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梅森開著車說,「穆裡爾,我的眼睛要注意看路,明白嗎?」
    「怎麼?當然了,梅森先生。」
    「可是,」梅森說,「我的耳朵要注意聽你講的話,你的聲調,注意有沒有假話。」
    「怎麼會有假話呢,梅森先生?」
    「不知道,」梅森說,「我只想告訴你,我盤問過許多證人。我的耳朵訓練有素,能聽出假話。現在我想知道,你在這件事情上是否誠實?」
    「您是什麼意思,梅森先生?」
    「你今天早上有沒有撒謊?」
    「絕對沒有。我告訴您的絕對真實。」
    「你沒有和你父親串通好,由你來找我或者……?」
    「當然沒有,梅森先生。當我找不到爸爸時我非常擔心……我知道近幾天有些事讓他很煩,而父親告訴我不論發生什麼事都不能找警方。我對你說了這些,而這些都是事實。」
    「他沒告訴你為什麼嗎?」
    「沒有,他只說了這些。」
    「這是不是不太正常?換句話說,這對他是不是有些異常?」
    「當然是。」
    「你問過他為什麼嗎?」
    「問過。」
    「他怎麼說?」
    「這全都和我要對你講的那些事有關。我父親讓我在回家取公文包的路上把一切都告訴你。」
    「好吧,」梅森道,「說吧?」
    「爸爸做自己的投資,也為別人作投資顧問,爸爸被授權動用很多的錢去投資,這是指爸爸的公司,是個股份公司。他組建這家公司是考慮到一旦他發生意外,突然去世,不會讓信託基金和他的個人財產混餚不清。」
    「是個股份公司?」
    「是的,吉爾曼聯合投資公司。」
    「還有什麼?」
    「羅傑-C-卡爾霍恩是業務經理。我父親是總裁。」
    「怎麼樣呢?」
    「近來爸爸感到卡爾霍恩秘密地挖他的牆角,把本公司的幾個投資大戶拉走。公司對投資利潤是有一定提成的。提成雖不多,但投資數額大,總金額也就不小了。」
    「你父親是否會對公司失去控制?」
    「不,不是這樣。他不會對公司失去控制。他抓得很緊。但可能失去一些投資人,一些投資大戶。」
    「只是那些大戶?」
    「天哪!我不全知道他們的名字,但確實不少。本州北部的一個大木材商,他讓父親經營幾乎是他全部的投資。還有一位皇家峽谷的寡婦,有50多萬美元讓父親管理,還有……還有很多人。」
    「再講點卡爾霍恩的情況。」梅森說。
    「好吧!他還年輕,這是說,爸爸總說他年輕,而我認為他老了,他比我老多了。」
    「他有多老?」
    「我想,34歲吧。但是他很精明。他做市場研究和……總之,他真是很能幹。」
    梅森突然問道:「你父親減肥嗎?」
    「是的,這有什麼關係?」
    梅森說:「吃了一份熱量很大的早餐後,又讓你去廚房再煎一份雞蛋和香腸……是不是這樣?」
    「是。」
    「對他來說,這是不是顯得奇怪?」
    「如果計算熱量,我想是奇怪。」
    「我只是想把情況弄清,」梅森道,「現在繼續談卡爾霍恩。」
    「這裡有些協議應在今天上午簽字,應該由公司簽訂。這些協議在爸爸的公文包裡,不在辦公室,卡爾霍恩先生當然很不高興,因為他找不到爸爸。」
    「你去過辦公室?」
    「去過了。」
    「你為什麼不打電話?」
    「啊!我打過電話,並要爸爸一到辦公室就趕快給我回電話。是卡爾霍恩先生的秘書接的電話,她要我找到爸爸後叫他立即和他們聯繫。她要知道他在哪裡,我對她說……我跟她裝傻。我說,我以為他在辦公室呢。」
