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走下山時已經7點了。
「我肚子餓了,你呢?」
「今天我得早點回去,我跟家裡只說出去散散步的。」光子說。
「可是我肚子都餓癟了,晚點回去怕什麼的。」我硬拉著她進了一家西餐廳。
「你回家晚了,你丈夫也不說什麼嗎?」吃飯時光子問我。
「我那位什麼都不干涉我。我還跟他說了咱們倆的事了呢。」
「他怎麼說?」
「聽我一個勁兒地誇你,他就說,有那麼漂亮的話我真想見一見哪。還說讓你來我家玩兒呢。」
「你丈夫很溫和嗎?」
「他呀,不管我怎麼任性都不會說我的,太好脾氣了,有時都覺得平淡。」
我還沒有跟光子談過我的情況,便從和丈夫結婚開始,說到戀愛問題,以及先生對我的種種關心。我問光子認識先生嗎,她很吃驚,說:「你認識先生?」還說她很喜歡先生的小說,讓我帶她見見您。我總是說馬上就去,馬上就去,卻至今沒去。
「那麼你和那個人已經不來往了嗎?」光子問。
「是的。」
「為什麼呀?如果是像你說的那麼純潔的友情的話,來往也沒關係呀。我認為戀愛和結婚是兩碼事。」
然後光子又問:「你丈夫一點兒也不知道這件事嗎?」
「他隱約有所感覺,但是我從沒有對他提起過這事,他也沒多問。」
「他非常信任你啊。」
「那是因為他把我當小孩子看,我最不滿意他這一點了。」
晚上回家時將近11點了,丈夫陰沉著臉說:「這麼晚才回來。」丈夫從來沒有這副表情過。見他那寂寞的樣子,我心裡覺得很抱歉,雖然自己沒有做不好的事,但他等了我一晚上,剛剛才吃了晚飯,不覺很內疚。以前和戀人約會也有晚回來的時候,但最近一直是早早回家的,所以丈夫可能有些多心了,我自己也覺得和談戀愛時的心情很相似。
幾天後,那張觀音畫像畫好了,我把它拿回家來給丈夫看。
「噢,光子就是這個樣子呀,你能畫出這麼好的畫來,真不敢想啊。」丈夫在吃晚飯的時候,把畫鋪在榻榻米上,吃一口飯,看一眼畫。
「真人有畫上畫的這麼漂亮嗎?」丈夫不相信似地叮問了一遍。
「這張畫就是因為太像了,才出了問題的。光子比這張畫像還要多一些肉感,日本畫很難畫出這種感覺來。」
這張畫我花費了許多心血,自己也認為畫得不錯。丈夫使勁稱讚這畫是個傑作,可以說是我學畫以來畫得最投入的一幅畫了。
「乾脆把它核一下吧,然後清光子來看好不好?」
聽丈夫這麼一說,我也很贊成,一直想拿到京都的畫店去校糊一張漂亮的畫來,卻一直沒有去。一天,我對光子說起了這件事,光子說:「與其送去校糊,不如再重新畫一張。那張畫是畫得不錯,可是光是臉像,身材不太像啊。」
「不太像?怎麼不像?」
「怎麼不像我可說不好。」
她雖然沒有說出來「我的體形要好看得多呢」,但能感覺出她對自己的體形相當有自信。
於是我說:「那就讓我拜見一下你的裸體吧。」
「可以呀。」她爽快地答應了。「就到你家裡去讓你看吧。」
第二天下午,我們早早離開學校到我家來了。一路上她興致勃勃地說:「你丈夫要是看見了我的裸體,不知會吃驚成什麼樣啊。」絲毫沒有羞澀之態,彷彿是在做一個遊戲,頑皮地眨著兩只可愛的眼睛。
「我像有間西式房間,一關上門難也看不見。」我說著帶她上了二樓的臥室。
「啊,這房間真舒適啊,這張大床夠洋氣的。」光子坐在彈簧床上,一額一額的,眼睛望著外面大海的景色。——我家建在海邊,二樓的景色特別好,東面和南面都是落地玻璃窗,特別明亮,早上別想睡懶覺。天氣晴朗的時候能看見遠處的松原,隔海相望的紀州群山以及金剛山等等。——是的,還可以海水浴,稍微往海裡走一點就一下子變深了,很危險。香護園建了個海水浴場,夏天熱鬧極了。那時正是5月中旬,光子說:「快點到夏天就好了,我就可以每天來這裡游泳了。」
