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豆豆急匆匆地趕路,用毛線掛到脖子上的月票吧嗒吧嗒直響,當她來到學校時,因為正值午休,泰明早已站在一個人影也沒有的校園花壇旁邊了。泰明同學雖說只比小豆豆大一歲,說起話來卻總好像是個大得多的孩子。
泰明一看見小豆豆,立即拖著一條腿,張開雙臂朝小豆豆這邊跑來。
小豆豆想到這是一次對誰都保密的冒險行動,馬上高興了,望著泰明同學的臉「嘻嘻嘻」地笑開了。
泰明也咧開嘴笑了。接著小豆豆便把泰明帶到自己那棵樹下,立即按昨天晚上想好的計劃,首先跑到勤雜工叔叔的庫房去,拖來一隻能豎起來的梯子,然後把它豎靠在樹杈之間,迅速地蹭蹭爬了上去。小豆豆在上面按住梯子,衝下面喊到:
「好啦!你爬一下吧?」
泰明手腳都使不上勁兒,靠一個人的力氣根本連一蹬也爬不上去。於是,小豆豆又以驚人的速度面向泰明從梯子上下來,這次她想從後面推著屁股讓泰明往上爬。然而小豆豆又小又瘦,只頂住泰明的屁股就已經用上了全身力氣,再要按住那搖搖晃晃的梯子,她是一點餘力也沒有了。泰明把蹬在梯子上的腿挪下來,垂著頭默默的站在梯子旁邊。小豆豆這才意識到遠比自己預想的要難得多。
「怎麼辦好呢……?」
小豆豆心裡的願望仍然很強烈,無論如何也得讓泰明同學爬上自己這棵他也引以為樂的大樹。小豆豆繞到十分難過的泰明面前,把臉蛋鼓得圓圓的,作出一副逗人的表情,充滿信心地說:
「別急,啊?我有好辦法了!」
說完,小豆豆又跑到庫房裡去,把裡面的各種物件一樣一樣地翻了出來,心裡指望能找出一件「有用的好東西」。而且終於發現了一架雙面梯子。
「這東西穩當,不用扶也很保險。」
於是小豆豆便把那個梯子拖了過來。簡直使勁了渾身力氣,連她自己都沒想到「自己竟有這麼大的勁」!把那梯子的兩邊豎起來一看,差不多就要頂到那個樹杈了。然後小豆豆以大姐姐般的口氣對泰明說:
「怎麼樣?沒什麼可怕的,一點也不晃呢!」
泰明同學十分膽怯地打量著這架雙面梯子,接著又看了看汗流浹背的小豆豆。泰明自己也出了一身汗。他又抬起頭朝樹上看了看,最後終於下定了決心,把腳蹬上第一蹬。
接下來,一直到泰明同學登上這四腳梯子的最上面為止,究竟用了多少時間,他們倆也不知道。在夏日陽光的暴曬下,二人腦海裡別的什麼念頭也沒有了。一心只想著泰明同學能爬到梯子頂上就是勝利。小豆豆鑽到泰明的胯下,雙手抱住他的腿,用頭頂著泰明的屁股幫他往上爬。泰明也使出渾身力氣拚命往上攀,最後終於登上了梯子的最高處。
「萬歲!」
然而,下一步就束手無策了。跳到樹杈上的小豆豆無論怎麼拉,梯子上的泰明也沒法跨到樹上去。泰明緊緊抓住梯子的最上端,兩隻眼只管瞧著小豆豆。小豆豆一下子想哭出聲來了。「這怎麼能成呢?我本來是想把泰明同學請到自己這棵樹上來,讓他好好往各處瞧瞧的……」
不過,小豆豆的眼淚並沒有流出來。她想到,如果自己流淚,泰明同學肯定也會泣不成聲的。