    「你以為引起他們懷疑了麼?」梅森問。
    「沒有,」她說,「我注意了不讓他們知道有什麼異常情況發生。」
    「你能把聲調控制得這樣好嗎?」
    「我想行。我在高中時一直參加戲劇演出,到了大學還演。都說我演得很棒。我以為自己可以作個職業演員,可惜爸爸不同意。」
    「你為他把事業犧牲了?」
    「那不是事業,梅森先生。只是有可能成為事業,我說不準。我想每個女孩子在一段時間都想嘗一嘗舞台上的刺激,如果她有點天賦的話。而人們說我有天賦。」
    「誰說的?」
    「啊,人人都這麼說……導演,還有別人……我有一大本剪報,梅森先生。我知道你太忙,沒空讀,但是我很自豪。我得到過一些真正狂熱的讚揚。」
    「那麼,當你去辦公室時,」梅森說,「你為什麼要去那兒?你可曾想過有人正在給你打電話?」
    「沒有,我是去找蒂利。」
    「你父親的秘書。」
    「是的,蒂利-諾曼。」
    「你當時和她談了?」
    「沒有,她不在。但是她不久就來電話告訴接線員她過半個小時才回來。她去喝杯咖啡……她是爸爸的私人秘書,所以爸爸不在時,她沒多少事要做。有時她出去買東西,就問接線員爸爸是否來了,如果沒來,她就會在外面多待一會兒。」
    「接線員告訴她你在辦公室?」
    「是的。」
    「後來呢?」
    「我一聽到蒂利的名字就告訴接線員我要和她講話,接線員也知道我正在找她。」
    「你對她說了什麼?」
    「我告訴她我急著要找爸爸,她說她也是,她說他今天根本就沒來。」
    「後來呢?」
    「蒂利問我是否出了什麼事,我出於謹慎說沒有,沒什麼特別的,但是急於和他聯繫。」
    「後來呢?」
    「蒂利說她就到辦公室來,如果我等她,她就先和我談話,然後再去買東西。」
    「你等了?」
    「是的。」
    「她來了?」
    「她來了,幸而她來了,因為過了一會兒爸爸就來電話找蒂利,要給她一些機密指示,而蒂利告訴他我在那裡。爸爸說,『啊!好!』說他剛往家裡打電話找過我,讓我接電話,並且不讓別人知道他來過電話。」
    「後來怎樣?」
    「後來爸爸告訴我去找你,帶你到我家,把公文包交給你,讓你保管,直到他來取,讓你把綠夾子裡的協議取出,父給卡爾霍恩先生。」
    「爸爸讓我在路上把我所瞭解的有關他、他的生意、背景、卡爾霍恩先生以及任何其它事情全都講給你。」
    「沒談到你的繼母?」梅森問。
    「他沒談到。怎麼了,她有事麼?」
    「我只是聽取你父親的指示。」梅森道。
    「梅森先生,我能對您說的就這麼多。當然,還有許多小事,如果您問,我盡量回答。」
    梅森道:「讓我想一想。」
    他開著車默默思考了約10分鐘。正當他們要轉向沃克斯曼道的時候,梅森說:「等一等,我要打個電話。」
    他把車停在一個在加油站旁的電話亭前,下車後給辦公室撥了電話:「格蒂,請德拉接電話。」
    德拉的聲音傳了過來:「喂,老闆,什麼事?我拿著鉛筆和本子。」
    梅森道:「很簡單,德拉。給皮德蒙特大廈的吉爾曼聯合投資公司辦公室打個電話,要求和吉爾曼先生親自談話。對他說你是個有錢的寡婦,想要投資,要瞭解他們投資服務的情況。」
    「以後呢?」德拉問。
    「吉爾曼不在,」梅森說,「就問誰能替你和吉爾曼先生約定一個時間。問他秘書是否在。」
