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逃亡

  他們在獅鷲背上飛行了數英里,然後出了那麼點差錯。好吧,我們先從頭說起。卡德加當時僅召來了一隻獅鷲,而且它還明顯對迦羅娜那幅怪異模樣有抗拒心理。結果卡德加只好強迫它接受。等他們飛出環形山老遠,還能聽到麥迪文響亮的怪叫和咒罵聲。他們駕著獅鷲飛往暴風城方向,卡德加用腳踵牢牢地夾住了獅鷲腰部。
  起初的一段路裡,他們飛行速度相當理想,但現在獅鷲突然變得有些不停使喚,情緒似乎變得很激動,幾乎將兩人顛下來,還自作主張地倒轉航嚮往回飛去。卡德加想盡辦法糾正偏差,可那獅鷲反而越來越激動了。
  「出什麼事了?」身後的迦羅娜把頭伸過他的肩問道。
  「麥迪文正在把它拉回去,」卡德加道,「它想回卡拉贊。」
  卡德加死命扭過韁繩,甚至還試了那哨子,可最後不得不認輸了。他想辦法讓獅鷲降落在了一塊突起的矮山巖上。先讓迦羅娜爬下去,自己再跟著滑下。他剛一著地,那獅鷲就迫不及待地再次升空了,用那雙巨翼撲擊著已入夜的天空,爬升而上回應主人的召喚去了。
  「覺得他會跟來嗎?」迦羅娜問。
  「不知道,」卡德加道,「不過萬一的話,我可不想呆這兒等死。我們得找條路去暴風城。」
  跋涉了大半個晚上後,他們發現了一道泥濘的車轍,他們將其定為通往暴風城的大致路線,繼續沿著它前行。路上沒有任何被追擊的跡象,天上也沒有出現過什麼怪異的光,破曉時分,兩人擠在一株大雪松下休息了一小會。
  第二天他們沒有遇見半個活人。有的只是被燒成白地的民居和無數新的亂葬堆。傾覆的轍重,粉碎的貨車隨處可見。還有一個超巨型的焚燒場,裡面的東西已經全都燒成灰了。經過仔細辨認,卡德加才明白這就是獸人對待屍體的方式,在掠奪了他們身上的財物以後。
  一路上見到的一切動物也全是死的——一所被砸爛的農場裡,遍佈著內臟被挖空的家豬的屍體;一匹被活剮的馬,只剩下一副恐怖扭曲的骨架。在凝重的氣氛下,兩人穿越了一所又一所被掠奪殆盡的農場。
  「你們的人幹的可真徹底,」卡德加最後說。
  「他們以此為榮耀,」迦羅娜冷冷地說。
  「榮耀?」卡德加環視了一遍四周,「以毀滅為榮耀?以劫掠為榮耀?沒有任何一支人類軍隊,沒有任何一個人類國家會把他們征途上的一切都燒成平地,也沒有人會毫無目的地屠戮生靈!」
  迦羅娜點點頭:「這就是獸人的作派——不給敵人留下任何一絲將來可能用來反抗自己的東西。一旦遇到了自己一時利用不了的資源——不管是飼料、住所還是戰利品,統統都要扔進火堆裡燒得一乾二淨,獸人各氏族間的領土邊界幾乎都是廢墟,因為雙方都在想盡辦法毀掉對方的資源。」
  卡德加搖了搖頭。「可他們不是資源!」他激動地說,「他們是生命!這片土地本是綠意叢生,生機盎然的,遍佈著森林和田野。而現在呢?成了一片廢土。看看這個!人類和獸人之間怎可能有和平呢?」
  迦羅娜沉默了。接下去的一整個白天他們都無話可說,最後在一座酒館的廢墟裡休整了下來。他們睡在不同的房間,他睡在一間勉強可稱為臥室的地方,而她則繞到了廚房裡。他和她都沒有提議住一起。
  卡德加本想睡個懶覺,可是咕咕叫的肚子逼迫他起床了。除了幾小包漿果和堅果,他們逃出卡拉讚的時候幾乎什麼都沒帶,他們已經一天沒有吃過東西了。
  青年法師費盡氣力才從他那張受潮的乾草堆成的床上解脫出來,他感到四肢發軟。自從去卡拉贊求學以後,他從沒再在野外宿營了。他感到自己變得很不像樣。前幾天一直伴隨著他的恐懼心理已近完全散去了,但他仍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走。
  顯然,暴風城是要去的,但有人會放迦羅娜那個樣子的人進城嗎?或許應該讓他化裝一下。但,話說回來,她自己是否真願意進去還是個問題哪。既然她已經逃出了那座塔,那麼回到暴掠氏族,回到古爾丹身邊或許對她更好?
