爹……塔葉費小姐……」
    「好。」法官說,他的眼睛始終盯著雅克-柯蘭。雅克-柯蘭的面部依然毫無表情。「那麼,這個高裡奧老爹……」
    「他已經死了。」波瓦雷夫人說。
    「先生,」雅克-柯蘭說,「我在呂西安寓所好幾次碰到一個德-拉斯蒂涅克先生,我覺得他與紐沁根夫人關係密切。如果所說的拉斯蒂涅克就是他,他可是從來沒有把我當作人們想把我與他混淆的那個苦役犯……」
    「德-拉斯蒂涅克先生和比昂雄大夫,他們兩人都有很高的社會地位,」法官說,「如果他們的證詞對您有利,憑這一點就能將您釋放。科卡爾,請您準備他們的傳票。」
    波瓦雷夫人的作證手續在幾分鐘內履行完畢。科卡爾向她宣讀一遍剛才那一幕的記錄,她簽了字。但是犯人拒絕簽字,理由是他對法國的法律手續一無所知。
    「今天就到這兒吧。」卡繆索先生說,「您大概需要吃些東西了,我馬上派人送您回附屬監獄去。」
    「哎呀,我太難受了。吃不下東西。」雅克-柯蘭說。
    卡繆索本來打算等犯人在院子裡放風時讓雅克-柯蘭返回監獄。但是今天早上他吩咐監獄長的事,希望得到他的答覆。他拉了鈴,準備派執達吏到那裡去。執達吏來了,告訴他馬拉凱河濱那幢房子的女看門人有一件關於呂西安-德-魯邦普雷先生的重要文件要交給他。這件事太重要了,卡繆索一下子忘了原來的打算。
    「叫她進來!」他說。
    「對不起,請原諒,先生。」女看門人說,先後向法官和卡洛斯神甫致意,「法院的人來了兩次,我丈夫和我都被嚇得暈頭轉向,竟然忘了五屜櫃裡有一封給呂西安先生的信。這封信雖然是巴黎市內寄的,但由於超重,我們付了十個蘇。您是否能把這郵資償付給我們,天知道我們什麼時候再能見到我們的房客!」
    「這信是郵遞員交給您的嗎?」卡繆索非常仔細地察看了信封後說。
    「是的,先生。」
    「科卡爾,您把這一報告作一個記錄。好吧,好心的老太太,說說您的姓名,身份……」
    卡繆索叫看門人立誓作證,然後他口授了記錄內容。
    履行這些手續時,他檢查一下郵票。郵票上有收信和送信日期和時間。這封信是艾絲苔死後第二天送到呂西安寓所的。毫無疑問,信是發生禍事的當天書寫並投郵的。
    書寫和簽署這封信的人,法院一直以為是被人謀殺的。讀了這封信,人們可以想像卡繆索該感到多麼驚愕。
    艾絲苔致呂西安的信
    (我生命的最後一天,上午十時)
    我的呂西安:
    我已經活不上一個小時了。到十一點,我就死了。我將毫無痛苦地死去。我用五萬法郎買了一顆漂亮的小黑豆,裡面裝著能頃刻使人致死的毒藥。因此,我的寶貝,你可以這樣想:「我的小艾絲苔沒有受痛苦……」是的,我只是在給你寫這封信的時候才感到痛苦。
    這個用高價將我買到手的魔鬼紐沁根,像一隻披人灌醉酒的熊,心醉神迷,剛剛離去。他也知道,我把自己看作從屬於他的日子是不會有第二天的。這是我平生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能夠對我從前的妓女生涯與以後的愛情生活進行比較,能夠將在無限中綻開的溫情之花與對義務的厭惡並列對照。這種厭惡簡直希望自己化為烏有,直至不讓留下親吻的痕跡。有了這樣的厭惡,才會感到死亡的可愛……我洗了一個澡,本來打算請來為我受洗的修道院的懺悔神甫,在他面前進行懺悔,以洗清我的靈魂。但是,像這樣多次賣淫,做臨終聖事可能是瀆聖行為。再說,我自己感到已經沐浴在誠心誠意的悔罪之水中了。上帝將怎樣處置我,就怎樣處置我吧。
    還是把這些哀歎放在一邊吧,我願意直到最後一息還是你的艾絲苔。希望不要為我的死,不要為前途,為善良的上帝,而增加煩惱。我在這個世界上受盡了苦難,如果到了另一個世界上,上帝還要折磨我,那他就不是善良的了……