    「然後呢?」
    「你的耳朵很好,善於辨別口音,」梅森說,「吉爾曼先生的秘書接電話時,問她的姓名。如果是諾曼小姐,給她一個假姓名和假地址,和她瞎扯些投資問題,讓她給你介紹投資服務的情況。」
    「然後呢?」
    「然後對她說你要考慮一下,就掛上電話。」
    「這就是你要瞭解的?」她問。
    「我要知道吉爾曼秘書的聲音在電話裡聽起來怎樣。」
    「讓我以後遇到時能想起來?」
    「我想你一聽到就會想起來,」梅森道,「除非我又走進了死胡同,你會發現卡特-吉爾曼的私人秘書馬蒂爾達-諾曼的聲音和那個偵探維拉-馬特爾的聲音一樣。」
    「啊——」德拉驚呼,「也就是說,你把她嗅出了?」
    「這裡煙霧——,」梅森說,「我不知道火在哪裡,但是我要小心別把手燙傷。」
    「你的小朋友穆裡爾怎樣?」
    「很好,」梅森說,「她給你的印象如何?」
    「她很甜,而且……很嫻靜。」
    「供你參考,」梅森道,「她是個很有經驗的演員。」
    「好吧,」德拉說,「我這就打電話。假如那就是維拉-馬特爾的聲音,或那個自稱維拉-馬特爾的女人的聲音,怎麼辦?」
    「約定一個時間,」梅森道,「就掛上電話。為防萬一,你最好偽裝一下自己的嗓音,因為我們以後可能還要和馬蒂爾達-諾曼談話。」
    「什麼時候給她打電話?」
    「現在。」
    「你過一刻會和我聯繫?」
    「是的。我會給你打電話。」
    梅森掛上電話,回到車內,笑著對穆裡爾說:「穆裡爾,請你原諒我這個粗魯的出庭律師有些多疑了。不過,今天的事情是有些神秘。」
    「我也這樣想。」穆裡爾說,用棕色的大眼睛看著他,目光中透出一片純真、坦率和某種關懷。
    「那麼,」梅森說,「如果你父親今晚回家,最好你和他只做自然的正常的談話,不要提到我今早來你家和你因他的出走而驚慌並去找我的事。你能做到嗎?」
    「這是否符合爸爸的最大利益?」
    「我確信這樣對他最有利。」梅森道。
    「那麼我就能做到。」
    「並把它掩蓋過去?」
    「一定,」穆裡爾說,「如果我不想讓人發現,他們就無法發現。」
    「好吧,」梅森說,笑了笑,「就談到這裡,穆裡爾。可能有些幫助。」
    「可是,那1萬美元怎麼辦?」
    梅森道:「除了你我,誰也不知道是我拿去了。到你家後我們先去工作間……我們直接開進車庫,從車庫進工作間。告訴你,你父親和我通過電話,他讓我把地上的錢拿走。」
    「爸爸沒對我提起那筆錢。」穆裡爾說。
    「大概因為他沒有時間,」梅森說,「我想,最好你只讓你父親說他想對你說的,不要提問,你也不要對他說我們今晨見面的事。你父親可能不喜歡你僅僅因為他離開餐桌就來找我。」
    「是的,我想到過,」她說,「爸爸可能會感到我有點……太為自己擔心了。」
    「正是。」梅森說著,拐到吉爾曼家的車道上,將車開進空著的車庫裡停下。
    「人呢?」梅森問。
    「爸爸開車走了。」她說。
    「南希和格拉米斯呢?」梅森問。
    「她們開著那輛賽車去攝影俱樂部開會去了,我把那輛單排座的車開進了城。」
    「明白,」梅森說,「三輛車都不在,看到賽車不在,我想你繼母和格拉米斯都沒回來。」
    「不錯。」
    梅森對穆裡爾說:「你進去取公文包,我在工作間等著。最好看一看家裡有沒有別人。我希望盡可能久地不讓人知道我來過這裡,除非……除非到了必要的時候。我們不想躲避什麼,不過也不必要去宣傳。我想這是你父親希望的。」
