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節

  「我打中了它,」麥康伯說,「我打中它兩槍。」
  「你打中了它的胃,還打中了它前身的什麼地方,」威爾遜不起勁地說。兩個扛槍人臉色顯得非常陰沉。他們現在一聲不吭了。
  「你原可能打死它的,」威爾遜接著說,「咱們得待一會兒,才能進去把它找到。」
  「你這是什麼意思?」
  「咱們得等它不行了,才能順著它的血跡一路走去找到它。」
  「啊,」麥康伯說。
  「它是一頭呱呱叫的獅子,」威爾遜高興地說,「可是它跑進了一個糟糕的地方。」
  「幹嗎糟糕呢?」
  「你要走到它身旁才能夠看到它。」
  「啊,」麥康伯說。
  「走吧,」威爾遜說,「你太太可以坐在汽車裡。咱們去看一看血跡。」
  「待在這兒,瑪戈,」麥康伯對他的妻子說。他的嘴很乾,說話都感到困難。
  「為什麼?」
  「威爾遜說的。」
  「我們去看一下,」威爾遜說,「你待在這兒。你在這兒甚至可以看得更清楚。」
  「好吧。」
  威爾遜用斯瓦希里語對駕駛員說話。他點點頭,說:「是,先生。」
  接著,他們從陡峭的岸上走下去,穿過小河,在圓石上彎彎曲曲地往上走,走到對岸,一路拉住突出的樹根往上爬,直到他們找到麥康伯開頭一槍、那頭獅子逃跑的地方。扛槍的人用草莖指出長著矮矮的青草的地面上深紅的血跡,血跡一直伸展到沿河岸的樹林裡去。
  「咱們怎麼辦?」麥康伯問。
  「沒有別的辦法,」威爾遜說,「咱們沒法把汽車弄過來。
  河岸太陡。咱們只得等它變得僵硬一點,然後你跟我一起進去看一看它。」
  「咱們不能放火燒草嗎?」麥康伯問。
  「草太青。」
  「咱們不能派趕野獸的人去嗎?」
  威爾遜帶著估量的眼光向他望著。「咱們當然能夠羅,」他說,「可是這有點像叫人去送命。你瞧,咱們明知道這頭獅子是受了傷的。你可以去攆一頭沒受傷的獅子——它一聽到鬧聲,就會往前跑——可是一頭受了傷的獅子就會撲上來。你看不到它,除非你走到了它的身旁。它會煞平地趴著,把自己隱蔽在一個地方,你會認為那兒連一隻兔子也藏不了哪。你怎麼能派那些手下人到那兒去冒這種險呢。准有人會受傷。」
  「那麼,扛槍的人呢?」
  「啊,他們要跟咱倆一起去。這是他們的份內事。你瞧,他們訂的合同上寫明著要幹這件事。可是他們看上去不太高興,是不?」
  「我可不願到那兒去,」麥康伯說。他自己還不覺得,話已經說出口了。
  「我也不願去,」威爾遜非常乾脆地說,「可是真的沒有別的辦法嘛。」接著,他想到了一個主意,向麥康伯看了一眼,突然發現他在嗦嗦發抖,臉上還露出一副可憐相。
  「當然啦,你不一定進去,」他說「你知道,雇我來就是幹這種事的。所以我的價錢這麼貴「你是說,你獨自個兒進去嗎?把它撂在那兒難道就不行嗎?」
  羅伯特·威爾遜的整個工作就是考慮獅子和有關獅子的問題;他一直沒有想到麥康伯有什麼不對頭,只是注意到這個人有點心驚肉跳,他突然感到好像自己在旅館裡開錯了一扇房門,看到了一件醜事似的。
  「你這是什麼意思。」
  「把它撂下難道不行嗎?」
  「你是說,咱們裝作沒有打中它嗎?」
  「不。只是撇下別去管它。」
  「這不行。」
  「幹嗎不行?」
  「第一,它得受痛苦。第二,別人也許會碰到它。」
  「我明白了。」
  「不過你不一定跟它打交道。」
  「我倒喜歡跟它打交道,」麥康伯說,「我就是有點兒心慌,你知道。」
  「咱倆進去,我走在頭裡,」威爾遜說,「讓康戈9佬跟著——
  9非洲班圖族的一支,住在下剛果南面。

《弗朗西斯·麥康伯短促的幸福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