光子環顧了一遍房間,說:「我要是結了婚,也要有間這樣的臥室。」
「你將來住的肯定要比我好,你會嫁到特別有錢的人家去的。」
「不過,一結婚,無論住什麼樣的臥室,都像小鳥被關進了美麗的籠子裡一樣了。」
「確實有這樣的感覺,……」
「這不是夫婦的閨房嗎?你把我帶到這兒來,不怕你丈夫說你嗎?」
「閨房有什麼關係,你是特別的客人嘛。」
「『這可是神聖的地方呀,……」
「處女的裸體也是神聖的呀,這裡是最合適的地方了,現在的光線特別好,快點讓我看看吧。」我催促道。
「從外面看不見屋裡嗎?」
「傻瓜,從海上的船裡能看見什麼呀?」
「可是這是玻璃窗呀,把窗簾拉上吧。」
雖說才5月份,陽光刺得人眼睛疼,於是把所有的窗戶都關上了,呆在不透風的屋子裡,熱得一個勁兒流汗。光子要裝扮成觀音,讓我給她找塊兒白布,我把白床單撤下來。她脫掉和服,、散開頭髮,把床單像觀音那樣裹在裸體上。
「請看,你的畫兒和現在的我差遠了吧?」說著光子站在大衣櫃的穿衣鏡前,出神地看著自己的美麗身姿。
「哎呀,你的身材可真美呀!」我的口氣似乎在埋怨她有這麼好的身材,為什麼至今沒讓我看過。一般來說日本畫的模特,長得好看的多,而身材好的極少。那位「/子不光身材不好看,而且皮膚粗糙,黑乎乎的,和光子比起來,簡直是天壤之別。
「你身材這麼好,為什麼沒讓我看過?」我終於說出了這句怨恨的話。接著我不停地喊著:「你怎麼這樣,你怎麼這樣。」不知不覺眼淚湧了上來,我從背後抱住了光子,臉靠在光子的肩頭,看著穿衣鏡裡的我們兩人。
「你怎麼了?」光子看見鏡子裡我眼淚汪汪的樣子,吃驚得說道。
「我一看見特別漂亮的東西就感動得流眼淚。」我也不去擦掉湧上來的眼淚,仍然緊緊地抱著光子。
「好了,你都看見了,我該穿衣服了。」
「不行,不行,再讓我看一會兒。」我撒嬌似地搖著頭。
「多傻呀,我不能總是這麼光著身子呀。」
「當然可以啦。你還沒讓我看到你的真的裸體呢,把這個床單拿掉吧。…
說著我就去抓她身上的床單。
「放手!放手!」她拚命抱著床單,只聽嘶啦一聲床單撕破了,我更火了,哭著說:「我沒想到你是個這麼庸俗的人,好吧,從今天開始咱們一刀兩斷。」我用牙撕起床單來。
「你是不是瘋了?」
「我不認識你這麼薄情的人,你前幾天不是說過我們之間一切都不要隱瞞嗎?」
我當時的確非常不理智,我的臉色蒼白,渾身顫抖,死盯著光子的樣子真像瘋了一樣,而我自己一點兒都不覺得。光子默默地看著我,渾身哆嗦,剛才那驕傲的觀音已無影無蹤了,她抱著自己的肩頭,瑟縮地站在那裡,令人愛憐。我有些不忍心了,然而當我看見床單的縫隙裡露出的她那雪白的肌膚時,便瘋了似地撲上去,拚命去撕那床單。光子大概被我嚇怕了,一動不動地聽任我的擺佈,只有兩雙眼睛互相仇視地盯著對方不放。我臉上浮現出勝利的微笑——是冷冷的,不懷好意的微笑,逐漸地解開了她身上包裹的白床單,當她那神聖的處女雕像漸漸顯露出來時,勝利的感覺變成了驚歎的聲音。「啊!太讓我嫉妒了,這麼美的身體!我想殺了你。」我說著一隻手扼住了光子顫抖著的脖子,另一隻手抱著她的頭要去吻她。「你殺了我吧,殺了我吧、——我希望被你殺掉——」她那歇斯底里的聲音拌著熱乎乎的氣息撲面而來,我看見光子淚流滿面,我們緊緊擁抱在了一起。
