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當有創意的一招,值得加分,」那個是麥迪文又不是麥迪文的人說,「召喚出過去的我的幻影,讓我無法追擊你們。當然,你們給自己贏得了喘息的機會,可我也因此恢復了體力。」
卡德加和迦羅娜交換了一下眼神。半獸人開始慢慢向右移動。如有必要,他們準備給麥迪文來個前後夾擊。
「老師,你到底是怎麼了?」卡德加向前踏了一步,以圖引開星界法師的注意力。
老法師大笑起來:「我怎麼了?我沒怎麼樣啊。這就是我。沒出生前就被污染了,有世界觀前就被腐化了,一顆卑劣的種子所長出的苦果,你從未見過的真正的麥迪文。」
「星界法師,我想,不管你身上發生了什麼事,我們總可以想辦法解決的,」卡德加慢慢地走向他。迦羅娜已經繞到了麥迪文左面,手上的匕首又消失了——此刻她看上去兩手空空。
「可我為什麼要解決?」麥迪文露出邪惡的笑容,「一切都在按計劃進行。獸人將滅絕人類,而我,則將通過他們術士酋長古爾丹來操縱他們。等一切都安排好後,我將帶領這些醜八怪進入那湮沒於時間長河之中的薩格拉斯之墓。它有結界保護,惡魔和這個世界的人無法進入那裡,可惜卻防不住來自另一個世界的獸人。我的肉身將重獲自由,而我也終於可以擺脫這不聽使喚的軀體和虛弱無比的靈魂,用那永恆的烈焰賜予這個世界萬分應得的毀滅!」
卡德加慢慢左移:「你是薩格拉斯。」
「是,又不是,」星界法師道,「我是——艾格文殺死我的肉身後我躲進了她的體內,用我的黑暗靈魂侵染了她子宮內每一個細胞。在她和那個人類法師結合前,我早已在那裡了。麥迪文黑暗的雙生子,完全潛伏於他的外表之下。」
「怪物。」卡德加道。
麥迪文陰笑道:「艾格文對此一無所知,竟還把提瑞斯法的力量也灌進了這孩子的體內。從未想過他小小的身體能否承受得了,更何況他的靈魂中還有光明和黑暗無休止的衝突。所以當他的力量真正覺醒的時候,我讓他睡了一覺,好等我能掌握它,利用它開始我的計劃。」
卡德加繼續左移,強迫自己不去看在老法師背後挪動的迦羅娜:「你體內還有真正的麥迪文的成分在嗎?」
「一點點兒,」麥迪文道,「足夠應付你們這些低等生物。足夠隨心所欲地把國王和巫師們耍得團團轉。麥迪文是我的一張面具——我把他留在了表面,以他的面目示人。而我的人格浮現的時候,我會顯得有些古怪甚至瘋狂,他們只會把這歸咎於我的立場和責任所帶來的壓力,以及我親愛的母親強行灌入我體內的力量。」
麥迪文露出猛獸般的笑容:「我之所以會出生,完全是因為艾格文需要一個拿來玩弄權術的工具,而後我又被惡魔操縱,成為又一個工具。連議會都只將我視為他們對付惡魔的武器。因此,沒什麼好驚訝的,我什麼都不是,只是工具的集合。」
迦羅娜已經摸到了法師後方,躡手躡腳地在黑曜石地板上前進,匕首再度出現在了她的手上,她的雙眼中沒有一滴眼淚,有的只是鋼鐵般的堅毅。卡德加把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麥迪文身上,深怕自己的眼神出賣了迦羅娜。
「你看,」瘋狂的法師全無察覺,「我什麼都不是,只是這台巨大機器的一部分,它從永恆之井粉碎後就運轉至今。這個輪迴必須被打破,這是這麼多年來,正版的麥迪文和我達成的唯一共識。至少在這一點上,我們形同一人,這我可以向你保證。」
