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午飯的時候,秋子說她心情不好,待在自己的房間裡沒露面。肥田夏子也借口自己的熱病尚未痊癒,從早上就不見她的蹤影。
得知秋子不來吃午飯的消息,大家的眼神好像在說這是意料之中的,看來大家都在懷疑她,不過卻沒有一個人隨便把這話說出來,交談中也刻意迴避提到她的名字。
檢察官要到下午3點左右才來驗屍。不驗屍體也不好人棺,於是就暫時找了間屋子,在地板上鋪上被子,把屍體放在被子上,屍體上又蒙了一塊白布。處理完這些,舅舅悲痛萬分,回房去了。森村偵探說要寫個案情報告,去了舅舅的書齋。我一個人孤單單的,心裡一直替秋子擔了把汗。
諸位,請體會一下此時此刻我的心情。我也算經歷了不少風雨,目睹過各種恐怖事件,還多次置身險境,可那些都比不上這兩個鐘頭我所體會到的痛苦。
要不要去偵探那裡聽聽他的意見?不,我不敢去,我可沒那個心情。要不到秋子的房間去安慰她一下?不,不,那我更不敢了。
我把醫生的叮囑拋在腦後,一個人到後院林中散步,像瘋了一樣在那裡亂轉。大約過了兩個小時,我到底走到了哪裡,幹了些什麼,全都想不起來,腦子亂成了一鍋粥。
「北川君,你在想什麼?」
忽然有人從背後叫我。我轉過頭來,原來是我害怕見到的森村偵探。
「不,沒什麼。有些無聊,隨便走走。」
沒想到嘴裡冒出一句沒頭沒尾的話來,但偵探好像並不怎麼覺得奇怪,反而更上前一步,小聲對我說:
「北川君,你怎麼看待這件案子?你覺得罪犯是誰呢?我已經問過長田長造,他十分肯定地說秋子可疑。」
我直冒冷汗,老半天說不上話來,好不容易才違心地回答說:
「哈哈,怎麼會有這種荒唐事,我十分瞭解秋子的品行,她根本不會做出這種殘忍的事。」
「是呀,我也這麼想。可是現在所有的事情都把矛頭指向她,我也只能懷疑她了。但是池塘裡打撈上來的屍體沒有頭,這又讓我不得不打消對她的懷疑。要知道這個案子裡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屍體沒有頭。」
愚鈍的我弄不明白偵探話裡頭的意思,問道:
「你的意思是……」
「問題的關鍵是兇犯為何要砍掉人頭,可以說是由於仇恨太深才做出的舉動,但是為什麼又特地把人頭藏到另外的地方呢?沒理由呀。用桌布包屍體,死者手指上的戒指也不摘掉,這不明擺著要讓我們知道被害人是誰嗎?我認為這件事情必須反過來重新考慮。
「北川君,你能不能跟我一起再去仔細看看榮子的屍體?」
偵探的目的原來在這裡。雖然他的話我還不十分明白,但我好像又見到了朦朧的曙光,於是跟他來到了停放榮子屍體的房間。
房間地板上的被子上鋪著白床單,死屍躺在上面,蒙著一塊白布,勾勒出女人裸體的曲線。也許是頭被整個砍掉的緣故,屍體看上去格外短,可怕極了。
「你仔細看一下吧。」
偵探語調嚴肅,幾乎是把我推到了屍體前。
我沒多想,伸手掀起了屍體腳邊的一角白布。
露出來的是兩條慘白而又豐滿的女性大腿,想到躺著的就是多嘴多舌的榮子,我禁不住鼻子一酸,眼淚快要掉下來。
不過那一瞬間,一個念頭似閃電般在我腦中掠過。
噢,對了,榮子右腿腿肚子上應該有一道很大的傷痕。那是她七八歲的時候,我們一起去海濱避暑,玩耍中受的傷。傷口不小,我還曾聽榮子自己親口說過那道傷痕隨著年齡的增長也變大了。
偶然想起這回事,就心情忐忑地仔細查看屍體的雙腿。然而奇怪的是連一點兒輕微的擦傷痕跡都沒發現。我懷疑是不是眼睛不好使,又仔細看了幾遍,還讓偵探也來看,但都沒有發現任何傷痕。
那處傷口當年曾縫了五針,按理說長大後會更大,不會有消失的道理。
我又往上掀白布,查看屍體的全身。看著看著,我越來越覺得這不是榮子的身體,榮子的胳膊沒這麼粗,手指的樣子也不一樣。
我把臉轉向偵探,茫然地看著他。
「不一樣吧?」
森村面露得意之色,似乎在對我說,我猜得沒錯吧。
「嗯,根本不是。森村,她根本不是榮子,是假的,假的。」
我高興得嗓門都提高了。
「我的推斷是正確的,這回案中還有案。我得馬上趕回長崎去,在這裡查已沒什麼意義了,解開這個謎的關鍵或許在長崎。」
偵探看來已有了下一步的打算,儘管我還不太明白他的用意,但真不愧是個大偵探,思維之敏捷令人讚歎。
得知屍體是個冒牌的,家裡人又是一陣騷動,可這件事到底意味著什麼,想想看實在是奇怪。三浦榮子失蹤了,在池塘裡發現了一具女屍,可又不是她,那她還是下落不明。到底到哪裡去了呢?現在這具屍體的真實身份又成了一個可怕的謎。死者到底是誰?被什麼人謀殺?又為什麼被扔進池塘裡呢?
還有更離奇的。這具屍體的手上居然戴著榮子的戒指。看來兇犯是企圖讓人把這具屍體錯當成榮子,因此還特地用那個房間裡的桌布來包屍體,明顯是想將謀殺的罪名嫁禍給秋子。到底是誰懷有這麼可怕的圖謀?
哎呀,出此陰謀的人不會就是榮子自己吧。除了榮子恐怕沒有人能想得出這樣毒辣的詭計。對了,肯定是她,她可是個什麼事都幹得出來的女人,讓老虎吃掉秋子還嫌不夠,這回又設計了如此複雜的復仇計劃。真是個可怕的傢伙。這豈止是頑皮、不懂規矩,簡直是徹頭徹尾的大罪犯。
那她又是從哪裡搞到的屍體呢,人頭又跑到哪裡去了,難道為了陷害秋子,殺了人嗎?最令人不可思議的還是她怎麼樣進出密閉的房間的。這一切弄得我如墜五里霧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