  酒館塌方的那一邊出現了點響動。或許是迦羅娜。她一定也和卡德加一樣餓了。儘管她從沒講過,但酒館另一邊的卡德加覺得,獸人一定需要大量食物以使自己始終保持在最佳戰鬥狀態。
  卡德加站了起來,抖掉了頭上纏的蜘蛛網,從那堵破牆上的窗眼探出頭去。想問問她廚房裡可還有剩下什麼東西。
  ——然後看到一把雙刃巨斧架在了他脖子上。
  巨斧的另一端是一張碧綠的獸人的臉。真的獸人。卡德加現在才明白,他已經多麼習慣迦羅娜的臉。眼前這大得誇張的下巴和斜眉著實嚇了他一跳。
  獸人咆哮道:「哈麼任?」
  卡德加慢慢舉起雙手,同時集中精神彙集魔能。隨便一個法術就能撂倒對方了,然後去找迦羅娜,和她一塊離開。
  除非他們正是迦羅娜帶來的,他突然意識到。
  他猶豫了一小會,這讓對方有了可趁之機。他聽到腦後有風聲,但還沒來得及轉頭,一個巨大的重物抵住了他的後頸。
  他現在後悔沒早點離開這裡,半打獸人湧進了屋子,並用他們的斧子清開了碎石障礙。他們帶著綠色的臂章。血窟氏族,他的記憶這樣說。他掙扎了下,頭一個獸人,那個拿著雙刃斧的獸人又開始盤問他了。
  「倪地行然在納利?」獸人說,「倪霸它藏到納利去了?」
  「你說什麼?」卡德加問,他懷疑是這獸人口齒有問題還是自己耳朵有毛病。
  「你的行李,」獸人一字一句地說,「你的好東西。你兩手空空,你把它藏到哪裡去了?」
  卡德加沒仔細想就脫口而出:「沒有行李。弄丟了。沒有行李。」
  獸人吸了吸鼻子。「那便死!」他咆哮著輪起斧頭。
  「不!」迦羅娜出現在僅剩一半的門口。她昨晚似乎沒睡好,不過腰際的皮帶上掛著一圈野兔。原來她剛才出去覓食了。想到剛才對她的惡意揣測,卡德加有些羞愧。
  「滾蕩,雜種,」獸人臉露凶相,「一邊涼快去。」
  「你想毀掉我的財產,我怎麼袖手旁觀?」迦羅娜道。
  財產?卡德加大惑不解,但他管住了舌頭。
  「拆拆拆……拆產?」這獸人似乎分不清翹舌音和平舌音,「你以為自己算什麼東西,還配擁有拆—產?」
  「我是半獸人迦羅娜,」女士咆哮道,佯裝大怒,「我為古爾丹服務。古爾丹曉得伐?他可是暴掠氏族的術士。你敢傷害我的財產,就等著向他交代吧。」
  獸人又吸了吸鼻子:「暴掠?我呸!聽說那氏族弱得可以,全靠他們術士撐腰,否則早就滅了!」
  迦羅娜狠狠盯了他一眼:「哦?可我聽說的卻是,自稱很強的血窟最近和暮光之錘氏族聯合攻打暴風城,結果大敗。兩個氏族全被趕回來了。聽說人類在公平對戰的前提下把你們打得落花流水。對不對呀?」
  「那不栓數,」血窟獸人道,「他們有七馬。」
  「我是不是可以……」卡德加準備站起來。
  「坐那別動,奴隸!」迦羅娜大喝,重重地將他按了回去。「讓你說話的時候你才能說話,其他時候一律給我閉嘴!」
  領頭的獸人藉機向前跨了一步,可迦羅娜剛訓完話就又轉過身來了,一把長刃匕首頂在了獸人的上腹部。其他獸人見狀都散開了。
  「你是在質疑我的所有權嗎?」迦羅娜咆哮道,她眼裡幾乎噴出了怒火,半截匕首已經插進了獸人的皮甲。
