俠盜阿爾賽恩·呂班

    黃金假面具終於被揭開了。
    面具後面的那張臉,大大地出乎人們意料之外。他竟是大使盧傑爾伯爵身連形影不離的、大使館日僑秘書官浦瀨七郎。
    沒想到宴會前與波越警長並肩一起干接待工作的那位性格溫和的翻譯官竟變成了眼前的黃金假面怪賊!波越警長驚愕不巳,不時瞅瞅盧傑爾伯爵,又不時瞅瞅扮成西洋魔鬼的那個人。
    這時,聽見警笛迅速趕來的一幫警察擁進了黑屋。其中有一位是警視廳總監。人們一時在這個連做夢也不會想到的犯人面前愣住了。
    總監的親臨似乎給波越警長增添了勇氣,他巳回過神來。
    「黃金假面人是F國駐我國大使館的翻譯官。治外法權為這傢伙打了掩護。難怪查不出他的真面目。行了,看來前前後後幾樁案子也水落石出了。可想而知,鷲尾侯爵家被盜一案也一定是這傢伙幹的。當時,他作為盧傑爾伯爵的隨從進入過美術館。」
    警長飛快地轉動著腦子。然後,氣勢洶洶地命令道:「你們幾個趕快將犯人送醫院!順便給搜查課掛個電話,就說黃金假面人剛才被我們治服了。」
    幾位警察躊躇不前。波越警長一驚,環視了一圈四周,聽見了一種奇怪的笑聲。瀕臨死亡的黃金假面人在痛苦不堪地掙扎呻吟。他不可能發出笑聲。那麼,究竟是什麼人在這種嚴肅的場合發笑呢?
    周圍的人都是張嚴肅的臉。連一絲笑意都找不到。只有一個人的表情看不清。就是扮成西洋魔鬼的那個男人。他臉藏在面具後面,不知是笑還是在哭。
    總監、警長、就連盧傑爾伯爵也不約而同地將目光轉向這個人。是他在笑!那低沉的怪笑聲正是從他那張黑洞洞的魔鬼之口發出來的。
    「怎麼回事?有什麼好笑的,啊?!」波越警長憤然問道。
    「對不起,這出興師動從的鬧劇,也太可笑啦!」魔鬼是日本人。
    「鬧劇?你胡說些什麼?你認為這是場鬧劇?……你究竟是誰?把面具取下來!」
    「阿爾賽恩-呂班,不是他!」
    魔鬼對警長的嚴厲詢問全然不在意,突然指著倒在地上的犯人,說了一句奇怪的話。
    「阿爾賽恩-呂班!……呂班他怎麼啦!」警長懷疑這傢伙是不是被著名的法國俠盜呂班給嚇糊塗了。
    「那個叫做黃金假面人的盜竊犯,就是呂班。非他莫屬!」
    警長不理睬這個犯人的胡言亂語,對部下厲聲命令道:「把這傢伙的面具給揭開!」
    刑警們朝西洋魔鬼猛撲了過去,強行將他頭上的假面具一把扯了下來。
    面具底下是一張戴有無邊近視眼鏡、蓄著濃密的八字鬍的人。
    「噫?你小子不是這兒的男招待嗎?」波越警長驚叫道。
    此人正是在宴會上窺視盧傑爾伯爵,警視總監和波越警長三人的行跡可疑的侍者。
    「豈有此理!你小子怎麼混到客人中間來了?瞧你這身古裡怪氣的打扮!」
    此人對警長的罵罵咧咧並不介意,幾步走到警視總監面前。
    「總監閣下,可以允許我對這個快死的重傷罪犯問幾個問題嗎?」此人說話愈來愈不著邊際了。
    總監一時不知所措,滿腹狐疑的神色中又增加了幾分故做的威嚴。他嚴肅地反問道:「不是不可以。不過,請通報尊姓大名。有什麼理由要對犯人提問?」
    扮裝成魔鬼的侍者並沒把警視總監的威嚴放在眼裡,竟將身子朝總監靠近,臉幾乎快貼到總監的臉,說:「是我。難道已經把我給忘啦?」
    這聲音聽上去和剛才侍者的聲音大相逕庭,總監突然想到了一個人。不可能!他不是已經死於殺人兇手的槍下了嗎?可是,這說話的聲音,這副奇怪的面孔……總監半信半疑目不轉睛地盯著這人。奇怪,這個粗俗不堪的男侍者的面孔漸漸變成了他的一位朋友的容貌。
    「啊呀!是你?」總監叫了一聲,不禁往後退了一步。
    男侍者樂呵呵地取下近視眼鏡,跟著把八字鬍也扯掉了。重新出現在人們面前的是日本著名的私人偵探明智小五郎。
    周圍的人群見此紛紛議論起來。人們頓時嘩然。著名私人職業偵探小五郎不是明明死在兇手的槍下了嗎?時間地點都有人作證。現在怎麼會死而復生重新出現呢?
