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今躺在黑夜裡,等著姑娘到他這兒來。這時風已停息,松樹在夜色中悄然無聲。松樹千兀立在蓋滿雪的地上,他躺在睡袋裡,感到身體底下他鋪的東西軟綿綿的,兩腿直伸在暖和的睡袋裡,臉上接觸到的和吸進鼻子的空氣冷得刺人。他側身躺著,頭下是他用褲子和外衣卷在鞋子外面做成的圓鼓鼓的枕頭。他脫衣時從槍套裡取出大自動手槍,把手槍帶繫在右手醃上,這時感到那冷冰冰的槍身貼在腰的一側。他推開手槍,身體更往睡袋裡縮下一些,同時望著雪地對面山巖上的黑色缺口,那就是山澗的洞口。天空晴韌,藉著雪光的反射可以看清山洞兩旁的樹幹和大塊山巖。
臨近黃昏的時候,他曾拿了一把斧頭,走出山洞,踏過新下的雪,來到林間空地邊緣,砍下一棵小雲杉。他在黑暗中握著樹的根端,把它拖到山崖的背風處。他挨近山崖,一手把穩樹千,把樹豎直,一手握住斧頭柄靠近斧頭的地方,砍下了所有的枝丫,聚成一堆。然後,他把光樹幹放在雪地裡,離開那堆枝丫,走進山洞去拿一塊他早先見到靠在洞壁上的厚木板。他用這木板沿著山崖把塊地上的雪全刮開,然後揀起樹枝,抖掉上面的雪,一行行地排列在地面上,就像鳥身上迭蓋著的羽毛那樣,直到做成一張床鋪。他把樹幹橫在這些樹枝做成的床鋪的一頭,免得樹枝散開,並從那塊木板邊上劈下兩個尖楔,打進地裡,卡住樹幹。然後他把木板和斧頭拿回山洞,撩起門毯,「著頭進去,把這兩件東西靠在潤壁上。
「你在外面做啥,「」比拉爾向,「做了一張床。,
「你做床,可別拿我那新擱板劈呀。「「請原諒。」
「沒關係。」她說。「鋸木廠裡木板多著,你做的床是啥樣的?,
「就像我家鄉的一樣。」
「那就在鋪上好好睡吧,」她說。羅伯特-喬丹打開個背包,從裡面抽出睡袋,把包在裡面的東西放回背包,然後拿著睡袋再撩開門毯,低頭走出山洞,把睡袋鋪在樹枝上,讓睡袋那封閉的一頭抵在那根橫釘在床腳的樹幹上。睡袋口有睃峭的石壁遮擋著。然後他再到山洞裡去拿他的背包,但比拉爾說,「就像昨晚一樣,背包跟我睡得啦,「
「你不派人放哨?「他問。「今晚天晴,風雪又停了。」「費爾南多去,」比拉爾說。瑪麗亞正在山洞深處,羅伯特-喬丹看不見她。「諸位晚安。」他說。「我去睡啦。」大家正在把扳桌和蒙著生皮的凳子推到一邊,騰出睡覺的地方,把毯子和鋪兼攤在爐火前的地上。這時,其中的膂裡米蒂伏和安德烈斯抬起頭來說,晚安。」
安塞爾莫在角落裡,已經睡熟了,身體裹在他的毪子和披風裡,連鼻子也看不到。巴勃羅坐在椅子裡睡熟了。
「你鋪上要張羊皮嗎?」比拉爾低聲問羅伯特-喬丹。』
「不用。」他說。「謝謝你。我不需要。」
「好好睡吧。」地說。「你的東西我負賁,「
費爾南多跟他一起來到洞外,在羅伯特-喬丹鋪睡袋的地方站了一會兒。
「你這主意很古怪,睡在餺天。堂.羅伯托,」他站在黑暗中說,身上裹著毯子式的披風,卡賓槍掛在肩上。「我習慣了。晚安。」「你習憤了就行,「「什麼時候人家來換你的班?」「四點鐘。」
「從現在到四點這一段時間很冷。」「我習慣了。」費爾南多說。「你習慣了那就行一「羅伯特-喬丹客氣地說。『「對。」費爾南多附和說。「我現在得上山去放哨啦。晚安,堂羅伯托。」
