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羅森並不想面對哈維斯,可這不是他可以說了算的。哈維斯命令他,隊伍一到就去見他。對於他的命令,幾乎一定要立即遵守,幾乎和對待女皇艾薩拉的命令一樣,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哈維斯一定不愛聽隊長的報告。瓦羅森的隊伍莫名其妙誤入歧途,又被森林小妖襲擊,怎麼解釋呢?他想拿卡爾薩利亞斯來當替罪羊,可是他的主子也未必聽得進這個借口。對哈維斯來說,瓦羅森是負責的頭,這才是最重要的。
瓦羅森根本不用問主子在哪裡,因為施展魔法的時候他只可能在密室裡。事實上,他自己更喜歡在外沖衝殺殺,在密室裡修煉魔法倒不是他最中意的。的確在他心裡,哈維斯和女皇甚至比他自己還重要。
他走近密室,士兵們看了看他。儘管他們還是很尊重地跟他打了招呼,可表現有一點異常——都有些心緒不寧。
似乎他們也知道,等待瓦羅森的將是怎樣的命運。
面前的門打開了。他眼睛朝下以示尊敬,走進了上層精靈的密室——眼前出現了一個噩夢般的怪獸。
「艾露恩保佑我!」他本能地拔出了刀。這個恐怖的野獸狂叫一聲,兩根觸鬚急不可待地向他伸過來。瓦羅森估計自己沒有什麼勝算,但還是決定盡力一搏。
這時傳來一個他不熟悉的聲音,讓他毛骨悚然,一根可怕的鞭子抽打在怪獸的背部。
怪獸一下子就退縮了,回到了原來的位置。瓦羅森目瞪口呆,盯著聲音發出的那個方向。
「他的名字叫哈卡,」哈維斯從旁邊走了出來,高興地說,「地獄獸全都在他的控制之下。造物主把他派來幫助我們打開空間通道。」
「造物主?閣下?」
哈維斯像父親一樣把手搭在瓦羅森的肩膀上,把他帶向神秘球體的方向,這讓瓦羅森驚奇不已。球體看上去有些兩樣了,讓他覺得很恐怖。似乎只要他站得近一些,就會吞噬掉他的身體和靈魂。
「沒事,我的隊長。沒什麼好怕的。」
他已經為失敗作好受懲罰的準備。可即使這樣他也得先把情況說明,以免再丟面子:「我的哈維斯,犯人不見了!我們在森林裡遭到的阻擊——」
哈維斯只是笑笑:「你會有機會將功補過的。首先,你得先瞭解一下真相。」
「閣下,我不——」
他沒有繼續說下去。
「你現在明白了。」哈維斯說,他的假眼滿意地閉了起來。
瓦羅森可以感覺到神的存在,把他的身體一層一層剝落。在球體深處透視到瓦羅森的內心——在那裡散發出一種愉悅之情。
你也要好好侍奉我……
瓦羅森跪了下來。
「神很快就會降臨的。」哈維斯解釋道,「問題的關鍵在於,出口必須要擴建,不然根本容不下他!他已經派士兵打開其他的通路。他們會幫我們來完成擴建工作,這樣就能實現我們的夢想了。」
瓦羅森點點頭,又高興又慚愧。他說:「那兩個犯人逃走了。」
哈卡嘶嘶的聲音打斷了他:「這事情無關痛癢,他們遲早會被捉回來。造物主最為關心的是,哈維斯閣下曾經說過的事情——崩潰——以及與此有關的事情!」
「可是怎麼找著他們呢?森林是由塞納留斯庇護著的!我很肯定是他。」
「塞納留斯只是一個森林之王而已,」哈維斯提醒他說,「而現在我們背後遠遠不止這些。」
哈卡轉過頭來,鞭子抽在地上,斷了,石頭地面上劃出一道綠色的閃電。
閃電一來,房間裡整個都亮了起來。綠色的光線不斷增強,範圍也越來越廣。
兩頭地獄獸狂叫不已,觸鬚都繃緊起來。不過哈卡把它們壓在了後面。
一個四個腿的身影出現了,越變越大,越變越寬。瓦羅森對這一切已經很熟悉了,但是還是不由地尖叫一聲,讓人毛骨悚然。
新的地獄獸搖了下身子,加入到隊伍當中去。暗夜精靈簡直被迷住了,他們緊緊盯住哈卡看,他用鞭子又抽打了一下,第四頭地獄獸出現了,排在之前三頭之後。
他把鞭子在周圍甩了又甩,形成一個圓形的圖案,越來越亮,直到他眼前的空氣中產生了一個洞,這個洞和地獄獸差不多高,卻還要寬。
哈卡又發出了命令。
地獄獸跳進了洞穴,消失了。等最後一個跳進去以後,洞本身也消失了。
「他們知道要找什麼。」哈卡對他目瞪口呆的同伴說,「他們知道要找什麼。」這可怕的怪物把鞭子也弄好了。他看著瓦羅森說:「現在我們開始行動吧……」
一天之後,克拉蘇斯才意識到自己和羅寧被軟禁著。
又過了半天,他才得出結論——軟禁他們跟塞納留斯沒有關係。
可他也說不清楚,到底是誰有這個能力瞞過了森林之王的法眼,是塞納留斯的同伴嗎?不可能。森林之王應該對他們的詭計一清二楚。是暗夜精靈嗎?克拉蘇斯也打消了這種懷疑。這樣看來誰都有可能。
所以,克拉蘇斯就得出了這樣一個還有些道理的結論:那些監視塞納留斯和他們兩個的人,應該是自己的同僚。
在他自己的時代裡,他曾經派了一些偵察員,專門跟蹤那些有潛力改變世界的人,不管是好是壞。人類,獸人——每一個種族——中都設置了專門的間諜。龍族也把這看成是一種必要的手段。除去他們自己,年輕的種族更容易製造災難。其中有一些間諜還小心謹慎地關注著艾薩琳。可他們不到災難臨頭,是什麼也不會做的。
