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在銀湖畔

    幾天後,他們已經接近長途跋涉的目的地了,在這些白人的眼前展現出一幅頗富魅力的景象。他們途經一條緩慢向上延伸的峽谷,峽谷兩邊聳立著高大的巖壁,色澤幾乎使人眼花繚亂。一座座的砂岩金字塔,或者並列地,或者一個接一個地聳立著,它們以不同顏色聳入雲天。這些金字塔,時而展現筆直地垂下的塔壁,時而又有許多柱石、突出的尖角和邊緣可同城堡對照。太陽斜照在這些卓越大自然形成物上,讓它們閃爍出無法描寫的五彩繽紛的光澤。有些岩石呈淺藍色,有些呈現出深深的金紅色。這中間還有閃爍黃色、橄欖綠、火紅的銅色光澤。與此同時山溝裡有一種飽和的藍色陰影。但是這種使觀看者為之傾倒的華麗景色,其實死氣沉沉,它缺少生命和活力。這些岩石之間沒有一滴流水,深深的底層寸草不長,在堅硬的巖壁上看不到一根綠色的樹枝,見不到一片令人賞心說目的綠葉。
    從兩邊的岩石上可以清楚地看出一些遺跡。這些遺跡表明,這兒有時也有水,而且是大量的。有水的時候,這條現在乾涸的峽谷,就是一條大河的河床,湍急的洪水通過它匯入科羅拉多河。那時,峽谷數周之久無法走路,一名勇敢的西部地區男子或者印第安人,也不敢乘著搖搖晃晃、容易散架的獨木舟破浪前進。
    與此相應的是,峽谷谷底是一層深深的卵石,其空隙被沙子填滿,這樣就形成了一條難行的路,因為馬每走一步,卵石都會陷下去,使牲口疲憊不堪,這樣就得不時停住,讓它們歇一歇,喘口氣。
    老槍手、老鐵手和溫內圖騎馬打頭。老槍手對環境的關注引人注目。他們來到有兩個高大石墩的地方,這兩個石墩在高處相互靠攏在一起,底下有近三米寬的空間,裡面似乎還要狹小。老槍手在這裡勒住他的馬,說:「一定是這裡了,當時我找到礦脈後就從裡邊出來。但還是先瞅瞅吧,也有可能我搞錯了。」
    他想下馬查看一下,但阿帕奇人騎著他的馬朝岩石隘路走去,以他那安詳、穩重的方式要求他的同伴們跟著他走:「請我的弟兄們跟我來。因為我們從這兒開始抄近路走,縮短了一大段路程。而且這條路馬兒走起來比峽谷中的卵石地面舒適得多。」
    「溫內圖熟悉這條巖縫嗎?」老槍手驚奇地問道。
    「熟悉。它起初還要狹窄,隨後逐漸變寬,不是變成狹小的深谷,而是變成一片光滑的岩石平原,它像一塊厚大的黑板平緩地升高。」
    「你說得對!這正是我到過的那個地方。這塊黑板升高超過一百米後通往上面。以後的情形又怎樣呢?你知道嗎?」
    「這塊黑板上面邊緣那一邊,突然陷落成為一個大盆地,盆地裡有一條狹小的、蜿蜒曲折的岩石隘路通入上面銀湖的寬闊山谷。」
    「這也說對了。也許你在這個大盆地裡發現過一點稀奇的東西吧?」
    「沒有。在那兒什麼也沒有發現。沒有水,沒有草,沒有動物,沒有甲蟲,沒有螞蟻爬過這永恆乾燥的岩石。」
    「我要證明在那裡還是可以找到一些東西,一些比水和草遠為寶貴的東西。」
    「老槍手指的是他發現的銀礦嗎?」
    「是的。我騎馬長途跋涉,就是衝著這個岩石盆地來的。前進,我們在這兒拐彎兒!」
    他們騎馬進入巖縫,一個跟一個地走,因為這兒沒有足夠兩人並行的地方。但兩邊的巖壁很快就越來越分開。在騎馬者面前橫亙著一塊巨大的三角形岩石,它在左右兩邊後退著的巖壁之間慢慢地顯露出來,它那筆直的底邊對著上面明亮的天空。
    騎馬要從這兒上去,坡度不是那麼大,也沒有帶來太大的困難。經過了大約一小時的攀登,隊伍來到了上面。在騎馬者們面前展現出一片向西綿延數里寬的岩石平原,老槍手和溫內圖曾經談到過的那個深深的盆地,四進到其前緣部分。在盆地上面可見到一條黑糊糊的線條,那就是已經提及的那條隘路,從這條路就可以到達銀湖。
    現在要下到深處去,坡度很大,得要下馬。因為有時下行有危險,所以人們為俘虜鬆綁,讓他們從馬上下來走路。到了底下,他們又得上馬,重新被捆住。
    老槍手想要指給他的同伴們看看他發現的發掘物,但又不能讓猶他人知道。因此,他們被帶進峽谷裡,有幾個伐木工留在他們身邊監視他們。其他人根本沒有再跨上馬,來到盼望已久的發掘地,這一消息使他們激動不已。
    盆地的直徑起碼有一英里。它的地面由深厚的沙層構成,摻雜有大至拳頭大小的卵石。工程師帕特森用他那審視的目光掃視周圍,然後說:「這裡,我們有可能碰到富礦。倘若這裡真的有貴金屬,那當然可以指望存在可觀的數量。水流從南邊通過峽谷湧來,由於它不能繼續流走,就形成了一個漩渦,漩渦使山巖脫落,將其磨碎成卵石和沙礫。我們現在站在其上面的地面,就是通過被沖掉的岩塊的沉澱而形成的,必定含有被沖蝕的金屬,這些金屬由於其自身的重量沉澱到最底下,在沙礫的下面。倘若我們往下深挖幾米,就會清楚,我們此行是卓有成效還是一無所獲了。」
    「我們不需要深挖。這個從前的水洞的巖壁含有所尋找的金屬,這就足以證實了!」老槍手答道。
    「當然。如果這些巖壁裡含有銀,那麼盆地的地面也肯定含有。」
    「你們來!我要為你們提供證明。」老槍手邁步走在前頭,其他人滿懷急切的心情尾隨著他。
    「老表,我的心撲騰撲騰地跳,」瘸子弗蘭克對阿爾滕堡人說,「倘若我們在這裡發現了銀,那我就把所有口袋都裝得滿滿的,然後乘車或船回家,回薩克森去。我要在景色宜人的易北河河灘上修建一幢所謂的別墅,從早到晚將頭探出窗外,以向世人炫耀:我已成了一個高貴的、了不起的傢伙。」
    「而我呢,」杜樂表示,「我要買一個有二十匹馬和八十頭牛羊的農莊,除製作凝乳和山羊奶酪外,別的什麼都不幹。因為在阿爾滕堡的生活中,這些東西至關重要。」
    老槍手來到巖壁旁邊,這兒的巖壁經過水的沖蝕,已經碎裂。他從中取出一塊較鬆動的石頭,接著又取出多塊,這樣就出現了一個裂口,它原先是用石塊塞住的。這個裂口是因水的自然沖刷形成的,並且,可以清楚地看見,它被人為地擴大了。老槍手把手伸進去時說:「我從這兒帶走的樣品,曾請人檢驗過。現在我要看看與帕特森先生的鑒定結果是否相同。」
    他將手抽出來,手裡抓著一團白色的、略呈褐色的金屬絲似的東西,把它遞給工程師。帕特森接過來,剛剛瞧了一眼,便大聲叫喊起來:「我的天呀,這確實是純銀!它本來就藏在這兒的這個裂縫裡嗎?」
    「是的,整個裂縫都填滿了銀。它似乎深深地進入岩石裡,金屬非常豐富。」
    「我可以保證,這裡有十分豐富的產量。這兒還有許多這樣的裂縫和縫隙,它們都含有純粹的金屬。」
    老槍手微微一笑,又取出第二塊還要大得多的東西。那是一塊比兩個拳頭還大的礦石,帕特森仔細觀看後大聲說:
    「化學檢驗當然是可靠的,但我願意現在就作出保證:這兒的是氯化銀!」
    「這符合事實,化學分析的結果是氯化銀。」
    「多少百分比?」
    「百分之七十五純銀。」
    「多麼重要的發現啊!當然,在猶他人地區發現的,主要是氯化銀。有關的礦脈在哪裡呢?」
    「在盆地另一邊的後面。我用卵石把它遮蓋住了。」
    「槍手先生,這兒埋藏著百萬元,發現者將是個大富翁!」帶班師傅嚷道。
    「光是發現者發財嗎?不,你們大家都應該分享。我是發現者,帕特森先生是工程師,其他人協助開採。為此目的,我把你們帶來了。我們合作共事的條件和每個人應得到的份額,我們還將確定下來。」
    這番話引起普遍的經久不息的歡呼喝彩。多數人興致勃勃,樂意立刻就地繼續考察,卻被老鐵手制止,他警告說:「先生們,不要如此著急!我們暫時還有別的考慮,我們並非單獨在這上面。」
    「可我們搶在了紅種人之前。」英國佬表示。
    「搶先嘛,是的,但先不了多少。納瓦霍人幾乎比我們晚不了幾個小時到達銀湖,而猶他人無論如何會馬上接踵而來。因此,我們要抓緊時間,為此做好準備。」
    「說得對,」老槍手表示贊同,「不過我想知道開採是否會碰到困難。只需要幾分鐘,帕特森先生就會把情況跟我們說說。」
    工程師用目光久久地審視四周圍,然後探詢道:「銀湖離這兒多遠?」
    「兩個小時後可到達那裡。」
    「它的地勢比這個地方高嗎?」
    「相當高。!,
    「這樣,採礦必不可少的流水就有了必要的坡度。但我們需要水管,即使暫時只是木製的。這兒有木材嗎?」
    「有得是。銀湖周圍全是森林。」
    「好極啦,也許不必整個路段都鋪設水管。我們可以在從這兒往上一點的那個地方建個貯水池。水從湖流入這個貯水池裡。但必須從那兒用水管把水引來,這樣我們就有了必要的水壓。」
    「哦,是為了噴水嗎?」
    「是的。我們將避免用鋤頭和鐵鍬來挖掘岩石,而要用水來衝開。只有在裂縫深入不到之處,我們才使用炸藥。這兒含金屬的地面,也要用水來處理。」
    「可那時也得有個排水口,不然盆地會積滿水,使我們難以工作。」
    「對,要有個排水口!排水口是要先建的。認我以為暫時有個水泵或者斗式排水機就夠了,我們用它來把水抽上那個我們曾穿越的高地。水從那兒自動流下,穿過巖縫流入峽谷。當然,這要求有機器。但這並不困難,兩個月後一切必要的都可以集中了。我現在考慮的只有一點:這兒的地產歸誰所有?」
    「歸蒂姆巴巴切人。溫內圖的影響將促使他們把地產賣給我們,我隨後將叫人向政府登記。」