    「肯定這是他希望的。」她說,打開暗室的門:「梅森先生,穿過暗室,您在工作間等吧。」
    梅森跟著她穿過暗室進入工作間。穆裡爾對他笑笑說:「我就把爸爸的公文包取來,我知道放在哪裡,在餐廳裡。他今天早上本來想帶著上班去的,後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就匆匆走了……梅森先生,您想他為什麼那樣匆忙地走了?」
    「天!不知道,」梅森說,「你父親顯然有多種生意上的事。他有許多火燒眉毛的事。大概他忘了什麼緊急的事,忽然想起來了。」
    她點點頭,走向東南角的門:「我就回來,梅森先生。」
    門關上後,梅森立即開始迅速徹底的搜查這間房子。
    壞椅子仍舊扔在地上。那灘紅漆已經幹了一部分。屋內悶熱,並且靜得出奇,充滿了干木料的氣味。一隻大蒼蠅懶散地繞著圈子飛。
    工作台上放著一大團粘土。梅森仔細地觀察著它。上面有指紋。
    梅森退到暗室。用手帕墊著,以免在門拉手或電燈開關上留下指紋。他打開了幾個抽屜。裡面有卡特-吉爾曼的照片、穆裡爾的照片和一個異常美麗的金髮少女的照片。有些是放大的肖像照片,有些是泳裝照,還有一張是金髮少女大膽的比基尼裝照片。這張是著了色的,梅森欣賞了一會兒這女孩的身材,然後把照片都放回去,看了一些底片,就聽到了穆裡爾高跟鞋的響聲,她回來了。
    她進了工作間,看見梅森正在觀察一個完成了一部分的首飾盒。
    「你父親手藝不錯。」他說。
    「很好看,」她說,「他喜歡木器,喜歡打光木製品。這不是一個很好看的小首飾盒嗎?大概是給我做的生日禮物。」
    「我看見你拿來文件包了。」梅森說。
    她把公文包遞給他,沒說什麼。
    「那我就把它放在辦公室,只把綠皮夾子的文件給羅傑-卡爾霍恩送去?」
    「是的。」
    「除了你父親聘用我外,對他的生意我什麼都不說?」
    「是的。爸爸說你只把文件交給卡爾霍恩,對他說你是應爸爸的要求做的,這些協議必須執行。」
    梅森道:「這可能會引起一些問題。你父親原計劃把文件帶到辦公室。可是來了一個並非默默無名的律師說,『我把吉爾曼先生應該今早帶來的文件送來了。』」
    穆裡爾道:「我想,爸爸認為您自己會決定怎樣做的。」
    「好吧!我看著辦吧。」梅森說。
    穆裡爾忽然歪過頭做出傾聽的樣子。
    「什麼事?」梅森問。
    「有輛車開過來了。等一等。」
    穆裡爾走到威尼斯式的軟百頁窗前,扒開一條縫向外望去,「老天!格拉米斯坐出租車回來了。」
    梅森注意到穆裡爾臉色有異。「你不想讓她知道這件事?」
    「見鬼,當然不。」
    「你父親不相信她?」
    「我想是,可是……我只是不想讓她知道。」
    「那怎公辦?」梅森問。
    「試試把她引開,」她說,「不過恐怕辦不到。只要她看見車庫裡你那輛車,她就要到處找了。當然,如果樓裡沒有,她就會上這兒來……也許我出去和她瞎扯……可是只要她看見我從工作間出去,她就會問我在這裡幹什麼,如果她看見你在這兒……啊!天哪!」
    梅森注視著穆裡爾。「你以為她會不會到樓裡去……?」
    「但願如此。她忘了付車費了……這正是她的作風……現在她回去付錢……啊!她看見你的車了。我要出去把她引開。恐怕不容易。她的好奇心太重了。如果我攔不住她,千萬什麼都別告訴她。明白嗎?什麼都別對她說。」