迦羅娜距他背後只有一步之遙,她揚起匕首,跨出了這最後一步。
「抱歉,演講暫時中斷,」麥迪文看也不看,向後揮出一拳。老人的指節閃耀著無邊的法力,結結實實地轟中了半獸人的臉。她被這一拳打得天旋地轉,踉蹌後退。
卡德加咒罵一聲,舉起雙手開始施法。這個法術可以將對方打得失去平衡,是一個很簡單的法術,但施法時間極快。
——但麥迪文比他更快,回過身來向他伸出一隻鷹爪般的手。霎那間,卡德加感到自己周圍的空氣固化成了一隻看不見的麻袋,裹住了他,將他的手腳緊緊綁住,無法動彈分毫。他張口尖叫,卻發現自己的聲音像是被摀住了嘴巴,沉悶而又遙遠。
麥迪文舉起另一隻手,劇烈的疼痛立刻傳遍了卡德加週身,每一寸關節好像都被釘進了沸紅的鐵釘。這激烈的感覺很快沉澱了下來,化為不時泛起的陣陣隱痛。他感到軀幹僵直,血肉變得乾燥皺縮,在他的骨架上蠕動。體內的的有機質似乎都已被抽乾,只剩下滿是皺紋的外皮。他的魔力似乎也跟著一塊散失了,身體被剝奪了施法的能力,連彙集起碼的能量都做不到。此刻他就像是個被抽空了的容器。
其實這個法術只持續了短短一瞬,麥迪文剛一抽手,卡德就勢倒地,撞到地面時擠出了胸腔裡最後一絲空氣,揚起了一陣塵土。
這時迦羅娜才剛剛恢復過來,看到這情景發出了一聲驚叫,舉著她的匕首衝了過來,目標對準了麥迪文的心臟。麥迪文不閃不擋,反而徑直迎向衝鋒中的半獸人,闖進了她攻擊範圍。他伸出單手拽住了她的前額。衝鋒中的她動作瞬間靜止。
法師抓住了半獸人的前額,將她提了起來,黃色的魔光帶著令人作嘔的色調在他的指縫間脈動,迦羅娜的身體無助地顫搐著。
「可憐哪,可憐的迦羅娜,」麥迪文道,「我甚至還一度以為,你那矛盾的生世可以讓你成為唯一理解我經歷和感受的人。以為你也準會明白主宰自己命運的重要。可到頭來你還是和其他人一樣,對不對?」
大眼睛的半獸人完全沒有抵抗能力,只能任由絕望的淚水汩汩而下。
「就讓你見識一下我的世界吧,迦羅娜,」麥迪文道,「讓你看看我的痛苦和掙扎、困惑和絕望。讓它們永遠烙在你的腦海裡。從今以後,你永遠也不會知道自己在為誰服務,為何服務。你死後也永遠都不得安寧。」
迦羅娜想要尖叫,但是麥迪文掌中突然迸射的強烈光芒籠罩了她的臉孔,將她的慘叫硬生生壓了回去。
迦羅娜軟綿綿地向前倒下,淚水浸濕了地面。她掙扎著想要爬起,但是再次跌倒。她的雙目圓睜,流露著狂野,眼淚令她的呼吸短促而又錯亂。麥迪文在她跟前縱聲狂笑。
卡德加恢復了呼吸,但是氣息艱難而急促。他的關節在燃燒,肌肉酸痛不已。稽著黑曜石地板的反射,他看清了自己的面容……
那正是那個幻象中和自己對視的老人。陰沉、疲倦的雙眼旁圍繞著無數皺紋和灰白的頭髮。連他的鬍鬚也都變得一片蒼白。
卡德加的心冷了。他的青春和魔力已經全被奪走,他再也沒有活著走出這裡的自信了。
「還真是戲劇性呢,」麥迪文轉過身來看著卡德加,「附身在人體內的一個負面影響是,我人性的部分總會不時地流露出來。去結交朋友,去救助人民。這讓日後我要幹掉他們時遇到了不少麻煩。你知道嗎?當我殺死摩洛斯和庫克時,我都快哭出來了。這就是我要躲到這裡來修養的原因。但就像任何事情一樣,習慣就好。一旦你習慣了它,你就可以像陌生人一樣殺你的朋友了。」