「晚安,費爾南多。」
然後他把脫下的衣眼做了個枕頭,鑽進睡袋,躺著等待,感到在這暖和的法蘭絨襯裡的羽絨睡袋底下,那些樹枝富有彈性。他注視著雪地對面的山洞口,等待著,覺得心在眺。
夜色晴朗,他感到頭腦和空氣一樣清激而寒冷。他聞到身體下面松枝的氣味、壓碎的松針的味兒和更強烈的樹枝斷口滲出的樹脂香味。比拉爾,他想,比拉爾和她扯的死亡的氣味。我愛聞的可是這一種氣味。這一種和新割的首蓿的氣味,還有你騎了馬趕牛時踩碎的鼠尾草的氣味,柴火的煙味和秋天燒樹葉的氣昧。那準是勾起鄉愁的氣味,秋天在故鄉米蘇拉的街上耙成堆的樹葉燃燒時的煙火味。你情願聞哪一種氣味呢?印第安人編籃子用的香草的氣味?熏皮張的氣味?春雨後泥土的氣味?你在加利西亞地岬上走在金雀花叢中聞到的海洋味兒?還是你在黑夜裡駛近古巴的時候,從陸地上吹來的鳳的氣味,「那是仙人掌花、含羞草和馬尾藻叢的氣味。要不,你情願聞聞在早晨飢餓時所吃的煎滅肉的香味?還是早熳的咖啡香?還是把一隻晚秋蘋果一口咬下去時聞到的香味?還是蘋果酒作坊在碾碎蘋果時的味兒,或者剛出爐的麵包香味呢?他想你一定餓了。他側身躺著,藉著照在雪上的星光望著那山洞口。
有人從毯子後鑽出來。他看見那人站在山巖的缺口前,就是那山洞口,但看不清是誰。他接著聽到在雪裡移動的腳步聲,接宥,這個人撩起毯子,低著頭又進表了。
他想著來她要等大家都睡熱了才會前來。真是浪費時間錒。夜晚過去一半了。瑪麗亞舸。快來吧,瑪朋亞,因為時間不多啦。他聽到樹枝上一塊雪輕柔地掉在雪地上的聲甘。起了一陣微風,他臉上癉到了。他忽然慌張起來,說不定她不會來了,這時起了風,使他想到早晨不久就要來臨申他聽到微風吹動樹梢的聲音,樹枝上叉有些雪落下來了。
來吧,瑪麗亞。他想請你現在快到我身邊來吧。啊,快到我身邊來吧。別等啦。你等不等他們睡熱,都沒有關係了。
接著,他看到她從那蒙在山洞口的毯子下面鑽出來了。蝕站了一會兒,他知道是她,但看不清她在做什麼。他低聲吹了聲口哨,但她還在洞。山巖的黑影裡撖著什麼。接著,她手裡拿著什麼東西奔過來了。他看到她兩條長腿在雪地裡奔跑,按著,她跪在睡袋旁邊,拍掉腳上的雪,用頭緊挨著他她親了他—下,把一包東西遞給他。 。」、
「把這個和你的枕頭放在一起。」她說。「我在禍口脫掉了鞋,免得浪費時間。」 『
「你光著腳從雪地裡來的?」 ,
「是啊,」她說。「只穿一件結婿襯.衫,「
他把她緊緊地摟在懷裡,她把頭磨蹭著他的下巴。
「別碰腳,」她說。「腳很冷,羅伯托。」「把腳伸到這兒來,暖和暖和。」
「不。」她說。「很快就會暖和起來的。現在快說,你愛我。」
「我愛你。」
「好,好。好。」
「我愛你,小兔子……
「你愛我的結婚襯衫嗎,
"永遠是這一件。」
「對。就像昨晚一祥。這是我的結婚襯衫,「「把腳伸到這兒來。」
「不,那不像話。腳自已會暖和起來的。我不覺得腳冷。只因為踩過雪,你才覺得冷的。再說一遍。「「我愛你,我的小兔子「我也愛你,我是你的妻子,「「他們睡著了。」
「沒有,」她說。「可我再也忍不住了。那有什麼關係?」「一點兒沒關係,」他說,感到她貼在身上,苗條而頎長的身子溫暖喜人「什麼都沒有關係了。」