    穆裡爾打開工作間的門走出去,好像是無意的,走向出租車。
    梅森分開百葉窗的板條向外看去,看見一個金色頭髮、兩腿修長的少女,長得和暗室中那張照片上的人一樣,活潑地向穆裡爾笑著,走過來用一條手臂摟著她。
    穆裡爾輕輕地推著她向樓那邊走,而格拉米斯輕輕掙扎著向後退,一邊問著一些問題。
    梅森走到工作台前,拿起電話的受話器,迅速撥通了德雷克的電話。
    聽到他來接電話後,梅森說:「保羅,我要很快地對你說完,而且時間只夠說一次的。20至30分鐘後,我要開車去我的停車場。有一個少女和我一起。我要你找個人盯住她,不論到哪裡都緊緊盯住。」
    「發發慈悲吧,佩裡!」德雷克道,「這簡直太急了……」
    「那就你自己來,」梅森道,「如果找不到人的話。要辦到。我猜有人在和我捉迷藏。」
    梅森掛上電話後重新扒開百頁板條看,看見兩個女孩仍在談話。
    梅森撥通辦公室的電話。聽到格蒂的聲音後,他說:「給我接通德拉,趕快。」
    這時他聽到窗外的聲音近了。「快些,德拉,」他說,「你打通電話了麼?」
    「打通了,」德拉說,「她正常說話的速度慢多了,嗓門也不那麼尖,卡特-吉爾曼的秘書肯定就是自稱維拉-馬特爾的那個女人。」
    梅森看見門把手在轉動,趕緊把電話放回原位,懶散地看著一台機器,這時聽到穆裡爾說:「梅森先生,給您介紹格拉米斯-巴洛。格拉米斯,願意認識梅森先生麼?」
    梅森迎接了來自那雙好奇而又大膽的藍色大眼睛的衝擊。
    格拉米斯走向他並伸出手,她的態度那樣富有挑逗性,就向一個職業脫衣舞女走上舞台那樣。「你好,」她說,「穆裡爾告訴我,這裡有個對木匠活兒有興趣的朋友。」
    梅森不置可否。他握起格拉米斯的手,躬了躬身,說道:「非常榮幸,巴洛小姐。」
    格拉米斯轉向穆裡爾:「那輛車呢,穆裡爾?我要用。馬上要用。」
    「啊,在城裡,」穆裡爾說,「我把它停在城裡了。」
    「你把它留在城裡了?」
    「我是坐梅森先生的車回來的。」
    格拉米斯皺了一下眉,然後說,「那你怎麼把它開回來?」
    「梅森先生送我進城。我再把它開回來。」
    「然後你上哪兒去?」
    「不出去了。我留在家裡。梅森先生就要走了,我和他一起去……」
    「沒有時間了,」格拉米斯道,「對不起,穆裡爾,可是我急需那輛車。我和梅森先生去吧,給我存車票就行了……如果梅森先生不反對的話。」
    穆裡爾猶豫著。
    梅森躬身一禮,說道:「也許你們兩位一起去。」
    「不,」梅拉米斯專橫地說,「穆裡爾想待在家裡。如果她去,她又要把車開回來。我還要去好幾個地方。」
    穆裡爾不情願地說:「我想也只有這樣辦了……您準備好了嗎,梅森先生?」
    「就走吧。」梅森道。
    「我看見你的車在車庫裡,」格拉米斯說,「我起初以為是我們的那輛車,後來才看出是一輛沒見過的車。我問穆裡爾誰來了……您現在就走嗎,梅森先生?」
    穆裡爾用一種很不高興的聲調說,「他馬上就走。他有個重要的約會。」
    「好吧,」格拉米斯道,「我們走吧。」她看了工作間一眼,說,「怎麼搞的,灑了滿地的漆,看看這把椅子。」
    「一定是碰翻了。」穆裡爾說。
    「見鬼,穆裡爾,那是摔壞了。」
    「算了,」穆裡爾說,「你若是急著進城,格拉米斯……」
    「是的,」格拉米斯打斷她,「梅森先生也是,嘀嘀,再見,穆裡爾。走吧,梅森先生。我要催您了,因為我急著要用那輛車,而南希把那輛賽車開到攝影俱樂部去了,所以我只好打的回家。我以為家裡至少還有一輛車。」