    「那樣我就放心了。關鍵問題是能否將銀湖的水引到這裡來。所以,我將在我們今天騎馬出行時到處看看。繼續上路吧!」
    老槍手打開的那個小縫隙又被填上了。於是這幫人上馬,繼續已中斷的騎馬出行。
    人們穿越了那條被俘的紅種人同他們的看守者一起曾在裡邊等候的岩石隘路。這條隘路,是由於水對岩石的衝擊和侵蝕而成的彎彎曲曲的水溝,其起碼寬三米,最多達六米。溝內也是寸草不生。早先的水流已完全乾涸,也許只在春天才有一點兒濕潤,這仍無法使植物生長。
    人們還未抵達銀湖,昔日的河床突然在眼前展寬,形成了一片被岩石包圍的平原,平原上有一泓小池塘。長途跋涉後頭一次在這兒見到青草。由於炎熱、缺水和道路難行,馬兒受盡痛苦。它們要吃草,再也不服駕馭了。所以,騎馬者們都下馬,以滿足它們的意願。他們三五成群地坐在一塊兒,聊了聊他們希望在這裡可獲得的財富。
    工程師全神貫注地關注著一直到這兒的道路。現在他談了談他觀察的結果:「直到這裡,我對一路上看到的感到十分滿意。那條深谷小徑不僅有地方引水,而且也有地方把我們需要的每件東西弄過來。我得說:天公作美,大自然友好地迎接了我們。」
    「你,」瘸子弗蘭克一邊說,一邊捅了一下阿爾滕堡人的腰部,「你聽說了嗎?所需要的東西,大部分來自我的別墅。」
    「也同樣來自我的農莊!喂,阿爾滕堡,當你名聲最顯赫的兒子駕著裝載一個二十尺長的錢袋的車駛來時,你會很高興的!老表,過來,我得擁抱你!」
    「現在還不要擁抱!」弗蘭克拒絕了,「我……」
    他的話被打斷了,因為工程師擔心地喊道:「埃倫!埃倫在哪裡?我看不見她了!」
    小姑娘不僅見到了青草,而且也看見了一些花。像少女慣常做的那樣,她趕快去採摘花朵。附近湖水的潮濕直滲透到這兒的土地。因此,植物開始在這兒生長,越往上走,越是繁茂,鬱鬱蔥蔥,它甚至遮蓋著通往銀湖的那條深谷隘路。埃倫邊走邊采,來到一個拐彎處。她正要折回,三條漢子就來到拐彎處,那是三個配備武器的印第安人。小姑娘吃驚得目瞪口呆,想要呼救,卻喊不出聲來。由於受過教育,印第安人沉著鎮定。他們行動迅速、果斷。這三個人一瞥見小女孩兒,他們中的兩個就向她猛撲過去,要逮住她。一個用手摀住她的嘴,另一個拔出短刀,用不連貫的英語威脅說:「安靜,不然就得死!」
    第三個人無聲地溜到前面去,想要查看一下白人女孩兒是什麼人,因為那是明擺著的:她不會獨自一個人在這裡。幾乎還不到兩分鐘他便返回,小聲地對他的同伴們說了幾句,埃倫是聽不懂的。隨後她被劫持走了,一聲也不敢吭。
    不久,深谷隘路到了盡頭,它通到一座不高的山坡,山腳下長滿了灌木叢,埃倫被拖進灌木叢中,接著又被拽到幾棵樹那裡。許多印第安人坐在那裡,他們原先把武器放在身邊,一見到他們的夥伴帶著小姑娘走來,馬上就拿起武器,一躍而起。
    埃倫感到大家注視著她的目光咄咄逼人,因此便以為自己陷入了深重的危險中,頓時想起了小熊在輪船上送給她的圖騰。當時他跟她說,這塊皮將保護她免遭印第安人的任何敵視。她把繫著圖騰的繩拉到前面,解下圖騰,遞給一個她認為是最危險的印第安人。
    這個紅種人把皮革展開,觀察上面的圖形,發出了一聲驚叫,便將圖騰交給最鄰近的人。圖騰從一個人手傳到另一個人的手。人們的面孔變得友好一些了,那個曾向埃倫打過招呼的人詢問她:「誰給你的?」
    「寧特羅潘-荷摩施。」她說道。
    「在什麼地方?」
    「在船上。」
    「大輪船?在阿肯色河上?」
    「是的。」
    「對,寧特羅潘-荷摩施曾在阿肯色河上。那裡的男子們都是誰?」他回頭朝深谷隘路指指。
    「溫內圖、老槍手、老鐵手。」
    這個紅種人「呵!」的叫了一聲,其他人也「呵!」的叫起來。他本想繼續詢問,但這時矮樹叢裡傳來了沙沙作響聲,上述三人領頭,白人們衝了出來,立刻把紅種人包圍起來。紅種人首領先前沒有注意到溫內圖,現在才認出他來。
    「阿帕奇人的大首領!」他喊道,「這個白人小姑娘擁有小熊的圖騰,因而是我們的朋友。我們將她帶來,是因為我們不清楚她所屬的這些男子是我們的朋友還是敵人。」
    這些紅種人臉上有藍色和黃色的條紋。這引起了溫內圖提出了這樣的問題:「你們是蒂姆巴巴切人的鬥士嗎?」
    「是的。」
    「誰是你們的酋長?」
    「契阿-尼扎斯。」這個名字德語的意思是長耳朵。無論如何,這個男子是因為聽覺靈敏而出名的。
    「他在哪裡?」溫內圖追問道。
    「在湖邊。」
    「你們在這裡有多少鬥士?」
    「一百名」
    「還有其它部族集中在這裡嗎?」
    「沒有。但還有二百個納瓦霍人鬥士要來。我們跟他們一起到北邊去,去取猶他人的帶發頭皮。」
    「他們也要拿走你們的帶發頭皮,你們要當心!你們設置了崗哨嗎?」
    「為什麼要設置?我們預料不會有敵人來。」
    「他們來的比你們估計的要多。大熊在湖邊嗎?」
    「是的。小熊也在那裡。」
    「你們領我們到他們那裡吧!」
    一些伐木工帶著馬和俘虜們從深谷隘路出來,其他白人尾隨著溫內圖和其他獵人步行先走了。人們上馬,蒂姆巴巴切人作為嚮導打頭。人們攀上山坡,在樹下走了一段。隨後地面往下傾斜,很快就見到水面閃爍發光。到達銀湖了!
    一座座塔一般高的岩石壁壘,像峽谷裡那樣,呈現出五光十色。它們把一條也許兩小時路程長、一小時路程寬的山谷封鎖住。在這些壁壘後面,聳立著眾多的一座比一座高的大山。在這些大山撕裂開的深谷裡,長著許多樹木和矮樹叢。越往下面,樹林越蔥蘢,四周都長滿了樹木,樹木延伸至湖附近,只在與湖之間留出一條狹小的青草地帶。
    湖的中心有個綠洲,上面有一座稀奇的土坯建築物。青草地帶上有許多茅房,它們附近有一些獨木舟繫在湖岸上。島是圓的,直徑大概一百步。這座古老的建築物,部分由茂盛的攀緣植物覆蓋著。小島的其餘地方,好像是一個種滿了花和灌木的花園。
    湖水映出森林的樹梢,山巔把它們的影子投入湖水中。然而湖水既沒有呈現綠色,也沒有顯出藍色,確切地說,它閃爍著銀灰色。沒有微風使湖面泛起漣漪。可以認為,眼前是一個灌滿水銀的水池。
    在上述茅屋裡面和旁邊躺著印第安人,躺著那一百個蒂姆巴巴切人。他們一見白人隊伍到來,就激動不安起來。但由於來者都是他們的戰友,他們很快就放心了。白人還沒有完全靠近,綠洲對面有兩個男子的身影從茅屋出來。阿帕奇人把手置於嘴邊,向那邊喊去:「寧特羅潘-豪艾!溫內圖來啦!」
    一聲答覆傳了過來。接著,那兩個人登上獨木舟,要划船到對岸去,那是「熊」父子倆。他們見到熟識的面孔,無論如何驚詫不已,但表情沒有流露出來。大熊下了船,向溫內圖舉手致意,說道:「阿帕奇人的大首領所到之處,都使人們感到由衷的高興。寧特羅潘-豪艾也問候同他熟悉的老鐵手和同他在船上一起呆過的老槍手!」
    他見到「杜樂姑媽」時,臉上掠過一絲微笑,他回憶起同杜樂最近的一次相會,一邊伸手給他,一邊說:「我的白人兄弟是個勇敢的漢子。他將豹擊斃,大熊歡迎他!」
    他一個一個地問候了每個人。他的兒子走近已從轎子裡出來的埃倫。他問候她,用不連貫的英語說道:「小熊以為再也見不到白人小姐了。她此行的目的地在哪裡?」
    「銀湖。」她簡短地答道。
    雖然他還不能抑制驚奇的神情,但他臉上露出了笑容,「那麼小姐要在這裡呆一些時候啦?」他探詢道。
    「甚至呆較長的時間。」她答道。
    「那寧特羅潘-荷摩施就請求允許呆在她身邊。她該熟悉一下所有的樹木、植物和花卉。我們將在湖裡捕魚,在森林中打獵。她允許他這樣做嗎?」
    「很樂意。你在這裡,我很高興。」她向他伸出手。他先是膽怯地握著它,但隨後親切有力地握了一會兒。
    新來的馬由蒂姆巴巴切人牽到樹林裡,他們的馬也在那裡。他們的酋長迄今一直坐在他的茅舍裡,現在才慢騰騰地走出來,滿臉不高興的樣子,因為人們不再重視他。他是個陰險的傢伙,腿和胳膊都很長,使他有點兒像猩猩的樣子。他站在遠處,遙望群山,越過陌生人的頭向上望去,彷彿他跟他們毫不相干似的。但他打錯了算盤,因為「杜樂姑媽」向他走去,說道:「為什麼長耳朵沒有靠攏過來?他不願意歡迎響噹噹的白人鬥士們嗎?」
    酋長用他部族的語言喃喃地說了些不明不白的東西,但在杜樂那裡碰了釘子,因為這位獵人像對一位老相識、好朋友那樣拍拍他的肩膀說:「說英語吧,老同學!我沒有學過你的語言。」
    紅種人又嘀嘀咕咕地說了些含混不清的話,於是杜樂繼續說:「聽不懂你的話!我知道你說的英語還可以。」
    「NO(不)!」酋長加以否認。
    「不是嗎?你認識我嗎?」
    「NO。」
    「你還沒有見過我嗎?」
    「NO。」
    「唔!你想一想,你一定會想起我來的。」
    「NO。」
    「我們在迪法恩斯堡下面見過面!」
    「NO。」
    「那時,我們三個白人和十一個紅種人玩了一會兒牌,喝了點兒酒。紅種人比白人多喝了些,終於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誰,在什麼地方。他們隨後睡了整個下午和整個夜晚。老傢伙,現在你想起來了嗎?」
    「NO。」
    「沒有?好!我們白人也躺了下來,睡在木棚裡,在印第安人旁邊,因為沒有其他地方。我們醒來時,紅種人已走了。你知道到哪兒去嗎?」
