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聽別人說話?
想到自己現在的情形,金田一耕助著實嚇了一跳。不過似乎加籐指的是江川教授而不是自己。
那麼,到底江川教授在偷聽誰說話呢?
金田一耕助迅速環顧四周。此刻在天台上的客人只有江川教授兩人、金田一耕助、還有遠處的一對外國夫婦。因為,懂情趣的遊客這會兒都去進行晚餐前的沐浴了。
但奇怪的是,陽傘那邊還是不斷傳來這樣的聲音:「老師、老師,快停下,這是不道德的。偷聽別人說話多不好啊!」
金田一耕助彷彿被人刺到了痛處一般,臉稍稍紅了一下。
不過,良心的譴責最終還是為好奇心所戰勝。他從懷裡掏出一塊手絹,然後故意讓它掉在一個十分恰當的位置。隨即,金田一耕助看了看四周——幸好沒人注意,然後趁俯身去拾手絹的當口迅速瞟了一眼鄰座的陽傘裡面。
誰知這一看卻使他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竟然就這麼彎著腰,愣愣地盯著陽傘裡面。
只見江川教授左手拿著望遠鏡,仍在眺望海面;右手卻拿了一枝鉛筆,在紙上不停地寫著什麼。從老教授臉上僵硬的表情來看,他見到的情景一定非同小可。
剛才還在竭力勸阻老教授的加籐女士,這時也被教授的神情嚇壞了,戰戰兢兢地將目光投向海上。
「老師,」加籐的聲音略帶嘶啞,「是哪艘船啊?」
「就是對面那艘黃色船帆的機帆船。不過,您不會明白的。
混蛋,以為沒人聽見就可以大放厥詞了……」江川教授惡狠狠地說。
這時金田一耕助已經恢復了原來的姿勢,但心仍跳得厲害,全身冒著黏糊糊的冷汗。
從剛才教授說話的態度和內容中,金田一耕助發現了一些極不尋常的地方。
難道江川教授會讀唇術?否則怎麼能通過望遠鏡裡偶然看到的人的唇部動作,就知道了他(她)在說些什麼?
所謂讀唇術,就是通過觀察說話者嘴唇的開啟和舌頭的動作,來判斷對方說話的內容。一些孩子天生、或會說話之前就喪失了聽覺,其發聲器官雖然健全卻不會說話,因而就像啞巴一樣地長大。但是學習了讀唇術之後,不僅能夠聽懂對方說的話,還能漸漸通過模仿唇部動作,自己開口說話。
「就是對面那艘……大放厥詞……」
從教授這句話來看,他像是看見了海上一艘機帆船、黃色的機帆船上有人在說著什麼壞話,並將之一一讀了出來。江川教授這樣的人物如此神色凝重地注視著一件事物,那問題一定很嚴重。
金田一耕助也將目光投向海面。水上至少有幾十艘帆船,其中黃色船帆的也不在少數。因此,很難確定教授望遠鏡對準的是哪一艘。
「老師。」片刻之後,陽傘那邊又傳來了加籐有意壓低的聲音。
「到、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帆船轉向了,不過,談話好像也結束了。」
「是什麼人啊?」
「一男一女。」
「年輕人?」
「不,還不太清楚。兩人都戴著大大的潛水眼鏡,身上還裹著披風。」
連江川教授的聲音也變得沙啞而低沉。
「嗯,看來帆船打算返回岸邊了。走,咱們去瞧瞧到底是什麼人。」
「老師……」
「您怕了?」
江川教授反問道。他的聲音中有一種讓人不寒而慄的東西,連在隔壁偷聽的金田一耕助也不禁感到背上涼颼颼地。
正當教授兩人準備起身時,迎面突然走來一個五十上下、光彩照人的身穿和服的婦女,手裡端著一個銀盤,盤中並排擺著兩隻看來很清爽的杯子。
「啊呀,教授,」女人嗲聲嗲氣地說,「您這是要上哪去呀?
人家特地給您端來了冷飲呢……」
這個女人金田一耕助也認識。
她是望海樓旅館的老闆娘一柳悅子的小姑子,也就是一柳悅子的亡夫一柳子爵的妹妹——一柳民子。曾嫁過一次人,後來不知是被人趕了出來還是自己要回來,反正就一直寄宿在哥哥家中。直到二戰結束,家族沒落,現在又由能幹的嫂子一柳悅子照顧。
前面已經說過,一柳民子大約五十上下,卻是個身材苗條、狐媚嬌艷的女人。從一柳民子的年齡來看,她哥哥一柳子爵一定比妻子悅子大了許多。
江川教授顯得有些迷惑不解,「啊,夫人是您……哦,對了,讓我來介紹一下吧。這是我的助手加籐達子。加籐,這位是我剛才提到的一柳子爵的妹妹——一柳民子女士,也就是這家旅館老闆娘的小姑。」
於是兩位女士互相以女性特有的方式打了個招呼。
「教授,這可是我特地給您端來的,好歹賞臉喝幾口吧......」「哎呀,真是不巧得很,」江川教授皺起眉頭咂著嘴,顯得{a是焦急,「我突然想起有急事要辦,所以……不過很快就回來了。」
「有急事?」
「哪裡,是想去海邊找一艘黃色帆的機帆船。」
「哦,黃色機帆船,加納先生和悅子乘的倒是機帆船,不過帆是紅色的。」
「阿是嗎,加籐,我們走。」
「啊呀!教授,那我特地端來的飲料……」民子正打算緊跟江川教授而去,卻被金田一耕助從旁叫住:「夫人,那杯飲料乾脆給我好了。正好我等的客人從對面過來了。」
聽到金田一耕助的聲音,江川教授和加籐女士都驚訝地收住了腳步。兩人好像都沒想到隔壁還有人。
江川教授眼中閃過一絲怒意,隨即目不轉睛地盯著金田一耕助的一頭亂髮看了一會兒,就催著加籐急急忙忙地從天台下去了。
他們剛下去,一個人就微笑著朝金田一耕助走來。他就是警視廳的等等力警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