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裴特羅紐斯給維尼茨尤斯的信:
你的情況確實很不妙,我是親愛的1!綞納斯把你的思想全都槁亂了。她奪走了你的理智和記憶力,讓你整天除了想你的愛情之外,別的什麼也不知道。過些時候,你再讀讀你給我的回信吧!你會知遒你的心中除了莉吉亞外,對別的一切都是非常冷淡的。你一心想的是她,無時無刻不在思戀著她,就像一隻老鷹發現了獵物,總是在她的頭上盤旋。
我憑波盧克斯起誓,你一定要快點找到她,不然的話,在你還沒有被烈火燒成灰燼之前,休就會變成埃及的斯芬克斯2。有人說這個斯芬克斯愛上了白晰的伊西斯,便對他在世上看到的一切都毫不關心了。他只盼著在這裡能夠用石頭的眼睛望著他所愛的人。
你不妨在晚上化了裝去各地走一走,甚至可以和你邵位哲孛家一起到那些基督教徒做禱告的房子裡去。所有能夠喚起希望和消磨時問的事兒都是值得稱遒的。出子對你的友愛,我要提醒你注意一件事:那個莉吉亞的奴隸烏爾蘇斯聽說是個力大無比的汊子,所以你非得把兗羅頓雇來,三個人一道去不可。這樣行動起來就沒有危險,也更理智些。^既然蓬波尼亞,格列齊娜和莉吉亞都是基督教徒,那麼基督~教徒決不是人人都說的那種壞蛋。但劫走莉吉亞這件事也說明了只要他們的羊群中有一隻羊遇到了危險,他們也是不會不管的。我知遒,你只要看見了莉吉亞就兗制不住自己,你會馬上把她搶過來,可是就你和基隆兩個人能做得到嗚?告訴你吧!在這種情況下,只有克羅頓才有辦法,即便有十個像烏爾蘇斯郫樣的莉吉亞人來護衛著那個姑娘,他也能把她槍過來。你不要讓基隆再來敲詐勒索了,但對克羅頓卻要捨得花錢。在我給你出的主意中,這是一個最好的主意。
我們這裡己經不談小公主的事了,也沒有人再說她是被妖術害死的。雖然波風亞有時還要提起她,可是皇帝的心思已經轉到別的事上去了。另外,聽說皇后又有喜了,如果這是真的,那麼我們就連對小公主的記憶也會被吹得無影無蹤的。我們在那不勒斯或者不如說在拜埃已經呆了十多天了。如果你還能夠想到一些別的事情,那麼我們這裡生活的動靜一定會傳到你的耳朵裡,因為整個羅馬都在談論著我們。我們是直接來到拜埃的,到這裡後我們就想起了皇大後,因而感到自己也應當受到良心上的責備。可是你知遒紅鬍子無聊到了什麼程度麼?他甚至把他母親的被殺當成他寫詩的惟一題材,當成他表演滑稽悲劇的出發點。以前他也覺得自已在良心上過不去,那是因為他是一個懦夫。可是現在,他卻深信他腳下的這塊土地還是和原來一樣沒有改變,也沒有神明來報復他,因此他就裝腔作勢,要以悲劇命運的表演淶打動人。有時他在夜裡突然跳起來,把我們全都叫醒,說什麼復仇女神正在追蹤他。他老是望著身背後,裝出一個喜劇演員扮演奧列斯特1的姿勢,但他只夠得上一個蹩腳的喜劇演員。他朗誦希惜文詩歌,看我們是不是稱贄他。我們呢,當然會給他捧場!我們不會對他說:小丑,你該睡覺去了。相反、我們也會學著悲劇的腔調,在復仇女神面前保衛這位偉大的藝術家。我向卡斯托爾起誓,他在那不勒斯公開表演的消息至少你是應當聽到了的。所有那些那不勒斯和附近城市裡的游手奸閒的希臘人都被趕到這裡來了,使劇場裡充滿了大蒜和汗水的臭氣。我要感謝諸抻的是,我設有和那些大臣顯貴11】坐在前排,而是陪著紅鬍子留在後台。他膽怯了,你唁不信?他真的害怕了。