    我的面前放著你的栩栩如生的肖像,那是德-米爾貝爾夫人畫的。你不在我身邊,這張乳白色的紙給我很多安慰,我如醉如癡地望著這幅畫像,同時向你寫下我最後的思念,向你描述我心臟的最後跳動。我把這張畫像也放進信封寄給你,因為我不願別人將它奪走,或賣掉。一想到給我帶來快樂的東西要在商人的櫥窗裡跟那些貴婦人,帝國時代的軍官或中國的古玩混在一起,就會叫我心碎。這張畫像,我的寶貝,你把它擦掉吧,不要給任何人……除非這件贈品能使那塊穿著連衣裙會走路的木板條,那個渾身都是尖尖的骨頭,睡覺時會使你難以忍受的克洛蒂爾德-德-格朗利厄的心還給你……是的,如果是這樣,我同意。在某些事情上,我死後對你還是善意的,就像我生前一樣。啊!為了能使你高興,或者僅僅為了博得你笑一笑,我甚至會嘴裡銜著一個蘋果,站到一盆熾烈的炭火前,直到把蘋果給你烤熟。我的死對你將是有益的……否則,我可能會干擾你的夫妻生活……哦!那個克洛蒂爾德,我不明白她為什麼要這樣!為了能做你的妻子,姓你的姓,日夜不離開你,屬於你,就這樣裝模作樣!只有聖日耳曼區的人才做得出這種事!而她的骨頭上還沒有十斤肉……
    可憐的呂西安,親愛的不得志的人兒,我在想著你的前途!去吧,你將不止一次地懷念你這條可憐而忠實的狗,這個好心的姑娘,她為你而去詐騙,為了使你幸福而讓人拖進重罪法庭,她唯一操心的就是想讓你享樂,為你創造享樂機會。她對你懷著刻骨銘心的愛,從頭髮到腳趾都充滿了對你的愛,她是你的芭蕾舞演員,每一顧盼都是對你的祝福,在這六年時光中,她思念的只有你一個人,她完全是你的附屬物。就像光線是太陽所放射的一樣,我從來只是你靈魂所派生的。但是,歸根結底,哎!由於我沒有金錢,也沒有名譽,我不能做你的妻子……我將自己擁有的一切全都獻給你,始終為你的前途著想……收到這封信後,你立刻就來吧,把我枕頭底下的東西取走,因為我對屋子裡的這些人是不放心的……
    你瞧,我死了也要漂漂亮亮,我將躺下,平平整整地睡在我的床上,我還要擺個姿勢呢!然後,我將那粒藥丸貼在我的軟顎上。我不會因痙攣或可笑的姿態而損毀自己的容貌和形體。
    我知道德-賽裡奇夫人因我的緣故跟你鬧彆扭。不過,你看吧,我的貓咪,當她知道我死了,她一定會原諒你的,你跟她好好維繫感情,如果格朗利厄家堅持拒絕你的婚姻,她會為你結一門好親事。
    我的寶貝,我不希望你得知我的死訊時長吁短歎。首先,我應該對你說,五月十三日,星期一,上午十一點,這個時間只不過是一場慢性病的終結。這場病是在聖日曼平台上你們逼我重操舊業那一天開始的……靈魂的痛苦與肉體的痛苦是一樣的,只是靈魂不能像肉體那樣默默地忍受痛苦,靈魂能支撐肉體,肉體卻支撐不住靈魂。靈魂可以考慮向女裁縫要一升煤這種辦法治癒自己的疾病(指用煤氣自殺)。前天你對我說,如果克洛蒂爾德繼續拒絕你,你就娶我為妻。你這是給了我全新的生命。但是,如果那樣,對我們兩人來說可能會造成極大的不幸,可以說,我將死得更痛苦,因為死與死的痛苦程度是不同的。這個世界永遠不會接受我們。
    兩個月來,我考慮了許多事情。一個可憐的女孩墮入了泥潭,就像我進修道院以前那樣,男人們覺得她很美,叫她充當他們的享樂工具,對她毫不尊重,用馬車將她接來,玩完了叫她自己走回去。他們之所以還沒有在她臉上吐一口唾沫,是因為她的美貌使她免受了這一凌辱。但是在精神上,他們比做出這種事還要壞。那麼,如果這個風塵女繼承了五、六百萬遺產,王孫貴族都會來找她,她坐著馬車經過時,就會受到人們恭恭敬敬的致意,她可以在法蘭西和納瓦爾家族最古老的家徽中去選擇夫婿。這個世界看到兩個俊美的人兒幸福地結合在一起,一定會咒罵我們,而對德-斯塔爾夫人2呢,儘管她有那些風流事兒,人們卻一直對她恭恭敬敬,因為她有二十萬利弗爾的年金收入。這個世界屈膝於金錢和名氣,卻不肯對幸福和美德讓步。如果我有錢,我也會做好事……哦!我可以為別人擦乾多少眼淚!……我相信跟我自己流下的眼淚一樣多!是的,我本來只想為你而活著,為仁慈而活著。