    「NO。」
    「可我的槍和我的子彈袋也跟他們一起跑了。我曾請人在槍管上刻上S.M.D,塞巴斯蒂安-梅爾希奧-杜樂。很奇怪,現在我在你的槍管上發現了這些字母。也許你知道這些字母是怎樣到那兒去的嗎?」
    「NO。」
    「我的子彈袋上飾以S.M.D的珍珠刺繡。我把它繫在我的腰帶上,如同你把你的子彈袋繫在腰帶上一樣。我高興地發現你的子彈袋上也有同樣的字母。你知道這些字母怎樣到了你的子袋袋上嗎?」
    「NO。」
    「這樣我就更清楚我的武器怎樣落到你的手裡,我的子彈袋怎樣繫在你的腰帶上了。我要使你擺脫它們。」
    轉眼間他就把槍從紅種人手裡、把子彈袋從其腰帶上奪了過來,轉身就走。但紅種人閃電般快地追上他,用相當棒的英語命令道:「你交出來!」
    「NO!」杜樂答道。
    「這枝槍是長耳朵的!」
    「NO。」
    「這個子彈袋也是長耳朵的!」
    「NO。」
    「你是賊!」
    「NO。」
    「交出來,不然我就強迫你交出來!」
    「NO。」
    紅種人當即撥出短刀。杜樂發出一陣爽朗的笑聲,喊道:「你是長耳朵,我認識你。你的手指比你的耳朵長得多。要是你尊重事實,你可保留這兩件東西!老實說:你認識我嗎?」
    「Yes(是)!」
    「你同我在迪法恩斯堡見過面嗎?」
    「Yes。」
    「那時你喝醉了?」
    「yes。」
    「隨後你順手牽羊,拿著我的槍和子彈袋溜之大吉?」
    「Yes。」
    「好,那你可以再得到這兩件東西了。給你!這是我的手,我們交個朋友吧。但你得說英語,不許你再偷雞摸狗,順手牽羊。明白嗎?」
    杜樂握了握酋長的手,把盜竊來的東西還給他。紅種人接過東西,不動聲色,但用極友好的口氣說:「我的白人兄弟是長耳朵的朋友。他知道什麼是合情合理的,因為他在長耳朵處找到了東西,又將這些東西交還給他。他是紅種人的朋友,我們喜愛他。」
    「是的,朋友,我也喜愛你們,這你們很快就會看出來,因為倘若我們不來,猶他人就極有可能剝去你們的帶發頭皮。」
    「哦,他們來不了!他們遭到了納瓦霍人的打擊,我們很快將尾隨勝利者,去把許多猶他人的頭皮取回來。」
    「你搞錯了。」
    「可我們見到猶他人的酋長和鬥士在這裡當了你們的俘虜。因此,猶他人必定是被打敗了。」
    「我們俘獲的酋長們算在我們自己的賬上。但納瓦霍人確實可恥地遭到了打擊,已落荒而逃。猶他人騎馬緊追不捨,也許今天還將在這兒出現、」
    長耳朵「呵!」的叫了一聲,驚得目瞪口呆,嘴也合不攏了。
    「『杜樂姑媽』說的是實話嗎?」大熊探問道。
    「是的,」老槍手保證說,「我們會把一切情況都對你們講的,但要等到我們弄清楚我們不可能遭到敵人襲擊之後。可以預料,敵人可能隨時出現。希望五十名蒂姆巴巴切人鬥士火速騎馬到下面峽谷裡。弗蘭克、德羅克、大衛、耶米、比爾和大叔,你們也騎馬一起去!你們要到峽谷開始變狹小的那個地方去,駐守在岩石後面!那兒有足夠的向外凸出的岩石和凹陷處,可為你們提供掩護。猶他人將拚命追趕納瓦霍人,爭取跟他們同時抵達銀湖,你們應助朋友們一臂之力,一旦看見敵人靠近,當即向我們派遣一名信使。讓你們的馬事先飲些水!你們自己也要喝水,因為那兒底下沒有水。大熊會提供你們吃的東西。」
    這裡,肉食充足,肉掛在樹與樹之間拉緊的繩上涼干。飲用水綽綽有餘。多條小溪從山上流下,湖是由它們供水的。馬兒來到一條山澗旁飲水解渴。五十條漢子同六個白人很快就準備好起程,由小熊帶路。
    銀湖山脈的山谷走向為由北向南,它的東西兩邊是難以到達的,湖水向南流進一條深谷,此谷就成了湖水的出水口。從南邊估計暫時沒有敵人來,確切地說,已結交為朋友的納瓦霍人該從那兒來。
    誰只要向北邊查看一下銀湖的環境,他必定很快就會看出,早先湖水不是朝南,而是向北流出,流入峽谷裡。現在卻在湖與峽谷之間橫亙著一座相當寬的、堤壩式的山丘,它早肯定是不存在的。它並非自行產生,估計是人工堆積起來的。但是完成這項工程的人早已作古,因為壩上長著的樹木,肯定有一百五十年樹齡了。為何建造這座堤壩呢?現在還沒有一個人能回答這個問題。
    老槍手派出的隊伍騎馬越過了堤壩。峽谷從堤壩後面開始,這兒的寬度幾乎不到十米,先是平坦的,後漸漸地較深地切入了地面。深度越深,寬度也越大。堤壩後面不遠處,樹木和矮樹叢就難以生長,很快就連一根草也看不見了。
    隊伍騎馬不到十分鐘,峽谷的巖壁已高達三十多米。又過了一刻鐘,巖壁可與天公試比高了。這兒有被流水磨得圓滾滾的卵石,使得騎馬非常困難。過了三刻鐘後,峽谷突然變寬,比以前寬了一倍。這兒的巖壁不僅高,而且下面有各種各樣的裂縫。看樣子,彷彿岩石架在了多根石柱上,從而形成了眾多的拱廊。人們可以躲藏在裡面。
    「我們應駐守在這裡,」同白人一起領頭的小熊說,「這兒有足夠的巖洞和洞穴,我們可以隱藏在裡面。」
    「我們把馬弄到一段路後面,」杜樂說,「使別人無法從這兒看見它們,因為這裡可能容易發生戰鬥。」
    這一建議被接受了。五十七條漢子也躲到兩邊的凹陷處。還沒等候多久,他們就看見一匹疲憊不堪的馬跌跌撞撞地從卵石路上走來。緊接著,一個騎馬者露面了:一個納瓦霍人,他的馬幾乎不能走路了。這個人似乎也掛了彩,因為他的衣服上沾滿鮮血,雖然如此,他還仍不停地用手、腳趕馬,以加快他的馬的速度。
    小熊離開他的隱蔽處。納瓦霍人一見到他,就勒馬喊道:「呵!我的小兄弟!估計要來的納瓦霍人鬥士們到了嗎?」
    「還沒有到。」
    「那我們完蛋了!偉大的神明拋棄了我們,而偏向猶他人。我們在鹿谷襲擊了他們,但我們遭到了重創,不得不落荒而逃,猶他人緊追不捨。今天早些時候,一大隊新的人馬跟他們會師。他們現時的力量比我們強四倍,正潮水般地向我們湧來。」
    「呵!那你們被消滅了?」
    「幾乎是。從這兒往下十個步槍射程的地方正進行著戰鬥。我被派來到銀湖請求救援,因為我們以為要來的鬥士們已經來了。現在我們的人沒有希望了。」
    「還不是這樣。下來休息一會兒吧!救援就要來了。」
    現在需要快給遭到嚴重困擾的納瓦霍人以支援,使他們能夠撤退。人們派遣一名信使去銀湖,讓這個納瓦霍人留下守候在馬兒旁邊,隨後火速衝向戰場。
    的確,納瓦霍人的境況很糟糕。他們的馬大多已被擊斃。鬥士們只能在牲口的屍體後面找到掩護,因為峽谷兩邊的巖壁都是平的,沒有角落,無法提供掩護。他們的箭似乎已用完,因為他們只有在目標穩準時才射箭。幾個膽大包天者四處奔跑,撿起猶他人的箭。敵人人數眾多,分成多路縱隊行進,把峽谷擠得水洩不通。他們徒步戰鬥,把他們的馬留下,以免牲口被擊斃。
    現在,戰場上靜了一會兒,援救人員來了。白人看到猶他人已進入他們的射程範圍內,便完全公開地站在峽谷的中央,架起槍,瞄準,扣動扳機。猶他人的一陣嚎叫聲表明,射手們瞄得很準。又響了六槍,又是一陣哭喊。蒂姆巴巴切人弓著腰或者匍匐前進,以便伺機射擊。
    駝子比爾認為,這六個白人不可同時射擊,因為那樣做,裝子彈時就會出現太長時間的間歇。應保持三人裝子彈、三人射擊的態勢,其他人同意了這個意見。六名配備了好槍的射手的本事,很快就立竿見影,彈無虛發,一槍擊中一個。猶他人退縮了。他們中只有帶槍的人才堅守著。但是他們的子彈射程太短,而他們又不敢靠近。這時瘸子弗蘭克對小熊喊道:「我們六人守在這裡。納瓦霍人可以撤到我們背後,你告訴他們!」
    納瓦霍人一躍而起,往後奔跑,撤退到白人後面。現在人們才看清納瓦霍人受了多大的苦。他們最多還有六十人,他們中仍然有馬的不到半數。幸虧他們現在可以自由地撤退,因為蒂姆巴巴切人也趴在地上牽制著猶他人。
    納瓦霍人的解救者漸漸地也開始撤退了。猶他人乾脆跟著向前推進。他們節省了弓箭,只用槍繼續戰鬥。這樣部分納瓦霍人從一個據點後撤到另一個,其餘的人也跟著這樣做,直到他們來到先前曾躲藏的地方附近。白人建議趕快去尋找洞穴和凹陷處。小熊充當翻譯。一次突然的、普遍的撤退,受困擾的人一下子就無影無蹤了。他們置身於安全的地方,因為這兒有防禦任何射擊的掩護,而猶他人卻無法藏身。倘若估計要來的救援很快來到,那就可以放心地期盼戰鬥繼續進行了。
    這些救援人員已在途中。老槍手向大熊簡明扼要地講述了所發生的情況。紅種人聽完後露出滿懷疑慮的神色,說道:「寧特羅潘-豪艾曾警告過納瓦霍人。奉勸他們等到他們所有的鬥士都集結在一起時再行動,但他們認為猶他人也還沒有集結,因而想要逐個地消滅對方的部隊。如今,他們遭到了原想要為敵人準備的命運。即使他們能夠落荒而逃,逃進山間,但是跟蹤追擊敵人數量將會隨著跟蹤地點變換而不斷增多,以至我們在銀湖上將遇見成千的猶他人。」
    「到那時候你的情況會怎樣?猶他人會把你當敵人看待嗎?」
    「會的。」
    「那你就處於危險中了。」
    「不會。」
    「大概是因為你在這兒有蒂姆巴巴切人,並且也還可以指望一些納瓦霍人吧?」
    「不。寧特羅潘-豪艾只靠自己。」
    「那我不理解你。」
    「他並不害怕千名猶他人,因為他只要一舉手,他們就完蛋了。僅僅短瞬間,就把他們統統幹掉。」