他拿著我的手放在他的心口上,他的心確實跳得很厲害,他的呼吸也很急促,是他登台的時候了,他的臉變得像羊皮紙一樣蒼白,額頭上冒出大顆大顆的汗珠。其實他並不是不知遒,在每一排座位上都安排了他的禁衛軍就坐,他們以棍捧為武器,在必要的時候可以鼓起觀眾的熱情。但這完全是不必要的,因為就是迦太基2邁郊的哪一群猴子,也沒有像這一群烏合之眾叫得那麼啕亮。告訴你吧!那股大蒜的氣味也熏到舞台上來了。尼祿於是向觀眾詢躬答禮,他把手放在胸脯上,從嘴邊拋出了飛吻,還流了淚。然後他又跑到我們這些在後台等著他的人們中間,儳個醉漢似的大聲叫遒:「和我這次勝利相比,其他所有的勝利又箅得了什麼呢?」台下的觀眾還在不停地歡呼和鼓掌。他們知道,鼓掌對他們是有好處的,這樣可以得到彩票和贈禮,還可參加皇帝舉行的宴會,這位小丑皇帝也會拿出新的節目來。對他們這麼熱烈的歡呼和鼓掌我並不感到奇怪,因為他們從來沒有見過皇帝的表演,皇帝也連聲說遒:「你看,希臘人怎麼樣?這些希臘人真好啊!」但我好像覺得,從這個時候起,他就更加仇恨羅馬了。他還特意派了使臣去羅.馬報告這次勝利的消息,我想就在最近幾天,元老院會派人來對他表示祝賀和感謝的。可是尼祿這次演出剛一結柬就發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這就是他演出的那個劇場突然側塌了,幸好觀眾已經去。我當時也在場,我在廢墟中沒有發現死人。許多人,其中包括那些希臘人,都認為這是諸神對那種蔑視皇帝杈威的言行表示憤怒。皇帝也把這看成是諸神對他的恩賜,諸神顯然都很關心他的演唱,而且也護佑了他的聽眾。因此他在所有的神廟裡都獻上了供品,還舉行了大規模的祭祀,以答謝神明的恩典。他還認為,這也是對他去阿哈亞的一種鼓勵。可是他在凡天前又對我說,他很擔心羅馬人對他的長斯出巡會有什麼意見?正囡為他們都很愛戴他,所以他們怕在皇帝不在的時候,賴食分配和競技表演會出什麼問題,並由此而發生騷亂。
不過我們還是要到貝內文特去,觀賞瓦提組斯在那裡擺設的臭皮匠的紊華場面。然後在海倫的神聖兄弟的護佑下,再從那裡去希臘。如杲說到我自已,我在自己身上也發現了一個真理,那就是生活在瘋子中的人自已也會變成瘋子,更不用說在這祌瘋狂中還確實有某些吸引人的東西。希臘和千萬人的誨上旅行,酒抻巴克斯1式的勝利進軍,在許多頭戴祧金娘、葡萄籐和金銀花花冠的仙女和酒神女祭釙的蔟擁下。還有套著老虎的大車、鮮花、酒神的手杖、花環,醉後的狂呼、音樂、詩歌和希臘人的掌聲,所有這一切都再好不過了,可是我們遜有一個更加大膽的設想:我們要創造一個神話般的東方帝國,一個到處都是棕櫚樹和陽光普照的詩歌帝囷。它要把現實變為夢幻,使生活充滿了歡樂。我們要忘掉羅馬,在希臘、亞洲和埃及之間的某個地方建立一個世界的中心。到那個時候,我們過的不再是人世間的生活,而是神仙的生活,不再困擾於0常的平庸和煩瑣。我們要乘坐金色的大船,弦幵紫色的風帆,沿著群島飄遊,一個入充當問波羅、奧西裡斯2和巴爾3三個神明,變成曙光的玫瑰色,發號施令,唱歌,沉迷於夢境……你信不信,像我這樣的人,本來還有一點理智和判斷力,也陶醉在這種幻想中。我之所以這樣,是因為我覺得這種幻想雖然不能實現,但它至少是偉大和不平凡的……這木神話般的帝國過了許多世紀之後,也可能被人們看到是一場夢。