「把手放在我頭上,」她說。「我來試試看能不能吻你,「、「這樣好嗎?「她問辦
「好。」他說。「把你的結婚襯衫脫了。」「你要我脫嗎?」「要,不冷就脫。」
「鄺兒的話!我身上象著了火似的。」「我也是。可是過後你不會覺得冷嗎」
「不會。過後我們會像森林裡的野軎,緊緊地挨在「起,彼此都分不出哪個是你、哪個是我了。你不覺得我的心就是你的心嗎?」
「覺得。分不出了。」
「現在你祺摸。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你我成為一個人了。我愛你,啊,我多麼愛你。我們不是真的成為一個人了?你不覺得嗎,「」
「覺得,」他說。「的確如此。」「現在你摸摸。你除了我的心外可沒別的心了。」「也沒有別的鼷、別的腳或別的身體了。」「可我們是不一樣的,」她說。「我希望我們完全一樣。」「你不是這個意思。」
「是的,是這個意思。是這個意思。我非要對你這樣說不可。」
「你不是這個意思。」
「也許不是,」她溫柔地說,嘴唇貼在他肩上。「可是我巴不得這樣說。既然我們不「樣,叫我高興的是你是羅伯托,我是瑪麗亞-不過,要是你想變,我也樂意變。我願意變成你,因為我太愛你了。」
「我可不願意變。還是你是你、我是我的好,「可現在我們要變成一個人啦,再分不出你我了。」她接著講,「即使你不在身邊,我也是你明,我真愛你,我一定要好好地寵愛你,「瑪麗亞。」「嗯。」「瑪麗亞。」
「嗯。,「瑪麗亞。」「噢,噯。說吧。」「你不冷嗎?」
「噢,不。把睡袋拉拉好,遮住你的肩,「「瑪麗亞。」「我說不出話了,「「啊,瑪麗亞。瑪麗亞。瑪麗亞。」到後來,緊挨著躺在一起,外面是寒夜,睡袋裡是綿綿暖意,她頭貼在他臉頰上,靜靜地、愉快埤挨在他身旁,接著溫柔地說,「你呢?」
「跟你「樣,」他說。
「好。」她說。「不過跟今天下午不一樣。」「是啊。」
「可我更喜歡這樣。不一定要死過去的。」
「但願不,」他說。「我希望不要死,「「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知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我們是一個意思,「
「那你幹嗎說這話而不照我的意思說?」
「對男人萊說是不一樣的。「 『
「那我高興我們是不一樣的。」
「我也高興,「他說,「不過我僅得這死過去的感覺,我這樣說,只不過因為我是男人,出於習憤。我和你的感覺一樣。」「不管你怎麼樣,不管你怎樣說,都正合我的心意。」「我愛你,我還愛你的名字,瑪麗亞,「「那是個普通的名字,「
「不,」他說。「不普通。」
「我們現在睡吧?」她說。「我很快就會睡熟的。」「我們睡吧,」他說。他感到那頎長而輕盈的身體溫暖地挨著他,使人舒適地挨著他,排除孤獨地挨著他;就憑腰部的接觸,肩膀和腳的接觸,奇妙地使他不再感到孤獨,跟他結成一個對抗死亡的聯盟,於是他說,「好好睡吧,長腳小兔子。」她說,「我已經睡熟了。」
「我就要睡著了,」他說。「好好睡吧,親愛的。」然後他入睡了,快樂地熟睡著。