    「對不起。」穆裡爾說。
    「談不到,寶貝兒。咱們都一樣有權用那輛車……我只怕梅森先生不方便,可是……我要催您了,梅森先生。」
    她挽起梅森的手臂。
    梅森拿起公文包走向汽車。
    格拉米斯道,「如果您懂禮貌,講社交,梅森先生,您會把我領到車右邊為我開車門,我會給您一個感激的微笑,並且讓您有幸一睹據說是一條非常漂亮的腿。不然的話,那可就公事公辦。」
    「就算是一次社交吧。」梅森道。
    他向穆裡爾揮了揮手,繞到車右側並為格拉米斯開了車門。
    格拉米斯跳上車,向他微微一笑,然後掀了一下裙子。
    「謝謝,梅森先生。」
    「不謝,」梅森道,「酬勞是很慷慨的。」
    梅森繞到車的另一側,將公文包扔在後面,坐到方向盤後面。
    格拉米斯直視前方。「你的公文包和爸爸的一樣。」
    「我想所有的公文包都一樣,」梅森不經意地說,將車起動並倒回車道。
    格拉米斯說:「恐怕穆裡爾要生我的氣了。梅森先生,她從未提起過你。你認識她很久了嗎?」
    「那要看你怎麼算了,」梅森道,「時間是相對的。」
    「真的……你真的對木匠活兒有興趣?」
    「真的。」
    「你自己有工作間嗎?」
    「我正想有一間。」
    「我肯定穆裡爾從未提到過你。」格拉米斯道。
    梅森不說話。
    「你不像是那種在下午還游手好閒的人。」
    「我既不游手,也不好閒。」梅森說。
    「你迴避問題的方法很巧妙,梅森先生。我逼您吐露真情了麼?」
    「你說呢?」
    「當然了。我想更瞭解您。我想知道你來這裡的動機。穆裡爾不是個輕佻的女孩子,而你……你一定有目的,有事情。你不是花花公子。你的生活是有目標的,而且已經接近於達到這個目標……不論做什麼,你都能做得很出色。」
    「性格分析嗎?」梅森問道。
    梅森開車時,她仔細地觀察著他。
    「性格分析,」她說,「我喜歡。有時我甚至擅長做性格分析。你是個醫生……你肯定不是銀行家。你是某種專業人員。」
    「好了,」梅森道,「既然你能從猜測我的職業和性格得到這麼大的樂趣,如果告訴你些情況一定會剝奪你的樂趣,那就太對不起了。」
    「你的確很會迴避,梅森先生。」她說,過了片刻又說,「可是這一點也沒用,因為我一下車就記住你的汽車牌號,然後就可以查到你。你像是某種職業的人……啊!當然了,你是律師。」
    梅森沉默著。
    「梅森,梅森,」格拉米斯說,「嘿,真笨!你是佩裡-梅森!」
    梅森只是開他的車。
    「你竟沒對我的分析給以絲毫讚揚,」格拉米斯滔滔不斷地說,「你表現得非常非常神秘,梅森先生。那麼你到底為什麼來找穆裡爾?讓我抓住以後你又為什麼躲躲閃閃?……你拿的是爸爸的公文包,是吧?」
    梅森說:「作為律師,我拒絕回答這些問題,因為你的問題可以有許多答案。」
    「全都是不同的答案?」
    「我認為沒有必要解釋。」梅森道。
    格拉米斯靠近他,左臂伸到座位後面,左手搭上他的右肩。她扭動著身軀,把腿翹起,看了看裙子說道,「我大概應該老實點……以保證開車安全。」然後把裙子拉下來。
    她放肆地觀察了梅森那花崗石般剛硬的面部線條幾秒鐘,不想掩蓋自己的好奇心。
    「你到底在爸爸的工作間幹什麼來了?」她問道。
