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在科曼奇人的獵區

    九天後,五個騎手——四個白人和一個黑人——出現在大約是現在的德克薩斯縣梅迪納和尤瓦爾迪的南角相交的地方。白人分成兩對,一前一後地騎馬走著,黑人殿後。騎在前面的白人穿得幾乎一樣,只是年少者的衣服比年長的瘦高的人的更新;他們騎的栗色馬快活地小跑著,不時發出一聲愉快的響鼻,可以推想,它們也許會勝任在這個偏僻的地方的艱苦的旅行。跟著的一對人們馬上認出是父子,他們裝束一樣,但不像騎在前面的一對穿皮衣,而是穿羊毛衣;他們的頭被寬簷氈帽護住,武器由雙管槍、刀子和左輪手槍組成。黑人是一個極其健壯的人,身上裹著輕便的深色的亞麻布,毛茸茸的腦袋上戴著一頂閃亮簇新的大禮帽,肩上掛著一桿長長的雙管來復槍,腰帶裡別著一把大砍刀,是那種長長的、彎曲的、刺刀狀的刀子,主要在墨西哥使用。
    四個白人的名字人們已經知道了,他們是老死神、朗格、他的兒子和我,黑人是拉格蘭奇的科爾特西奧的黑僕黑克托,是他在科爾特西奧那裡為我們開的門。老死神用了整整三天養傷,我猜測,他為這件倒霉的事感到羞愧。在戰鬥中負傷是一種光榮,而在跳舞時把自己摔得骨肉分離,這對一個勇敢的西部人來說是相當令人惱火的,這使老偵察員很傷心。挫傷肯定遠比他讓人看出來的更疼痛,否則他就不會讓我等三天再啟程了。我從他臉上一再出現的突然的抽搐看得出來,他即便到現在還沒有擺脫痛苦。
    科爾特西奧從朗格父子那裡得知他們要加入我們的行列。最後一天他到我們這邊來,並問我們是否願意幫他的忙,帶上他的黑僕黑克托。我們對這個要求感到驚訝。科爾特西奧向我們解釋說,他收到一封從華盛頓來的重要的電報,因此必須馬上將一封同樣重要的信送到奇瓦瓦去。他本可把信給我們,但他必須得到回信,這我們卻不能給他帶回來,因而他迫不得已派一個信使,完成這個任務沒有比黑克托更合適的人選了。他是一個天分很高的黑人,侍候科爾特西奧很多年了,忠實地服從於他,已經多次冒著危險騎馬越過墨西哥邊界,一直表現得很英勇。科爾特西奧向我們保證,黑克托不會使我們討厭,相反會是我們一個慇勤而聽話的僕人。我們同意了,對此我們直到現在也不後悔。黑克托是一個出色的騎手,他在同他的主人還生活在墨西哥那邊必須騎著馬放牧牛群的時候,就練習了這種本領。他機靈而討人喜歡,總是充滿敬意地跟在我們後面,而且看起來特別喜歡我,因為他不停地向我表示慇勤,而這只能是一種特別的個人好感的表達。
    老死神認為一個地方一個地方追蹤吉布森的蹤跡是多餘的,我們知道他所在的分隊會走哪個方向,會到哪些地方,於是偵察員建議,逕直騎馬到紐埃西斯河然後到伊格爾帕斯去,很可能我們在河流和這個地方之間,但也許還更早些,就已經會碰上要找的人的蹤跡。當然我們必須得抓緊時間,因為吉布森大大地領先於我們。但老死神解釋得完全對,被徵募的墨西哥護衛隊在很多地方不能拋頭露面,因此被迫一會兒向右、一會兒向左地迂迴,我們卻可以在幾乎是筆直的路線上騎行,這使我們能比他們少繞很多路。
    現在我們在六天內幾乎走了二百英里。除了老死神和我,沒有人相信栗色馬會具有一種這樣的能力。看來老馬在西部這裡重新煥發了活力,空曠的原野上的飼料,新鮮的空氣,快速的運動對它們的身體極為有利,它們一天天變得更英勇、更有生機和看起來更年輕了,對此偵察員感到很高興,因為由此可以證明,他的確是一位出色的伯樂。
    我們現在把聖安東尼奧和卡斯特羅維爾拋在身後了,騎馬穿過了多水的梅迪納縣,現在已經到了荒涼的德克斯沙漠,在那裡水變得越來越稀少。我們想先到利昂娜,它是弗裡奧河的一條主幹,在西北方向,我們的前面是高聳的利昂娜山,英奇堡就在它的附近。那裡是分隊的必經之地,但他們卻不能冒險被要塞的駐防部隊看到。那麼我們可以希望,不久就會得到吉布森和他的同行者們的音訊。
    這裡是一片平坦的矮草草原,很適合快騎,我們橫穿一片平坦的矮草草原,我們的馬極為輕鬆地在上面疾馳而過。在西南方向,我們注意到一群騎手接近,是老死神提醒我們注意的,他向右面指過去。
    「向那邊看,朋友們!你們認為那是怎麼回事?」
    我們看到一個黑點,它看來不很緩慢地接近我們。
    「嗯!」朗格說,用手給眼睛遮光,「這會是一隻在那邊吃草的動物。」
    「這樣!」老死神微笑,「好極了!你們的眼睛看來還沒有適應草原的距離。這東西大概是離我們兩英里左右,在一段這麼長的路程上這個點大小的東西不會是一個單個的動物。但願是一頭水牛,有一隻大象的五倍大小,而水牛在這裡是根本沒有的。雖然可能有這樣一個迷路的大傢伙在這裡遊蕩,但肯定不是在這個季節,而只有在春秋天。此外沒經過訓練的人很容易低估一個物體在這麼遠的地方的運動,一隻水牛或一匹馬在吃草時慢慢地一步一步地向前走。但我猜,那群東西是在飛跑。」
    「不可能!」鐵匠感到驚奇。
    「那麼,老死神微笑道,「我們聽聽黑人會對此說什麼。黑克托,你怎麼看?」
    黑人迄今為止都謙虛地沉默不語。但現在他被點名了,他就發表了他的意見:「是騎兵,四五個或六個。」
    「我也這樣認為。也許是印第安人!」
    「哦,不,先生!印第安人不會這麼分開地騎向白人。印第安人藏起來,在同白人說話之前先暗中觀察。騎兵們正在向我們走來,就是說他們是白人。」
    「很正確,我的好黑克托,你的判斷力很敏銳。」
    「哦,先生,哦!」黑人微微一笑,露出他所有的牙。受到老死神的稱讚對他來說是一種極大的榮譽。
    「如果這些人真的有意向我們走來,」朗格建議,「我們必須在這裡等他們。」
    「我們才不要呢!」偵察員回答說,「你們一定注意到了,他們沒有筆直地向我們駛來,而是更向南挺進。他們看到我們向前行進,因而斜著向我們騎過來,以便遇見我們。好了前進吧!我們沒有時間在這裡盤桓。也許是英奇堡的士兵正在打探情況。如果是這樣,那我們就不能為相遇感到高興。」
    「為什麼?」
    「因為我們會獲知不令人愉快的事情,先生。英奇堡離這裡相當遠,在西北部。如果司令官把這樣的巡邏小分隊派得這麼遠,一定有某種令人不愉快的事情即將發生。我們肯定會聽到的。」
    我們並未放慢腳步,繼續快速騎馬前行。那個點明顯地接近了,並最終分解成六個更小的點,這些點迅速變大。不一會兒我們就清楚地看到那是騎兵,五分鐘後我們已經認出了制服。不久他們就已經接近到使我們聽到了他們向我們的喊話聲要我們停下,是一個騎兵下士帶著五個人。
    「你們為什麼騎得這麼急?」他問道,用韁繩勒住他的馬,「你們沒有看到我們過來嗎?」
    「看到了,」偵察員從容地回答,「但我們沒有理由等你們。」
    「哦,有的!我們一定要知道,你們是什麼人。」
    「喏,我們是四個白人和一個黑人,沿著西南方向騎馬行進。你們瞭解這些也許就夠了。」
    「豈有此理!」下士暴怒,「不要以為你們可以取笑我們!」
    「哼!」老死神輕蔑地微微一笑,「我不愛開玩笑。我們這是在廣闊的草原上,不是在教室裡,您以為您可以扮演教師的角色。」
    「我只是要遵守我的服役守則。我要求你們報上你們的姓名!」
    「如果我們不願意服從呢?」
    「那你們看吧,我們帶著武器,能夠強迫你們順從。」
    「啊!您真的能嗎?我感到非常高興。只是我不建議您去嘗試。我們是自由的國家中自由的人,下士!我們倒想看看這樣的人,他敢於對我們說我們必須服從他,您聽著,必須!我會乾脆就把這個無賴騎馬撞死!」
    他的眼睛閃閃發光。他勒了一下馬的韁繩,並用大腿壓了馬一下,馬跳了起來並對著下士做了一個威脅的跳躍。下士很快拽他的馬並想大發雷霆,老死神沒能讓他那樣做。