  然後是一陣寂靜。血窟獸人來回看了看四腳朝天的卡德加和咄咄逼人的迦羅娜,最後吸了吸鼻子說:「這種廢物也值得袒護?雜種就是雜種!」
  然後他走出了廢墟。他的部下也跟著一哄而散。
  他一個部下邊走邊問他:「可是她做什麼要找歌人類來當奴隸啊?」
  卡德加沒聽清領頭的獸人怎麼回答的。但那部下卻在外頭驚得跳起來:「靠,變態!」
  卡德加想要站起身來,但迦羅娜向他搖了搖手,卡德加見狀猛地一縮,還以為什麼呢。
  迦羅娜走到窗邊,仔細向外觀察了一會。兩腿發軟的卡德加用牆做支撐,好不容易站起來。
  「我想他們真的走了,」她最後轉過身來說,「我就怕他們半途折返來拆穿我們的謊言。那個頭目今晚只怕要被他手下挑戰了。」
  卡德加摸了摸臉上的瘀青:「我沒事,多謝關照。」
  迦羅娜搖搖頭:「正蠢材!我當時若不把你敲倒,那獸人頭目就有合理的借口殺你了,說我沒法管住你。」
  卡德加深深地歎了口氣:「抱歉。你是對的。」
  「沒錯,我當然是對的,」迦羅娜道,「他們能讓你活到我回來,純粹是以為你在酒館裡藏了什麼東西。他們覺得你總不會蠢到不帶任何裝備就在戰區中心遊蕩。」
  「但有必要下這麼重手嗎?」卡德加問。
  「如果你想問,我這樣是不是為了增加可信度,那麼回答是Yes.而如果你的意思是我是不是有虐待癖,那麼回答是No.」她把那串野兔扔給了他,「拿去,剝皮燒水。廚房裡還有些瓶罐和幾個馬鈴薯。」
  「喂,不管你對那幫獸人是怎麼說的,」卡德加道,「我可不是你奴隸。」
  迦羅娜輕笑:「開個玩笑。不過材料是我抓來的。做飯的事怎麼也輪到你了吧。」
  早飯是一餐豐盛的——馬鈴薯燉兔肉——由經驗豐富的卡德加掌廚。配料是卡德加在廚房的菜園挖到的幾株藥草和迦羅娜在野外采的蘑菇。卡德加不放心地用魔法檢查了下這些蘑菇的毒性,結果證明都可食。
  「獸人的方式是用小孩來試毒,」迦羅娜道,「如果吃了沒死,那就證明大家都可以吃。」
  他們再度出發,目標暴風城。前方的森林依然寂靜得可怕,沿路看到的一切仍只有戰爭的創傷。
  正午時分,他們又撞見了上午那幫血窟老朋友。他們散落在曠野中一座哨塔廢墟外,統統臉朝地面躺著曬太陽。甲冑上有某種重型銳器造成的傷口,某幾個傢伙的腦袋也神秘失蹤了。
  迦羅娜開始迅速搜索這些屍體,收集他們身上的急救包。卻看到卡德加看著地平線發呆。
  迦羅娜向他喊:「你不來幫我下?」
  「稍等下,」卡德加道,「我想確認下,幹掉我們這些老朋友的人是否還在附近。」
  迦羅娜掃視了一遍曠野,再看了看天上。除了碎散的雲層什麼都沒看到。
  「你真這麼想?」她說,「可我什麼也沒聽到。」
  「這些獸人也一樣,等他們聽到時已經遲了,」他走到那獸人頭目的屍體邊,「致命傷在背部,是他們逃跑時中的,攻擊者比他們還要高。」他指著地上有點模糊的蹄印,那些蹄印是重裝鐵蹄戰馬留下的,「騎兵。人類騎兵。」
