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恐怖的陷阱

    少年蜷縮在房間的一角,目光呆滯,實在令人可憐。我從口袋裡取出隨身攜帶的小刀,費了好大的勁,終於幫他打開了腳上的鎖鏈。
    他很高興,傻呵呵地朝我笑起來。也許白癡也知道謝恩,他從破破爛爛的衣服裡抓了一把,把手伸到我面前,原來手心裡是他從地上抬起來的七根火柴棒。
    這太好了。我撫摸著少年的頭感謝他的好意。接過火柴,我先點上了一根香煙。抽根煙也許能讓我暫時忘記難以忍受的飢餓。
    吸完一根香煙,我決定檢查一下有被褥的房間的情況。說不定能找到逃出去的地方,或者能掌握壞蛋們更多的秘密。
    房間的牆角里有一個壁櫥。我打開櫥門一看,裡面空蕩蕩的,佈滿了灰塵和蜘蛛網。上面一層裡放著三個棕色的小玻璃瓶,裡面像是裝著藥品,每個瓶子上都有不同的標籤。我排去上面的蜘蛛網,看了看標籤。其中一個瓶子上寫著「鴉片町」,鴉片町這東西不是毒藥嗎?在另一個瓶子上並沒有寫藥名,只寫著「發病時一次服下」,還有一個瓶子上寫著「興奮劑」三個字。
    這些藥品肯定有什麼說道。如果有醫藥知識的人看了以後,大體會猜出它們是幹什麼用的,但我卻一點兒也弄不明白。
    在下面的一層裡,堆著一堆衣服。拿出來一看,已經發霉了。摸上去濕漉漉的,像是很久沒被人穿過。
    打開來一看,裡面有兩件絹綢做的衣服。一件像是少女穿的,顏色挺花,我隱隱約約在衣服領口聞到一股先前曾聞到過的那種清爽的香氣。也許是秋子住在這裡時穿過的衣服吧。
    另外一件比較樸素,縫製得非常肥大,可能是肥田夏子的衣服。還有一件像是護士穿的白大褂。儘管沒有把握,但我猜測可能是秋子在這裡生病的時候,曾雇來護士照顧她。
    我以為就這些衣服了,沒想到裡頭還包著一件衣服。這是一件少見的棕紅色無花紋的棉布衣服,已經很髒了。這件衣服很奇特,我搞不清是誰穿的。但看了一會兒,我猛然想起這是什麼衣服了。
    這是一件監獄裡的女囚犯穿的囚衣。普通人不會穿這種顏色不吉利的衣服。雖不是特別肯定,但這件衣服縫製的尺寸很短,只有囚犯穿的衣服才這樣。
    想到這裡,我覺得有點兒不舒服。秋子絕不會穿這種衣服。也許是肥田夏子的吧。像她這樣的壞女人很有可能進過監獄。
    為了慎重起見,我又仔細檢查了一下幾件衣服的袖兜,從那件奇特的衣服裡找出來一張名片。
    上面印著「醫學土股野禮三」幾個字。翻過來一看,背面寫著幾行鉛筆小字:
    小姐的救星的住址寫在下面。我已事先同其聯繫過,所以小姐一人即
    可前往。詳細情況對方已十分清楚。勿忘見面即付禮金。東京市麻布區今
    井町門牌29號,蘆屋曉齋先生
    這上面寫的「小姐」或許指的就是秋子吧。可所謂的「救星」到底是什麼人呢?難道是宗教人士?可宗教人士又怎需「見面即付禮金」呢?我越想越覺得這幾行看似簡單的文字背後隱含著極為可怕的奧秘。
    盛著毒藥的小瓶,女國的獄衣,還有這奇怪的名片,過後想想,其實這三樣東西有著恐怖的關聯,它們背後全傾注了地獄般可怕的智慧。
    但當時我無法知道潛在這些東西裡的奧秘,只是能感覺到一絲恐怖的氣氛。
    說不定日後用得著,我把名片揣進了自己兜裡,接著又查看了碗櫃和梳妝台,並沒有發現什麼重要的東西。不久就到了中午,後來天又黑了下來。
    我餓得越來越厲害。來到那間髒屋子,看看白癡少年,他也無精打采地倒在灰塵之中。看樣子他也很餓了,也許是他們偷看到我一直都沒有睡,所以不敢進來給少年送飯了。太可憐了。
    「喂,堅持一下,我會幫你的。」
    儘管知道他聽不懂,但在這裡只有跟這個白癡講話,才能排遣我的寂寞。我背靠柱子在他身旁坐下來,半是對他講,半是自言自語了一會兒,竟不知不覺睡著了。
    當我再次醒來時,夜色已經很深了,四週一團漆黑,空氣涼颼颼的。
    我伸手去摸旁邊少年躺的地方,才發現他已不見了。劃著一根非常珍貴的火柴,先趕緊點上一根香煙,又藉著亮光四下照了照。