    「我的年齡是您的兩倍,體驗和經歷的比您多。我只想就您談到您的武器這一點回答您。您大概以為,我們的刀子是杏仁糖果,我們的槍管和子彈是巧克力做的?這些甜食也許將會很不利於您的健康!您說,您必須服從您的服役守則。好的,這理所應當,我並不反對。但人們也指示過您,要訓斥有經驗的西部人嗎?我們準備同您談話,但我們沒有沖您喊叫,而首先要求禮貌!」『
    下士根尷尬。老死神看起來成了一個完全不同的人,他的舉止不是沒有效果的。
    「您還是不要越說越生氣!」下士讓步,「我的確無意粗魯。」
    「可我既沒有從您的語氣中也沒有從您的表達方式中聽出多少文雅。」
    「這是因為我們是在草原,而不是在一位夫人的客廳裡。在這裡形形色色的惡棍到處流竄,我們必須睜大眼睛,因為我們是在一個前沿崗哨上。」
    「惡棍?您大概連我們也算進這些令人懷疑的紳士們中了吧?」老人大發雷霆。
    「對此我既不能說是也不能說不。不過,我這樣認為,身份清白的人不會拒絕說出自己的名字。現在有特別多的可厭的傢伙在這個地區,他們想到胡亞雷斯那邊去,這樣的惡棍是不能信任的。」
    「那您支持脫離聯邦主義者,支持南方州?」
    「是的,但願您也一樣?」
    「我支持每個勇敢的人,反對任何流氓。隱瞞我們的名字和我們的出身沒有任何理由。我們來自拉格蘭奇。」
    「那麼說您是德克薩斯人,而德克薩斯站在南方一邊,這麼說我是在跟志同道合者打交道了。」
    「志同道合者!但我不對您說出我們五個的名字了,您一會兒就會忘記的,為了減輕您的負擔我只想對您說出我的名字。我是一個草原老獵人,認識我的人叫我老死神。」
    這個名字收到了立竿見影的效果。下士在馬鞍上挺直了身子並定定地注視著老人,其他士兵也對老人投以驚訝的但卻是友好的目光。隊長卻皺起眉頭。
    「老死神?您是老死神?北方州的密探?」
    「先生!」老人威脅地喊道,「您小心點兒!如果您聽說過我,那您也許知道,我不是可以忍受侮辱的人。我為聯邦冒過失去我的全部家產、我的鮮血和生命的危險,因為我樂於那樣做,因為我認為北方的意圖是對的並且今天還認為它對。我理解的密探跟我曾經理解的有些不同,如果一個像您這樣的傻瓜,把這樣的一個詞扣到我頭上,那麼我只是因為同情他才沒有立即用拳頭把他打倒在地。幸而您的陪同者看來比您更明智,他們也許會對英奇堡的指揮官說,您遇到了老死神並像對一個男孩一樣衝他吹鬍子瞪眼。我確信,然後您的指揮官就會把一個鼻子插在您年輕的臉上,這個鼻子長得您都不能用望遠鏡看到它的尖兒!」
    這些話達到了目的。司令官也許是一個比他的下屬更明智的人。下士在他的報告中當然得提到同我們的相遇及其過程,如果一個帶領站崗的人遇到了一個像老死神這樣著名的獵人,對他來說就有很大的好處,因為他們會交換想法和看法,老死神會告知觀察到的情況並給予能對部隊大有裨益的建議。軍官們對待老死神這種類型的西部人像自己人一樣,井且是極其寬容和尊敬。如果下士以這種方式對待這位久經考驗的開路者,他怎樣向司令官匯報呢?現在他也許正暗自對自己說這些,因為看起來他有些尷尬。為了進一步增強自己的話的效果,老死神繼續說:
    「我很尊重您,但我同樣有價值。在您年輕時從老死神那裡聽到些建議不會對您有什麼損害。現在誰在英奇堡指揮呢?」
    「韋伯斯特少校。」
    「兩年前他還在賴利堡做上尉?」
    「是的。」
    「好,那代我向他問候!他對我很瞭解,我常同他一塊兒打靶並用子彈擊中靶心。您可以把您的記事本給我,我給您寫幾行字,您可以向他出示。我猜,他會對他的一個下屬將老死神叫做密探感到非常高興。」
    下士尷尬得一籌莫展。他憋了半天終於顯得費力地說出:
    「不過先生,我可以向您保證,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們這樣的人在這裡,不是每天都是節日。人們心裡有氣,如果冒出一種不是存心要用的聲調,是沒什麼好奇怪的!」
    「是這樣,是這樣!聽起來比剛才要客氣了。我想假設我們的談話現在才開始。您在英奇堡有雪茄嗎?」
    「沒有了。可惜煙草用完了。」
    「這真糟。一個沒有煙的士兵是半個人。我那邊的同伴帶著一整鞍囊滿滿的雪茄,也許他會從他的存貨中給您一些。」
    下士和他的騎兵的眼睛渴求地轉向我。我掏出一把雪茄分給那些人並給他們點上火,隊長吸了頭幾口之後,臉上蕩漾開非常陶醉的表情。他感激地衝我點頭。
    「這樣的雪茄是真正的和平煙。我相信,在我們幾周都不能抽煙之後,如果在這草原中有人向我敬這樣一個東西,我對最惡毒的敵人都不能再怨恨了。」
    「如果在您那裡一支雪茄比最大的敵意能做到的都更多,那您至少不是特別壞。」老死神笑道。
    「不,我真的不壞。不過,先生,我們必須繼續,您也許見到過印第安人或他們的蹤跡?」
    老死神否定了,並問是否現在可能有印第安人在這兒。
    「當然!」下士答覆說,「我們有一切理由小心謹慎,因為這些無賴們又開戰了。」
    「好傢伙!這就糟了!是哪些部落?」
    「科曼奇人和阿帕奇人。」
    「就是說是那兩個最危險的部落!我們在這裡恰巧是在他們的地區之間騎行。如果一把剪刀啪地一聲碰上了,在刀口之間的通常最難逃脫。」
    「是的,您要小心!我們已經做了一切準備,並派出了幾個信使要求盡快地給予增援和給養。我們幾乎是日日夜夜繞著大圈在這個地區到處巡邏。我們懷疑遇到的每個人,直到我們確信他不是騙子,因此您也會原諒我先前的態度。」
    「我都給忘了。不過紅種人到底有什麼理由互相開戰呢?」
    「這就是那個該死的——請原諒,先生!也許您對他的看法跟我不一樣——那個總統胡亞雷斯的錯。您肯定聽說了,他不得不溜掉,甚至一直到埃爾帕索上去。法國人跟著他,他們一直到了奇瓦瓦和科阿韋拉。他不得不像烷熊在狗面前一樣在他們面前藏起來。他們追趕他直到格蘭德河,如果華盛頓的總統沒有那麼不聰明地禁止他們的話,他們還會繼續追捕他並最終把他抓起來的。所有的人都在反對胡亞雷斯,都宣佈與他脫離關係。甚至連印第安人,胡亞雷斯作為天生的紅種人還是屬於他們的,都不再想和一他打交道。」
    「連阿帕奇人也不想?」
    「不。就是說,他們既不反對,也不贊成他。他們根本就沒有立場,安靜地呆在他們的家園,這是溫內圖,他們年輕著名的首長給他們的建議。但巴讚的使者因而就更成功地策動了科曼奇人反對胡亞雷斯。他們成群地越過邊界到墨西哥,去消滅胡亞雷斯的追隨者們。」
    「嗯!為了去搶劫,去謀殺,去縱火洗劫!您是要說,墨西哥跟科曼奇人一點關係都沒有。他們的居住地和獵區不是在格蘭德河的那邊,而是在這邊。誰在墨西哥統治,是胡亞雷斯、馬克西米利安還是拿破侖,他們是無所謂的。但如果法國統治者召喚他們是為了唆使他們去反對和平的人,那麼就不能責怪科曼奇人盡快地抓住了這個好機會發橫財。我不願追究誰有責任。」
    「跟我也沒什麼關係。總之,他們到那邊去了並一絲不苟地做了法國人向他們要求的事,與此同時他們跟阿帕奇人發生了衝突。科曼奇人一直是阿帕奇人的死敵,因此他們襲擊了敵人的一個營地,打死了沒投降的人並獲得了豐厚的戰利品,有人、帳篷和馬。」
    「後來呢?」
    「什麼後來,先生?男性俘虜們被按照印第安人的習俗綁在刑訊柱上。」
    「我猜,這樣的一個習俗對於當事人不會是很令人愉快的,而法國統治者們對此負有責任!當然阿帕奇人立即行動起來進行報復了!」
    「沒有。他們是膽小鬼!」
    「聽著,下士,誰這樣宣稱,他就不瞭解阿帕奇人。我堅信,他們沒有心平氣和地容忍辱罵。」
    「他們只派出了幾個阿帕奇人去同科曼奇人最老的首長們談判。這一談判是在我們這裡舉行的。」
    「在英奇堡?為什麼在這裡?」