如果維納斯沒有變成莉吉亞或者變成像尤妮絲這樣的女奴,如果藝術不把人生來裝點,那麼生活就會顯得空虛,就會常常露出一副猴子的嘴臉。紅鬍子當然實現不了他的計劃,理由很簡單,因為在那個詩敬和東方的神話帝國中,是不容許叛變、蠱卻和死亡佔有一席之地的。他把自已裝扮成一個詩人,但他實際上是一個拙劣的喜劇小丑、一個笨手笨腳的豐夬和昏聵的暴君。如果有人要咀擋我們,我們就把他掐死。化天前,可憐的托爾克瓦杜斯』塞拉努斯就割開了自己的血營,他現在已經變成鬼魂了。列卡紐斯和李齊紐斯在任執政官時,幹什麼都那麼心驚膽戰。老特拉澤阿斯要做一個正直的人,就更免不了一死。佢蒂蓋裡努斯至今還沒有求得一道令我割開血管的聖旨。他們之所以少不了我,不只是因為我是「風雅裁判官」,而衛也是因為沒有我的好主意,沒有我的高尚的情趣』這次去阿哈亞的旅行就槁不好。但我有時也想,我迖早也會割斷血管死去的。你知遒我最關心的是什麼嗎?就是到那個時候我不能讓紅鬍子得到我的那只米蘭酒杯,那只酒懷你是見過的,你很欣賞它。我臨終時你要是在我的身邊,我就把它送給你,你要是離得我迗遠的,我就把它摔碎。可是我們現在還是要到那個臭皮匠的?I內文特和葜林四斯的希臘去,每個人都脫離不了命運之神的擺佈,無法頇料自.己未來的人生遒路。祝你健康,快把兗羅頓雇來吧!要不然他們就會再一次搶走莉吉亞了。那個基隆你以後如果不需要他,不管我在哪裡,你都把他給我送來!我也許能把他遣就成第二個瓦迪紐斯。那些執政官和元老們見到他會嚇得渾身顫抖,就像他們在那個德拉泰夫卡騎士面前發抖一樣。我要是能夠親眼見到這種場面,我這輩子就算沒有白活了。你如果找到了莉吉亞,要馬上告訴我,我要在這裡的維納斯圓形神廟裡為你們獻上一對天鵝和一對鵒子。我夢見過莉吉亞坐在你的膝蓋上,要吻你。努力去找吧!也灃這個夢是一個好的預兆。但願你的頭上晴空萬圼,如果有雲的話,就讓它顯現出玫瑰色,散發出玫瑰的芳番。祝你健康,再見!
第十九章
維尼茨尤斯把信剛剛讀完,基隆未經通報便悄悄地走進了書房。因為僕役們早已受命,不管是白天還是夜裡什麼時候,都不要阻攔他。
「願你寬宏大度的祖先:埃內河斯1神聖的母親施大恩於你,就像瑪婭2的神聖的兒子曾經施恩於我一樣。」基隆說。維尼茨尤斯即刻從他的桌子旁跳了起來,問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我找到啦!」
年輕的貴族激動得好長時間都說不出話來,最後他問道:「你見到了她嗎?」
「我見到了烏爾蘇斯,老爺』我還和他說了話廣「你知道他們躲在什麼地方嗎?」
「還不知道。老爺!如果是別人,他『千?得意忘形,就會讓那個莉吉亞人把他猜出來。如果換一個人,他又會死氣白賴地去追問這個莉吉亞人住在哪裡?這麼一來,他要麼吃一頓拳頭,塵世間的一切也就和他斷絕緣分了;要麼引起那個巨人的懷疑,結果是:也許就在當天晚匕那個姑娘就會被轉移到別的地方藏起來了。我就不會做這種事。老爺!我已經打聽到了烏爾蘇斯在中心市場附近的一家磨坊裡幹活,磨坊主叫德馬斯,和你必瑪婭,希臘神話中皆勒阿德斯七姊妹的大姐,赫耳藥斯的母親的一個解敢奴隸同名。你現在只要派一個可靠的奴隸一大早跟蹤著他,就會找到他們的藏身之地,這不就行了嗎?我可以向您擔保說:既然烏爾蘇斯還在城裡,那個天仙般的莉吉亞也不會離幵羅涔。此外我還給您帶來了一個消息:她今天晚上準會到奧斯特裡亞努姆去……」