  迦羅娜點點頭:「也就是說我們接近目的地了。從他們身上盡量拿些東西走吧。我們可以用他們的補給——模樣有點噁心,但卻是很有營養。再帶把武器,至少拿個匕首。」
  卡德加看著迦羅娜:「我在想……」
  迦羅娜笑話他:「放心吧,吃不死你。」
  「我們已經處於暴風城警戒範圍內了,」卡德加道,「就目前情況我推測麥迪文沒有在跟蹤我們,至少沒有直接在跟蹤。所以我們或許應該分頭行動。」
  「我想過了,」迦羅娜邊倒騰一個獸人的背包邊說,她翻出一條斗篷和一個小布包。她打開了那個包,發現裡面有一塊燧石鐵片,還有一瓶火油。「生火工具,」她解釋道,「獸人酷愛火,這是一種簡易生火工具。」
  「你也覺得我們應該分頭行動。」卡德加道。
  「不,」迦羅娜道,「我說我想過了。問題是這片區域不在獸人和人類任何一方的控制下,你從這裡走出五十碼沒準就又撞見一支血窟巡邏隊,而我呢則可能被你的騎兵朋友突襲。所以如果我們一塊行動,生存幾率更大些。一個當另一個的奴隸。」
  「俘虜,」卡德加糾正道,「人類可不蓄奴。」
  「叫法不同而已,」迦羅娜道,「總之我們應該一起走。」
  「就這樣啊?」卡德加問。
  「這只是大部分原因,」迦羅娜道,「另一部分原因是我已經好一陣沒和古爾丹聯絡了。假設我們有一天不得不投奔他,我會騙他說我一直被扣押在卡拉贊裡,再向他抱怨幾句他不該將他的手下扔進這麼明顯的陷阱裡。」
  「你覺得他會信?」卡德加問。
  「我不大確定,」迦羅娜道,「所以這就是我和你呆一塊的另一原因了。」
  「你被你學到的知識改變了。」卡德加道,「你已經接受這事實了。」
  迦羅娜點頭贊同,「對。但是如果一把斧子對我腦袋砍下來,我沒準還是會說出那些秘密的。還是不要的好,所以眼下我還是賭你這正蠢材的一邊。現在,我還有一件事要做。」
  「什麼呢?」
  「我們得把屍體放到一塊,在他們身上灑些易燃物。他們身上不要的東西藏起來就好,不過我們必須火化了他們。這是我們能做的最起碼的事情。」
  卡德加皺起了眉頭:「如果重騎兵在附近,煙柱會立刻將他們招來的。」
  「我知道,」迦羅娜看著這支獸人巡邏隊,「但這是必要的。而且你如果看到人類士兵被獸人伏擊而死,你不會火化他們嗎?」
  卡德加抿緊了嘴唇,什麼都沒有說。他走向死的最遠的那個獸人,把屍體拖到哨塔下。一小時後,他們已經準備停當,然後將所有的屍體點著了。
  「現在我們得走了,」卡德加向對著煙柱發呆的迦羅娜說。
  「這會把騎兵招來嗎?」迦羅娜道。
  「是的,」卡德加道,「這也會傳達一個信息——這兒有獸人。而且那些獸人覺得此地非常安全,可以毫無顧忌地火化自己的同伴。我寧願和人近距離自我介紹,也不想面對一隊衝鋒中的騎兵,快走吧,謝謝。」
  迦羅娜點點頭,他們穿上了翻來的斗篷,離開了濃煙滾滾的哨塔。
  迦羅娜說的是真的,獸人版的野外配給純粹是一堆噁心的混合物,由硬化果醬、果仁和另一種什麼東西(卡德加發誓那是煮熟的老鼠)調成。但這足夠讓他們活著繼續前進,兩人相處得也相當融洽。