    「因為這裡對雙方都是城堡和平區。」
    「好!我明白了。那麼科曼奇人的酋長們來了嗎?」
    「五個酋長帶著二十個科曼奇人。」
    「有多少阿帕奇人出現?」
    「三個。」
    「有多少人員護衛?」
    「一個護衛也沒有。」
    「嗯!您還說他們是膽小鬼?三個人敢於穿過敵人的地盤,然後同二十五個敵人會見!下士,如果您有點公平的話,您就必須承認這是一種勇敢的舉動。會談的結局怎樣?」
    「沒有和平的結局,分裂變得反倒更大了。最後科曼奇人襲擊了阿帕奇人,兩個阿帕奇人被捅死了,第三個人雖然受了傷,卻騎著他的馬越過了一個一人高的圍障。科曼奇人雖然追捕他,卻不能將他捉住。」
    「這發生在城堡和平區,在一個要塞的保護和一個聯邦部隊的少校的監督下?簡直毫無信義!如果阿帕奇人現在也開戰,有什麼好奇怪的嗎?逃脫的阿帕奇人會帶給他們消息,他們就會復仇。並且因為對使者的謀殺發生在白人的一座要塞中,他們也會把他們的武器轉向白人的。科曼奇人又是怎樣表現的呢?」
    「很友好。在他們離開要塞前,酋長們向我們保證,他們將只會與阿帕奇人作戰,白人卻是他們的朋友。」
    「這結局如此血腥的談判是在什麼時候?」
    「在星期一。」
    「今天是星期五,就是說四天前。」老死神思索道,「科曼奇人在那個阿帕奇人逃走後又在要塞中逗留了多長時間?」
    「只有很短的時間。一小時後他們就騎馬離去了。」
    「你們放他們走了?他們觸犯了民法,必須被攔住為這種行為而受罰。少校必須逮捕他們並就這一事件向華盛頓報告。我不明白他怎麼想的。」
    「韋伯斯特少校那天騎馬打獵去了,晚上才回家。」
    「為了不必做談判和背叛的證人!我明白了——如果阿帕奇人得知,你們允許科曼奇人不受阻撓地離開了要塞,那每個落入他們手中的白人是多麼不幸啊!他們不會放過任何一個白人的。」
    「先生,不要太過激動!科曼奇人可以離開,這對阿帕奇人來說也是好事。否則他們一小時後還會失去他們的一位酋長的。」
    老死神做了一個驚奇的動作。
    「還有一位酋長,您說?啊,我猜著了!四天了,他有一匹出色的馬並且比我們騎得快。就是他,一定的!」
    「您指誰?」下士驚訝地問。
    「溫內圖。」
    「是的,就是他。科曼奇人剛一向西消失,我們就看到在東方,從弗裡奧河過來了一個騎手。他來要塞是為了買火藥和左輪手槍的子彈。這個紅種人沒有配戴他的部族的標誌,我們不認識他。在購買中他得知發生了什麼事。意外的是值勤的軍官,弗裡曼少尉正在場,這個印第安人就轉向了他。」
    「這太棒了!」老死神急切地喊道,「我也想要在場呢。他對軍官說了什麼?」
    「只有這些話:『很多白人將必須為此受到處罰,這樣的行為發生在你們這裡,你們卻沒有防止它或者至少是懲罰它!』然後他從商品出售處出來到院子裡上了馬鞍。少尉跟著他,驚羨於這個紅種人騎的黑駿馬,這個印第安人就對他說:『我會比你們更誠實。我就此對你們說,從今天起在阿帕奇人和白人之間會發生戰鬥。你們使殺人犯自由,由此證明你們是阿帕奇人的敵人。所有從今天起流的鮮血都會使你們感覺得到!』」
    「是的,是的,這是他的作風!」老死神說,「弗裡曼少尉怎麼回答的?」
    「少尉問他是誰,這時這個紅種人才說他是溫內圖,阿帕奇人的酋長。軍官立即喊道,人們應該關上大門並將這個紅種人逮捕。他有權利這樣做,因為已經宣過戰了,溫內圖在我們這裡不是一個談判者。但這個紅種人大聲地哈哈一笑,騎馬把我們中的幾個人撞倒,連同少尉,並且正像別的阿帕奇人先前做的那樣,越過了圍障。我們馬上派了一隊人去追趕他,但他們沒有再看到他。」
    「果不其然!現在要大打出手了!如果科曼奇人敗了,要塞裡的駐防部隊該多麼不幸啊!阿帕奇人不會讓你們中的任何一個活命的。不過我們現在不想繼續為沒有結果的考慮耽誤時間了,我們的時間很緊。你們平常沒有客人來嗎?」
    「只有那麼一次!前天晚上來了一位孤身騎手,他想去薩比納爾,他自稱克林頓。」
    「克林頓,嗯!我想向您描述一下這個人。您聽著,看是不是他!」
    偵察員描繪克林頓,吉布森以前確實是已經用過一次克林頓這個化名,下士說明描述相符。然後我又給他看了照片,他又肯定地認出了要塞的來客。
    「那你們受騙了,」老死神說,「這個人絕對不是想去薩比納爾,他到你們這裡來,是為了探探你們這裡情況怎麼樣。克林頓屬於您剛才說到的惡棍之列。他又同等待著他的團伙會合在一起了。此外也許沒有什麼重要的事情發生吧?」
    「再多我就不知道了。」
    「那我們沒事了。就告訴少校,您遇到了我!不能告訴他我對於要塞中發生的事情是怎麼想的,但相信我,如果您在履行您的義務時不那麼懶散的話,您就已防止了大的災禍和很多的流血。再見,孩子們!」
    老人將他的馬撥向一邊騎馬走了。在向騎兵們簡短致意後,我們跟上了他。他們現在保持向北的方向,我們沉默著飛快地走完一段很長的路。老死神一直低著頭沉思默想。西邊的太陽就要落山了,最多還有一小時天就要黑下來,可是我們看到西南的天際還是一條像刀一樣鋒利的線一樣橫在我們面前。我們想今天到達利昂娜河,那裡有樹木生長,從遠處看它們一定會顯現出一條粗得多的線。因而可以推測,我們還沒有接近我們今天的騎行目標。可能老死神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因為如果他的馬想走慢一點,他就一再地重新驅趕它。終於就在日輪觸到西邊的天際時,我們在西南部發現了一條深色的線,它很快變得更為清晰了。最後由光禿禿的沙組成的地面又長上了草,而現在我們也注意到,不遠處的樹梢在誘人地向著我們招手。老死神這才允許他的馬一步一步地走。
    「在這個地區哪裡有樹,水就一定在它的附近。我們前面就是利昂娜河了,我們要在岸邊宿營。」
    不久我們就到達了樹木那裡。這是一片狹長的延伸在河兩岸的小樹林,樹冠下生長著密密的灌木叢。河床很寬,但河水很少。不過我們到達的地點看來不適合渡河,因此我們慢慢地沿河向上游騎。經過短時間的尋找後我們發現了一個地方,在那裡河水輕淺地在閃光的鵝卵石上流過。我們將馬調過頭去,老死神在前面,他的馬正想將蹄子伸進水裡去時,他停住了,下了馬並蹲下去,聚精會神地察看河流的底部。
    「好!」他點頭道,「我早就料到了!在這裡我們碰到了一條不能早些發覺的線索,因為乾燥的河岸是由硬石塊組成的,這樣的石塊不會留下任何印記。觀察一下河的底部,先生們!」
    我們也下了馬,現在我們注意到,圓圓的大約比手大的凹坑在河中延伸。
    「黑克托可以細看一下印跡,」老偵察員說,顯然想要檢驗一下黑人的能力,「我想聽聽你怎麼認為。」
    黑人站在我們後面等著,現在他走上前向水中看去。
    「曾有兩個騎手渡過河去。」
    「為什麼你認為那是騎手而不是無主的馬?」
    「因為馬的腳印很深。馬一定馱著重物,而這重物是騎手。馬不是並排走在水中,而是前後。在過去之前,為了飲水,也站在岸邊。這裡卻不是站著,而是直接過去,也並排跑,只有它們必須順從韁繩才會這樣做。有綏繩的地方就有馬鞍,上面坐著騎手。」
    「你做得很好!」老人表揚道,「我不能解釋得更好了。這兩個騎手很急,他們連飲水的時間都沒有給他們的馬。但因為馬不管怎樣都會渴,而每個西部人首先關注他的馬,我估計它們在對岸那邊才可以飲水,因此對這兩個人來說一定有一個理由先過河去。但願我們得知這個理由。」
    在研究印記時我們的馬一口一口很響地飲著水。我們重又上了馬並涉水過河,因為河在這個地方很淺,連馬鐙都沒有觸到水面。我們再次到了岸上,老死神說話了,他銳利的眼睛什麼都不會漏掉的!