兩人間的距離越來越近,他的肩膀鬆了下來,翠綠的雙眼中閃爍著睿智和某種危險。看上去比平常的麥迪文還要平常。看上去充滿自信。看上去輕鬆自在。卻讓人感受到無邊的恐懼和魔鬼般的瘋狂。「現在,你馬上就要去死了,年輕的信賴,」星界法師道,「看來,你的信賴最終還是放錯了地方啊。」麥迪文舉起了閃耀著能量的手掌。
他的右邊傳來了一聲沙啞的喊叫。「麥迪文!」是洛薩,艾澤拉斯的英雄。
麥迪文向他望去,他的臉色似乎柔和了下來,手掌中的能量卻仍在燃燒。「安度因?洛薩?」他說,「老朋友,你怎麼也來了?」
「快住手吧,麥德,」洛薩道,卡德加能聽到勇士聲音中的夾雜的痛苦,「趁一切都還能挽回之前住手吧,我不想和你為敵。」
「我也不想,老朋友,」麥迪文將那隻手對準了他,「你根本不瞭解我做了些什麼。那是些殘酷的事,可我非做不可。我不想和你為敵。放下武器吧,朋友,不要再插手這件事了。」
麥迪文手中的能量向勇士激射而出,將他沐浴在了星光之中。
「你想幫助我,對不對,老朋友,」麥迪文的臉上又一次浮現出了殘酷的笑容,「你想成為我的奴隸。來啊,幫我處置掉這孩子。我們就又可以像從前那樣做朋友了。」
洛薩周圍閃爍著的星光退去了,勇士拖著緩慢而又堅實的步伐向前走了一步,兩步,三步,最後高舉起符文寶劍開始衝鋒。意外的是,他詛咒著衝向了麥迪文,而非卡德加。話語中飽含著悲痛和淚水。
麥迪文吃了一驚,但很快反應了過來。他退後一步,閃開了洛薩的第一劍。勇士止住了慣性,將劍鋒抽回做了一個格擋動作,又將麥迪文逼退一步。接著舉劍過肩一記重劈,麥迪文被逼退了第三步。
可現在麥迪文已經完全恢復了過來,洛薩的下一擊砍中了一面藍色的能量盾,金色的劍刃濺出了火花,完全沒有對麥迪文造成任何傷害。洛薩試著上挑、直刺、平砍、重劈。次次都被這面護盾擋掉。
麥迪文咆哮了一聲,再次舉起一隻鷹爪般的手,無邊的法力在他手掌間躍動。只聽得洛薩一聲慘叫,他的全身衣服閃燃了起來,將他吞噬在了烈焰之中。麥迪文得意地看著自己的傑作,然後大手一揮,將洛薩的軀體像垃圾一般扔了出去。
「輕?而?易?舉,」麥迪文拋出了這幾個字,轉過身來,看著卡德加剛才在的地方。
——但他不在。麥迪文驚覺卡德加已經到了他的右後方,可他轉身看時已經遲了。洛薩配給卡德加的劍已經刺進了星界法師的左胸。劍上符文閃耀著前所未有的強光,猶如當空的烈日。
「沒看住獵物可不是個好習慣,」不再年輕的青年法師道。
這一刻時間就像是靜止了一般,斗大的汗珠從麥迪文額頭上滴下。
「還是演變成這樣了啊,」星界法師道,「我還以為你不會用劍呢,年輕的信賴。」
「我想,」卡德加艱難地喘息著,音調聽起來像是個剛學會說話的人,「你人性的那部分,麥迪文,不顧你的計劃,去結交朋友,救助人民,善待周圍的一切。作為一個後備計劃,以防你最終還是陷入了瘋狂。一旦這樣,你的朋友,我們,將會制止你,並替你打破那個你沒能掙脫的輪迴。」
麥迪文辛苦地歎息了一聲,他的表情柔和了下來。「我從沒想過要傷害任何人,」他說,「我只是想擁有自己的人生。」說著,他痙攣地舉起了他的手,掌心間彙集著魔光,準備像對付迦羅那樣紊亂卡德加的意識。
但卡德加不給他這個機會。稍微猶豫了一下後,卡德加壓上了全身的力量,將薄薄的符文劍刃從麥迪文的肋骨間送了進去,直插心臟。