但是,夜半他酲來,把她緊緊摟著,彷彿她就是生命中的「切,正從他身邊被奪走似的。他摟著她,覺得她是存在著的生命中的一切,而且事實正是如此。她呢,安詳地熟睡著,沒有醒過來。於是他翻了個身,側臥在一邊,拉起睡袋兼住她的頭,在睡袋裡湊著她的脖子吻了一下,然後拉起手槍上的繩子,把手槍放在隨手拿得到的身旁,然後躺在夜色裡思量。
黎明帶來了一陣和風,他聽到樹上的積雪溶化了,啪嗒啪嗒地掉在地上。那是一個暮春的早晨。他呼了「口氣就知道,這場蘿風雪只不過是山區裡的反常現象,雪到中午就會化掉的。他接著聽到有匹馬來近了,騎手策馬小跑,馬蹄帶著濕雪,發出重濁的得得聲。他聽到卡賓槍套搖晃時的桕打聲,和皮鞍的咯吱咯吱聲。
「瑪麗亞,」他說,搖搖姑娘的肩膀,要她鼷來,「躲在睡袋裡「」別起來。」他一手扣襯衫鈕扣,一手拿起自動手槍,用大拇指松弁保險。他看到姑娘剪短頭髮的腦袋猛的縮進睡袋,接著就看到那騎手從樹林裡過來了。他這會兒匍匐在睡袋裡,兩手握著槍,瞄準朝他騎來的人。他以前從沒見過這個人。
這時,騎手幾乎就在他對面了。他騎著一匹灰色大困馬,頭戴卡其貝雷帽,穿著毯子式的披風和笨重的黑靴,馬鞍右面的槍套裡撅出著一支短自動步槍的槍托和狹長的子彈夾。他長著一張年青而冷酷的臉,這時他看到了羅伯特,喬丹。
他把手朝下伸向槍套,當他彎腰轉身從槍套裡急速拔槍的時候,羅伯特-喬丹看到他卡其披風的左胸前佩戴著大紅色的統一標記1,
羅伯特、喬丹瞄準這標記稍下方,朝他當胸一槍。1槍聲在積雪的樹林中震響著。
馬兒彷彿突然被馬刺踢了一下,向前猛地一衝;那年輕人還在拉扯槍套,身子就朝地面溜下去,右腳被馬鐙勾住了。馬兒撒開四腿拖著臉朝下的騎手顛簸碰撞,在林中奔馳而去。羅伯特。喬丹一手握槍,站起身來。
那匹大灰馬在松林中狂奔。那人的身子在雪地上拖出了一條寬闊的痕跡,一邊是一道深紅色的血跡。大家從山洞裡走出來。羅伯特-喬丹伸手把當枕頭用的褲子攤幵,開始穿著,「你把衣服穿上,他對瑪麗亞說,
他聽到頭頂上一架飛得很高的飛機的聲音。他穿過樹林看見那匹灰馬站在那兒不跑了,那騎手仍舊臉朝下地掛在馬鐙上。
1指天主教會內崇拜耶穌基督聖心的信徒們所佩的標記。該崇拜由法國修女瑪格麗特,瑪麗、阿拉科克於十七世紀倡議,在侑奉天主教的國家中傳撟甚。」.
「去把那匹馬拉住,」他朝向他走來的普裡米蒂伏喊著。接著問,「山頂上誰在放哨?」
「拉斐爾,」比拉爾在山洞口說。她站在那兒,頭發來不及梳,兩股髮辮披在背上。
「騎兵來了。」羅伯特,喬丹說。「把你那挺天殺的機槍架在山上。」
他聽到比拉爾對山洞裡叫奧古斯丁。接著她走進山洞,然後兩個男人跑出來,一個拿著自動步槍,三腳架撂在肩上;「個拿著一袋子彈盤,
「跟他們一起上山,」羅伯特』喬丹對安塞爾莫說,「你伏在槍邊,抓住槍架別動,」他說,
三個人贓著山路,穿過樹林,跑上山去,太陽還沒照上山頂,羅伯特「喬丹站直了身體,扣上褲子,收緊腰帶,手腕上的繩子上掛著那支大手槍。他把手槍插在膝帶上的槍套裡,把活結移到下端,把繩圈套在自己脖子上,
他想,總有一天人家會用這個繩困把你紋死。得了,這次它可幫了個大忙。他從槍套裡拔出手槍,抽出子彈夾,拿槍套外邊那排子彈中的「顆塞進子彈夾,再把子彈夾推入槍柄。