    「我們找到原因了!你們看看這棵椴樹,它的皮被剝到一個人能夠夠到的那麼高。而這兒,是什麼插在地裡?」
    他指著地上,兩排細細的樁子插在那裡,不比鉛筆更粗壯更長些。
    「這些樁子會有什麼用?」老死神以一個教師的口氣繼續說道,像個教師給他的學生們上直觀教學課,「它們同被削去的樹皮有什麼關係?你們看到變干的小韌皮片了嗎?它們在這裡灑得到處都是。這些地上的樁子是作針桿用的。你們也許曾見過編織架?人們借助它做成網兜、頭巾和類似的東西。現在,這樣的一個編織架就擺在我們的面前,只是它不是用木頭和鐵釘做的。這兩個騎手用樹的韌皮部分編成了一條又長又寬的帶子。從木樁的排列可以看到,它大約有手掌寬,就是說已經更像一條腰帶了。印第安人喜歡用這種由新鮮韌皮做成的帶子或腰帶包紮傷口,多汁的韌皮對傷口有清涼作用,當它干的時候又緊緊地收縮,尚可為一塊受傷的骨頭提供支撐。我估計兩個騎手中至少有一個受了傷。現在向河裡看!你們看到河底沙中兩個貝殼形狀的凹陷了嗎?有兩匹馬在那裡打過滾,只有印第安人的馬會這樣。人們拿去了他們的馬鞍,使它們能恢復精神,人們只有在馬還有一段艱苦的路程要走時才允許它們這樣做。那麼我們可以有把握地認為,兩個騎手在這裡呆了不超過做成初皮帶所必需的時間,然後就繼續騎馬行進了。據此我們調查的結果如下:有兩個騎印第安人的馬的騎手在我們前面,騎手們至少有一個受了傷,他們急得不讓馬在河那邊飲水,因為他們在這邊看到了椴樹,他們想用它的韌皮做繃帶。在做好繃帶後他們很快又騎馬走了。從這裡得出什麼結論,朋友?——開動一下您的腦筋!」老人要求我。
    「我願試試,」我說,並使我的額頭刻上沉思的皺紋,「但如果我沒說對,您不能取笑我!」
    「我不會的。我把您看作我的學生,而人們不能要求一個學徒有成熟的判斷。」
    「因為那是印第安人的馬,我猜測它們的所有者屬於一個紅種人的部落。在此我不能不想起在英奇堡發生的事。阿帕奇人中有一個逃脫了,但卻負了傷。溫內圖也急忙騎馬離去了。他是在一刻不停地追趕那個受傷的阿帕奇人,因為他有一匹出色的馬,也許不久就趕上了他。」
    「不壞!」老死神點頭,「您還知道得更多嗎?」
    「是的。對這兩個阿帕奇人來說,重要的首先是盡可能快地趕到他們部族的人那裡去,告訴他們在要塞中遭受的屈辱,並提醒他們注意,預計不久敵對的科曼奇人就會到來。因此他們才急如星火,也就是說他們在這裡才抽出時間包紮傷口,因為他們此前想過,在河邊也許可以找到樹的韌皮。因此他們在這裡使他們的馬得到了最必要的休息以恢復精神,然後就立即繼續騎馬行進了。」
    「正是這樣,我對您很滿意。我毫不懷疑那是溫內圖和倖存的和平談判者。可惜我們來得太晚了,不能在外面草叢中發現他們的蹤跡,但我能想得到他們選取了哪個方向。他們正像我們一樣得越過格蘭德河,走的是最直的路線,我們也會這樣做的,這樣我估計,我們也許還會偶然發現他們在場的某種跡象。但現在我們要找一個能露宿的地方,因為明天我們必須盡早動身。」
    他訓練有素的眼睛很快找到了一個合適的地方,一個四周被灌木叢環繞的開闊的小場地,那裡長著茂盛的草,我們的馬立刻津津有味地吃起來。我們卸下馬鞍,把它們拴在我們從拉格蘭奇帶來的套索上。然後我們就著剩餘的食物存貨吃了一頓簡單的飯。
    我同老死神的關係,正如我已經多次暗示過的,是學生同老師的關係。我完全照他的指示行動,因為他的安排和看法總是使我心說誠服。此外被他視為新手對待使我暗中很高興,於是我就給他那種明顯的樂趣,在我們所有人面前扮演老師的角色。在那時我更多地是故意裝出不懂和笨拙的樣子,像個初學者一樣,只是為了使他高興,使他的光芒在我們面前閃耀。
    現在,在我們吃過飯後,我也問他我們是不是要點起營火,對此他立即顯出一副嘲諷而狡猾的神氣。
    「我等著您這個問題呢,先生!您也許從前讀過一些美麗的印第安人的故事?您肯定很喜歡那些漂亮的東西?」
    「當然。」
    「嗯,是的!這讀起來挺不錯,一切都進行得那麼順利。人們點起煙斗或雪茄,坐到沙發上翹起腿,沉浸到圖書出租處寄來的美麗的書中去。但只要你親自走出去到原始森林中,到遙遠的西部去,那裡情況也許跟在這些書中能讀到的有些不同。這些故事的編寫者是相當了不起的小說家,我也懷著緊張的心情欣賞這樣的作品。但這些人大都沒到過西部,他們很懂得把詩意同現實結合起來。不過在西部,人們只同現實打交道,而詩意至少是我還沒有發現。在書中人們讀到一堆燒得很旺的營火,上面烤著一塊多汁的野牛裡脊肉。但我對您說,如果我們現在點起一小堆火,焦味會把每個在直徑四里範圍內遊蕩的印第安人都引過來的。」
    「這可能嗎?」
    「您也許還會得知,紅種人有什麼樣的鼻子。如果他們沒有聞到煙味,馬也會嗅到的,它們通過每次不愉快地打響鼻把它洩露給主人,打響鼻是馬逐漸形成的習慣,已經使許多白人喪了命。因此我認為,我們今天不要一堆營火的詩意。」
    「但也許不用擔心,」我多嘴多舌地說,「印第安人不會在我們的附近,因為科曼奇人還不可能在路上。在談判者回到家和隨後信使們把不同部落的騎手們召集起來之前,一定要經過一段相當長的時間。」
    「嗯!這樣的一個新手竟能做多麼美妙的演講啊!可惜您忘記了三點。首先我們正是在科曼奇人的地區;其次他們已經成散兵隊形一直到了墨西哥那邊;再次留下來的騎手也不是慢慢才被召集起來,而是無論如何早就集合起來並為出征武裝好了的。或者您以為科曼奇人會這麼蠢,沒有準備好動身就殺死了阿帕奇人的使者?我告訴您,對使者的出賣絕不是一種一時憤怒的結果。它在此前就被預謀好和決定了。我估計,在格蘭德河邊已經有足夠的科曼奇人,對溫內圖來說不被注意地從他們旁邊經過恐怕將很困難。」
    「那您是同情阿帕奇人了?」
    「暗中同情,是的。他們遭到了不公正的待遇,但理智禁止我們袒護哪一方。如果我們安然到達了我們的目的地,並且沒使我們想起來同一方或另一方有瓜葛,我們就會很高興了。此外我沒有理由怕科曼奇人,他們認識我。我從來沒有蓄意傷害過他們,而且常在他們那裡受到友好的接待。他們最著名的酋長之一白海狸甚至是我特殊的朋友。我為他做過一件事,他向我許諾永遠不會忘記它。那發生在雷德河那邊,他受到一隊契卡索人的襲擊,如果不是我趕到,他肯定丟了帶發頭皮1和性命。這種友誼現在對我們來說很重要,如果我們偶然遇上了科曼奇人並且受到他們敵意的對待,我就要說出這件事來。我們必須為一切情況做好準備,並且表現得要像我們是在敵人的土地上。因此我們不能五個人同時睡覺,而是一個人必須站崗,崗哨要一小時一小時地替換。我們用不同長度的草根兒抽籤,決定崗哨的順序。這使每個人都有五小時的睡眠時間,這樣我們就可以夠了。」