  日子一天天過去了,廢墟逐漸變成了連綿不絕的田野和尚未成熟的、起伏有致的麥浪。然而廢棄度卻沒有什麼變化。獸欄空蕩蕩的,民居塌陷。他們發現了更多獸人弄的火葬堆,不段增多的土丘標記著一個個人類農家和巡邏隊的逝去。
  儘管他們仍然堅持走隱蔽路線。越來越開闊的地形令他們更容易發現其他人,但也使得他們更為暴露。有一天一支獸人軍隊開過山脊,兩人鑽進一座看上去最完整的農舍躲了進去。
  卡德加觀察了一下這支氣勢洶洶的部隊。有獸人步兵,騎著巨狼的騎兵,裝飾著人骨雕著龍的投石車。而他身邊的迦羅娜卻冒出一句:「一幫白癡。」
  卡德加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他們不該這麼明目張膽的行軍,」她解釋道,「我們能看到他們,白皮膚的人類當然也能看到。這支雜牌軍根本是漫無目地在鄉村裡來回串,只想和人干一架。想在戰鬥中榮耀地死去。」她搖搖頭。
  「看來你不怎麼關心你的同胞嘛。」卡德加道。
  「眼下我想不關心任何人,」迦羅娜道,「獸人不認同我,人類則無疑會要我的命。而這世上我唯一真正信賴的人竟是個惡魔。」
  「別那麼想,至少還有我呢。」卡德加語氣有點酸。
  迦羅娜有些萎靡:「沒錯,還有你,你是人類,而我也信任你。但我一直以為。我真的一直以為麥迪文一定是與眾不同的。他擁有著無上的力量和地位,卻仍願意毫無成見地和別人傾談。可是我原來只是在騙自己。他不過是又一個瘋子。也許這就是我的宿命吧——永遠為瘋子工作。也許我只是這場遊戲裡的一個棋子。麥迪文是怎麼形容它的?宇宙間無情的命運齒輪?」
  「你扮演的角色,」卡德加道,「應該由你自己選擇。麥迪文也一直希望自己可以這樣。」
  「你覺得他說出那句話的時候心智還是正常的?」半獸人問。
  卡德加聳聳肩:「至少和他平時一樣『正常』。我相信這一點。而且你似乎也這麼覺得。」
  「哎,」迦羅娜有氣無力地說,「一切都還是那麼相似,自從我為古爾丹工作。當他的耳目開始。我就分不清誰是對的誰是錯的。哪一邊才是我的同胞?或許都不是?至少你就沒這煩惱了。」
  卡德加看著地上的塵土一語不發。地平線的另一端,剛才那支獸人軍隊開始了衝鋒。那方天際閃起戰鬥的微光,營造出虛假的黎明,照亮著瞬息萬變的雲層,戰鼓與死亡的迴響如遠處的一聲聲悶雷。
  日子又一天天過去了。他們在廢棄的哨塔和集市間穿行。此地的建築保留得更為完整。有最近還有人住的跡象,有人類的也有獸人的,那些住戶現在只怕都已化作了鬼。
  卡德加闖進了一所可能是商店的建築。裡面的貨架都已搬空,壁爐裡還塞著幾捆木材,地下室有個小箱子裡還有僅存的幾個馬鈴薯和洋蔥。無論如何,比獸人那種比鐵還硬的配給品好多了。
  卡德加負責生火,迦羅娜則把一口大鍋搬到外面一口井去洗。卡德加開始思考下一步的行動。麥迪文是個威脅,可能是比獸人還大的威脅。現在他還有理性嗎?可能被說服嗎?說服他關閉那傳送門?或許已經太遲了?