那天我本來沒有特別的想法,但是事先卻沒有把光子到家裡來的事告訴丈夫,而丈夫在事務所一直等我到傍晚,見我還不來就給家裡打電話,我告訴他和光子先回來之後,他說:「應該告訴我一聲呀,害得我傻等。」
「我給忘了,實在對不起,是我臨時決定的。」
「光子小姐走了嗎?」
「正要走呢。」
「你再留她一會兒,我馬上就回去。」
「那你就快一點兒。」
我嘴上這麼說,心裡卻不希望丈夫回來。剛才發生在臥室的事使我充滿了幸福感,今天是多麼愉快的一天啊。我覺得腳下輕飄飄的,心裡突突直跳。丈夫一回來,就會影響我的幸福感。我只想永遠和光子兩人在一起聊天,即使不聊天也沒關係,只要能看著光子的臉——只要在她的身邊,我就感到無限的幸福。
「光子,剛才我丈夫來電話,說他馬上就回來,你怎麼辦?」
「是嗎?怎麼辦哪?」光子慌忙穿上衣服——她已經裹著床單呆了二三個小時了。「『不等他回來我就走不合適吧?」
「他說想見見你,……說他馬上就回來,讓你等一會兒再走。」我雖然這樣挽留她,心裡卻盼望她在丈夫回來之前就回去。因為我想使這一天能夠成為完全幸福的一天,不願意由於第三者使這個美好的回憶變得不純了。
所以丈夫回來時,我的臉色自然不太好,也不怎麼說話。光子見我臉色陰沉,又是和丈夫初次見面,加上心裡不安,也不太說話。三個人各自想著心事,氣氛很沉悶。這麼一來我更有氣了,怪丈夫打擾了我們。
「你們倆人玩什麼了?」丈夫開口問道。
「今天我把臥室當畫室用了。」我故意淡然說道。「我要重新畫一張觀音像,所以清光子來給我當模特。」
「畫得也不怎麼樣,還專門清模特來。」
「為了給模特恢復名譽呀。」
「你畫的畫兒只能糟蹋模特。模特比你的畫兒要漂亮多了。」
在我們夫婦爭論的時候,光子一直羞澀地低著頭微笑,又呆了一會兒,光子就回家了。
我今天拿來了一些那段時間我們之間的來往信箋,想請先生看看。除了這些以外還有很多,我實在拿不了那麼多,這些是從中挑選出的一小部分比較有意思的信。我的信都是按時間順序排列的,您可先看我的。光子寫給我的信我都一封不少的保存著,只是其中夾了幾封我寫給她的信。
(作者註:柿內夫人所說的一小部分信,足足有滿滿當當一大包。這些五彩繽紛的信紙,幾乎包括了各式各樣的千代紙、這些漂亮的信紙都放在木版印刷的彩色信封裡。我看了很吃驚。首先從使用如此艷麗的信封就知道絕不是東京的女子。即使是請書,東京的女子也都使用淡雅的信封。我敢說東京的女子要是見到這些信封一定會輕蔑地嗤之以鼻的。如果東京的男人收到他的情人用這樣的信封寫的信的話,馬上就會對她冷淡起來的。總之,這種極盡濃艷的情趣,只有大皈的女人才會有。而且這又是相愛的女人之間的信箋,就更令人感到濃艷了。下面僅摘錄一些對瞭解這個故事真相有參考價值的信,順便將信箋的花色圖案也做一下介紹。)
(5月6日,柿內夫人寫給光子的情。信封長四寸,寬二寸三分,印有淺粉色的櫻桃和心形圖案。櫻桃共五顆,一根黑莖上結著鮮紅的果實。心形圖案有十個,每二個重疊為一組,上邊的是淺紫色,下邊的是金色。信封鑲著金色邊框。信紙是淡綠色的樹葉打底,用銀色的點線勾勒出線格。夫人的鋼筆字寫得很規矩,一看可知很有書法功底,其風格說好聽一點是秀麗,說不好聽就是矯揉造作,不過和信箋的花色正好吻合。)
阿光
浙瀝浙瀝浙瀝……今晚的小雨下個不停,我傾聽著落在梧桐花上的雨聲,一動不動地坐在檯燈旁,望著你給我織的紅色燈罩,心情很抑鬱。從房簷上滴落下來的雨點聲傳送我的耳朵裡。浙瀝浙瀝浙瀝…它們在述說著什麼?對,是光子光子光子……在呼喚戀人的名字。