他朝樹林中甘裡米蒂伏那兒望去,只見他抓住了馬邇,正把那騎手的腳從馬鐙裡拔出來。?「體的臉朝下,伏在雪地上;他望著普裡米蒂伏正在搜他的衣袋。「過來,」他喊道。「把馬帶來。」
羅伯特-喬丹跪著穿繩底鞋時,覺得瑪麗亞靠在他膝旁,正在睡袋裡穿衣服。她這時在他生活裡沒有地位了
他在想這騎兵沒料到會出意外。他沒有循著馬蹄印走,竟沒有理所當然地保持著費惕,更不用說心懷恐懼了。他甚至沒順著那通向崗哨的腳印走。他準是散開在這些山裡的巡邏隊中的一員。可是等巡邏隊發現他失琮了,他們會循著他的馬蹄印找到這裡來的。他想。」除非雪先化掉,除非巡邏隊遇到什麼情況。
「你最好到下面去,」他對巴勃羅說。這時大家都走出了山洞,提著卡賓槍站在那兒,腰帶裡插著手榴彈。比拉爾把一皮袋手榷彈遞給羅伯特-喬丹,他拿了三個,插在衣袋裡。他低頭鑽進山洞,找到他那兩個背包,打開裡面有手提機槍的那隻,取出槍管槍托,將槍托接好,在槍裡推進一個子彈夾,衣袋裡藏了三個。他鎖上背包,隨即走向山洞口。他想。」我兩個口袋都裝了硬貨。但願口袋的線縫別綻開。他走到山洞外,對巴勃羅說,「我要上山去。奧古斯丁會使那挺機槍嗎?」「會,」巴勃羅說,他望著帶馬來的普裡米蒂伏。「瞧,多好的馬,」他說。
那匹大灰馬滲著汗,微微戰慄,羅伯特-喬丹拍拍馬肩隆。「我把它和別的馬放在一起,」巴勃羅說。「不行。」羅伯特-喬丹說。」它留下了來這裡的蹄印,還得踩—條出去的印子。「
「對,」巴勃羅同意。「我騎它出去,把它戴起來,等化了雪再帶回來。你今天很有頭腦,英國人。」
「派個人下山吧。」羅伯特-喬丹說。「我們得上山了。」「不用了,」巴勃羅說。「騎兵不會從那條路來。不過我們倒可以從那條路以及別的兩條路撤走。如果有飛機來,還是不要留下腳跡的好。給我皮酒袋,比拉爾。」
「想走開了喝個醉!」比拉爾說。「還是把這拿去吧,「他伸過手去,把兩隻手榴彈栽進衣袋。
「什麼話,去喝個醉!」巴勃羅說。「情況嚴重哪。不過還是把酒袋給我。幹這種事叫我喝水可不行。」
他抬起雙臂,抓住韁繩,一翻身上了馬鞍。他露齒笑笑,拍拍那心驚肉跳的馬。羅伯特,喬丹看他親切地用腿兒磨雎著馬的傰腹。
「這匹馬棒極了,」他說,又拍拍這匹大灰馬,11這匹馬美極了。走。它越早離開這裡越好一
他伸手從槍套裡拔出槍筒上有敢熱孔的輕自動步槍,打量著它,實際上那是一支改裝成可以用九毫米手槍子彈的手提機槍。「瞧他們的裝備多好。」他說。「瞧這現代化的騎兵。」
「現代化的騎兵正臉朝下地躺在那兒哪,羅伯特,喬丹說。「咱們走吧。」
「安德烈斯,你把那些馬兒備好鞍,作好準備。要是聽到槍聲,把它們帶到山隘後的樹林裡去。帶著你的武器前來接應,讓婦女們看管馬。費爾南多,注意把我的背包也帶著。最要緊的,拿時要特別小心,你也得把我的背包看好。」他對比拉爾說。「你要保證它們跟馬「起走。咱們走吧,」他說。
「撤走的事由瑪麗亞和我來準備,」比拉爾說。接著對羅伯特-喬丹說,「瞧他那副德行。」一邊朝巴勃羅點點頭。巴勃羅象牧人那樣騎在灰馬背上,用兩條肥腿夾住了馬腹,給自動步槍換子彈夾,這時馬兒張大了彝孔。「瞧,一匹馬使他多精神啊,「「但願我有兩匹馬,「羅伯特-喬丹帶勁地說。「你騎馬可不穩當。「