    2德-斯塔爾夫人(一七六六-一七八一),法國作家。
    就是這些思考使我感到死亡是可愛的。所以,我的好貓咪,你一定不要悲哀和歎息。你心裡要常常這樣想:以前有兩個好姑娘,兩個漂亮的人兒,都為我而死了,沒有任何怨恨,她們都非常愛我。你要在心中樹立起科拉莉和艾絲苔的紀念碑,然後繼續過你的日子!你還記得嗎。那一天你指給我看大革命以前一個詩人的情婦,她衰老乾癟,戴著瓜綠色女帽,穿著油污斑斑的棕褐色短棉襖,靠在杜伊勒裡宮圍牆上曬太陽取暖,一邊為一隻最最難看的哈巴狗而焦慮不安。你知道,她從前有好些僕役,車馬,還有一座公館!我當時對你說:「最好三十歲就死掉!」是啊,就在那一天,你發現我若有所思。為了使我得到排解,你向我傾注狂熱的愛情,親吻之間,你還對我這樣說;「那些漂亮的女子每次都在戲的終場前走出戲院!……」是啊,我也是不願意看最後一場戲,如此而已……
    你大概覺得我太-嗦了,但這是我最後一次「嘮叨」。我給你寫信,就是在跟你說話,我希望快快樂樂地跟你說話。那些女裁縫唉聲歎氣,她們總是叫我感到厭惡。你知道,那次歌劇院舞會上,人家對你說我從前是妓女,從這場要命的舞會回來後,我已經「好好地」死過一次了!
    啊,我的心肝,我剛在停筆之際,癡癡地凝視著這張畫像中你的眼睛,懷著澎湃的愛的激情,使自己沉浸在你的目光中。如果你知道這一點,你千萬不要把這張畫像送給別人,千萬不要!……我已盡力將愛凝結在這張乳白色的紙上,當你從這裡重新得到愛時,你會想到你心愛的小鹿的靈魂就在這裡。
    一個死去的人請求施捨,這不是很滑稽可笑嗎!……算了,應該學會安安靜靜地呆在墳墓裡。
    昨夜,如果我同意像愛你那樣愛紐沁根,紐沁根就會給我兩百萬,你不知道,如果那些蠢人知道這一情況,我的死在他們眼中會顯得多麼勇敢!當他知道我信守了諾言,同時又因他而死去時,他著實被敲了一竹槓。我作了各種嘗試,以便繼續與你共呼吸。我對這個大詐騙犯說:「你想要我按你的要求那樣愛你,我甚至可以保證永遠不再與呂西安見面……」——「那應該做些什麼?……」他問——「為他,給我二百萬,行不行?……」不!你如果能看到他露出的那種怪樣就好了!啊!如果這對我來說不是那麼悲哀的事,我會大笑一場。「你不願意表示拒絕,是不是?」我對他說,「我看出來了,你把這二百萬看得比我還重要。一個女人總能輕而易舉地知道自己的價值。」我補充說,同時向他扭過身去。
    這個老壞蛋幾小時後就能知道我不是在開玩笑。
    誰會像我這樣給你的頭髮分縫呢?好了,我不願再思索生活中的任何事情了。我只有五分鐘時間了。我把這五分鐘獻給上帝。請你不要嫉妒他,我親愛的天使,我要與他談起你,請求他以我的死和在另一個世界中對我的懲罰為代價,賜給你幸福。我極不願意下地獄,我真想看看天使,想知道他們是不是與你相像……
    永別了!我的寶貝,永別了!我用我的全部不幸為你祝福。直到進入墳墓,我仍然是
    你的艾絲苔……
    一八三○年五月十三日星期一
    十一點已經敲過,我做了最後的祈禱。我馬上要躺下死去了。再一次向你告別!我希望我手上的溫度能把我的靈魂留在這裡,如同我把最後一個吻印在這張紙上。我還想再叫你一聲我親愛的貓咪,雖然你是我的死因。
    艾絲苔——

《交際花盛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