    coc11北美印第安人把它從人頭上割下來作為戰利品——譯者注coc2
    偵察員削了五根草棒,我是最後一個哨衛。這時已是夜裡,天完全暗下來了。只要我們還沒睡,我們就不需要崗哨,而我們沒有一個人有興致睡覺。我們嘴裡塞著雪茄,正享受一場熱烈的談話,這場談話因為老死神講了幾次他的經歷而變得格外引人入勝,尤其是他的冒險經歷會使我們在聽的時候受到教益。時間就這樣過去了,可能是夜裡十一點了,這時老死神突然停止了講述,聚精會神地傾聽。我們的一匹馬打了一個響鼻,並且是以一種那麼奇特的方式,就像是興奮或嚇著了,我也立即注意到了。
    「嗯!」他咕噥道,「到底怎麼回事?我對科爾特西奧說,我們的兩匹老馬已經去過草原了,我說得不對嗎?只有馱過西部人的馬才這樣打響鼻。附近一定有某些可疑的事情,但你們不要四處看,朋友們!在灌木叢之間漆黑一片,如果我們盡力睜大眼睛在這樣的黑暗中想看到什麼,敵人就能注意到眼睛的光彩。你們平靜地向下看吧!我自己會向四周張望並把帽子拉到臉上的,這樣我的眼睛就不會引起注意——聽!又一次!」
    響鼻又打了一次。有一匹馬——也許是我的馬——用蹄子踏地,看來想掙脫套索。我們不說話,老死神壓低聲音警告說:
    「你們怎麼現在這麼突然地一聲不吭了!如果真有人在附近偷聽我們,他現在會從沉默中注意到,馬的響鼻引起了我們的注意並使我們產生了懷疑。繼續談吧!講些什麼,不管是什麼!」
    但在我們其他人假裝進行交談中間,黑克托悄聲說話了:「我知道人在哪裡,我看到兩隻眼。」
    「好!但別再看過去了,否則他也看到你的眼睛了!他在哪裡呢?」
    「在黑克托拴他的馬的地方,右邊野洋李灌木叢中,藏得相當深,兩個點發出相當微弱的光。」
    「我們要看看。我會潛到這個人的後面去並稍稍掐住他的脖子。不用擔心會有好幾個人在那裡,那樣的話我們的馬表現的也許會不一樣。那麼低聲談下去吧!這有兩個用處,首先這個人以為我們不再疑慮,其次你們的談話會掩蓋我的動靜,那是我在這種黑暗中很難避免的。」
    朗格壓低聲音向我提出一個問題,我以同樣的方式回答他,由此引出一場爭論,我給了它一種輕鬆愉快的色彩,以便我們有笑的理由。無拘無束的笑也許最適合於偷聽者確信我們心無牽掛,並使他聽不到一點老死神接近的聲音。格奧爾格和黑克托也贊同,這樣我們大約有十分鐘的時間聲音相當大,直到可以聽到老死神的聲音。
    「嗨!別再像獅子一樣吼叫了!沒有必要了,我捉住了他。我會把他帶過去的。」
    我們聽到在那邊拴黑人的馬的地方發出——聲,然後老人邁著沉重的腳步過來了,把他負著的重物放在我們面前。
    「就這樣!」他說,「這是一件容易的事,因為你們弄出的嘈雜聲大得使這個印第安佬甚至連地震都不能聽到了。」
    「一個印第安人?那麼還有幾個在附近了!」朗格問道。
    「可能。現在我們還是想有一點光,以便能看看這個人。我在那前面發現了乾枯的樹葉和一棵枯死的小樹,我去取來。暫時看著這個紅種人!」
    「他一動不動。死了嗎?」鐵匠繼續打聽。
    「沒有,但他的神志有些不清。我用他自己的腰帶把他的手綁在了背上。在他清醒之前,我會回來了。」
    老死神去砍小樹,然後我們用刀子把它劈小。我們有打火機,不久就點著了一堆小火,它的光足夠使我們仔細地觀察被捉住的人。木柴很乾燥,幾乎沒有煙塵飄散。
    我們打量這個紅種人。他穿著帶皮穗子的印第安人褲子,一件同樣的獵衫和沒有任何裝飾的簡單的鹿皮鞋;頭髮編成兩條長長的辮子垂在頭的兩側;他的臉用顏料畫過,在黃底子上是黑色的橫線;他的武器和掛在他的皮腰帶上的東西,老死神都給他拿走了,這些武器是一把刀子和帶有皮箭袋的弓,同一條皮帶紮在一起。這個紅種人一動不動地閉著眼睛躺在那兒,死了一樣。
    「一個普通的戰土,」老死神說,「他甚至連曾經殺死過一個敵人的證明也沒有帶在身上。他既沒有在腰帶上掛一個失敗者的帶發頭皮,綁腿也沒有用人發穗子裝飾。他也沒有藥囊,也就是說他要麼還沒有名氣,要麼他的藥丟失了。現在他被用作暗探,因為這是一件危險的事情,這時他可以表現突出一些,戰勝一個敵人,重新獲得名聲。看,他動了!他會馬上甦醒的。安靜!」
    俘虜伸了一下手腳,深吸了一口氣。當他感覺到他的手被綁著時,他嚇得渾身一激靈。他睜開眼,試著要跳起來,卻又倒下去了。現在他用冒火的眼睛盯著我們,當他的目光落在老死神身上時,他脫口而出:
    「科沙佩微!」這是科曼奇人的詞,意思正是「老死神」。
    「是的,我是,」偵察員點頭,「這位紅種人戰士認識我嗎?」
    老死神說的是英語,紅種人用同樣的語言回答他,這種語言他當然掌握的不完善,話語之間夾雜了相當多的科曼奇人的詞。
    「科曼奇人的戰士對用這個名字的人知道得很清楚,因為他在我們那裡呆過。」
    「我從你臉上畫著的戰爭的顏色就已經看出,你是一個科曼奇人。你的名字是什麼?」
    「我失去了名字,並且將永遠不再重新用一個。我要出去把它找回來,但我落入了你們的人的手中,使自己蒙受辱罵和恥辱。我請求你們把我殺死。如果你們在刑訊柱上炙烤我的軀體,我會唱起戰歌,而你們不會聽到任何抱怨的話。」
    「我們不能滿足你的請求,因為我們不是不通人情的人,而是你的朋友。我俘虜了你,因為天這麼黑,我不能斷定你是一個科曼奇人,你們是跟我們和睦相處的。你會保全性命,還會做成許多偉大的事業,使得你獲得一個名字,在你面前的敵人會瑟瑟發抖。你自由了。」
    偵察員給他鬆了綁。但這個科曼奇人可沒有高興地跳起來,他靜靜地躺著,就像他還被綁著一樣。
    「我不要自由,」他說,「你們殺了我吧!」
    「我沒有任何理由這樣做。為什麼我應該殺死你?」
    「因為你用計謀勝了我並捉住了我。如果科曼奇人的戰士們知道了這件事,他們會把我趕走,並且說我先失去了藥和名字,然後又落入了白人的手中,我的眼是瞎的,耳朵是聾的,我將永不配戴上戰士的標記。」
    這個印第安人說這些話時,神情如此憂傷,使我很同情他。我聽懂了他所有的話。他說著夾雜了很多科曼奇語的英語,我是相當熟悉科曼奇語的。酋長火星曾是一位好教師。
    「我們的紅種人兄弟沒有在頭上頂著任何恥辱,」我在老死神能回答之前趕快說明,「你被一位像科沙佩微這樣著名的白人智勝,不是什麼羞恥。此外科曼奇人的戰士們永遠也不會得知你做過我們的俘虜,我們會對此守口如瓶。」
    在回答時我盡力避免順便用到科曼奇語,這就與我新手的角色不太適合了。這個紅種人也是這樣理解我的,正像他馬上表現出來的一樣。
    「科沙佩微會證實嗎?」他問。