  唯一的好消息是,知道了獸人的來源是那扇傳送門。如果人類能夠找出它,甚至關掉它,就能切斷德拉諾的增援,將這個世界的獸人孤立起來了。
  外頭的騷動將卡德加的思緒拉了回來。是金屬的撞擊聲,還有人類的吼聲。
  「迦羅娜,」卡德加念叨著,走出門外。
  他在井邊找到了他們。一支大約十人的步兵巡邏隊,身著艾澤拉斯王國的藍色制服,手裡都握著劍。其中一個護住自己流血的手臂,另兩個人一左一右抓住了迦羅娜。她的長刃匕首躺在地上。卡德加在角落邊遲疑了一下,隊伍裡的軍官甩了她一個巴掌,他手上帶的是鎖甲手套。
  「其他人呢?」他咆哮道。半獸人的嘴角滲出了紫黑色的血。
  「放開她!」卡德加不及細想地大喊,他下意識地迅速彙集起能量,放出了一個法術。
  奧術的光輝在迦羅娜頭頂爆散開來,閃著了毫無準備的人類士兵。拽著迦羅娜的兩個步兵手一鬆,令她滑倒在地。那軍官用手臂護住了眼睛。巡邏隊裡的其他成員也一時呆住了,讓卡德加輕而易舉地跑進了他們包圍圈中。
  「嚇人一跳啊,」迦羅娜輕輕地說,她的嘴唇有些開裂,「現在看我怎麼教訓他們。」
  「坐著別動,」卡德加溫和地說。他轉向一時被致盲的軍官大聲喝罵:「你就是這幫烏合之眾的首領嗎?」
  現在大部分步兵已經恢復了視力,他們拔劍對準了卡德加。剛才拽著迦羅娜的兩人後退了幾步,但仍盯死著她,看也不看卡德加。
  軍官和卡德加爭吵起來:「你是誰,為何要干涉軍方?夥計們,把他趕走!」
  「不要動!」卡德加道,那些士兵見識過他法術的威力,僅僅向前了幾步,「我是卡德加。萊恩國王之友、星界法師麥迪文是我的老師,我有要事要晉見國王陛下。馬上帶我們去暴風城。」
  軍官嗤笑道:「你在侮辱我的智商!如果你是星界法師的徒弟,那我就是洛薩領主了。連我都知道,麥迪文從不收徒。好吧,那你這個小情人又是誰?」
  「她是……」卡德加猶豫了一下,「她是我的俘虜。我正準備將她帶往暴風城問話。」
  「呵,」軍官道,「好罷,小伙子,我們在廣場上發現了你的俘虜,她帶著武器,而你卻不在視線之內。我只能說你的俘虜逃跑了。很可惜者這獸人寧可死也不願投降。」
  「別碰她!」卡德加舉起右手。烈焰在他掌心舞動。
  「你這樣可是在自尋死路,」軍官咆哮道,卡德加聽到遠處傳來了沉重的馬蹄聲。是援軍。他們會比眼前這幫人更願意聽一個半獸人和一個法師說的話嗎?
  「你們犯了個嚴重的錯誤,先生們,」卡德加強裝平靜。
  「你最好別插手,孩子,」軍官下了命令,「抓住那獸人。如果她反抗就殺掉她!」
  步兵們聽從命令向兩人逼近,幾個人再次按住了迦羅娜。她試圖掙扎,但一個人重重地踢了她一腳。
  卡德加忍著眼淚,將法術砸向軍官。火球撞上了他的膝蓋。軍官怒嚎著栽倒在地。
  「讓他們停下,」卡德加道。
  「殺了他們!」軍官喊道,劇烈的疼痛令他的眼睛睜得大大的,「連他一塊幹掉!」
  「住手!」另一個聲音傳來,這聲音傳自一副大頭盔中,聽起來晦暗而深沉。騎士們來到了鎮上的廣場。大約有二十人,卡德加的心猛地一沉。對方的人數完全不是迦羅娜能應付的。他們的指揮官全副武裝,帶著一頂遮著臉的頭盔。
  青年學徒匆忙向前,「先生,」他說,「請讓他們住手。我是星界法師麥迪文的徒弟。」
  「我認識你,」指揮官說。「退下!」他命令道,「放她走!不過要小心她。」
  卡德加嚥了口唾沫:「這獸人是我的俘虜,我有一個重大消息要稟報萊恩國王。我得馬上去見洛薩領主!」
  指揮官掀起了頭盔上的面罩。「滿足你的願望,孩子,」洛薩道,「滿足你的願望。」

《最後的守護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