「奧斯特裡亞努姆?這是什麼地方?」維尼茨尤斯打斷了他的活,很明敁,他想馬上跑到基隆說的那個地方去。
「那是薩拉裡亞大道和諾門塔拉之間一個古舊的墳地。我向您提起過的那位基督教中最高級的長老1,人都說他要很晚很晚才會到羅馬來,可是他已經來了,今天晚上就要在那個墳地匕施受洗禮和布道。雖然到今天也沒有任何禁止基督教的法令,但教徒們都不願公幵自己的信仰,因為他們一直受到人們的歧視,不得不小心謹慎一點。烏爾蘇斯還親自告訴我,今天晚上,所有的教徒會一個不缺地都聚集在奧斯特裡亞努姆。他們把那位基督的大弟子稱為使徒,當然都想和他見見面,聆聽他的布道。在他們那裡,女人可以和男人一起昕道,享有平等的權利彳她們中大概只有蓬波尼亞一個人不能到那裡去,因為她對阿盧斯這位舊神的崇拜者無法解釋她為什麼要在夜裡出門。而莉吉亞則不一樣,她是受到烏爾蘇斯和長老們保護的,她一定會和別的女教徒一起到那裡去。」
維尼茨尤斯1到現在都好像處在發高燒的狀態,並一直是單靠著希望來支持自己。當他聽到這種希望就要變成現實的時候,他就像一個旅行者在完成了超越自己可能的艱難跋涉,快要到達目的地時那樣,突然感到一陣虛脫。基隆看到他這個樣子,正好想利用一下。
「城門確實都有您手下的人在那裡把守,老爺這些基督教徒們也肯定知道,可是他們用不著走城門,也不用過第伯河。他們現在要走的是幾條離河邊很遠的道路,為了見到那位大使徒,統遠一點也很值得。實際上,他們還有千百種出城的辦法,我知道,他們的辦法多得很。您在蔸斯特裡亞努姆一定會找到莉吉亞,如果她真的出我所料沒有到那裡去,那烏爾蘇斯也一定會去的,閌為他答應了我去殺掉那個格勞庫斯。他親口對我說過,他要在那裡把他殺了。您聽兄了嗎?高貴的軍團長大人!您現在應當去跟蹤他,這樣您就」以找到莉吉亞的住處,要不您就命您手下的人把他當作殺人兇手抓起來;如果他落到了您的手中,您也可以要他供出他把莉吉亞藏在什麼地方。我巳經做了我該做的一切〉如果是別人,老爺,他就會對您說,為了從烏爾蘇斯那電探出這個秘密,他和他一起喝廣整整卜大碗陳年好酒。如果冉換一個人,他乂會告訴您,他和他賭『十二點』牌,輸給了他一干個塞斯泰拉。他還會對您說,他花了兩千個塞斯泰拉,才買來了這個消息……我知道您會加倍地酬謝我,但不管怎樣,我這輩子第一次想到廣^我要說的是^^要永遠做一個誠實的人,因為我相信,正如慷慨大方的裴特羅紐斯所說的那樣,一您的慷慨解囊會超出我的期待和想像。」
可是維尼茨尤斯是個軍人,他對所有的半情都慣於按照自己的意願去處理,而且他是說幹就幹的,因此他很快就克服廣他一時的虛脫,說道:
「我的槺慨是不會欺騙你的。但你首先要和我一起到奧斯特裡亞努姆去。」
「要我奧斯特裡業努姆?」基隆問道,他壓根兒就不願到那裡去,「高貴的軍團長大人,我只說要給您打聽那個姑娘住在什麼地方,並沒有答應您去把她搶來……大人,您想想吧!如果那196
頭莉吉亞熊把格勞庫斯斯碎之後,又覺得他這麼干並不很對的話,那麼他會怎麼來對待我呢?他會不會把我當成是這次謀殺的指使者呢?(這當然不對】大人您要知道!越是偉大的哲學家,就越是難於回答那些頭腦簡單的人提出的蠢問題。如果他問我,你為什麼要加害於格勞庫斯醫生?我怎麼回答呢?您若認為我是在欺騙您,那我可以向您表示,待我把莉吉亞的住所指給你看後,我再來領您的酬金吧!今天我只求您對我略微表示一點慷慨大方,不然的話,老爺您若是遇到了什麼不測〔願諸抻保佑你平安無事〉,那我就一點賞錢也拿不到了。以老爺的寬宏和慈悲,您任何時候對我都不會這麼忍心的。」