    「是的,」老人同意,「我們會做得就像我們和平地相遇了。我是你們的朋友,因此你一認出我就徑直地向我騎來。」
    「我著名的白人兄弟說了令我高興的話。我相信你的話並能夠起來,因為我將不帶著辱罵回到科曼奇人的戰士們那裡去。只要我的眼睛看得見太陽,我就會感激你們這些白人保守秘密。」
    他坐起來,做了一次深呼吸。從他塗抹的色彩很重的臉上覺察不到他內心的激動,但很顯然,我們解除了他的心頭負擔。
    「我們的紅種人朋友看到了,我們對你一片好意,」現在老偵察員把談話繼續下去,「我們希望你現在也把我們看成朋友,並坦率地回答我的問題。」
    「科沙佩微可以問了。」
    「你獨自出來,也許只是為了逮住一個敵人或一隻危險的動物,以便你可以帶著一個新名字回到帳篷中去?或者還有別的戰士們跟你在一起?」
    「像那邊河流中的水滴那麼多。」
    「你是想以此說明,全部的科曼奇戰士都離開了他們的帳篷?」
    「他們出動,是為了取得他們敵人的帶發頭皮。」
    「哪些敵人?」
    「阿帕奇狗。從阿帕奇人那裡發出一股臭氣,一直衝進了科曼奇人的帳篷。因此我們騎上馬,把這種叢林狼從地上清除掉。」
    「此前你們聽了年老明智的酋長們的建議了嗎?」
    「年邁的戰士們開會並決定進行戰爭,然後巫醫必須詢問大神,結果馬尼圖的回答是令人滿意的。從科曼奇人的宿營地直到大河,白人把它叫做北方的大河,已經聚集著我們的戰士們。自從戰斧從一個帳篷扛到另一個帳篷,太陽已經落下了四次。」
    「你屬於這些戰士分隊中的一個嗎?」
    「是的,我們駐紮在河的上游。暗探們被派出去探查這個地區是否安全,我走側面來到了這裡,我聞到了白人的馬的氣息,所以我爬入灌木叢之間,想知道你們的數目。但這時科沙佩微襲擊了我並在很短的時間內綁住了我。」
    「有多少科曼奇的戰士駐紮在那上面?」
    「一百人」
    「誰是他們的頭目?」
    「大熊,一位年輕的酋長。」
    「這個人我不認識,我還從未聽說過他的名字。」
    「他幾個月前才得到了這個名字,因為他在山中殺死了灰熊並帶來了它的皮和爪子。他是白海狸的兒子。」
    「哦,這個人我認識!他是我的朋友。」
    「我知道,因為我在他那裡看到了你,那時你是他的客人。他的兒子大熊,也會友好地接待你的。」
    「大熊同他的戰士們駐紮的地方離這裡有多遠?」
    「不會超過半小時。」
    「這樣我們會請求大熊,允許我們做他的客人。請你給我們帶路!」
    不到五分鐘,我們上了馬繼續騎行。印第安人騎在我們前面,他領著我們先在樹叢中穿過,直到進入了開闊地帶,在這裡他轉而順流而上。
    過了足有十五分鐘後,有幾個黑影出現在我們面前,那是營哨。這個紅種人同他們交換了幾句話,然後就離開了,我們卻必須停下等候。過了一會兒他回來接我們。天空黑漆漆一片,看不到一顆星星。我努力地左右看,但卻什麼都不能分辨。這時我們又必須停下了。
    「我的白人兄弟們不要再向前行進了,」暗探說,「科曼奇人的戰士們在出戰期間是不點火的,但現在他們確信,沒有敵人在附近,這樣他們將生起火來。」
    他倏忽一閃就去了。不一會兒我就看到一個閃閃的小點,有一個大頭針的針頭那麼大。
    「那是朽木。」老死神解釋說。
    「什麼是朽木?」我詢問道,又一次裝成不懂的樣子。
    「草原打火機。兩根木棒,一根寬的和一根薄的。寬的有一個小的凹陷,裡面填塞著朽木,也就是中空朽掉的村那乾燥的腐爛部分,這是最好的火棉。然後薄的小木棒就被放入凹陷中的朽木裡,並用兩手很快地像攪棒一樣活動。通過摩擦火棉變熱並最終成為大火。看!」
    一個小火苗燃燒了起來,並成為大的由一堆乾燥的樹葉引著的火苗。不過一會兒火苗就又低下去了,因為印第安人不允許任何閃耀的火光太明亮了。火在中心這兒燒起來了,以這種方式火勢很容易能被控制,當火苗熊熊燃燒起來時,我看到了我們處的位置。我們停在樹下,周圍被印第安人包圍,他們手裡拿著武器,只有幾個人有長槍,其他人裝備著長矛、箭和弓,但所有的人都帶著戰斧和刀子。當火苗落下去時,我們得到了下馬的指示。我們出於對白海狸和老死神友誼的信任同意了這個要求,我們也聽便人們牽走了我們的馬。武器我們還是留著的,帶著它們我們感到即使在嚴重的情況下也可以戰勝那一百個科曼奇人。
    我們走近火堆,只有一個戰士坐在那裡。人們從他身上看不出他是年輕還是年老,因為他的臉也到處畫滿了戰爭顏色;他把頭髮編成了一個高高的髮冠,上面插著白色戰鷹的羽毛;他的腰帶上掛著兩張帶發頭皮,在兩條繞著他的脖子下來的細繩子上固定著藥囊和和平煙斗;他的膝蓋上橫放著長槍,一件二三十年代的老玩意兒。他留心地一個一個打量我們。
    「他很驕傲。」老死神用德語說,為了不讓紅種人聽明白,「我們要向他表明,我們也是酋長。你們坐下吧,讓我來說!」
    他在酋長對面坐下,我們也一樣,只有黑克托站著。
    「呵!」這個印第安人惱怒地喊道,還說出幾個含糊的詞。
    「你懂白人的語言嗎?」老死神問。
    「懂,但我不說,因為我不喜歡。」大熊回答,老死神急忙翻譯給我們。
    「請你現在說!」
    「為什麼?」
    「因為我的同伴們不懂科曼奇人的語言,可是他們必須知道我們在商談些什麼。你說你能講英語,如果你不那樣做,他們不相信你能。」
    「呵!」他喊道,然後他就用不流利的英語繼續說,「我說了我能,我不撒謊。如果你們不相信,那你們就侮辱了我,我會把你們殺死!為什麼你們敢於跟酋長坐在一塊兒?」
    「因為我們作為酋長有權這樣做。」
    「你是誰的首長?」
    「偵察員的酋長。」
    「這個人呢?」他指著朗格。
    「製造武器的鐵匠的首長。」
    「這個呢?」他指的是格奧爾格。
    「這是他的兒子,他做戰斧,人們用來劈開腦袋的。」
    看來這一招終於有了一點作用,因為這個紅種人變得有些平易近人了。
    「如果他能夠做戰斧,那他就是一個心靈手巧的酋長。這邊這個呢?」他向著我點頭。
    「這個著名的首長從一個遙遠的國家遠渡重洋來到這裡,想認識科曼奇人的戰士們。他是一個智慧的酋長,並與一切做事不公的人鬥爭。」
    這些話看起來超過了紅種人的理解能力。他細心地觀察我,然後說:
    「這樣他也許屬於聰明和有經驗的人之列了?但他的頭髮不是白的。」
    「在那個國家男孩子生下來就馬上像這裡的老人們一樣聰明。」
    「那大神一定很喜歡這個國家。但科曼奇人不需要任何智慧和外來的幫助,我們自己已足夠聰明,知道什麼對我們的幸福是必需的,並且強大得足以通過鬥爭取得我們的權利。看起來智慧也同這個白人來到了這個國家,因為他敢於闖入我們的戰途。如果科曼奇人的戰士開戰了,我們不會容忍任何白人在身邊。」