「那麼給我一頭騾子吧,」羅伯特『喬丹露齒笑著說。「給我把那傢伙的衣服剝下來,」他對比拉爾說,朝那臉面朝下、躺在雪裡的騎兵點了點頭。「信呀,證件呀,什麼都傘來,戲在我背包的外口袋裡。什麼都別丟,懂嗎。」「是。」
「咱們走吧,」他說。
巴勃羅一馬當先,後面兩個人單行相隨,免得在雪裡留下琮跡。羅伯特,喬丹提著手提機槍的前把手,槍口朝下。他想。」伹願它用的子彈和這騎兵的馬鞍槍1的一祥就好了。但是不一樣。這是德國製造的。就是卡希金留下的那支。
這時,陽光蓋滿山嶺,和風吹拂著,雪在溶化。真是一個可愛的暮春早晨。
羅伯特『喬丹回過頭來,看見瑪麗亞和比拉爾一起站著。接著她從山路上跑來。他有意落在普裡米蒂伏的後面,跟她說活。
「你,」她說。「我可以跟你去嗎?」「不。幫比拉爾做事。」她跟著他走,一隻手搭在他胳膊上。「我要去。」「不行。」
她還是緊跟他走著,
「我可以按住槍架,就像你吩咐安塞爾莫做的那樣。」「不要你按槍架。不管是槍架還是別的,什麼也不要。」她走在他身邊,把手插進他的口袋。「別,」他說。「只要好好保護你的結婚襯衫。」
1泛指騎兵插在馬桉上的槍套裡的槍支,此處為自動步槍,較一般的略短
「如果你要走,」她說,「吻吻我。「「你真不知害臊,」他說。「對。」她說。「一點也不。」
「你現在回去。要做的事很多。如果他們循著這些馬蹄印來,我們說不定要在這裡開火。」
「你,」她說。「你看到他胸前佩戴著什麼?」「看到。怎麼會不看到?」「那是聖心啊。」
「不錯。所有的納瓦拉人都佩戴聖心,「「你就瞄著它幵槍?」「不。瞄在聖心下面。你現在回去吧「你。」她說。「我全看到了。」
「你什麼也沒看到。一個男人,一個從馬背上覼下來的男人。你回去吧。」
「說你愛我。」「不。現在不行。」「現在不愛我了?」
「別說了。你回去吧。一個人不能一邊幵槍一邊談戀愛啊。」「我要去按住槍架,一邊聽槍響,一邊愛你。」「你瘋了。你現在回去。」「我不瘋。」她說。「我愛你。」「那麼你回去。」
「好。我走。你要是不愛我,我對你的愛夠我們倆消受的。」他望著她,想了一想,不禁微笑了。「你聽到了槍聲,」他說,「就跟那些馬匹一起走。幫比拉爾背我的背包。說不定太平無事但願這樣。」
「我走,」她說。「瞧,巴勃羅騎的馬多棒。」大灰馬在山路上一直跑在前面。「對。走吧。」「我走。」
她把手在他口袋裡緊捏成拳頭,狠狠地捶他的大瞄。他對她看看,看到她眼睛裡噙著淚水。她從他口袋裡抽出拳頭,張開雙臂緊緊摟著他的脖子,吻他。「我走,」她說。「我走。」
他回過頭來,看到她站在那兒,黎明的曙光照著她那揭色的臉,和那一頭金光閃閃的剪短的褐髮。她向他舉舉拳頭,垂下頭去,在小路上轉身往回走了。
普裡米蒂伏轉過身來,望著她的背影。
「要是頭髮不剪得這麼短,她準是個漂亮的姑娘,」他說
「是啊,」羅伯特『喬丹說。他正在想別的事。
「她在床上怎麼樣?」甘裡米蒂伏問。
「什麼?」
「在床上。」
"小心你的嘴。」
「不該為聽了這話生氣,因為一」「算了吧,」羅伯特-喬丹說。他在察看地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