    波越警長半晌才回過神來。
    「哎,小五郎,就別兜圈子啦。至於你是怎麼死而復生的,這個以後再慢慢向你打聽……你剛才說什麼來著?到底是什麼意思嘛?」
    「所謂黃金假面人,其實就是阿爾賽恩-呂班。也許你們聽上去覺得太突然了點。我也一直被蒙在鼓裡,直到二、三天前才終於發現咱們的思路錯了。呂班眼下正在東京。」小五郎興奮地說。
    「那麼,躺在這兒這個傢伙呢?」
    「是個替死鬼!這不過是黃金假面人玩的慣用伎倆,一場鬧劇罷了。」
    啊,多麼駭人聽聞的事實!人們無人不曉那位法國名噪一時的一代俠盜阿爾賽恩!呂班的大名。小五郎難道精神不正常?怎麼口口聲聲說這位大盜匪首呂班在東京呢?簡直是大白天說夢話。實在難以令人置信。
    「小五郎君,現在可不是開玩笑的時候!」總監忍不住地挖苦了一句。
    「怎麼,您不相信?這也難怪。不過,要知道,犯罪是不分國界的。阿爾賽恩-呂班這個世界美術品收藏大家,不可能不垂涎於咱們日本的古代美術品。他來日本觀賞一下我國的美術珍品。簡直就像一個美國電影明星到日本看望他的日本戀人一樣不費吹灰之力。怎麼就沒有這種可能呢?」
    小五郎振振有詞地說著。總監一臉苦笑,耐不住性子吼了一聲:「沒人聽你耍貧嘴!我要的是證據!要你拿出可靠的證據!」
    「我小五郎豈是那種無根無據信口雌黃的人!喏,躺在這兒這個男人如果能回答我幾個問題,我就能拿出令閣下滿意的佐證。」
    「那好。你問吧!」總監總算同意了。
    奄奄一息的浦瀨七郎痛苦地掙扎著,已經氣如游絲了。不能再磨蹭了。小五郎蹲下身子,像施催眠術似的,兩眼目光炯炯地盯著倒地者,厲聲問道:「喂,挺住!聽得見我說話嗎?」
    重傷者把住上翻的眼睛視線移到小五郎臉上。
    「嗯,聽得見,對吧?現在你回答我的問題。事關重大,哪怕只說兩、三句話。你一定要回答!」
    「快……快……殺了我吧……」浦瀨七郎痛苦不堪,蠕動著滿是血泡的嘴唇。
    「好,馬上就會讓你解脫痛苦。你先回答問題,怎麼樣?你是黃金假面人的部下,對吧?和他是同夥,對吧?都快死的人了,你決不可以說謊!」
    「是的。」
    「你是他的幫手?」
    「是的。」
    「再問一個最重要的問題。這答案必須同你親口說出。黃金假面人究竟是什麼人?不是日本人吧?」
    「對。」
    「他的姓名?我問你黃金假面人的真實姓名!快說!」
    「呂班……阿爾……賽恩……呂班……」
    隨著眼前二人的一問一答,警視廳總監也不得不開始相信這個夢一般的事實了。他和波越警長都蹲在瀕臨死亡的罪犯面前,仔細聽著他道別人世之前的最後告白。
    小五郎的問題愈發咄咄逼人。
    「還有,這個阿爾賽恩-呂班,現在在哪兒?你肯定知道他的巢穴!」
    「是的。」
    「你知道,對不對?快說,一句就行。那傢伙這會兒在何處?」
    重傷者舌頭已經僵硬了。他想說什麼,可說不出聲來。「見鬼!好不容易才摸到這一絲線索,難道最重要的證詞就問不出來?」
    「浦瀨,拜託啦!再說一句,就一句。快說呀!」小五郎興奮得情不自禁地搖了搖罪犯的身體。這一搖晃,把正要死去的浦瀨七郎從臨死前的迷糊中給搖醒了。
    「呂班在哪兒!」
    「就……在……這……」
    「你說什麼?再說清楚點,清楚點!」
    「在……這……」彌留之際,浦瀨七郎只是重複著隻言片語。
    「在這兒?你是說在這兒?」
    「嗯……嗯。」
    「在這屋子裡?喂,在這屋子裡的什麼地方?用手指一下!要不然,用眼睛示意!」
    浦瀨七郎用死前最後的一點力氣動了動手指,朝一個方向指了指。兩隻眼睛幾乎同時在那個方向定住了。
    啊,真是天下奇聞!全世界共知的一代俠盜阿爾賽恩-呂班竟然出現在東京這所外國大使館裡,竟然就在這間黑天鵝絨房間裡。
    人們大氣不敢出。小五郎、波越警長、警視廳總監以及不知何時湧到門口的人群屏住呼吸,一齊朝浦瀨七郎的指的方向看去。
    浦瀨七郎手指的地方只有一個人,他就是F國駐日大使盧傑爾伯爵。
    伯爵頓時呆住了。

《黃金假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