    「看來你不知道,你們的使者在英奇堡說了什麼。他們保證,他們只想同阿帕奇人打仗,但會一直友好地對待白人。」
    「他們也許信守他們說過的,但大熊卻不在場。」
    紅種人迄今為止幾乎是敵視地說話,而老死神卻友好地給予回答。現在老死神認為改變他的語氣是妥當的。他突然生氣地發怒了:
    「你這樣說話?你究竟是什麼人,敢在科沙佩微面前說這樣的話?大熊是誰?我還沒有在任何營火旁聽到過這個名字。你父親叫什麼名字?」
    看起來首長被老死神的膽量驚得呆住了。他有一陣目不轉睛地盯著說話人的臉。
    「科沙佩微,大熊應把你拷打至死嗎?」
    「你不會這樣做的!」
    「大熊是科曼奇人的一個酋長。」
    「大熊?當我獵獲第一隻熊時,我是一個男孩,從那個時候起我殺死了那麼多的大禍熊,我可以用它們的爪子掛滿我的全身。誰獵獲了一隻熊,他在我的眼中還遠遠不是出眾的英雄。」
    「那就看看掛在我腰帶上的帶發頭皮!」
    「哼!要是我從所有我戰勝的人身上取下帶發頭皮上的發卷兒,我就能用它們把你所有的這群戰士裝束起來。這也沒有什麼!」
    「大熊是那位偉大的酋長白海狸的兒子!」
    「這個我寧可承認是一種介紹。我同白海狸抽過和平煙斗,我們互相起誓,他的朋友也應該是我的,我的朋友也應該是他的,並且一直信守諾言。但願兒子的想法也跟父親一樣!」
    「你說得很大膽。你把科曼奇人的戰士當做老鼠,狗只要願意就敢衝他們狂吠?」
    「你說什麼?狗?你稱老死神是一隻人們可以隨意揍的狗?如果你是這樣想的,我會馬上把你送到永恆的墓地去!」
    「呵!這裡有一百個人呢!」紅種人用手向四週一指。
    「哼!」老人回答說。「我們坐在這裡,我們跟你的一百個科曼奇人一樣會算數。他們所有的人都不能防備我把一顆子彈打入你的身體。然後我們也會同他們說一句話。看這兒!我有兩隻左輪手槍在這裡,每隻裝著六顆子彈。我的四個同伴也這樣武裝的,這樣就有六十顆子彈,然後我們還有卡賓槍和刀子。在我們被制服之前,你的戰士的一半一定死了。」
    也許還沒有人以這種方式同酋長說過話。五個人對一百個人!而老人的舉止卻如此地毫不驚慌,這對紅種人來說是不可思議的,於是他說:「你一定有一種強大的藥物!」
    「是的,我有一種藥物,迄今為止它把我的每個敵人都送上了死路,以後也會這樣。我問你,你是想把我們當做朋友還是不想?」
    「大熊要同戰士們商量。」
    「一個科曼奇人的酋長一定要向他的下屬討建議?我迄今為止還不知道。但因為你說了,我不得不相信。我們是想幹什麼就幹什麼的酋長,就是說我們比你有更大的聲望和權力,因此不能跟你一起坐在火旁,我們會騎上我們的馬離開。」
    他站起來,仍舊把兩隻左輪手槍拿在手中,我們也起來了。大熊從他坐的地方跳起來,就像被一條游蛇刺了一下。他的眼睛發紅了,他的嘴唇張開了,白色的牙齒閃閃發光。他肯定在同自己進行一場艱難的鬥爭。如果動手打了起來,我們就有可能必須用生命為老人的果敢付出代價。但同樣確定的是,很多科曼奇人此前被我們殺死或打傷了。這個年輕的酋長知道,這樣的一種旋轉手槍是多麼可怕的一種武器,並且他將是第一個被子彈打中的人。他要為發生的一切向他的父親負責,並且在印第安人那裡一個人即使從沒有被迫造成一種嚴重的後果,一旦他做了,就要聽命於一種鐵的紀律和毫不留情的法律。如果關係到維護戰紀,一個人會把他自己的兒子們推向死路。如果一個人證明自己在戰鬥中怯懦,他就會遭到普遍的輕視,沒有部落,甚至沒有一個敵對的部落會接受他。他被驅逐在荒野中,到處漫無目的地遊蕩,並且只有回到他的部落的附近,在那裡進行漫長、最痛苦的自殺,為了至少證明他能夠忍受疼痛,才能稍微再闖出一個誠實的名字。然後這對他來說也是惟一的一個方法,使通向永恆墓地的道路向他敞開。
    這樣的考慮現在也許正在紅種人的腦海中閃過。他應該開始戰鬥,然後必須對他的父親說,或者如果他倒下了,通過倖存的人報告,他不能夠自制,他為了扮演酋長的角色,拒絕他父親的朋友享有客人的權利,並把他父親的朋友和其同伴們像叢林狼一樣地對待!老死神一定料到了這些權衡,當他現在站在紅種人面前,手指扣在兩把左輪手槍的扳機上,鎮定地看著酋長閃著怒火的眼睛時,他臉上沒有一絲憂慮的樣子。
    我不得不說,老人表現得就是了不起,他在一切方面都完全說出了我的心裡話。如果我處在他的位置,我會有同樣或類似的表現的。
    「你們想走?」這個印第安人終於喊道,「你們的馬在哪裡?你們不會得到它們的!你們被包圍了!」
    「你跟我們一起!想想你的父親白海狸!如果我的子彈打中了你,他不會蒙住你的頭並為你的死發出怨言,他反而會說:『我沒有兒子,被老死神射死的是一個沒有經驗的男孩,他不尊重我的朋友們並只聽從無知的聲音。』看,我怎樣站在這裡!我看起來像害怕嗎?我不是出於害怕這樣對你說話,而是因為你是我的紅種人兄弟的兒子,我希望他會為你感到高興。現在決定吧!對你的人說一句錯話,做一個錯誤的動作,我就開槍,戰鬥開始!」
    首長完全一動不動地大概還站了足有一分鐘。從他身上人們看不出來在他內心中發生著什麼變化,因為顏料像糨糊一樣厚厚地塗在他的臉上。但突然他慢慢坐了下去,從細繩上解下和平煙斗。
    「大熊將同白人一起吸和平煙斗。」
    「你做得很好。誰想同阿帕奇人的隊伍戰鬥,不能使白人也成為自己的敵人。」
    我們也坐下了。
    大熊從腰帶中抽出他的小袋,用煙草代用品,就是用野生大麻葉混合成的煙葉,塞滿煙斗。他點著它,又站了起來,做了一番簡短的講話,在裡面和平、友誼、白人兄弟這樣的的說法出現的頻率很高,他吸了六口,把煙噴向空中、地上和東西南北四個方位,然後把煙斗遞給了老死神。老人也作了一番相當友好的講話,抽了同樣的次數,把煙斗給了我,並說明他代表我們所有的人說過了,我們只需模仿著袖那六口煙。然後和平煙斗傳給了朗格和他的兒子,黑克托被略過去了,不過儘管如此黑人還是被包括進了我們的和平同盟。這個隆重的儀式過去後,站著的科曼奇人圍著我們坐成一個大圓圈,暗探得過來講述怎樣遇到我們的。他報告了,沒有提到他被老死神逮住。在他又走開之後,我讓人把黑克托領到馬那裡去給我取雪茄來。科曼奇人中只有酋長得到一支。如果我對普通戰士也這麼友愛,那就會損害我「酋長的名譽」。看來大熊知道雪茄是一個什麼樣的東西,他的臉迅速地舒展開了,當他點著它後,在抽頭幾口時發出一種滿意的聲音,然後他非常友好地問起我們此行的目的。老死神認為沒有必要告訴他真相,只是向他解釋,我們想追上幾個白人,他們去格蘭德河那邊,想到墨西哥去。