維尼茨尤斯走釗放置在大理石座子上一個叫做「方舟」的錢櫃前,從櫃裡拿出一個錢包,塞給了基隆,說:這是些小金幣,等到莉吉亞回到了我的家裡,我再給你這麼多的大金匝。「「老爺真是一位人世間的朱庇特神呵!」基隆叫『起來。可是維尼茨尤斯卻蹙起了眉頭。
"你就在這裡吃飯,然後對以去休息一下。黃昏前你不要離幵這裡,等到天黑「之後,你就陪我到奧斯特裡亞努姆去。」
這個希臘人的瞼上馬上露出了驚慌和遲疑的神色。但是過了一會兒,他還是鎮靜了下來,說道:
「誰能夠違抗您呢?老爺!請相信我的這些話乃是一個好的兆頭,因為它們和我們國家偉大的英雄在阿蒙1神廟裡聽到的那些話是一樣的。至於我,您給我這麼多小金幣(說到這裡,他搖晃著錢包】巳經抬高了我的身價,使我能夠和老爺您做伴了,這是我的榮幸和快樂……」
維尼茨尤斯急不可待地打斷了他的話,幵始問起他和烏爾蘇斯談話的詳細情況來。在他們那次談活中,有一點講得很清楚,那就是:要麼今天晚上找到莉吉亞躲藏的地方,要麼從奧斯特裡亞努姆回城的路上抓到她本人。維尼茨尤斯想到這裡,都高興得要發瘋了。他汄為,他現在確實有把握能夠找到莉吉亞了,因此他對她的憤怒和從她那裡感受的委屈也就不復存在了。由於這一陣欣喜,他也可以原諒她的全部過錯了。於是他又產生了一個想法,就是她是他最心愛的和思念的寶貝,他似乎感到她在經歷了一次長途旅行之後就要回到家裡來了。他還要把奴隸們召集起來,叫他們用花環把房子裝飾一下。此時此刻,他也不再怨恨烏爾蘇斯了,他要寬恕所有的人,原諒所有的事情。基隆過去給他效過許多勞,但他一直很討厭他。現在,他終於感到這個人很有趣,很不平常。他覺得肖己家也變得更加明亮了,他的眼睛和面孔也亮起未廣。他變得年輕了,重新感受到了生活的樂趣。過去那種陰森森的折磨人的痛苦使他無法知道他對莉吉亞到底愛到了什麼程度。只有當他真正抱有一線能夠得到她的希望,他才明白了這種感情是多麼深厚。正像春天來到,大地在陽光普照下復甦了一樣,他對地的戀情也復甦了,而且這種戀情也不像以前那麼盲目和粗野,而帶有更多的歡樂和柔情廣。他覺得自己身上有使不完的勁,他也確信一旦見到了莉吉亞,那麼即便全世界所有的基督教徒,或者就連皇帝本人也沒法把他的莉吉亞搶走了。
基隆見他這麼高興,又大膽地和他說起活來,還給他出了主意。他認為事情到現在並沒有完,還應當保持最高的警惕,否則過去的一切努力都會付之東流。他懇求維尼茨尤斯不要在奧斯特裡亞努姆動手去搶那個姑娘;他們到那裡去要戴上風帽,把臉遮住,不要讓人看見;到那裡後要站在一個黑暗的角落裡,在暗中窺視所有來參加集會的人。發現莉吉亞後,要在遠處跟蹤著
她,看明白她走進廣哪一棟房子?等到第二天早晨,再派一大批奴僕把那棟房子包圍起來,就在大白天把她抓走,這才是最保險的。她是人質,本來是屬於皇帝的,所以這麼做也不犯法。如果在奧斯特裡亞努姆沒有找到莉吉亞,他們就跟在烏爾蘇斯的後面,這樣也可以找到莉吉亞的住地。去墓地不能多帶人,否則會引起人們的注意。基督教徒只要把燈火一熄滅,就會在黑暗中四處逃走,或者在一些人所不知的地方躲藏起來,就像他們上次搶走莉吉亞時那樣。但他們一定要帶武器去,最好還帶兩個身強力壯面又忠實可靠的人去,能夠在危急的時候保護他們。