麥迪文臉上的表情十分驚訝,甚至是震驚。但他仍張開了嘴,掙扎著想要說些什麼。
卡德加手上的劍已沒至劍柄,劍尖從法師身後的法袍中露了出來。法師跪倒在地,卡德加也和他一塊跌倒,但雙手仍緊緊在扣在劍上。老法師艱難地吸了口氣,終於說出了一句話。
「謝謝你,」他說,「我已經盡力對抗他了……」
然後,主宰法師的臉開始變形,鬍鬚徹底化成了烈焰,眉毛前方伸出了一對羊角。隨著麥迪文的死去,薩格拉斯終於完全浮出了水面。卡德加感到他手上的劍柄傳來了一股熱量,麥迪文的體內在燃燒,火焰正將他轉化成一種暗影和烈焰的存在。
在重傷跪地的星界法師身後,卡德加看到一片焦黑的洛薩又一次站了起來。勇士渾身冒著煙,蹣跚向前。他舉起手中的符文寶劍,砍出了一記有力的橫掃。
寶劍砍中麥迪文的脖頸時爆發出烈日般的眩光,將主宰法師的頭利索地切了下來。一氣呵成。
這舉動就像是拔開了汽水瓶塞,麥迪文體內的一切東西全從他脖子上的切口中洩露了出來,一股能量和光明的洪流、暗影和火焰、濃煙和怒氣,像火山爆發一樣噴出,直濺到這個地下室的天花板,然後了無痕跡地消失了,就像未曾存在過一樣。卡德加感覺這股沸騰的能量中,似乎勾勒出了一張惡魔的臉孔,正發出無比絕望的哀嚎。
當一切都結束時,剩下的只有星界法師的一層皮和衣物。他體內的一切已被惡魔之火蠶食殆盡,而他的身體裂開以後,剩下的部分再也無法維持他的形體了。
洛薩用他的劍尖挑開了地上曾屬於麥迪文的碎屑和血肉,然後說:「我們得走了。」
卡德加四處一看。卻沒有迦羅娜的任何蹤跡。星界法師頭上的血肉已經徹底蒸發,留下的只有一顆閃耀著紅白色光芒的頭骨。
前學徒搖了搖頭:「我要留下來處理一些事情。」
洛薩不以為然:「這世界上最大的威脅或許已被我們除掉了,但明顯還有另一件事要做。我們必須擊退獸人,並關閉那扇傳送門。」
卡德加又回想起了那個幻象——燃燒的暴風城和萊恩的死。還有有關他自己的那個幻象——用他現在這副蒼老的軀體和潮水般的獸人決戰。但他卻不想告訴洛薩,於是簡單地說:「我必須掩埋了麥迪文的遺體,還得找到迦羅娜,她應該不會跑太遠。」
洛薩表示同意,然後蹣跚地走向了門口。出門前他轉過身來說:「或許這根本無濟於事,你知道。我們試圖改變它,可它只是一個更大的輪迴中的一環。」
卡德加緩緩地點了點頭:「我明白。這一切只是一個注定的輪迴。可我希望我們最終還是打破了它。」
洛薩離開了。卡德加收集起了星界法師所有可稱為屍體的部分。又在獸欄裡找到了一個木盒和一把鐵鏟。將那顆頭骨和碎皮以及那本被扯爛了的《艾格文的讚歌》一同裝進了盒子,埋在了塔下的墓場裡。或許等時機成熟他會回來立座紀念碑,但眼下這段時間還不方便公開主宰法師的墓地位置。將星界法師掩埋完畢以後,他又在土堆旁掘了兩個新坑,一邊一個,葬下了摩洛斯和庫克。
幹完這些,他長出了一口氣,舉頭望著高塔。白磚砌成的卡拉贊,艾澤拉斯最強大的法師、提瑞斯法議會最後的守護者的住所傲視著他。在他身後,東方露出了魚肚白,太陽似乎正準備向塔頂進發。
可另一樣東西抓住了他的目光,在空曠陰森的正門入口之上,在那個能俯瞰群山的陽台中出現了一絲閃動,有如夢幻一般。卡德加長出了一口氣,對著那個幽靈般的闖入者、那個從第一天開始就在那裡,關注著他一舉一動的闖入者點了點頭。