    「這樣我的白人兄弟們可以與我們同行了,」紅種人說,「我們一找到我們要尋找的一個阿帕奇人的線索就動身。」
    「這個阿帕奇人會從哪個方向來?」
    「他到過科曼奇人的戰士們同阿帕奇人商談的地方,白人們把這個地方稱做英奇堡。他應該被殺死,但他逃脫了。不過他還是中了幾顆子彈,這樣他肯定不能長時間地呆在馬鞍上。也許我的白人兄弟們碰到過一個受傷的阿帕奇人?」
    很顯然他指的是溫內圖帶過河去並在那裡包紮傷口的談判者。酋長對於溫內圖明顯是一無所知。
    「沒有。」老死神回答,他不想出賣溫內圖。他沒有說謊,因為我們只看到了蹤跡。
    「這樣這條狗一定窩在河邊更下游的地方,他的傷勢不容他騎得更遠了,科曼奇人的戰士們準備好了,只要阿帕奇人從英奇堡逃脫,就在河的這一邊迎住他們。」
    聽起來這對溫內圖很危險。我當然確信,科曼奇人不會發現河中的印跡,因為我們的馬已經把它踏壞了,但削了皮的樹和「編織架」可能會引起他們的注意。如果他們四天前就已經駐留在這個地區,那就很容易推測,那兩個阿帕奇人已經落入了他們的一個分隊手中。大熊對此一無所知還不能證明事情沒有發生。狡猾的偵察員,他什麼都想到了,就說:
    「如果我的紅種人兄弟們去找,你們會發現一個地方,我們過河到了那兒並削了一棵樹的皮。我有一處舊傷口又裂開了,必須用樹的韌皮包紮。它是一種絕妙的藥物,我的紅種人兄弟也許記得。」
    「科曼奇人知道這種藥物並常常使用它,我的白人兄弟不是對我說什麼新鮮事。」
    「我希望科曼奇人勇敢的戰士們沒有理由現在再去檢查這種藥物。我祝你們獲得勝利和榮譽,因為我是你們的朋友,我很遺憾不能同你們呆在一起。你們在這裡搜尋一個阿帕奇人的蹤跡,我們卻必須趕快前行,好趕上那些白人們。」
    「那麼我的白人兄弟們會遇到白海狸,他會很高興見到你們。大熊會派一個戰士陪送你們,他會領你們到白海狸那裡去。」
    「你的父親,那位著名的酋長正在哪裡?」
    「如果我的兄弟們在這裡向著太陽落山的地方行進,你們就到了紐埃西斯河,然後到它的支流特基河。之後你們必須越過奇科河,從那裡有一片大沙漠一直伸展到埃爾姆河。在這個荒漠中白海狸的戰士們到處巡視,不放任何人過河中淺灘。」
    「天哪!」偵察員失聲叫道,不過他很快鎮靜地補充說,「這正是我們必須走的道路!我的紅種人兄弟的通知使我們很高興,我也很高興能再見到白海狸。但現在我們要去休息了,明天好趕路。」
    「那大熊會指給我的兄弟們應該躺下休息的地方。」
    酋長站起來,把我們領到一棵粗壯的葉子茂密的樹那裡,我們應該在那下面睡覺。然後他讓人取來我們的馬鞍以及被子。自從他同我們一起抽過和平煙斗,他就變成了一個完全不同的人。他再次離開後,我們檢查了鞍囊。一點東西都沒少,我覺得這是很值得稱讚的。我們把馬鞍當枕頭,裹進被子裡,一個挨一個地躺下。不久科曼奇人也來了,儘管天黑,我們還是注意到,他們躺下休息時,形成了一個圍著我們的圓圈。
    「這不可以在我們這裡引起任何懷疑,」老死神教導我們,「他們這麼做,是為了把我們納入他們的保護之中,不是為了要阻止我們逃走。如果我們和一個紅種人抽過了和平煙斗,我們就可以信賴他。然而我們要想辦法從他們這裡走掉。為了溫內圖,我大大地戲弄了他們一番,因為我必須把他們從溫內圖的蹤跡上引開。但我估計,渡過格蘭德河對他已經很困難了,如果是另一個人,就根本做不成這件事。我相信他一個人是能的,令人憂慮因為他還帶著一個傷員,我就很為他們擔憂。不過現在讓我們睡吧。晚安!」
    偵察員祝晚安,我卻談不上睡覺,對溫內圖的擔憂使我不得安寧。當東方開始發亮的時候,我還清醒著。我叫醒了同伴們,他們完全沒有聲息地起來,但立刻全體印第安人也站在我們周圍了。現在在白天可以比在晚上微弱的火光下更好地觀察紅種人,塗畫的臉和穿得光怪陸離的身形展現了一種奇特的引人入勝的景象。他們中只有幾個完全遮住了他們的羞處,很多人掛著破爛的布片,但所有人都有強壯有力的身體,恰恰是科曼奇人的部落以擁有最魁梧的男子而出名。
    酋長問我們是不是餓了,井敬獻給我們一塊多筋的肉,我們表示感謝,並說明我們還有備用的食物,雖然它只不過是一塊相當小的火腿。大熊也向我們介紹了要陪同我們的人,這需要偵察員極大的機靈來拒絕這項建議。大熊最終放棄了,因為老人解釋說,派一個嚮導陪送我們,這對有經驗的白人戰士們來說是一種侮辱,我們能夠找到白海狸的人馬。在我們又給山羊皮水壺裝上水,為我們的馬扣上幾煙草後,我們說過了簡短的告別辭動身了。我的表指向四點。
    我們騎得很慢,開始時我們走的是草地,不久草地被沙土取而代之,我們就像到了撒哈拉沙漠,沙,只有沙。儘管是清晨時光,我們頭上的太陽卻已經刺目地照射下來了。
    「我們一會兒可以開始小跑了,」老死神說,「尤其上午我們得快點兒,因為那時太陽在我們身後。我們的路是向西去,下午太陽照在我們的臉上,那就更費勁了。」
    「在這單調的平原上,沒有任何標識,人們不可能迷失方向嗎?」我像一個所謂的新手問道。
    老死神讓人聽到一種同情的笑。
    「這又是您那些著名的問題中的一個,先生。太陽是最可靠的路標。我們的下一個目標是紐埃西斯河,離這裡大約六里。如果順利的話,我們在一小時內準會到達。」
    偵察員讓他的馬小跑起來,我們也這樣做。從現在起我們沒有再說話,每個人都在關心怎樣減輕馬的負擔,不做不必要的動作使它疲憊。大約一小時過去了,在此期間我們偶爾讓馬走上一段路,以便它們可以喘口氣兒。這時老死神向前指去。
    「看看您的表,先生!我們騎了將近一小時,現在紐埃西斯河在我們面前了。對嗎?」
    當然對了。
    「是的,看,」他說下去,「鐘錶對我們這樣的人來說幾乎可以說是就在身體中。我甚至會在漆黑的夜裡告訴您是幾點鐘,最多差幾分鐘。這個您漸漸也會學會的。」
    一條深色的狹長帶標出了河流的河道,不過這裡沒有樹木,只有灌木叢。我們很容易找到了一個適合過河的地方,到了特基河河邊,它的下游注入紐埃西斯河,從那裡到奇科河。我們在十一點過後不久到達了那裡,它的河床也同樣幾乎乾涸了,裡面只有有些地方有一攤骯髒的水,樹和灌木叢根本不存在,稀疏的草是一副完全焦枯的模樣。在河岸的另一邊我們下了馬,並從皮袋裡倒水給馬水喝,格奧爾格-朗格的帽子被用作桶。帶來的草被馬吃掉了,然後一小時後我們又向今天的最後一個目標埃爾姆河前進。走這段路程馬顯然已經累了,休整只略略使它們有了點精神,我們不得不緩步騎行

《荒原追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