    他不在這間屋子裡。我有些納悶,向拉門對面的屋子望去,他在那裡。原來他鑽進了昨晚我睡過的被窩裡,睡得正香。他是白癡,根本不曉得自己身陷魔窟,我甚至有些羨慕這個什麼事都不懂的白癡了。
    火柴燃盡的時候,我發現鐵窗外透進來紅光。不知是什麼東西,我湊上去向外一瞅,原來院子裡有燭光在晃動。白髮老太婆手中舉著蠟燭照亮,在亮光下,冒牌醫學士在不停地揮鍬挖土。
    這兩個傢伙不知又在搞什麼名堂。我再定睛一看,兩人頭頂上是一棵長得繁茂的大松樹。他們原來在松樹底下挖坑啊。
    我立刻回想起昨晚偷聽到的兩人可怕的談話。他們好像經常在松樹底下挖坑埋人,看來現在又到了埋人的時候了。那今晚輪到誰了呢?不用問就是我,醫學士說要關我四五天,看來他已等不及了,今晚就要對我下毒手。
    畜生,難道我會是任你們宰割的羔羊?有本事就進來瞧瞧,讓你們這幫混蛋領教領教我的厲害。
    我握緊手中的小刀,在黑暗中做好了隨時迎侯他們來襲的準備。
    但是,我的想法太愚蠢了。對手是卑鄙無恥的惡魔,他們不會正面進攻我,肯定又會絞盡腦汁,盤算出狡猾至極的手段來算計我。
    過了一會兒,我又從窗口向外一看,冒牌醫學士的工作已進展差不多了,松樹底下已經挖出了一個能盛我三個大的坑。
    幹完了活,他倆好像挺默契,沒吱聲就回屋了。是時候了,這些壞蛋到底想用什麼方法進攻我,我一點也不敢大意,豎起耳朵仔細聽周圍的動靜。
    正在這時,裡面的房間突然傳出一聲巨響,簡直是天崩地裂般的震動。
    我嚇了一跳,趕緊朝拉門對面看去,裡頭漆黑一團,什麼也看不清。
    「喂,怎麼了?」
    我在黑暗中間睡覺的少年,但毫無反應。沒有光看不清,我劃著一根已剩下不多的火柴照亮。
    仔細一看,房間並沒有大的損壞。我走進去,照照被褥,想看看少年的情形。
    咦,這是怎麼回事,白癡少年已經不見了。不只是他,連他蓋的被子也不見了。在原來鋪著被褥的地方,露出一個有一張榻榻米大小的大窟窿。
    看到這裡,我腦子發蒙,好一陣子沒弄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正納悶,忽然間感到從那個大窟窿裡吹上來陣陣冷風,霎時我就清醒了。
    這是多麼可怕的陰謀啊。就在鋪被褥的地下,隱藏著一個大陷阱,可憐的白癡少年連同被褥一起掉了進去。
    我悄悄靠近那個大窟窿,朝下一瞧,只感到陣陣涼風迎面而來,底下黑咕隆咚,不知有多深。
    可這些壞蛋為什麼要這樣陷害無辜的少年呢?我搞不清他們的用意。噢,不對,不是這樣。他們是搞錯人了。昨晚我曾躺在被褥上睡覺,他們誤以為今晚我還在這裡睡,加上透過廣告畫上的小孔也看不太清黑屋子裡的情況,分不清躺在上頭的是我還是少年。多麼可憐的殘疾人,就這樣成了我的替身,不幸丟了性命。
    事不宜遲,不能再磨蹭了。待會兒等他們發現搞錯了,肯定又會想辦法算計我。擺在我面前的只有一條路,必須趕緊在牆上找到一個薄弱的地方,拼上命弄破,才能逃出這間黑屋子。
    想了一想,還是貼著廣告畫的壁龕應該比較薄。既然從外頭可以貼上眼睛往裡看,那就不會厚得打不破。我猛地衝到壁龕前,揮舞著刀子,朝牆上使勁猛戳。
    果不出我所料,這裡的牆壁很薄,牆皮一塊塊掉下來,露出裡面的細竹片。我抓住竹片,用力撕扯,終於打開了一個可以容我鑽過去的窟窿。
    我爬了出去,外頭是條黑暗的走廊,腳下的地板像山坡一樣向下傾斜。被我打破的這間屋子是在一樓和二樓的夾層之中,所以這條向下的走廊應該是通到一樓的。不管會走到哪裡,只能硬著頭皮往下走。
    我大踏步地向下走,一拐彎就到了盡頭,面前是一扇門。不知道門那邊是什麼地方,但既然來了,就只有打開來看看。我心一橫,推開了厚厚的門板。
    突然射過來刺眼的燈光,在燈底下,巖淵甚三半抬著身子,手裡端著一支閃閃發光的舊式六連發手槍,緊緊地盯著我。哎呀,我運氣太壞了,居然闖進了這家主人的病房裡。

《幽靈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