    「唔!統統?」
    「這你不相信?你們白人的確都是非常聰明的男子漢,但你們中沒有一人會有這種想法。」
    他是自豪沉著地這樣說的。老槍手聳了聳肩膀。老鐵手的目光掃視湖一周,向群山望去。隨後微笑著說:「可你也不是會有這種想法的人。」
    「不對。誰跟你這樣說的?」
    「我自己。你當然以為我們不可能有這種念頭。好吧,我要給你提出相反的證據。我們聰明過人,可以窺見你們的內心。」
    「你知道為什麼大熊不怕千名敵人嗎?」
    「知道。」
    「你說出來吧!」
    「好!你能在一瞬間幹掉千名猶他人嗎?」
    「能夠。」
    「是當他們在峽谷裡的時候嗎?」
    「是的。」
    「這事短刀、槍或者其它武器都做不到,而只有自然力可以實現。通過氣流,通過風暴嗎?不行。通過火?也不行。因此要通過水!」
    「你的想法聰明,頂呱呱。但你的想法到此止步,無法前進了。」
    「我們等著瞧吧!哪兒有足夠的水把那麼多人淹死?湖裡有。這些人會到湖裡去嗎?不會。因此,湖水就得到這些人那裡去。它必須把它的洪水突然傾瀉進峽谷裡。這怎麼能夠呢?這當中橫亙著一座又高又結實的大壩。這座堤壩古代是不存在的,它是後建的,建造時給它配上設施,可以突然打開,使乾涸的峽谷頃刻間變成湍急的江河。我猜對了嗎?」
    一個印第安人在任何情況下都能做到泰然自若,保持鎮定。儘管如此,大熊也跳起來喊道:「你是個萬事通?」
    「不,但我愛思考。」
    「你確實猜中了!」
    「你是怎樣知道這個秘密的呢?」
    「通過遺產。你知道堤壩是怎樣開閘的嗎?」
    「倘若你允許我實地考察一下,我可以很快就回答你這個問題。」
    「不,寧特羅潘-豪艾不允許你這樣做。但你也可以猜測一下:為什麼要建造這個堤壩?」
    「出於兩種原因。其一,為了防衛。南邊地區的侵略者,統統都從北邊來。這條大峽谷是侵略者稱心如意的途徑。人們建造堤壩,藉以把這條路堵死,並且可以把湖水突然放出去。」
    「第二個原因呢?」
    「為了寶藏?」
    「為了寶藏?」酋長一邊探問,一邊後退一步,「對此你知道些什麼?」
    「一無所知,但我有許多猜測。我見到湖、湖岸和周圍環境後,便琢磨起來。沒有堤壩之前,這兒也沒有湖。有的是一條深谷,多條今天在這兒流淌的山澗通過這條深谷流入峽谷裡。一個富有的民族居住在這裡。它長期反抗蜂擁而來的入侵者。然而它終於認識到:它得放棄家園,溜之大吉,也許只是暫時的。它把它的金銀財寶和它珍視的器皿埋藏在這山谷裡,並為此建造堤壩,藉以形成一個大湖,湖水就是這宗寶藏默不作聲的衛士。」
    「別說了,別說了!」大熊驚叫道,「我們別談寶藏,只談堤壩!是的,我可以打開堤壩。如果猶他人呆在峽谷裡的話,我可以把一千多猶他人淹死,如果他們來了,我可以這樣做嗎?」
    「不可以,萬萬不可!還有制服他們的其它手段。」
    「什麼手段?武器?」
    「是的,此外還有人質,他們躺在那兒的草地上。那是猶他人最負盛名的酋長們。敵人將會接受某些條件,以拯救他們的首領。所以我們抓住了人質並把他們帶來了。」
    「那我們必須把這些俘虜帶到安全的地方去。」
    「有適合的地點嗎?」
    「有。他們先要吃喝。之後,我們把他們弄走。」
    俘虜們的手獲得了自由。他們有肉食吃,有水喝,隨後又被綁上。接著,幾個蒂姆巴巴切人協助把他們帶上停泊在湖邊的獨木舟,送到小島上去。老槍手,老鐵手和溫內圖也到綠洲那邊去。他們渴望觀看一下島上那建築物裡邊的情況。
    該建築物地上只有一個底層,由一堵牆分割為兩間,一間裡有爐灶;另一間為住房,但陳設十分簡陋:一張吊床和一張簡樸的床,這就是全部陳設。
    「俘虜們呆在這裡嗎?」老槍手詢問道。
    「不,他們在這裡不夠安全,還有一處遠為合適的地方。」大熊將床推到一邊。這張床的床板上鋪了一張蘆席和床單。床下是個四角形的洞口,一根開了切口的樹幹作梯子從洞口通到底下去了。酋長先下去,老鐵手跟在他後面,其他人讓俘虜們一個個地下去。
    只有一點兒光線從洞口射進地窖式的房間裡。此房間比上面住房大。擴大部分坐落在花園一邊。其對面一邊用一堵土坯牆封閉起來,裡面既沒有門,也沒有其它洞口。獵人敲敲牆,發出了低沉、微弱的聲音。可見牆後是第二個地下室,它坐落在廚房底下。儘管在廚房裡努力尋找,卻怎麼也見不到有到底下去的通道。
    猶他人被逐個遞下去,並排地放著。老鐵手擔心他們空氣不足,提出了一個與此有關的意見。大熊對此表示:「空氣充足,他們可以自由地呼吸。這兒從天花板起,屋裡牆上都有孔洞。用空心磚砌的牆。這個地區當年的居民非常清楚所幹的事!」
    老鐵手不由自主地多次使勁踩了踩地板。地下室的地面也發出低沉的聲音。湖形成之前,無論如何小島是作為空洞洞的建築壘起來的,隨後用一堵堅固的、可以防止水滲透的粘土和石塊建造的外牆圍起來。難道底下,小島的地基上保存著寶藏嗎?
    現在沒有時間進行深入的調查研究,因為最後一個俘虜已被安置好,並且酋長又從下面上來,老鐵手得尾隨著他。一大塊的臘肉和燻肉掛在房簷下的桿上。這其中的一小部分儲備,被送進獨木船,帶上湖岸。人們剛剛到達對面岸邊,一個騎著一匹勃然大怒的馬的信使就出現了,他是被派來求援的。大家拿起武器,趕快上馬。
    埃倫當然必須留下來,她的父親跟她在一起以保護她。大熊建議他帶埃倫划船到小島上去,因為那兒最安全。於是,當其他人騎馬離開時,他便帶她上了獨木舟離岸而去。
    為慎重起見,人們仍派出一個強有力的崗哨到深谷隘路去,今天白人就是通過這條小路來到銀湖的。作為背後掩護,這個崗哨完全夠了。
    比起先頭一隊人馬來,現在這一隊人趕馬要使勁得多。人們飛越種種障礙,一刻鐘之內,路程就跑完了,而頭五十人卻用去了三刻鐘。他們遇見了頭一隊人的馬,他們面前響起了槍聲。於是他們下馬,讓他們的牲口留在這裡,他們趕快分散到左右兩邊,未被猶他人發現就已鑽進了各個岩石裂縫裡,他們的朋友把這些地方當作隱蔽處。
    猶他人覺得,自己面對的還是曾經見過的人,因此認為只要快速挺進,可以早早結束鬥爭,於是便想要補做此事。突然響起了一陣粗野的大喊大叫聲,猶他人向前衝去。一陣來自兩邊的持續幾乎不到兩分鐘的劈啪聲響過後,他們潰退了,丟下了許多死傷人員。
    老鐵手站在一條石柱後面,開了多槍,但總是這樣瞄準:使被擊中者只喪失戰鬥能力。現在他看到蒂姆巴巴切人衝出去,要剝陣亡者們的帶發頭皮。他們的酋長站在他們身邊。「住手!」老鐵手大聲喝道,「你們讓這些猶他人躺著!」
    「為什麼?他們的帶發頭皮歸我們所有!」長耳朵答道。說話間他拔出短刀,彎下腰,要剝一名傷員的頭皮。老鐵手手疾眼快,一瞬間就站到了他身旁,把手槍舉到他頭前,威脅說:「要是你割一刀,我就槍斃你!」
    長耳朵直起腰,驚訝地問道:「你怎能加以制止呢?猶他人也會剝了我們的頭皮的。」
    「倘若我在他們身邊,他們就不會這樣幹。這事我不能容忍,起碼不能對仍然活著的人動手。」
    「這些人可以保留他們的頭皮,但死人的頭皮要剝走。」
    「有什麼權利這樣做?」
    「長耳朵不理解你!」紅種人吃驚地說,「一個被擊斃的敵人就得被剝去頭皮!」
    「這兒躺著許多被擊斃的敵人。是你把他們統統都擊斃的嗎?」
    「不。酋長擊斃了一個。」
    「哪一個?」
    「這,他不太清楚。」
    「他死了嗎?你指給我看看那個體內藏著你的子彈的死者。那時你可以剝掉他的頭皮,但此前不行!」
    酋長嘀嘀咕咕地撤回到他的隱蔽處,他的人馬跟著他這樣做了。這時,底下,在被擊退的猶他人又已聚集在一起的地方,響起了一陣喧鬧聲。只要老鐵手站在蒂姆巴巴切人中間,他們就無法看清他。現在,他獨自一人站在露天裡,他們認出他來了,於是他們便呼喊:「老鐵手!魔槍,魔槍!」
    他慢騰騰地朝著他們走去,走到聲音可聽見的地方時,他便喊叫道:
    「把你們的死者和傷員接走!我們把他們送給你們、」
    其中的一個首領站出來答道:「你們會對我們開槍的!」
    「不會的。」老鐵手說著轉過身來,返回他的隱蔽處。
    儘管這些紅種人本身那麼不講信義,但他們相信這位獵人不會背信棄義,出賣他們。所以他們暫時試探性地派出他們的兩個人,這兩個人慢慢地靠近,把一個傷員扶起並抬走。他們又回來抬走第二個。見到對方現在也沒有採取敵對行動,他們便產生了信任,於是來了許多人。老鐵手又走出去,對他們喊道:
    「站住!我們不會傷害你們的一根毫毛。」
    他們站住了。他靠近他們,靠得非常近,詢問道:「這裡你們有幾個酋長?」
    「四個。」
    「他們中最重要的是誰?」
    「凱-烏努內1。」
    1意為:滾雷。
    「告訴他,我要跟他談話!他走一半的路,我走另一半的路。這樣我們在整條路的中間相會。我們雙方都把武器留下。」
    他們轉達了這個信息,同時也捎來個口信:「他會來,並且把其他三個酋長也帶來。」
    「我只帶兩個夥伴。只要你們在這兒的事完了,酋長們就可以來。」