小豆豆抓住了泰明因患小兒麻痺症而使指頭粘連在一起的那隻手。這手比小豆豆的大得多,手指也特別長。小豆豆把這隻手握了一會兒,然後才說:
「你就像躺下睡覺似的,試試這種姿勢好不好?我來用力拉你。」
於是,泰明同學就臉朝下趴到四腳梯子最上面的寬木板上,小豆豆直起身站到樹杈上,開始用力地往樹上拉。這個時候,若是有哪個大人看到了,肯定會驚叫起來的。他們倆的動作實在太危險了。
不過,泰明同學已經一切都聽憑小豆豆安排了。而小豆豆這時也早把生命置之度外了。她用自己的小手緊緊抓住泰明的手,使盡全神力氣拚命往樹上拉。
天空中的雲朵也很幫忙,它不時地替這兩位小朋友遮住灼熱的陽光。
二人終於在樹上相會了。小豆豆用手攏著被汗水濡濕的披散開的頭髮,向泰明鞠了個躬說:
「歡迎你來!」
泰明靠在樹上,有些害羞地笑著答道:
「打攪你了。」
對泰明來說,眼前的景色還是有生以來第一次見到的。他高興地說:
「原來爬樹就是這麼回事呀!這下我可明白了!」
然後倆人就一直站在樹上天南海北地聊了起來。泰明還興致勃勃地講了這麼一件事:
「我聽在美國的姐姐說,美國造出了一種叫電視機的東西。如果它來到日本,說是呆在家裡就能看到國家體育館的相撲比賽。姐姐說形狀就像個箱子。」
對於很難出遠門的泰明同學來說,呆在家裡就能看到各種各樣的東西,那該是多麼高興的事啊!而小豆豆對這種心情是無法理解的。因此她覺得泰明同學講的很奇特,心裡想道:
「從箱子裡就能看到相撲,這怎麼可能呢?比賽相撲的人個子很大,怎麼會來到家裡,又鑽進箱子裡去呢?」
當時那個時代,在日本還沒有人見過電視機。小豆豆第一次聽說電視,就是這位泰明同學告訴她的。
四下裡到處都是知了的叫聲。
二人都覺得心裡有說不出的痛快。
而對於泰明同學來說,這次上樹便成了他一生中空前絕後的一次紀念了。「又嚇人、又難聞、又好吃的東西是什麼?」儘管這個謎語已經猜了不知多少回了,卻仍然覺得它好玩。因此,小豆豆和同學們已經知道謎底了,卻還是喜歡彼此出這個謎語;
「哎,給你出出那個『又嚇人又難聞』的謎語吧?」
謎底是大家都知道的:
「鬼在廁所裡吃包子。」
不過,話還得說回來,巴學園今晚進行的「試膽量」活動,最後差不多成了「猜謎語」遊戲了。
也就是說,結果是這樣的:
「又怕人、又發癢、又好笑的東西是什麼?」
這還是在禮堂裡搭帳篷進行野營的那天晚上的事。當時校長對大家說:
「要是晚上到九品佛寺院裡進行『試膽量』遊戲,哪位同學願意當鬼呀?請舉手!」
於是立刻就有六、七個男孩爭著要當鬼。今天傍晚,大家都在學校裡集合以後,那些裝鬼的小朋友帶上按照各自想像親手作成的鬼衣服到九品佛寺院裡藏起來了。臨走時口裡還嚷著:
「你們等著挨嚇吧!……」
剩下來的三十幾名同學,便每五人分成一組,各組稍錯開點時間,陸續從學校出發,到九品佛寺院和墓地裡轉一圈,然後再回到學校來。這樣做的目的,借用校長的解釋就是:
「這次『試膽量』遊戲,就是看你們膽大到什麼程度。如果誰半路上害怕了,盡可以回來,沒關係的。」
小豆豆向媽媽借來了手電筒。媽媽囑咐說:「可不要弄丟了呀!」男孩子裡,有的說「要把鬼捉住」,因而帶了捉蝴蝶網的;也有的說「要把鬼綁起來」,因而帶了繩子來的。
校長一邊說明情況一邊讓同學們用猜拳決定了每個小組的出發順序。就在這會工夫裡,天更黑了,校長終於向第一小組發出了命令:
「你們可以出發了!」
大家都很興奮,嘰嘰喳喳地走出了校門。又過了一會兒,好不容易才輪到小豆豆她們那個小組。
同學們心裡都在嘀咕:
「雖然老師說過。不到九品佛寺院裡鬼是不會出來的,但那鬼可千萬不要在半路上出現呀!……」
他們哆哆嗦唆地一步捱一步地走著,好不容易蹭到了能看見哼哈二將的寺院門口。儘管天上有月亮,夜幕下的寺院看上去還是一團漆黑。平時這院子顯得很寬敞,而且令人心情舒暢,可今天卻大不一樣了,一想到不知從什麼地方就會跑出鬼來,小豆豆她們嚇得早已不知所措了。所以,稍微有點風吹草動,她們就「哎呀」一聲大喊起來。腳下一踩上什麼軟綿綿的東西,馬上就嚷:「鬼來啦!」到最後,甚至害怕得連手拉手的夥伴也懷疑成「該不是鬼吧?!」小豆豆決定不到墳地去了。她在心裡盤算著,那鬼保準在墓地裡等著呢,再加上已經徹底弄清「試膽量是怎麼回事」了,所以還是回去為妙。剛好全組同學也都是這麼想的,小豆豆暗自慶幸:「太好了,原來不止我一個人呀!」回去的路上,大家早已耐不住了,一溜煙地撒腿跑了起來。
回到學校一看,前面的幾組也都回來了,大家這才明白,因為害怕,幾乎都沒有到墳地去。
過了一會兒,一個頭上纏著白布的男孩被一位老師從門外領進來了,嘴裡還「哇、哇」地哭著。這個男孩是裝鬼的,一直蹲在墳地裡等著大家,可是等了好半天也沒見一個人影,他自己卻漸漸害怕起來,終於從墳地裡跑到外邊,站在路上哭起來了。正在這時候,被巡迴檢查的老師發現了,才把他帶了回來。正當大家安慰這個男孩的時候,又有一個「鬼」和一個男孩哭著回來了。原來是裝鬼的這個男孩看到有人走入墳地,正想跳出去叫一聲:「我是鬼!」結果卻剛好和跑進來的那個孩子撞了個滿懷,兩個人都嚇了一大跳,再加上撞得很疼,就「嗚嗚」地哭著一起跑回來了。大家都覺得這事怪有意思的,同時又因為恐懼心理已一掃而光,便哈哈地笑了起來。就在這時,用報紙套在頭上裝鬼的小豆豆同班的右田同學回來了,口裡還在抱怨大家:
「太不像話啦!我還一直在等你們哪!」
說完,便咯吱咯吱地撓起了被蚊子叮得發癢的胳膊和大腿。
看到這情景,不知誰說了一句:
「鬼還怕蚊子咬呢!」
聽到這句話,大家哄地笑開了。五年級班主任丸山老師說:
「好了,我乾脆把剩下的鬼都帶回來吧!」
丸山老師說著就出去了。不一會兒工夫,就把那些「鬼」全都帶回來了,他們有的正惴惴不安地在路燈下東張西望,有的由於害怕已經跑回家去了。
打從這天夜裡以後,巴學園的學生們再也不怕鬼了。
因為大家這下都知道了:那鬼自己也嚇得膽戰心驚呢!