德光、德光、……光子、光子、德、德、光、光—…哦不知不覺拿起了鋼筆,在左手的指尖上寫了無數的「德光」和「光子」,從大拇指寫到小指……
原諒我寫這麼無聊的事。
每天都見面還寫信,你是不是覺得很奇怪?可是在學校裡我不好意思和你接近。原來什麼事沒有時咱們故意接近給別人看,當傳言成了事實後,就害怕別人的目光了,我是個膽小鬼吧。我想使自己堅強一些,再堅強一些,……堅強得不怕魔鬼,不怕神佛,不怕父母,不怕丈夫……
明天下午是茶道課吧?3點來我家好嗎?明天在學校告訴我「行」或「不行」,像上次那樣做個手勢就行,一定,一定,一定來啊!桌子上花瓶裡的含苞待放的芍葯花,正和我一起歎息著等待你的到來。你若不來,連可愛的芍葯花也會哭泣的。大衣櫃上的穿衣鏡也想照出你的風姿。你可一定要來啊!
(5月11日,光子寫給園子的信。信封長四寸五分,寬二寸三分。深玫瑰色的底色中央,畫著一個大大的棋盤,上面散落著幾株三葉草,下方有兩張撲克牌疊在一起,一張是紅桃A,一張是黑桃六。棋盤和三葉草是銀色,紅桃是紅色,黑桃是黑色。信紙是深粉色,在右下方的線格裡,用白色水彩筆寫著幾句話。字跡比園子粗獷,潦草,給人以生動奔放感。)
姐姐
我今天一天都不痛快,又是撕花瓶裡的花瓣,又是斥責阿梅(我的女傭),——每到星期日,我都會煩躁不安,因為一天都見不到姐姐。為什麼你丈夫在家我就不能去?我給你打電話,傭人說你和丈夫一起去鳴尾摘革事了,不在家。祝你們玩得愉快!太可氣了!太可氣了!我一個人在哭泣。啊……我難過得什麼也不想說了。(上文是法語,意思是妹妹光子寫給親愛的園子小姐)我不喜歡管姐姐叫「夫人」,我一想到這個稱呼身上就起雞皮疙瘩。要是被你丈夫知道了可不得了。calerlll!
姐姐為什麼落款總是寫「園子」呢?為什麼不寫「姐姐」呢?
(5月18日,園子寄給光子的信。信封長四寸,寬二寸四分。大紅色的底色上印有銀色的點線,下方有三片大大的櫻花花瓣,花瓣上有舞女上半身的背影。由於封皮上的色彩過於濃艷,所以地址和姓名等都寫在信封的背面。信紙上印著白百合,四周為淺粉色,可寫字的地方只佔信紙的三分之一。字寫得密密麻麻。)
終於來臨了。我早已預料到了。……終於破裂了。昨天晚上我們鬧得很凶。如果光子看見那個場面,不知會多驚訝呢。我們夫婦——啊,請原諒——我和丈夫大吵了一架。這是結婚以來最厲害的一次。我沒想到那麼老實和善的人竟然會發怒!這也難怪,我當時說的話太過分了。我不明白我怎麼會對他那麼強硬。…我一點也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而丈夫卻說了許多難聽的話。什麼不良少女,吸血鬼,文學中毒等等,這還不解氣,甚至說光子是「臥室入侵者」,「家庭破壞者」等等。我可以忍受對我的謾罵,卻不能忍受謾罵光子。「既然我是不良少女。你幹嗎娶我?你不像個男人。為了讓我家給你出學費才和不喜歡的人結婚的吧。我的任性你不是早就知道嗎?你真卑鄙,真沒出息。」我盡情地數落他。他抄起煙灰缸,我以為他要砸我,卻往牆上扔去,他臉色慘白。我說:「你把我打傷一個試試。」他也不說話。從那天起直到今天我們都沒有說話……。
——關於信上寫的爭吵一事,有必要向先生說明一下。不記得跟您說過沒有,我和丈夫一向性格不合,而且生理上也不太協調。結婚以後我沒有品味到夫妻生活的樂趣。用丈夫的話說這完全是由於我的任性,並不是性格不合,而是人為的不合。世上的夫妻哪能都那麼理想。別人看起來美滿的婚姻,實際上有很多不如意之處。我們的婚姻許多人很羨慕,以一般標準來看,實際上也是幸福的。你的閱歷太少,總愛幻想,身在福中不知福。像你這樣的人有多好的丈夫都不會滿足的。