維尼茨尤斯認為他說得很對,他這時也想起了裴特羅紐斯的建議,因此他叫奴隸們馬上把克羅頓找來見他。基隆認識羅烏城甩所有的名人,他一聽到這個著名的大力士的名宇,就特別放心了,因為他在比賽場上,親跋見過這位角鬥士的表演,對於他的超人的力氣,他曾不止一次地表示過讚美。所以他最後也表示了願意到奧斯特裡亞努姆去,他覺得要得到維尼茨尤斯那只裝滿了大金幣的錢包,有克羅頓的幫助就很容易了。
過了不久,當客廳主管來招呼他去吃晚飯時,他便高高興興地坐在餐桌旁。在吃飯的時候,他又對奴隸們講他送給了主人一種神奇的藥膏。如果用它擦在馬蹄上,就是最劣等的駑馬,在賽場上也會疾弛如飛,把別的賽馬遠遠地拋在後面。他說這種藥膏是一個基督教徒教他調製的。基督教的長老們精通鷹術,會創造奇跡,他們在這方面,比那些以鷹術技藝聞名於世的泰撤利亞人要高明得多。基督教徒們對他們也很信任。為什麼會這樣呢?只有那些懂得魚是什麼意思的人才知道。他一邊說,一邊仔細地察看著這些奴隸的臉色,希望在他們中能夠發現基督教徒,以便報告維尼茨尤斯。當他看到這種希望落空之記,便狼吞虎嚥地吃丁起來。他還滔滔不絕地讚美廚師的手藝,說他一定要把這個廚師從維尼茨尤斯的手裡贖買過來。可一想到晚上還要去奧斯特裡亞努姆,他的快樂又好像蒙上了一層陰影似的消失了。但有…點使他感到可以自慰,那就是他這次要化了裝出去,要在暗中行動,還有兩個人同去。一個是在羅馬奉若神明的大力士,另一個是貴族,是軍中的高級將領。他自言自語地說:「他們即便發現了維尼茨尤斯,也不敢對他動手。至於我,他們只要能夠認山我的鼻子來,就算是很機靈了。」
然後他又想起了他和那個工人的談話,那個工人是烏爾蘇斯決不會有錯,他無論從維尼茨尤斯的談話中還是從那些去皇宮裡接莉吉亞的人的述說中都已經瞭解到那個人有超凡的力氣。因此毫不奇怪的是,當他向埃烏裡茨尤斯問起邢些力氣特別大的人時,埃烏裡茨尤斯馬上就說出了烏爾蘇斯的名字。後來他一提到維尼茨尤斯和莉吉亞,那個工人就表現得憤懣和不安。他和他們無疑有著很特殊的關係,那個工人還談起過他因為殺了一個人而後悔不已。烏爾蘇斯不是殺死了阿達岑麼?而且他的容貌和維尼茨尤斯說起的那個莉吉亞人也一模一樣。令人不解的只是他為什麼改了名字?但基隆知道,基督教徒們在受洗時總是要取一個新的名字。
「如果烏爾蘇斯殺了格勞庫斯,那當然是再好不過了。」基隆暗自思忖道,「如果他不殺他,那也不是什麼壞事,因為這說明基督教徒是不輕易殺人的。我把格勞庫斯說成是猶大的兒子,是基督教的叛徒,我說得那麼情真意切,連石頭聽了後也會氣憤不已地跳起來,往格勞庫斯的頭上砸去。然而我也只是勉強說服了這頭莉吉亞大熊,答應用它的爪子去掐死格勞庫斯,……他至今還猶豫不決,百般無奈,不斷地訴說他的痛苦和他要懺悔贖罪的心願。基督教徒要殺人顯然是很難的……他們能夠忍受自己所受的侮辱,也不願意去替別人報仇。既然是這樣,基隆啊,你就好好地想-想,你還有什麼可怕的呢?格勞庫斯是不會報復你的……如果烏爾蘇斯連一個犯了背叛全體基督教徒這種滔天大罪的格勞庫斯都不肯殺的話,那麼格勞庫斯義怎麼會因為你只出賣了一個基督教徒來殺你呢?說句老實話,我只要替這只狂熱的公鴿找到了那隻小斑鳩的窩,我就再也不幹這一行了。我要搬到那不勒斯去住。