所以這一次,顯然是晚了一步。
對於塞納留斯,克拉蘇斯一直保守著這個秘密。如果有人可以彌補他和羅寧所造成的傷害的話,那肯定就是巨龍了,問題是他們要能聽得見。
他一直等到羅寧睡著,這時塞納留斯也不大可能折返了。似乎他和羅寧的需要,都能夠被森林安靜而又隱蔽的精神所感知。食物會準時送到,他們一吃完,盤子也被收拾乾淨。這樣也保證了塞納留斯可以和同類們秘密商討——幾天,幾周,幾年甚至更長——也不用擔心他們兩個會餓死。
不管是新月還是滿月,樹林裡總是月光普照。克拉蘇斯等羅寧真的睡沉了,就輕輕地起身,朝花朵的方向走去。
即使在晚上,它們的警惕性也很高。他走到可以不讓花朵發現的最近端,仔細看看這棵樹,他知道秘密機關的所在。塞納留斯可能錯過或者沒有發現的,克拉蘇斯卻找得到。
起初,樹看上去也沒什麼兩樣。每一棵樹他都輪流檢查,第二次看起來還是一模一樣。他的身體還是很虛弱,可他盡量克服。因為如果放棄了一次,恐怕就會永遠放棄的。
突然,他看到一棵高大的橡樹,樹幹特別粗。
我認識你,我認識你是誰,守護者。
沒有動靜。沒有回答。克拉蘇斯懷疑是不是自己弄錯了,可他不想這一次也白費。
他又試了一次,我認識你。隱藏在樹中,你看著我還有整個森林。你不知道我是誰,我們為什麼來這裡。
克拉蘇斯感覺到有輕微的搖動。可能他的突然出現,打擾了看守的清淨。所以他們還不想那麼快現身。
有很多事情我可以告訴你,卻不能告訴森林之王,可是我不想只對著一根樹幹說。
這樣做,我們兩個都得冒險。有一個高傲的聲音回答,森林之王有可能也在監視我們。
終於有回答了,克拉蘇斯很高興。你我都知道,他現在不在這裡,而且你也可以不讓旁人知道啊。
又是沉默。克拉蘇斯想,是不是逼得他太緊了。
樹幹漸漸消失了,似乎樹皮裡要走出一個人。走出一個高高的人以後,樹皮也消失了,變成一件長而飄逸的風衣和一張瘦削的臉,一張克拉蘇斯很久以前就熟悉的臉。
他走到樹林裡,從頭到腳把克拉蘇斯打量了一遍。克拉蘇斯也搞不清他的表情,但是可以肯定他有些挫敗。
「你是誰?」看守輕聲問。
「也許可以說,我是你的遠房親戚。」
看來這場對話注定是要在不信任的基礎上進行的。「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我很清楚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克拉蘇斯堅決地回答道,「我也知道阿萊克斯塔薩是生命的女皇,諾茲多姆是時間之龍,伊瑟拉是夢想之龍,瑪裡苟斯是魔法之龍。」
看守這一個個名字逐一消化,突然說:「你漏了一個人。」
克拉蘇斯點點頭,說:「還有耐薩裡奧是大地和岩石之龍,他是大地護衛。」
「這些名字外族知道的很少,不過還是有些人知道的。那你又叫什麼名字,竟然自稱是我的親戚?」
「我就是……克萊奧斯特拉茲。」
看守一聽身體就往後倒了下去。他說:「我怎麼可能不知道這個名字呢?是女皇的配偶啊。中間一定出了些差錯。自從你被捕以來,我們一直在監視你的動向,可你看上去真的不像是我們的族人。塞納留斯權力再大,也不能把你扣在這裡啊,怎麼可以把克萊奧斯特拉茲扣押在這裡?」
「我受了很重的傷。」克拉蘇斯沒有接他的話,繼續說,「時間是最關鍵的問題!我必須立刻去見女皇,告訴她我所知道的一切!你可以帶我去嗎?」
「你確實有龍的傲氣!可你的身份還那麼可疑。我憑什麼冒著觸怒所有龍族的危險,還要冒著觸怒森林之王的危險帶你走呢?從現在開始,他就知道有人在算計他,他很快就會採取相應的行動。」
「因為世界存在著潛在的危險——我們的世界——要比冒犯一個森林之王嚴重得多。」克拉蘇斯深吸了一口氣,說,「如果你能答應我的要求,我就告訴你實情。」
「我不知道是不是應該相信你。」看守說,同時把頭轉向一邊,「而且你現在處於被監控的狀態,我並不怕你什麼。如果你知道什麼,那就讓我看看你的焦慮是否是真的吧。」
儘管越來越不喜歡這個同族,但克拉蘇斯沒有反駁,他說:「如果你準備好了的話——」
「來吧。」
他們的精神開始相通,克拉蘇斯將全部真相釋放了出來。
看到這麼多具有衝擊力的畫面,看守一陣暈眩。影子的咒語顯靈了。他的臉都被扭曲了,一個爬蟲和精靈的混合體出現了。
可是這些影子來得快,消失得也快。看守還沉浸在他看到的畫面裡。他稍微平復了一下說:「這些都不可能。」
「也許吧。」
「這都是你的想像,簡直是無稽之談。」
「如果是真的,」克拉蘇斯悲傷地說,「這下你能理解,我為什麼要見女皇了吧。」
可看守卻搖搖頭,說:「你的要求——」
突然,兩條龍都呆住了。他們都感覺到一個龐然大物靠近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