    梅森道:「我對你說過我對木匠活兒感興趣,這也許是真的。」
    「而你並沒有在這方面和吉爾曼老爹有過來往,你是和穆裡爾來往的。我可以肯定,穆裡爾認識你還不到24小時……如果她以前就認識你,我們早就知道了。穆裡爾並不是喜歡靠別人的名字抬高自己的人,但是她當然會在談話中提到,比如說,『我的朋友,著名律師佩裡-梅森先生說過……』」
    格拉米斯搖搖頭:「你真難對付,梅森先生。我看我非加強調查不行。」
    「你現在不是正在做嗎?」
    「啊!不。我只是在搶佔制高點。我在觀察你的面部表情,我已經發現你眼角上露出來的那一點點激怒的表情。梅森先生,是否有人告訴過你,在你被激怒時,你會用眼角斜視一下,只是稍微斜視那麼一下麼?」
    「我沒注意過。」梅森道。
    一段較長的沉默,格拉米斯仍在研究這位律師。
    格拉米斯笑著說:「我並不想激怒你,梅森先生。既然我認出您來了,我想應該改善一下氣氛,讓我們認識一下,別讓我再去刺探那些肯定與我無關的公事了吧。」
    「我懷疑你是否玩高爾夫球……不會的,你不會有時間。你屬於那種特別忙的人。你總是跑來跑去……你有一種成功的氣氛。我真為自己感到驕傲。你還記得嗎?在我猜出你是誰之前就已經說過,你已經達到了你職業上的高峰。」
    梅森一笑道:「我承認你很善於做性格分析和奉承人。」
    「我是個出色的小探子,」格拉米斯道,「我喜歡打聽事。我喜歡聽別人說話,尤其是他們說漏了的時候,我會用天使般純潔的表情看著他們。」
    「你知道,年輕和能夠裝作天真有多好!我想,過幾年我恐怕仍難於擺脫這點……但你仍然不肯開口。儘管我受到挫折,而我天使般純潔的表情仍持續下去的話……算了,我想這是沒有結果的。我得收斂點了。」
    「你讓自己顯得神秘而又可愛。顯然你還沒有答應任何人的求婚,因為你左手上沒有鑽石,雖然你一定被追求者包圍著。」
    「你不是也在觀察嗎?」她說,「提醒您一下,梅森先生。在我們這個時代和年齡,接受愛情並不一定表現為鑽石戒指。」
    「這個,」梅森道,「已經具備了隱語的色彩。」
    「你真夠巧妙的把話題從你身上轉移到了我身上,梅森先生。現在我從你眼角上稍稍鬆弛的表情感到你已經很輕鬆了,我猜,我們一定快到你停車的地方了……我最好看看穆裡爾給我的存車票並且……對了,你的停車場在左前方……這是我去吉爾曼老爹辦公室辦事時常用的停車場。他的辦公室在皮德蒙特大廈。」
    「我的辦公室就在這棟樓裡。」梅森說,同時拐進了停車場。
    「而且,作為長期住戶,你有固定的停車位。」她說,而梅森已經將車停好。
    「不錯。」梅森道。
    她說:「如果您繞到車右邊開門讓我下車,梅森先生,我會再次獎賞您。可是我實在太急著要走了,而且我知道您也想盡快擺脫我。見到您很高興,希望能再見面。」
    「再見!」
    她打開右邊的車門跳到地上,舉著存車票匆匆走向停車場管理員。
    梅森在車內坐了一會兒,然後向四周觀望,想找到德雷克,但是沒能找到。
    他從車後拿出公文包。
    一位停車管理員把那輛單排座車開出來。格拉米斯打開門就跳進去,「砰」的一聲關上門,飛速地駛出去。
    這時梅森看見德雷克開著偵探事務所那輛車從另一側開出,緊跟在她後面。
    梅森想遞給德雷克一個眼色,但是沒能做到。稍過片刻,他走上人行道,然後忽然左轉進入皮德蒙特大廈。

《孿生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