小豆豆現在正規規矩矩地往前走去。小狗洛克不時仰起頭瞧瞧小豆豆的臉,也乖乖地邁動著四條腿。凡是這種時候,肯定是要去光顧爸爸的排練場了。平時,小豆豆走起路來總是急匆匆地奔跑,或是象找東西似的東張西望地這走走那轉轉,還有時從別人家的院子橫穿過去,從籬笆裡鑽過來鑽過去的。因此,難得有一回像今天這樣斯斯文文地走路,遇到這種情況,人們立刻就知道「這是要去排練場啦!」排練場離小豆豆家只有五分鐘的路。
小豆豆爸爸是交響樂團的第一小提琴手。所謂第一小提琴手,就是拉小提琴的了。不過使小豆豆感到有趣的是,一次媽媽帶她去參加演奏會,當觀眾鼓掌時,那位汗流浹背的指揮伯伯便一下子朝觀眾席轉過身來,然後立即走下指揮台,和坐在緊跟前拉小提琴的小豆豆的爸爸握手。而且,爸爸一站起身,樂隊全體也一齊站了起來。
「為什麼要握手呢?」
小豆豆輕聲問道。媽媽告訴她說:
「那是因為爸爸他們演奏得很賣力氣,樂隊指揮是把爸爸作為代表,用握手來向大家表示感謝的。」
小豆豆喜歡到排練場的原因有兩個:一是學校裡儘是些小朋友,而聚集在這裡的全都是大人,並能用各種各樣的樂器演奏音樂;再一個就是樂隊指揮洛杉舒特庫伯伯講的日本話非常有趣。
爸爸曾告訴小豆豆,洛杉舒特庫伯伯的全名叫約瑟夫·洛杉舒特庫,是位歐洲有名的樂隊指揮,由於有個叫希特勒的人想幹出可怕的事來,為了能夠繼續從事音樂事業,他才逃到這麼遙遠的日本來的。爸爸說,他非常尊敬洛杉舒特庫伯伯。對於小豆豆來說,她還不可能懂得世界形勢,而希特勒這時已經開始鎮壓猶太人了。如果不發生這種事情的話,也許洛杉舒特庫本人根本不會來到日本,而山耕笮創建的這個交響樂團也就不會靠著世界水平的名指揮提高的這樣快了。總之,洛杉舒特庫是用歐洲第一流樂團的水平來指揮演奏的。所以,每次練習結束時,洛杉舒特庫總要痛哭一場,他說:
「我如此拚命的工作,可你們這個樂團卻總是效果不佳。」
每當這種時候,樂團的首席大提琴手齋籐秀雄叔叔就代表大家表明心意,用德語安慰他說:
「大家都在拚命努力,不過技術上還是跟不上去。絕對不是有意怠惰。」
齋籐秀雄叔叔的德語講的特別好,在練習中,洛杉舒特庫休息時,他還是代理指揮。這些內情小豆豆雖然不曉得,但她常常看到洛杉舒特庫伯伯滿臉通紅,頭上冒著熱氣,正用外國話(其實就是德語)大聲地訓斥樂團。每逢這種情況,小豆豆就從平時兩手托腮向裡張望的那個自己專用窗口把頭縮回來,和洛克一起蹲到地下,屏住呼吸等待音樂重新開始。
不過,平日裡的洛杉舒特庫伯伯卻很和藹可親,日本話也講得很逗人。當大家演奏得很好時,他就用日本話連聲讚揚:
「黑柳先生,非常好!」
「好極了!」
小豆豆一次也沒有進入過排練場。她平時總是喜歡那牡趴在窗口向裡張望,同時聽裡面演奏的樂曲。所以常常有這種情況,等到裡面休息,大家出來吸煙時,爸爸才發現。
「啊!小豆豆助,你早來了吧?」
洛杉舒特庫伯伯一看到小豆豆,馬上就向她問候:
「你早!」
儘管小豆豆已經長大了,他卻還像對待小娃娃一樣,把小豆豆抱起來親親臉蛋。小豆豆雖然有點害羞,但還是很喜歡這位戴銀絲眼鏡、高鼻樑、個頭不高的洛杉舒特庫伯伯。他那張臉端莊而漂亮,一看就知道是位藝術家。
從洗足池那邊吹過來的清風,伴著排練場的樂曲聲,向遙遠遙遠的地方飄拂而去。其中還時不時摻雜著「金魚咧——金魚!」這種叫賣金魚的聲音。總而言之,小豆豆打心眼裡喜歡這座頗有點西洋建築風味的排練場。暑假就要結束了,對巴學園的學生們來說,被稱為「主要比賽項目」的溫泉旅行的出發日子終於來到了。暑假前,有一天,小豆豆放學回來向媽媽問道:
「我可以和大家一塊去溫泉旅行嗎?」
對一般事從不吃驚的媽媽,聽到小豆豆這句問話竟然大吃了一驚。如果是老爺爺老奶奶湊在一起到溫泉去的話,這還可以理解,可小學一年級的學生……不過,仔仔細細地讀了校長先生的來信以後,媽媽便想通了,覺得這的確是件有意義的事。校長在信裡說,靜岡縣的伊豆半島有個叫土肥的地方,那兒的海水裡湧出溫泉水,孩子們又能游泳又能洗溫泉,可算做是一所「臨海學校」。總共呆三天兩宿。巴學園一個學生的爸爸在那裡有棟別墅,全校從一年級到六年級的約五十名學生都能住得下。照這種情況,媽媽當然舉雙手贊成了。
就這樣,巴學園的學生們做好了去溫泉旅行的準備,今天都到學校集合了。大家來到校園以後,校長說:
「怎麼樣?都準備好了嗎?這次可是又坐火車又坐船呀!大家千萬注意不要走丟啦!好,出發!」
校長提醒大家的就是這幾句話。但大家從自由岡車站乘上東京到橫濱的列車以後,卻安靜得出奇。一個到處亂跑的小朋友也沒有,即使和身旁的同學講話,也都是老老實實的。巴學園的學生們從來沒有人教過他們什麼「走路時要整整齊齊地排成一行」,什麼「在電車裡要肅靜」,或者什麼「吃剩下的食物不要隨便亂扔」啦,等等。一些良好的品德和作風,比如:見到比自己小或者體弱的人就推推撞撞,甚至欺負人家,這是可恥的;看到不整潔的地方就要自覺地隨手打掃乾淨,盡量不要給別人添麻煩等等,都是在日常生活中不知不覺地滲入到孩子們的心靈中去的。儘管如此,有的事細想起來還是不可思議的,就拿小豆豆來說吧,幾個月前還因上課時和化裝廣告宣傳員講話而給大家添了不少麻煩,可自從來到巴學園的那天起,她也能規規矩矩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學習了。總之一句話,現在的小豆豆正規規矩矩地和大家坐在一起去旅行,如果讓以前那所學校的老師看到了,她肯定會說:「小豆豆變啦!」
從沼律換乘上大家做夢都想坐的輪船。雖然這船不是很大,但同學們還是異常興奮,這裡瞧瞧,那裡摸摸,有的還跳起來抓住什麼東西蕩個鞦韆。而且當船就要離開碼頭時,大家還向鎮上的人揮起了小手。然而,船行至途中下起雨來了,大家不得不從甲板上鑽進船艙,而且船也顛簸得更厲害了。這時小豆豆覺得心裡有些難受。別的小朋友也有這種感覺。正當這個時候,有個高年級的男孩站到了顛簸不止的船中央,保持好重心,船一搖晃,他就「歐嘿,歐嘿」地喊著會兒跳到左邊,一會兒又蹦到右邊。儘管大家心裡都很難受,甚至想哭出聲來,但看到那男孩的表演以後,都覺得怪逗人的,於是便大笑起來,就這樣在笑聲中船開到了土肥。而令人可憐和遺憾的是,當同學們下了船,又精神抖擻起來時,那位在船上「歐嘿,歐嘿」的男孩子卻頭暈起來了。
土肥溫泉是個幽靜而美麗的村莊,這裡有海水和樹林,還有一個面向大海的小山包。休息一會兒之後,老師們帶領大家來到了海邊,和學校的游泳池不同,入海的時候大家都穿上了游泳衣。
海裡的溫泉別有風味,哪是溫泉,哪是海水,根本沒有線或圍起來的標誌,所以當別人告訴說:
「這兒是溫泉呀!」