    不久,那四個人從一邊,老鐵手同老槍手和溫內圖從另一邊相互靠近。他們在路的中間處相會,默默無言地相互致意,面對面地坐在地上。傲慢自大不允許紅種人立刻說話。好一陣子雙方面面相覷,直到猶他人中最年老的人——滾雷失去了耐性,決定開口說話。他站起來,舉止莊重,打開話匣:「當地球上無垠疆土仍歸偉大的自然神曼尼托的兒子們所有時,我們這裡沒有白人,那時候……」
    「……那時候你們可以講話,愛講多長就講多長,」老鐵手插話道,「可白人喜歡長話短說,說得簡短些,現在我們也要這樣做。」
    如果紅種人主持一次討論會,他總是長篇大論,滔滔不絕。倘若老鐵手不打斷酋長的開場白,會談也許需要持續數小時。猶他人向他投去半驚訝、半憤怒的一瞥,便繼續說道:「滾雷是個大名鼎鼎的酋長。他的年歲比老鐵手大得多,不習慣被年輕人打斷說話。Howgh!」
    「一個人的年歲可能很高,但他的知識和經歷可能比年輕人少。你想要暢談在你們那裡還沒有白人那個年代,但我們想要談的是今天。既然我讓人叫你來,我就得首先發言,對你說說我對你的要求。我的話也講完了。Howgh!」
    這是對滾雷的嚴厲駁斥,這幾個紅種人默不作聲。於是老鐵手繼續說:「你叫了我的名字,這就是說你認識我。你也認識我身邊坐著的這兩名鬥士嗎?」
    「認識。他們是老槍手和溫內圖,阿帕奇人酋長。」
    「那你應該知道我們一直都是紅種人的朋友。為什麼你們跟蹤追擊我們?」
    「因為你們是我們敵人的朋友。」
    「這不符合事實。我們對大狼並沒有顯示絲毫的敵意,他卻將我們抓了起來。為了拯救我們的生命,我們必須反抗猶他人,進行自衛。」
    「你們不是在『湖畔樹林』擊倒了年老的酋長並把其他幾個酋長帶走了嗎?」
    「那還是為了保我們自己的命。」
    「而現在你們跟我們的敵人——納瓦霍人和蒂姆巴巴切人混在一起。」
    「沒有惡意。我們要到銀湖去,在這兒碰見了他們。我們聽說你們同他們之間要發生戰鬥,所以便趕來促成和平。」
    「我們要報仇雪恨,不要和平!」
    「你們已受到嚴重的傷害,這我們知道。但向無辜者報仇,那是不公平的。如果事情取決於你們,刀柄握在你們手裡,那麼我們早已被折磨致死,就像鹿谷裡其他白人那樣。」
    「對此,你們還知道什麼?」
    「什麼都知道。我們把他們的屍體埋了。」
    「這麼說你們到過那裡?」
    「是的。那時我們在你們中間。猶他人所說的話,我們都聽見了,你們所幹的事,我們也看見了。納瓦霍人到來時,我們站在樹下,見到你們把他們攆跑。」
    「這不可能!這不符合事實!」
    「你知道我不撒謊。你問問在場的幾個猶他人酋長。」
    「我們到哪兒去詢問他們?他們已經銷聲匿跡了。偉大的神明把他們召去了。」
    「不。偉大的神明對這樣不忠誠、背信棄義的人絲毫不感興趣。它把他們交到我們手裡了。」
    「你用詞不當。你說出這樣的話是要迫使我們接受和平。」
    「是的,我是要迫使你們接受和平。但我是實話實說。那天晚上,我們在鹿谷呆在你們身邊時,我們就把這三個酋長俘獲了。我要向你證明我說的是實話。這是什麼?」
    老鐵手從口袋裡取出一條上面飾以若干管狀的貝殼鈕扣的細帶,把它舉到滾雷面前。
    「呵!」老頭子驚叫道,「黃太陽的貝殼幣1!」
    1貝殼幣:串成一串或織在腰帶或刺繡飾物中的管狀貝殼珠,北美印第安人用作交換媒介。
    「這兒這一條呢?」
    獵人掏出第二條帶。
    「這是四頭水牛酋長的貝殼幣!」
    「而這第三個貝殼幣呢?」
    他又掏出第三條來,老頭子啞口無言了。他做了一個驚恐不安的動作,拋出了不連貫的話語:
    「沒有鬥士會交出他的貝殼幣。對他來說,它比一切都神聖。誰擁有他人的貝殼幣,就意味著他已殺了他或者俘獲了他。這三個酋長仍活著嗎?」
    「活著。他們在我們的控制下。」
    「你們想拿他們怎麼辦?」
    「以生命換生命,以血換血!要是你們同納瓦霍人和蒂姆巴巴切人締結和平,我們就釋放這些俘虜!」
    「我們已抓到了俘虜。交換戰俘吧,一個換一個!」
    「你把我當成一個孩子,以為我不知道起碼要用三十個鬥士換一個酋長嗎?我跟你說吧,倘若你不同我們搞和平,這幾個酋長將因你們的關係而無法再見到他們家鄉的帳篷了!」
    滾雷板著臉,若有所思地俯視地下。這時老槍手站起來,伸展了一下他那巨大的身軀,說:
    「呸!我們有武器,說這些話有什麼用!滾雷要快些告訴我們:他要戰爭還是和平。那樣,我們就知道我們該怎麼辦,並將他該得到的給予他:生命或者死亡。」
    「我們無法這麼快速就作出決定。」
    「為什麼不能?你們是男子漢還是女人?」
    「我們並非女人,而是鬥士。男子漢不宜於感情用事。我們要走啦,我們會考慮要幹什麼。」
    「那要考慮到半個小時後天色將變黑了。」
    「我們也可以在夜裡把我們的決定告訴你們。不論是你們還是我們想要把某事告訴對方,都可以先發一槍,繼而大聲呼喊。對方要給予回答。我的話完了。Howgh!」這個猶他人站起來,幾乎不明顯地低著頭離去了。其他人尾隨著他離去。
    「現在我們還是沒有弄懂!」老槍手怒沖沖地說。
    「我的弟兄說話太衝動,」溫內圖冷靜地說,「他應該讓老鐵手說下去。當時滾雷在沉思,正要明白過來。」
    老槍手彷彿已看出溫內圖對他的責備符合實情,因為他不吭聲了。參加會談的三個人回到其他人身邊時,受到了長耳朵的質問:
    「對方參加會談的是四個猶他人。為什麼你們只去三個人?」
    「因為我們的人已夠了。」老槍手沒好氣地答道。
    「可這裡還有其他男子漢呢。長耳朵是酋長,如同你們那樣理應參加會談。」
    「廢話說得夠多了。我們不需要第四個。」
    長耳朵默不作聲。倘若他的臉上沒有塗抹上油彩,那就可以看出他生氣了。總之,他情緒很壞,因為他先被杜樂揭了老底,並且沒有讓滿腔的憤怒大聲地發洩出來。之後,老鐵手又不許他去剝頭皮,從而在他的部族人面前冒犯了他。這個酋長是個膽小鬼,沒有膽量公開頂嘴。他那不讓人看見的憤懣在折磨著他。
    黃昏已過,很快就進入夜晚。雖然猶他人不敢發動襲擊,但是必須採取措施,防患未然,以粉碎意外的偷襲。人們必須派出崗哨。長耳朵自告奮勇,要同他的幾個人一道接受這個任務,人們難以拒絕他的請求。
    五名男子同酋長一起組成了一道橫越峽谷的防線。長耳朵站在最外面的右側。滿腹牢騷怨恨繼續折磨著他。他希望能向白人顯示一下:他是一名要人,人們不可冷落他。要是猶他人在暗中策劃某事時他能夠竊聽到,那該多好啊!這個想法使他不得安寧,終於決心要將它付諸實現。他小心翼翼地匍匐前進。但事情並不是如他想像的那麼容易,有卵石在他長長的四肢下面滑動。因此,他得把自己的注意力更多地放在身體下面,而不是放在面前。一顆卵石又在他身體下面滾動;與此同時,他的旁邊和前邊都出現一點黑糊糊的東西。突然兩隻強有力的手如同鐵鉗子一般掐住他的脖子,另外兩隻手也緊緊抱住他的兩條胳膊。他的呼吸停止,他失去了知覺。
    甦醒過來時他發現自己躺在兩個男子中間,他們用短刀刀尖對著他袒露的胸膛。他的四肢被捆綁著,嘴裡被塞進了布團。他做了一個動作,被坐在他頭部那一邊的人覺察到了。後者將手放在他頭上,低聲說道:「我們認出長耳朵了。如果酋長明智,你不會受到任何傷害。但倘若你犯傻,就要體會到短刀的利害,你現在在胸脯上可感覺到它們。你可以通過點頭讓滾雷看出,你是否聽見了他的話!」
    被擒獲的酋長點了點頭。現在,他處在生死關頭:他選擇了活路,這是可以理解的。
    「長耳朵還要讓我們明白:倘若我們把布團從他嘴裡取出來,他是否願意低聲說話!」另一個繼續探問道。
    長耳朵再次點頭,於是布團馬上被取出來,然而滾雷仍警告說:
    「倘若你大聲說話,你就要去見閻王爺。如果你願意跟我們結盟,你將分得一份我們的戰利品。回答我!」
    戰利品!一聽到這個詞,這個蒂姆巴巴切人腦海裡就閃過一個念頭。他曾經竊聽大熊與小熊父子間的一席談話,這席談話現在仍縈迴在他腦際。戰利品!是的,應該有戰利品,但戰利品在一場戰鬥之後還從未分發過!從這一時刻起,他願賣身投靠猶他人,「長耳朵仇恨並蔑視白人,」他聲稱,「如果你們協助他,咱們將消滅他們。」
    「也將『熊』們消滅嗎?」
    「是的。但我的鬥士們該活下去!」
    「這我們向你保證。但為什麼你在這以前是我們的敵人呢?」
    「因為我以前還不知道今天所知道的事。白人如此冒犯了我,以致我必須要他們放血。」
    「這個仇恨你不要忘記。凱-烏努內很快將看到,你說這話是真誠的,還是你想蒙騙他。」
    「長耳朵是正直的,這很快就會向你證實。」
    「那你先說說,白人把我們的酋長當作俘虜留在自己身邊,有無此事?」
    「這是真的。長耳朵見到了他們。」
    「這些狗肯定同惡魔結了盟,不然他們就做不到任何其他人都無法做到的事。猶他人的酋長們現在在哪裡了」
    「在湖中小島上的房子裡。」
    「誰在看守他們?」
    「一個白人和一個姑娘,她是他的女兒。」
    「情況屬實嗎?一個男子和一個小妞看得住那麼多無畏和顯赫的鬥士嗎?」
    「長耳朵說的句句是實話。你得考慮到,俘虜們是被捆綁著的。」
    「那我們就相信了。好,說下去!湖邊有多少鬥士?」