「現在,我能看見你了,你知道。」他大聲喊道。
最後的守護者終章功行圓滿
未來的闖入者站在陽台上俯視著過去。他看著年邁的年輕人。
「你是從什麼時候起,可以看見我的?」闖入者問道。
「剛來這裡那天,」卡德加道,「我就曾感覺到一點你的存在。你在那兒呆多久了?」
「大半夜而已,」披著破斗篷的闖入者道,「這裡已經將近黎明了。」
「我這邊也是,」前學徒道,「或許這正是我們能交談的一大因素吧……你是個幻象,但和我以前見過的那些完全不同。我們能看到彼此甚至能互相交流。你代表未來還是過去?」
「未來……」闖入者道,「你知道我是誰嗎?」
「你和我認識的那個人完全不像……你比他年輕多了,也沉穩多了,但我還是能認出你來……」卡德加轉過身去,看著那三個新隆起的土堆——兩大一小的三個墓,「不可思議,我還以為我剛把你埋了哪……」
「事實如此,」闖入者道,「至少可以說,你把我最糟的那部分埋了。」
「也就是說你回來了。好吧,是將來,你會回來的……」卡德加道,「反正對卡拉贊來說沒有區別,對吧?」
闖入者點點頭:「從某種意義上講,我以前從未來過這裡。」
「那可真令人遺憾,」卡德加道,「那未來的你究竟是什麼?星界法師?守護者?魔王?」
「別緊張,如今的我,是比以前這三個身份更超然的存在,」闖入者道,「這得感謝你們今天的行動。是你們使我徹底擺脫了薩格拉斯的糾纏。讓現在的我,得以親手對付這位燃燒軍團的主宰。謝謝你。沒有犧牲就沒有成功。」
「犧牲……」卡德加痛苦地念出這個詞,「那告訴我,未來的幻影。我所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嗎?暴風城注定會淪陷?萊恩國王也注定要被迦羅娜刺殺?我也會拖著這把老骨頭死去,死在某個異位面的大地上嗎?」
陽台上的存在沉默了好長一會兒,卡德加還怕這是他消失的前兆。但最後他說話了:「自守護者誕生之前,議會就存在了。而自議會存在以來,這些事就都注定要上演。數千年前的那個決定,鎖定了你我的命運。它是一個更大輪迴中的一環,那個將我們束縛諸中的,命運的輪迴。」
卡德加仰起頭。太陽已經快升到塔半身了。「也許……一開始就不該有什麼守護者……如果我們注定要為此付出這諸多的代價……」
「我也這麼想,」闖入者道,隨著清晨的陽光愈來愈烈,他的身影也漸漸淡去,「但是在這個時代,你的這個時代,我們仍必須扮演好自己的角色,仍要繼續付出代價。然而,一旦有了機會,我們將可以重新開始……」
說完這些,闖入者完全消失了,他最後的一塊影像碎片,在一股魔法亂流的影響下回到了未來。
卡德加搖了搖他蒼老的腦袋,看著那三個新墳。洛薩手下的倖存者已經帶他們的死傷人員回暴風城去了。可哪裡都找不見迦羅娜,連她是否仍在塔中都無法確定。於是卡德加放棄了把整座塔再搜一遍的想法。他決定還是先回塔裡,把所有有價值的書和能帶走的設備統統帶走,並在餘下的東西上設下符文結界。然後,他也將離開這裡,追隨洛薩,投入戰鬥中去。
他丟下手中的鐵鏟,慢慢踱回了業已廢棄的卡拉贊要塞,也許以後,他永遠也不會再回到這裡了。
闖入者說完最後一句話,一陣微風吹過,捲起的幾把葉子扯碎了幻象。年邁的青年像陽光下的晨霧一般消融了,而年輕的老人目送著他消失。