當時就要把那地方記住,然後蹲下身去,溫泉的熱水剛好沒到脖子下,簡直就和在浴室裡洗澡一樣,又暖和又舒服。而且,如果想從這「浴池」到海水裡去時,只消往外爬五米左右,水就漸漸變涼,然後再往外去,就是徹底的涼水了,因此就可以斷定:「這裡是海水啦!」所以,當大家在海水裡游冷了時,就趕緊退回到暖和的溫泉水裡去,只露出來一個小腦袋。泡在暖融融的溫泉水裡,就覺得好像回到了自己的家似的。奇怪的是,如果到海水裡去游泳,孩子們就要緊緊地戴上游泳帽,而一旦進入溫泉水裡,儘管看上去和海水毫無差別,他們卻圍成一圈,以輕鬆的姿勢在一起說個沒完。如果局外人看到了,縱使是小學生在洗溫泉,說不定也會把孩子們當成老爺爺老奶奶的。
這會兒的海水裡幾乎沒有外人,好像海岸和溫泉都成了巴學園學生們的專用場地。在這次稀奇的溫泉海水浴裡,大家盡情地玩了個痛快。所以,當傍晚返回別墅時,由於在水裡泡的時間太長了,每個孩子手指頭的皮都皺起來了。
夜裡又有夜裡的樂趣,鑽進被窩以後,大家又輪流講起了鬼的故事。小豆豆和她那些一年級的小同學們被嚇得直哭。但還是邊哭邊問:
「後來呢?後來怎麼樣了?」
在土肥溫泉的這三天裡,和以往在學校時的野營或試膽量都不一樣,過的是實實在在的生活。比如:同學們都被輪班派到蔬菜店或魚店去買做晚飯的菜。若是碰到素不相識的大人問:「你們是哪個學校的學生呀?」或是問:「從哪裡來的呀?」這時,就必須有禮貌地給予回答。此外,還有的孩子在樹林裡迷了路,也有的孩子游泳游得很遠,一時沒能回來,讓大家替他擔心的。還有的孩子被掉在海灘上的玻璃劃破了腳。每當出現這種情況時,大家首先考慮的都是自己怎樣才能發揮最大作用。
當然,令人高興的事也多得很。在一片大樹林裡,到處都是知了,還有一個冰棒店。在海邊還碰到了一位正在獨自造一條大木船的叔叔。那條船已經基本上成形了,所以早晨一起床,孩子們就都跑去看那條船是否比昨天造得更好了。小豆豆還向那位叔叔要了一條又薄又長的刨花作禮物。
離開溫泉的那天,校長對大家說:
「怎麼樣?拍一張紀念照好不好呀?」
全校同學還從來沒在一起拍過照,所以大家又興奮地跳了起來。這時有位女老師說:
「好,我來拍吧!」
女老師剛說完,就有人要去廁所,她只好說:
「好,快去吧!」
還有的孩子把球鞋穿錯腳了,要重新穿好。在這段時間裡,有個孩子一直緊張地擺好姿勢等候拍照。當正式開始拍照時,那位女老師說:
「注意,拍了!」
剛拍完,那孩子就叫了起來:
「哎呀,不行啦!累死啦!」
說完,就躺到地上了。總之,拍這張照片花了好長時間。
不過,這張以大海為背景,以孩子們各自喜歡的姿式拍來的照片,簡直成了孩子們的寶貝。因為一看到這張照片,就能一下子想起輪船、溫泉、鬼的故事,以及那位吆喚「歐嘿,歐嘿「的男孩子。
就這樣,小豆豆的第一個暑假在各種有趣的記憶中過去了,而這些記憶是她永遠也不會忘懷的。
小豆豆度過的這第一個暑假的當時,附近的水池裡還有許許多多的喇蛄,就連東京的垃圾車也還是由一頭大牛拉著到處轉呢!暑假已經過去,第二個學期開始了。通過暑假期間組織的各種集體活動,小豆豆不僅和本班同學,而且和上年級的每個同學也都熟悉起來了。並且對巴學園也更加喜愛了。
巴學園除了在教學方法上和一般的小學不同之外,上音樂課的時間也特別多。音樂課的學習內容有多種多樣,其中只有旋律課每天都上。所謂旋律課,本是一位名叫達爾庫羅茲的澳大利亞音樂教育家首創的一種特殊的旋律教育法。這項研究成果一發表,雖說當時還是二十世紀初一九零五年,卻很快受到了整個歐洲和美國等國的重視,各國甚至成立了訓練所或研究所。達爾庫羅茲先生的旋律學是怎麼傳到這所巴學園來的呢?其過程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