    「只有少數幾個白人。他們看守著通往銀湖的另一個人口。」
    「呵!穿越這條峽谷的路不是誰一的一條吧?還有另外一條嗎?」
    「有。要是你樂意,長耳朵指給你看看這條路。」
    「這條小路在哪裡?」
    「從這兒往下走一段路,可以發現在兩根石柱中間有一條巖縫,通過這條巖縫,翻越一座高坡後進入一個深深的盆地,那兒有一條峽谷隘路通到銀湖。長耳朵跟大熊曾騎馬走過這條路。」
    「從這兒起經由這條路到湖那兒需要多長時間?」
    「三個小時。」
    「時間太長!」
    「可報酬豐厚啊。一切敵人統統落到你的手裡,你不僅救了你的酋長們和鬥士,並且……」
    「並且——說下去!」
    「並且你會發現一種從來還沒有過的戰利品。」
    「一種戰利品?在納瓦霍人那裡?你說的是他們的馬和武器嗎?」
    「長耳朵說的不是納瓦霍人,而是兩個『熊』和他們的銀湖,湖底下保存著多得驚人的財寶,有大量的金、銀和寶石。」
    「這是誰哄騙了你?」
    「沒有人哄騙我。長耳朵從大熊和小熊那兒聽到的。在一個漆黑的夜晚,我躺在樹下,他們倆走過來,在我附近站著,談起了這宗寶藏。」
    「這些珍寶是怎樣進到湖裡去的?」
    「很久很久以前,這兒住著的一群人受到壓迫,便把這些財寶保存在那裡。」
    「珍寶在湖底,該怎樣弄上來呢?必須將湖底的水抽乾吧。」
    「不。現在湖的所在地,原先是乾涸的地方。那一群人建造了一座塔,塔頂就是現在的小島。他們從這座塔處修建了一條穿越山谷的結實通道,該路通到現在峽谷開始的地方。隨後人們又興建了一座堅實的堤壩,使水無法再向北流。山谷積滿了水便成了湖。塔頂作為小島從湖水中突出來。山谷水滿時,水便向南流。那條通道的末端是用石頭遮蓋住的。」
    「這一切都是真的嗎?」
    「毫無疑問。長耳朵曾悄悄地把遮蓋的石塊挪開,發現了地道,因而深信不疑。地道口處放著一些火炬,用來照亮地道。現在地道從湖底通到小島,即原先的塔處,其最底下的一層存放著珍寶。同時,地道的開闢也是為了必要時放水淹死在峽谷的敵人。打開地道的一個地方,水便湧進去,傾瀉入峽谷裡,所有在裡面的人都必定被淹死。」
    「呵!當我們要讓白人淹死的時候,這對我們也有用處!」
    「這一招使不得,因為我的蒂姆巴巴切人會一塊兒溺死的。」
    「確實如此。但如果一切情況真的都像你講的那樣,白人反正完蛋了。你的話是否真誠,很快會弄清楚的。你願意現在領我們到湖那兒去嗎?」
    「願意,長耳朵準備這樣做。我將分得這些財富怎樣的份額?」
    「凱-烏努內經過查實,確信你說的是實話,我就會將份額確定下來。現在為你鬆綁,並給你一匹馬。但一發現你有一絲一毫逃跑的圖謀,那你就嗚呼哀哉啦。」
    酋長低聲下達命令。所有猶他人很快就坐上了馬,騎馬回到峽谷,起初小心翼翼,以免產生噪音。他們來到白人從峽谷拐進岩石盆地那個地方,並沿著同一方向前進。
    夜晚騎馬出行遠比白天困難,但紅種人確實有貓一般的眼睛,而且他們的馬也認得路。從傾斜的平原上去,到對面往下進入盆地,隨後走進深谷隘路,走白人騎馬走過的同一條道路。月亮爬上來了,後半段路因此容易走些。
    猶他人來到樹木開始生長的地方時恰好用了三個鐘頭。長耳朵在這兒勒馬止步,說:「山谷的人口非常狹窄,崗哨可以輕易地防範你們而守住它。但你們可以走到他們背後去。」
    「這怎麼能行?」
    「通過長耳朵已經說過的那條地道。它的入口處離這裡僅有幾步遠。我們將石塊拿掉,就打開了入口,可以進去。我們把火炬點燃,就可以很容易沿著地道進去。這樣我們就可進入塔裡,從裡面攀登上去,來到小島上面。那兒總停泊著幾條獨木船,我們乘坐它們可以到岸邊。那時我們就置身於敵人背後,將輕易地把他們制服,我的蒂姆巴巴切人只要我對他們發號施令,將站到你們一邊。」
    「好的!我的一半鬥士留在這裡,另一半跟隨我們進地道去。把地道指給我們看看!」
    猶他人從馬上下來。長耳朵帶領他們,來到岩石上堆放著一堆石塊的地方,「必須把石塊挪開,」蒂姆巴巴切人說,「這樣你們就會見到一個洞口。」
    一堆石頭被搬開了,出現了一個黑洞洞的窟窿,有一米寬兩米深。酋長們走了進去,在身邊摸索時發現了大量儲存著的火把,它們是由鹿和水牛的脂肪熬製成的。人們分發火炬,將其點燃,然後湧進地道裡。
    地道裡的空氣有霉味兒,但不潮濕。地道必定砌築得異常堅固,然後鋪上又高又厚的粘土踩實,所以它才在那麼長的時間裡抵禦住了湖水的滲透。
    這種帶有霉味兒的空氣由於火炬濃煙的瀰漫而更加難聞,使人難受,人們盡可能快速前進,以免過長時間呼吸這種空氣。經過彷彿無限漫長的時間後,人們終於來到一間寬敞的大廳,其四周圍的牆壁上堆放著許多包裹。
    「這必定是塔,也就是小島最底下的一層,」長耳朵說,「也許我跟你們說過的珍寶就在這些包裹裡面。我們查看一下好嗎?」
    「好的,」滾雷答道,「但我們在這兒呆的時間不能太長,因為我們務必趕快到小島上面去。以後我們會有更多的時間去過問此事。」
    人們打開了其中的一個包裹,一尊神像在火炬的光照下金光閃閃。光是這一尊像就是一筆財產。一個白人也許會欣喜若狂;而這些紅種人卻保持冷靜。人們又用墊子把神像蓋上,準備攀登上去。
    儘管還不完全是樓梯的樣子,但總還是砌了狹小的梯級通到上面去。梯級只能容納一人,因此紅種人必須一個跟一個地攀爬。
    長耳朵手拿一根火炬爬在最前頭。他還沒到達這一層最高的梯級,就聽見他底下傳來一聲驚叫,接著許多人也驚叫起來。他站住,回頭一看,令他不寒而慄。水從裡面仍有許多許多猶他人的地道——雖然它是那麼寬與高——湧進來。火把的光線照到陰暗的流動的洪水上,它此刻已達半個人高,正以驚人的速度在猛漲。現在仍在地道裡的人沒有希望了,洪水瞬時將他們淹死。所有仍站在梯級上的人,同樣沒有生還的希望。他們前推後擁,每個人都想爬上去逃生,一個推著另一個往上擠。人們把火炬扔掉,以便用雙手進行自救。結果在梯級上誰都站不住腳跟。與此同時,洪水在迅速上漲,它在第一聲驚叫發出後僅一分鐘就已漫到紅種人的脖子。他們被洪水托起。他們游泳,同死神搏鬥,又相互打鬥——一切都枉費心機,白費力氣。
    只有六人可能擺脫險境,滾雷是他們中的一個。他們只有一把火炬,由最前頭攀爬著的蒂姆巴巴切人舉著。一個狹小的洞口穿過一個蓋板通到上一層,從這裡有同樣的梯級通達上面。
    「將火炬給我,讓我打頭!」滾雷向蒂姆巴巴切人發號施令。他伸手去奪火炬,但遭到長耳朵的拒絕。於是兩人之間就展開了短時間的鬥爭。就洪水猛撲過來這點來說,鬥爭持續的時間還是夠長的。水已從洞口湧進塔的這一層。這一層比下面一層狹小,遠為狹小。因此,洪水以多倍的速度漫到牆壁上。
    長耳朵比滾雷年輕,也比他強壯。他掙脫了他,使勁一推,把他推倒在地上,其他猶他人共同襲擊他。他沒有帶武器,只有一隻手空著反抗他們。有一個人已把槍瞄準了,這時他喊道:「住手,否則長耳朵就將火炬扔到水裡,那時你們也完蛋啦!你們看不見往那兒攀爬,洪水馬上就趕上你們。」這話可真靈。他們認識到,只有擁有火炬,才能死裡逃生。洪水已漫到他們的臀部了。
    「那你就留著火炬,打頭攀登吧,你這條狗!」滾雷答道,「但你將為此付出代價!」
    蒂姆巴巴切人已爬上了一些梯級,趕快繼續攀登。他又通過狹小的洞口進入上一層。老傢伙威脅的話是一本正經的,這點長耳朵心裡明白。所以,他通過洞口上來後就站住,回頭看看,在他之後露出了滾雷的頭。
    「你稱我為狗,想要對我打擊報復,」長耳朵對他嚷道,「你自己才是一條狗,應像一條狗那樣死去。你給我滾回水裡去!」
    長耳朵抬腿給了這個猶他人的臉一腳,滾雷隨即倒下去,消失在洞口中。一瞬間之後,另一個猶他人的頭露了出來,他也挨了一腳,跌落下去,第三個人的遭遇也一樣。害怕與勞累使得長耳朵氣喘吁吁。但與此同時,一種無法抑制的勝利歡樂掠過他的面容,因為洪水已到,把其他人從梯級上衝走了。現在水已湧上洞口。
    所有走進地道的人中,惟獨長耳朵是倖存者。
    他急匆匆地往上爬,馬不停蹄地繼續攀登,又爬上了幾層,而洪水以同樣的速度尾隨著他。這時他覺得空氣好些了。現在登高的路變得十分狹窄,已沒有梯級,只有一根刻了凹痕的木頭作為梯子靠在牆壁上。他剛把腳趾伸進凹痕要往上爬,就聽見頭上有聲音說:「站住,站在下面,不然我就斃了你!猶他人曾想要消滅我們。如今他們統統都完蛋了,你是他們中最後一個死的!」
    這是大熊的聲音,這個蒂姆巴巴切人聽出來了,「我不是猶他人!別開槍!」他惶恐不安地叫嚷道。
    「你到底是誰?」
    「你的朋友,蒂姆巴巴切人的酋長。」
    「噢,原來是長耳朵!那你的的確確是死有餘辜,罪該萬死,因為你是個叛徒。」
    「不,不!你弄錯了!」
    「我沒有弄錯。你以某種方式刺探了我的秘密,把它告訴了猶他人。現在你可以像他們那樣淹死。」
    「我什麼也沒有洩露!」這個紅種人戰戰兢兢地發誓,因為水已漫到他的膝蓋。
    「別撒謊了!」
    「放我上去吧!你想一想,我過去一直是你的朋友!」
    「不行,你留在底下!」
    這時老槍手開口說話了:「讓他上來吧!已發生的可怕的事夠多的了。他會坦白自己的罪過的。」