基督教徒們愛說洗手不幹這句話,洗手不幹看來是一個好辦法,誰如果和他們有什麼糾纏不清的事情,便可借洗手不幹一了了之。這些基督教徒是多麼善良啊!可是人們卻把他們說得那麼壞。諸位神明在上!這個世界到底還有沒有正義呢?就以基督教不允許殺人來說,我是很愛這種教義的。既然不許殺人,那當然也不許盜竊,不許欺騙,不許做假證明,要做到這些』也確實不容易。看來這種宗教不僅教導人們要死得清白,就像禁慾主義者那樣,而且也要人們活得清白。如果我將來有一筆財產,有一棟房子和像維尼茨尤斯那麼多的奴隸,我也願意當一個基督教徒。只要有了這些好東西,我當多麼久的基督教徒都願意。有了錢什麼都能幹,就是行善的事也可以干……是呀!這本來是一個有錢人的宗教嘛!可是我不明白,在它的信徒中為什麼有那麼多的窮人呢?這些窮人從它那裡能夠得到什麼好處呢?他們為什麼要讓德行捆住自己的手腳呢?這些問題以後有空我倒要認真地研究一下。赫耳墨斯啊!我真的要把你讚美~番,我想你一定能夠幫我找到那隻母獾的……如果你硬要得到那兩頭角上鑲著黃金剛滿週歲的白牛犢才肯幫助我的話,那我就不承認你是一位神明啦殺死亞各斯1的英雄啊!像你這樣一位聰明蓋世的神,事先也該想到你是什麼東西也得不到的吧?你如果連這個都沒有想到,你不感到羞恥嗎?為了你對我的幫助,我只能奉獻給你一片感激之情,如果你不願意領這個情,而一定要那兩隻小牛犢的話,那你自己就成了第三隻牛犢了。說得好聽一點,你最多也只是一個牧人,而不是神。你要小心,像我這樣的哲學家,只要向老苜姓證明沒有你這個神,他們就再也不會給你上供了。踉哲學家搞好關係,對你是有好處的。」
他這麼自言自語地和赫耳墨斯說了一陣後,便在一條長凳上躺了廠來,用折著的外套當枕頭,等到奴隸們來收拾碗碟時,他已經酣然入睡了。一直到克羅頓來到這裡,他才醒了過來,說得確切一點,是被人叫醒的。隨後他便來到客廳裡,看到那個角鬥士的魁梧的身材,感到十分高興。克羅頓現在擔任角鬥丄教練,他那巨大的身軀似乎要把這間客廳都塞得滿滿的。他和維尼茨尤斯巳經談好了這次陪同出征應得的報酬,正在和維尼茨尤斯說話:
「大人,憑赫耳庫勒斯起誓,您今天來得正好,因為我明天就要到貝內文特去[高貴的瓦提紐斯給我發出了邀請,要我在皇帝而前和一個名叫寒法克斯的黑人比武。這個人出生在非洲,是那裡最強有力的角鬥士。大人您想想!我不僅要擰斷那個傢伙的脊樑骨,而旦會用拳頭打掉他的黑下巴。」
「憑波盧克斯起誓,我相信你一定做得到,克羅頓!」維尼茨尤斯說。
「這麼干最好廣基隆也插進來說,「是的!……就是要打掉他的下巴這是一個很好的辦法,只有你才做得到。我敢打賭,你一定會打掉他的下巴頦兒。不過你現在要紿你的手腳擦上傲欖油,把腰帶系得緊緊的,作好準備。我的赫耳庫勒斯!你要知
道,你今天的對手是一個真正的卡庫斯1,這個人好像有非凡的力氣,尊敬的維尼茨尤斯看上的那個姑娘,就是受到他的保護哩!」
基隆這麼說,只不過想激起克羅頓的好勝心,可是維尼茨尤斯又補充說:
「是的,我沒有見過他,但我也聽說,他抓住公牛的犄角,能夠把牛隨便拉到什麼地方去。」
「哎呀!」基隆驚訝地叫了起來,他怎麼也想不到烏爾蘇斯會有這麼大的力氣。
克羅頓昕後,卻輕蔑地笑了-笑,說:「高貴的大人,我可以用這隻手把您要的那個坫娘搶過來,同時用另-只手去對付七個這樣的莉吉亞人。即便全羅馬的基督教徒都像卡拉布裡的狼群那樣來追趕我,我也會把那個坫娘送到您府1:來。如果我沒有做到,我廿願在這個蓄水池旁挨您的鞭]