他動不動就這樣說。我不喜歡他那種精通人情世故,聽天由命的口吻,總是反唇相譏說他根本不懂煩惱為何物,沒有人情味。丈夫似乎在努力適應我的個性,可是我總感覺他對我像是在哄小孩,使我很反感。我曾經對他說過,你在大學裡是尖子,所以在你眼裡,我特別幼稚,可我看你就像塊化石。究竟這個人會不會激動呢?他到底哭過沒有,生氣過沒有,吃驚過沒有呢?丈夫冷靜的個性使我倍感寂寞,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我開始抱有一種惡作劇似的好奇心,這可以說是引起上次那件事和光子這件事以及種種事件的根源。
不過發生上次那件事時我們剛結婚不久,我還充滿著少女時代的純真,比現在稚嫩,膽小,對丈夫深感愧疚,可是這次完全沒有一點內疚感。說實在的,丈夫絲毫沒有察覺到我已經漸漸被他磨練得很狡猾了,而他還在把我當小孩看待。我起初對此很反感,可是我越是反感他越來勁。好吧,既然他把我當小孩看,我就將計就計,使他慢慢放鬆警惕。表面上我裝出一副天真無邪的樣子,遇到麻煩事時,又是耍賴,又是撒嬌,心裡卻在嘲弄他,哼,以為自己多了不起,把別人當孩子看,你自己才是傻瓜呢。你這樣的人最好騙了。我覺得這樣很好玩,以至發展到他一說我,我就又哭又鬧,自己都沒有料到有如此高超的演技。……
先生大概能夠理解我,人的心理會隨著環境的改變發生不可思議的變化。以前我會偶爾意識到,啊,不該這麼做,有些後悔。而現在則是反抗的心態,怎麼這麼沒出息,這點事就害怕還行,嘲笑自己的膽怯,…港至為自己找借口,背著丈夫愛上別的男人是不對的,而女人和女人相戀就沒關係。同性之間即使再親熱。做丈夫的都無權過問。實際上我思念光子的程度要比對上次那個人熱烈十倍、二十倍…港至一百倍、二百倍……。
我變得這麼大膽還有一個理由。丈夫從學生時代起就是出名的循規蹈矩,父親正是看中了他這一點。由於他是個十分保守的,從不越雷池一步的君子,所以對我和光子之間的關係也很難察覺,以為我們只是很要好,從不多加過問。丈夫做夢也想不到會發生那樣的事,但是漸漸開始懷疑了。也難怪他這麼想,以前放學後我都是順便去他的事務所,和他一起回家,可是最近我總是一個人回家,而且每隔二三天光子就來我家一次。二人長時間關在房間裡,名義上是為了畫畫兒,卻一直沒見畫的影子,他當然會覺得奇怪了。
「阿光,最近他好像有所察覺,咱們得小心一點。今天去你家吧。」
就這樣有時也去光子家,……光子的母親知道是市議員的中傷,所以一點也不懷疑我。我也不能辜負她對我的信任,每次去的時候都努力討她的歡心。她母親總是親熱地叫我「柿內夫人」,還說「光子交了這麼個好朋友太讓人高興了」等等。所以我每天去玩,打電話都可以。…司是她家裡人太多,不能像在我家裡那樣隨心所欲。
「我家還是不行啊。難得我母親這麼信任姐姐,露了馬腳可麻煩了。」於是光子提議去寶寨的新溫泉,我們就去了那裡的家庭浴室。
「姐姐真狡猾,光看我的裸體,卻不讓我看你的裸體。」
「不是的,你太白了,我這麼黑,和你一比多不好意思啊。你會討厭我的。」
「姐姐也很美呀,和我差不多。」
聽她這麼一說我也當真了,坦然多了,…倒在她面前脫了衣服時,我真有些無地自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