    「是的,我會把一切都告訴你們!」長耳朵保證說,因為洪水此刻幾乎漫到他的腰部。
    「好的,我饒了你的命,希望你為此感激我。」
    「我感激不盡。」
    「我要求你信守諾言。上來吧!」
    這個紅種人把火炬扔到水裡,以便能用雙手攀爬上來。到了上面,他發現自己置身於小島建築物中那間有爐灶的房間裡。在敞開的門前點燃著一堆篝火,借助射進來的火光,他認出了大熊,老槍手和老鐵手。由於疲憊和恐懼,他癱倒下來,但很快又振作起來,喊道:「趁我們還能逃生,離開,離開,到外面去,不然洪水就來了!」
    「你留在這裡!」大熊命令道,「你不必再害怕水,因為小島裡面的水位不可能高過外面的。你已得救了,現在你講講你怎樣擅離職守,又怎樣來到這裡的。」
    佈置完最後的崗哨後大約過了一個小時,老槍手便想到再去巡視一下崗哨。他躡手躡腳地出去,先到了長耳朵該呆的地方,但那兒空無一人。他到鄰近站崗放哨的蒂姆巴巴切人那兒去詢問,從他們那兒獲悉,他們的酋長走了。
    「到哪裡去了?」
    「到猶他人那兒去了。他還沒有回來過。」
    「他是什麼時候離開的?」
    「大約是一個小時之前。」
    「那他必定是出了事。我去查看一下。」老槍手趴了下來,向他曾見到敵人哨兵站崗的地方爬去。他們離開了。他繼續匍匐前進。在猶他人曾把整條峽谷封鎖著的地方,也見不到他們中的任何一個人。他極其細心地繼續搜索,都沒有見到猶他人,也沒有看見酋長,這是令人憂慮的。他深入到峽谷裡一大段,都見不到一個敵人,於是便帶著這樣的偵察結論回來:猶他人已無影無蹤。倘若不是長耳朵跟他們一起消失了,那就沒有什麼不可理解或令人擔心的。
    「他們逮住了他,」大熊這樣猜測,「他太冒險,現在他出事了。」
    「大概我們也出事了。」老槍手說。
    「為什麼說我們也出事了呢?」
    「我注意到他們離去了,這必定有特殊的原因。長耳朵落到他們手裡,這個情況本來並不是他們意外撤退的原因。更確切地說,這事必定有其他緣由,而這個緣由是同酋長有關係的。」
    「這可能是什麼緣故呢?」
    「唔!我信不過長耳朵。他從來就不討我喜歡。」
    「不明白為什麼我們不該信任他。我們從未對他持敵對態度。」
    「可能的。儘管如此,我還是信不過這個人。他非常熟悉本地的地形嗎?」
    「是的。」
    「他也熟悉那條穿越岩石盆地通往銀湖去的路嗎?」
    「他熟悉這條路,因為他同我一起走過這條路。」
    「這樣,一切都明白了。我們必須火速趕到銀湖去。」
    「為什麼?」
    「因為他很可能把這條路的秘密洩露給了猶他人。不論我是否弄錯了,也不管他是自願或者被逼迫洩露出來的,這些都無關緊要。我確信猶他人在一個小時前就已離開,兩個小時內將在銀湖出現。」
    「我也是這麼想的。」老鐵手表示贊同。
    「長耳朵名聲不佳,」溫內圖說,「我的弟兄們要趕快到銀湖去,不然猶他人會比我們先到達那裡,俘獲帕特森和他的女兒。」
    人們跨上馬,盡黑暗中走路之可能,騎馬沿著峽谷上去。抵達銀湖山谷入口處時已過去了大約一個小時。這兒已有人駐守著,確切地說,由白人駐守著,因為蒂姆巴巴切人的酋長已失蹤,再也信不過他們了。
    帕特森不再呆在小島上。他同女兒一起坐在島上的房子裡。俘虜們躺在他們底下,彼此交談,他們的聲音問聲問氣地傳上來,聽起來很像妖魔鬼怪的聲音,以致埃倫毛骨悚然,請求父親離開小島,同她到湖岸上去。他滿足了她的要求,划船送她過去。夜幕落下時,他點燃一堆篝火,但非常小心謹慎,沒有坐在篝火旁邊,而是帶埃倫躲到陰影中,從那兒,父女倆可以觀看到火光照亮的地方,而自己卻不為他人察覺。獨自呆在這個偏僻和危險的地方,這令他們感到無名的恐懼。因此,當朋友們現在同蒂姆巴巴切人一道出現時,他們真是喜出望外。
    白人只要是不在兩個入口處站崗放哨,就在篝火周圍休息。蒂姆巴巴切人另起爐灶,又點起一堆篝火,這裡他們有地方閒談他們酋長失蹤的事。出於慎重考慮,白人懷疑酋長叛變一事沒有對他們說。
    自從抵達銀湖後,帶班師傅沃森一直沒有機會同大熊攀談。現在他坐得離他很近,於是便對紅種人說:「我的紅種人兄弟還未同我談過話。我是兩個在這上面度過了整個冬天的白人中的一個。當時你爺爺還在世,他患了病,由我們照料到他離開人世。」
    「寧特羅潘-豪艾感謝你。」大熊簡單地說。
    「是的,我們照料他,他贈送給我一份禮物。那是他向我們吐露的一個秘密,是關於一批埋藏在這裡的珍寶的秘密。」
    「老酋長吐露這個秘密不對。當時他又疲倦又虛弱,而感激之情妨礙他回憶起他曾立誓守口如瓶,保持緘默。他只能把這個只傳給後代的秘密對他的兒子和孫子說。」
    「那你是說我無權談論這件事嗎?」
    「這事大熊無法禁止你。但是你必須放棄利用這個秘密,我會滿足你任何其它的願望。」
    「你的話當真?」老槍手迅速探問道,「那我就代表我們的夥伴表示一個願望。」
    「說吧!只要大熊能做到的,他就樂意滿足你的要求。」
    「我們所在的這個地區歸誰所有?」
    「歸我。我將來會把它留給我的兒子小熊。」
    「你能證明你有這方面的權利嗎?」
    「能夠。紅種人看重信守諾言。而白人則要求有白紙黑字的證件。我們製作了這樣的文件,由白人酋長們簽了字,上面還蓋了個大印章。銀湖地區,包括四周的群山,都是我的財產。我可以隨便利用這個地方。」
    「我們今天經過的那個岩石盆地歸誰所有?」
    「歸蒂姆巴巴切人所有。白人的酋長們測量了整個地區的面積並繪製了地圖。隨後在華盛頓簽字認可:這片地方是蒂姆巴巴切人的財產。」
    「他們因此可以出售、出租或者贈送,這完全隨他們的意嗎?」
    「是的。」
    「那我願意對你說,我要買他們的這塊岩石盆地。」
    「大熊無法禁止他們把它出售,也無法禁止你去買它。」
    「問題不在這裡,而在於你是否樂意我們做你的鄰居。」
    大熊的臉露出狡猾的表情,他探問道:「為什麼你們偏偏想要在沒有水、寸草不長的地方居住呢?白人只購買能給他帶來收益的土地。大熊猜出了你們的想法。那是因為石頭、岩石對你們有價值。」
    「是這樣。但是,倘若我們能夠得到水,石頭才能獲得價值。」
    「你們從湖裡取水吧!」
    「這就是我要向你懇請得到的東西。」
    「你需要多少就取多少。」
    「我可以鋪設一條管道嗎?」
    「可以。」
    「你把鋪設權賣給我,我付你錢,如何?」
    「倘若買賣是必要的,那就這樣做吧。你可以定個價錢,但要把這筆錢贈送給你。你們給我幫了大忙。沒有你們我就會落到猶他人手裡。為此,我會幫助你們開採岩石盆地的寶藏。」
    「這事我感到滿意,」瘸子弗蘭克悄悄地對他的老表說,「水我們已經解決了。倘若以後銀也這樣痛痛快快地流出來,我們很快就會做起Crassussens來。
    「也許你是說Krossussens(大富翁)吧?大富翁不就是腰纏萬貫的國王嗎?」
    「你呀,難道你也要對我搞胖墩兒耶米那一套嗎!要是你還想要繼續做我的朋友和老表,那麼……你聽!」
    從入口處前面傳來了口哨聲。那是同伐木工們約定的暗號。白人們一躍而起,火速趕到山谷入口處。他們在那裡獲悉,從深谷隘路一帶傳來一陣像馬蹄聲那樣的噪聲。人們快速採取了必要的措施,白人們馬上躺下,隱藏在樹後,緊張地等待著將要發生的事情。但是時間過了好久,卻聽不到一點兒動靜,這是咄咄怪事。所以,溫內圖匍匐前進,去偵察了一下情況。
    大約一刻鐘後,他回到了老槍手、老鐵手和大熊身邊,報告說:
    「猶他人的鬥士們分開了。其中的一半帶著所有的馬駐守在左邊,即從岩石盆地出來的路口處。另一半在右邊峽谷的開端。他們在那兒打開了一個洞口,在裡邊消失了。」
    「一個洞口?」大熊吃驚地探問道,「這麼說他熟悉那條地道,我的秘密洩露了。這只能是長耳朵干的。他怎麼會知道這個秘密呢?你們跟我來!我得瞧瞧情況是否屬實。」
    寧特羅潘-豪艾匆匆離去,向堤壩的高處趕去,其他三人尾隨著他。他們很快就見到了下面峽谷的開端,那兒光線明亮。堵塞洞口的那堆石頭被搬開了。借助月光,人們見到猶他人鑽進地道裡。「是的,他們知道了我的秘密,」大熊說,「他們要到小島去,從背後包抄我們,並且還要得到我的珍寶。但那是他們的一廂情願,決不會得逞。我必須趕快到島上去。請老槍手和老鐵手陪我一道去、溫內圖留在這裡!我得指給他看點東西。」
    他領著阿帕奇人往前走了幾步,來到堤壩筆直地垂落到湖裡的一個地方。那兒放著一塊好幾百斤重的大岩石,其底下用若干較小的石塊墊著,這些小石頭擺放得很奇特。大熊指指其中的一塊說:「一旦你從這兒見到我在小島上點燃一堆篝火,你就推一下這塊石頭,它隨即滾落水中。我的紅種人兄弟要趕快後退,聽到巨大的轟鳴時,不用害怕。」
    寧特羅潘-豪艾跑開了,兩名獵人尾隨著他。他從篝火中取出一根燃燒著的乾柴,登上一條小船。他得關照木柴保持燃燒,老槍手和老鐵手就得拿起槳來划船了。他們把船撐開,朝小島駛去。在小島那邊,大熊急匆匆地走進房子裡。爐灶旁堆放著乾柴。他將乾柴搬出去點著。
    「我的弟兄們仔細聽聽!」他用手指指溫內圖留下來的地方,敦促獵人們注意聽。