「老爺,他這麼幹不行!」基隆嚷道,「如果他們對我們扔石頭,他的力氣又幫得了什麼忙呢?我看最好還是到她住的地方去抓她,這樣她既沒有危險,我們也不用害怕。"「就這麼幹吧,克羅頓」維尼茨尤斯說。「您付『錢,我當然照您的意思去做!不過您要記住,我明天就要到貝內文特去啦!」
「我在那個城裡有五百個奴隸。」維尼茨尤斯答道。說完他把手一揮,示意他們兩個退下去。然後他走進自己的書房,坐下來後,給裴特羅紐斯寫了下面這幾句話:基隆已經找到了莉吉亞。今夭晚上我將和他,還有克羅頓一同前往奧斯特裡亞努姆。到那裡後,要麼即刻動手,要麼明天早晨把她從她的住所裡槍過來。願諸神保佑你萬事如意,祝你健康,最親愛的1!我高興得再也寫不下去了,於是他放下葦筆,在15房電急急忙忙來回地踱著。他雖然感到無比的歡樂,可是還有一種焦急的情緒湧上心頭,給他帶來了痛苦。他問自己,明天莉吉亞就要到這棟房子裡來了,他該怎麼對待她?他覺得,如果她真的爰他,他就是當她的奴僕也心甘情願。他想起了阿兌台曾經擔保,說莉吉亞是愛他的,因此他的內心深處激動不已。現在的問題是如何讓她克服她那處女的羞澀,放棄基督教強加於她的誓苒?只要做到了這一點,莉吉亞進了他的家門後,就會聽信他的勸說,屈從他的壓力了。她會對自己說:「就這樣了。」到那時候,她就會乖乖地聽他的話,真心地愛他了。
可是基隆一走進來,就把他那甜蜜的心思給打斷了。「老爺,我又想起了一件事。」基隆說/『基督教徒們會不會都有入場券或者骨牌這一類的東西呢?沒有這種東西大概誰都是進不了那個奧斯特裡亞努姆墳場的吧?我知道,在那些做禱告的房子裡,有的入身上就帶著這樣的牌子,埃烏裡茨尤斯坯給過我一個。現在請您讓我到他那裡去一趟吧!老爺,我要向他問個明白,如果真的薷要,我就問他要一些來。」
「好啊,敬愛的哲學家!」維尼茨尤斯高興地回答說,「你有先見之明,應當受到讚賞。你現在就去找埃烏裡茨尤斯吧!你願意去哪裡就去哪裡,不過你要把我剛才給你的那個錢包留在桌上作抵押。」
基隆是個從來不願和金錢分手的人,他聽了後感到為難地皺起:盾頭,但他又不能不服從命令,只好放下錢包,走出去了。從卡雷納去埃烏裡茨尤斯在大劇場旁邊幵的那家店舖並不很遠,所以他回來的時候,離黃昏還早得很。
「這就是入場券,老爺!沒有這東西他們是不會放我們進去的。我把去那裡的路也問清楚了。我對埃烏裡茨允斯說,我要這狴牌子是給我的朋友的,我自己就不去那裡了。像我這樣的老人走不了這麼遠的路。反正我明天就會見到大使徒,他會把他布道演說中一些最精彩的片段講給我聽。」
「怎麼,你不去了?你一定要去啊!」維尼茨尤斯說。"我知道我非去不可,不過我要戴上風帽去。我勸你們也把風帽好好地戴上,要不然,我們就會嚇跑那些鳥兒的廠
等到天色漸漸黑了,他們才幵始作出發前的準備。他們全都穿上了帶風帽的高盧外套,手裡提著燈籠。維尼茨尤斯還隨身帶了一把短小的彎刀,他讓他的同伴也帶上這種彎刀。基隆的頭上還戴著假髮,這是他從埃烏裡茨尤斯家回來的路上弄到的。隨後他們便急急忙忙地出發了,希望能在那遠處的諾門塔拉城門沒有關門之前就趕到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