麥迪文的臉上流下了一行淚水。如此慘烈犧牲,如此沉重的痛苦。全是為了貫徹守護者的體系,而後,又要付出那麼多的犧牲來打破這個體系,打破禁錮這個世界的枷鎖。帶給這個世界真正的和平。
而如今,儘管還有最後一絲威脅。但已無人需要作更多的犧牲。現在他必須吸收這塊地方的能量——如果他想在即將來臨的,與燃燒軍團的最終決戰中獲勝的話。
太陽越升越高,幾乎到了他的陽台的高度。他必須得盡快行動了。
他舉起一隻手,塔頂的雲層開始幻化作漩渦狀。它們開始慢慢旋轉,越轉越快,直到塔的上部完全包圍在了颶風之中。
現在,他沉下心來,開始念誦真言。語氣中包含著同等的懺悔和憤怒,這些話在他第一次失去生命後就深藏在他心底裡。他向他的整個前半生訴求,善良的和邪惡的。索取他們的力量,並樂意接受那與之俱來的責任,補償他前半生所作所為的責任。
包圍著卡拉讚的狂風怒號著,可高塔用沉默拒絕了他的要求。他重新念了一遍咒語,兩次,三次,嘹亮的呼喊聲迴盪在他創造出的旋風之中。慢慢地,高塔極不情願地捨棄了它的秘密。
無盡的力量從高塔的石磚和泥灰中蒸騰析出,在狂風的引導下湧向塔基,湧向麥迪文。所有的幻象都從塔的構造中剝離了出來,形成一個個氣泡,彙集成一股股洪流,盤旋而下。薩格拉斯戰敗的場景,與其張牙舞爪的萬千惡魔部眾一起,墜向了麥迪文的體內。還有他和艾格文決戰的場景、在異域紅日下卡德加奮戰的場景。麥迪文在古爾丹眼前現身的場景,三個貴族青年笨拙作戰的場景,當然還有摩洛斯打碎了庫克珍藏的水晶的場景。全灌入了他的體內。這些幻象帶給了他無數的回憶,而這些回憶意味著責任。意味著擁有者必須避免它們,糾正它們,不能讓它們發生第二次。
地下鏡塔之中幻象和能量也同樣揮發了出來,從高塔之下的深淵中升起。麥迪文在午夜召喚出的無數惡魔,那些被放出去對付離真相過近的議會的惡魔,還有萊恩的死和燃燒著的暴風城。統統從地下噴湧而出,為站在陽台上的法師所吞噬。
所有的碎片,所有歷史片斷,無論是公之於世的還是無人知曉的,從卡拉贊盤旋而下,從其地下城裊裊升起,猶如潮水一般湧進那個曾一度被稱為提瑞斯法最後的守護者的人的身體裡。整個過程中的痛苦無疑是劇烈的,但麥迪文咬緊牙關承受了它們,像接受能量一樣接受了它們帶來的苦樂參半的回憶。
最後那個影像,靜靜地立於陽台之下。那是一個年輕的男子,腳邊躺著只帆布背包,手上拽著封肯瑞托紅封信件,心中滿是悸動和希望。他遲疑地走向正門入口之時,成為了最後消失的那個幻象,魔法能量在他腳下升騰,包圍了他,包圍了這個往日的殘片,帶著他繞著高塔盤旋而上,將他在半空分解,讓其中的力量湮沒在了前星界法師的體內。看著卡德加最後一塊碎片飄進了自己的身體,麥迪文的眼角淚光隱隱。
麥迪文將雙掌交疊,緊貼在胸前,控制住剛取得的全部力量。卡拉贊之塔現在真的只是一座普普通通的石塔了,一座位於偏遠山區之中的,再也無人問津的高塔。現在,這片奇異空間中的能量已經全轉移到了他的身上,還有那份與之俱來的責任……這一次,一定要善用它們。
「現在,就讓我們重新開始吧……」麥迪文道。
說完,他化作了一隻烏鴉,飛走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