    那邊傳來一陣短促、沉悶的岩石滾動聲,隨後是墜落著的岩石向下翻騰、飛濺的湖水噬噬聲,緊接著便一聲轟鳴,彷彿一幢房子倒塌似的,「成功啦!」大熊喊叫道,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通路已堵死,猶他人完蛋了。你們跟我來!」
    他又走進房子裡,走進放置爐灶的那一間。兩個獵人現在看到,爐灶置於一塊可活動的墊板上。紅種人毫不費勁地把爐灶推到一邊,見到了一個洞口,大熊往洞下面細聽,「他們在裡面,我聽見他們走來了!」他說道,「現在趕快放水進去!」
    他跑了出來,走到房子後面。他在那兒幹什麼,這兩個人看不見。但他回來時朝湖邊的一個地方指指,說:「你們看見那兒的水轉動了嗎?它形成了一個漩渦,因為水被往下吸引,流進我剛打開的地道裡。」
    「我的天哪!那麼猶他人必定悲慘地淹死了!」老鐵手喊道。
    「是的,統統都淹死,沒有一個人可以倖免!」
    「太可怕啦!此事不可以避免嗎?」
    「不。凡是發現我的秘密者,都逃脫不了。」
    「可你毀了你自己的建築物啊!」
    「是的,它是毀了,永遠也無法重建。小島將被水淹沒。你們進來!」
    這兩個白人感到毛骨悚然。不斷攀升的水把帶有霉味兒的空氣往上驅趕。人們能感覺到這種氣味兒來自地面上的洞口。
    「可我們的俘虜還躺在隔壁呢!」老鐵手說,「他們肯定也要淹死啦!」
    「不。牆壁能頂得住一些時候。當然隨後我們必須把他們接出來。你們聽!」人們聽見底下有一陣噪音,接著見到一個紅種人拿著火炬露了面。那是長耳朵。大熊本想也讓他淹死,但經老槍手勸說,放棄了這種殘忍的做法。這個蒂姆巴巴切人剛剛進入安全的地方,小島裡面的水就同外面的水一樣高了,先前看得見的漏斗形漩渦已消失了。
    長耳朵在篝火旁坐下,現在他無法站立。大熊坐在他對面,從腰帶拔出手槍,威脅地命令道:「蒂姆巴巴切人酋長現在該講講他同猶他人是怎樣進入地道的。倘若他對寧特羅潘-豪艾說了謊,他就會朝他的頭開一槍,長耳朵知道小島的秘密嗎?」
    「知道。」酋長供認不諱。
    「誰向你洩露的?」
    「你自己。」
    「這不符合事實!」
    「一點也不假。我坐在對面古老的橡樹下,你同你的兒子走過來。你們站在我的附近,談起小島,談起它的寶藏和地道,談到可以讓水從地道流入峽谷裡。你回憶起來了嗎?」
    「是的。」
    「我從你們的談話裡獲悉,地道從石頭堆那兒開始。第二天早上,你們去追獵一隻鹿,我利用這個時機把石頭堆搬開,走進地道裡,發現了火炬。摸清裡面情況後,我將石塊放回了原處。」
    「是你今天去向猶他人告的密嗎?」
    「不是的。我原想去偷聽他們談話,但被逮住了。只是為了金蟬脫殼,我談到了這條地道,也談到了小島。」
    「真是膽小如鼠。要不是老槍手發覺你失蹤了,那麼你的背叛就會得逞,我們的靈魂明天就要進入天國了。你們見到了小島底下放著的東西嗎?」
    「見到了。」
    「你們把這些包裹打開了嗎?」
    「只打開一個。」
    「裡面是什麼東西?」
    「一尊純金做的神像。」
    「沒有人會再見到它,你也不會。你認為你該受到怎樣的懲罰呢?」
    蒂姆巴巴切人默不作聲。
    「你該千刀萬剮,打進十二層地獄裡!但你畢竟曾經是我的朋友和同伴,而且白人也不希望我殺掉你。只要你同意我的要求,你還是可以活下去的。」
    「你要求什麼?」
    「凡是老槍手要求你做的,你就做。他想要住在岩石盆地裡,想要從你們手中把這塊地方買下來。你要把這個地方賣給他,連同從那兒通往銀湖的路。」
    「我們不需要這個盆地,因為它毫無用處。連馬兒都找不到草吃。」
    「你為此要索取什麼?」
    「那我得先跟其他蒂姆巴巴切人商量一下。」
    「我願告訴你,你可以提出怎樣的要求。老槍手將會給你二十枝槍和二十磅炸藥,十塊毯子,五十把短刀和三十磅煙葉。這並不太少,你同意嗎?」
    「我同意,並努力促使其他人也接受。」
    「你必須同老槍手和幾個證人一道到附近的白人酋長那兒去一趟,以便在那裡進行公證,使買賣生效。為此你還將得到一份特殊的禮物,禮物的厚薄與多少,要看你的功勞,也要看老槍手願意怎樣贈送。我還希望你使我忘掉這次背叛。現在你叫你的幾個人過來把被俘獲的猶他人接到那邊去,以免他們也淹死!」
    長耳朵聽從了這個要求,因為把俘虜們送到安全的地方去,時間緊迫。他們中最後一個在房子外面被放下來不久,人們就聽見流水的嘩嘩聲和汩汩聲。水已擠壞了薄牆,也湧進了那邊的地下室了。
    俘虜們被用獨木舟送到岸邊,由蒂姆巴巴切人看守。長耳朵未被允許跟他們呆在一起,因為人們還不可以完全信任他。他必須一起到入口處,白人在那裡仍嚴陣以待地堅守崗位,因為另一半猶他人駐守在他們對面,尚未撤退。
    這些紅種人六神無主,不知該怎麼辦。那些要向小島挺進的人,大多在地道突然被一大堆石塊土塊從上面擠壓下來時已鑽進地道裡了。這些石塊土塊砸死了他們中的許多人,並把地道完全填沒和堵死,致使湖水無法流出去。這正是大熊的意圖:水不要流入峽谷裡,而要湧進小島裡面來。
    沒有被石塊土塊埋沒的猶他人,驚慌失措地後退,匆忙趕到另一隊人那裡去講述發生的事情。人們不清楚是否所有在地道裡的人統統都完蛋了呢,還是有一部分成功地來到島上。如果是後一種情況,那麼這些鬥士必定會從背後包抄白人。人們一分鐘又一分鐘地等候下去,時間過去了,這個希望卻成了泡影。現在大家深信不疑:所有在地道裡的人,都成了一場飛來橫禍的犧牲品了。
    到了白天,猶他人同他們的馬仍守在原來的地方。為避免遭到白人的奇襲,他們向前面派出幾個崗哨。這些哨兵見到老鐵手在樹下出現。他向他們喊道,他希望跟他們的首領談話。他們會面時老鐵手說:「你們的多名酋長和鬥士在我們這裡當人質,你知道嗎?」
    「這我知道。」被詢問者板著臉答道。
    「你們那些進了地道的鬥士們出了什麼事,這你知道嗎?」
    「不知道。」
    「地道塌了,水進到裡面,他們統統都淹死了,只有長耳朵倖免於難。預料要來的二百名納瓦霍人剛剛到達,我們的力量已遠遠超過你們。但我們不希望你們流血犧牲,而是想要給予你們和平。放聰明些,現在跟我走吧!我領你到你們的酋長們那兒去。你跟他們談談,隨後你還可以回到這裡來。」
    這個男子沉思片刻後探詢道:「你會信守諾言放我回去嗎?我相信你,跟你走。」他把他的意圖告訴他的人馬,然後撂下武器,跟著老鐵手到湖邊去了。那兒非常熱鬧,因為納瓦霍人已經到了。他們抑制不住要為他們先前的失敗向猶他人報仇雪恨的強烈慾望。因而要使他們愛好和平,就需要有高超的勸說本領。
    人質被鬆了綁。他們在嚴密的監視下坐在一起,老鐵手把他們的同伴帶來了。他在他們身邊坐了下來,隨後長耳朵被派來向他們報告猶他人被淹死的經過。他們交談了很長時間。最後長耳朵報告說,他們決定接受和平建議。因此就舉行了一次隆重的會議,傑出的白人和紅種人都出席了。會議持續了幾個小時,許多人發了言,最後相互傳吸煙斗,以示媾和。會議的成果就是各派別間達成「永久」和平,無論哪一派都不承擔賠償,俘虜們都被釋放,大家——猶他人、納瓦霍人和蒂姆巴巴切人都允諾向願意在岩石盆地居住與工作的白人表示友好,並促進這種友誼。
    接著便進行大規模的打獵活動,它一直延續到晚上,並帶回來很多獵物。
    那張紅髮康奈爾原先持有的藏寶圖,仍然是毫無蹤影。它現在成了多餘的了。
    現在要友好地對待大狼,對白人來說是棘手的問題。他的罪過是老是跟他們過不去,但最後也饒恕了他。
    第二天早上,人們分道揚鑣。猶他人朝北邊、納瓦霍人朝南方行進。蒂姆巴巴切人也回到他們的村子裡。為出售岩石盆地一事,長耳朵答應舉行協商會並隨後把協商結果通知他的部族民眾。第三天他就回來報告說,民眾大會同意出售,並表示同意大熊確定的價錢。萬事具備,現在要做的就是向主管部門公證這項買賣,使之生效。
    這宗買賣的成功使人們欣喜若狂,浮想聯翩,對未來充滿了希望。對此,惟獨一個人不同意:就是那個英國佬卡斯托爾泊。他早先曾同駝子比爾和槍桿子大叔商定把他送到聖弗朗西斯科(舊金山)去,但在目前情況下這兩個人根本就不願意騎馬離去,英國人只得表示滿意。此外,岩石盆地的開採還早著呢。因此,英國人還有足夠的時間同他的兩個嚮導一起進山去尋找驚險活動。
    老槍手同大熊和長耳朵一道騎馬去了趟鹽湖城,這筆買賣最後也拍板成交。同時,那兒又是訂購必要的機器和工具的合適地點。「杜樂姑媽」也騎馬一起去,以便在公證人面前通過證人證實紅髮康奈爾已經死去。
    幾乎過了兩個月,機械才運抵銀湖,於是工程師開始施展他的才能。鋪設完水管後,就著手開採盆地。的確,這個地方的產量豐富,利潤與日俱增,每個晚上都在重新估計效益。效益十分喜人,杜樂悄悄地對他的老表說:「如果這樣下去,我很快就可以買到莊園。我們的事業真輝煌。」
    而瘸子弗蘭克總是這樣回答:「我的別墅已經建好多半,起碼在我腦子裡。那是易北河河灘上一幢了不起的建築物,我給它起的名字非常了不起。我的話完了。Howgh!」

《銀湖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