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拉蘇斯呢?」塞納留斯問,語氣一點都不客氣。儘管晴空萬里,可天上還是刮起了大風,也不知道從哪裡來的。「你的朋友在哪裡?」
羅寧面對他表情盡量保持自然,回答說:「我不知道,我剛起來,就發現他不見了。」
森林之王的金黃色眼睛裡滿是怒火,眉宇好像一道利劍。「世界馬上要有麻煩了。有些人已經感覺到了闖入者,是種不一般的生靈,到處吸食,似乎在尋找某些東西——或者某個人」。他仔細打量了下羅寧,繼續說,「而且自從你們從天而降以後,似乎危險更近了。」
羅寧不由心生懷疑,這些無名生靈到底是什麼呢?如果真有這樣的事,時間就更緊急了,比他和克拉蘇斯想像得還要緊。
塞納留斯看羅寧一言未發,又補充說:「你的朋友如果要逃走,一定需要有人幫他。可他現在把你留在這裡,這是為什麼呢?」
「我——」
「其他人確實堅持,要我把你們立刻交出去。他們都很不理解為什麼我把你們留在這裡保護你們。至於你們為什麼會在這裡,對這個問題,他們和我比起來,有更透徹的理解。而且為什麼暗夜精靈對你們如此感興趣,我直到剛才才相信他們的話。」
羅寧之前說話的心態都很平和,可現在塞納留斯這樣的語氣,讓他在內心也產生了某種牴觸的力量。
「現在看來我得聽從大家的意見了。」森林之王不情願地說。
「我們聽見你的呼喊了,」傳來一個很低的嗓音,聲音又很空曠,「你承認自己錯了。」
羅寧想回頭看究竟是誰在說話,可他的腿——他整個身體——已經不聽使喚了。
他的身後有比森林之王更為有力的東西在推動他。
塞納留斯對別人的那些意見似乎不是很高興:「我得承認,只能那麼做。」
「真理即將示人了。」一隻厚重地長滿毛髮的手掐住了羅寧的脖子,緊緊地掐住。「而且很快就會知道了……」
「你應該呆在神殿裡!」伊利丹堅持道,「瑪法裡奧和我都覺得,這是最好的辦法。」
可是泰蘭德還是不聽:「我必須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你也看到了有多少騎兵在追他們!如果他們被抓住了——」
「不會的。」他瞥了一眼窗外。沒有太陽的日子,他特別討厭。他覺得自己的權力削弱了,魔法的威力也消退了。伊利丹並不喜歡這樣的感覺。他是那種拚命研究魔法的傢伙,而老師塞納留斯所教的東西他都不感興趣。
他們站在廣場附近,形勢危險。泰蘭德曾說如果風聲不那麼緊了,就回到這裡來。月亮守衛和其他士兵幾乎全體出動去追捕瑪法裡奧,只剩下幾個在籠子附近尋找線索。可他們什麼也沒找到,連一個嫌疑犯都找不到。伊利丹也早料到這個情況了。實際上,他總以為自己至少和那些榮耀的巫師一樣精明。
「我應該去追——」
她到底有完沒完?「那麼做的話,每個人都很危險!你希望我們每個人都被帶到黑鴉堡去見拉芬克雷斯特嗎?如果是那樣的話,他們也許會把我們帶去當——」
伊利丹突然閉上了嘴。廣場另一邊來了一隊穿著盔甲的騎兵,領頭的正是拉芬克雷斯特自己。
他們要躲都來不及了。一隊人馬走過來,拉芬克雷斯特先看看泰蘭德,然後是她的同伴。
當他看到伊利丹的時候,突然停了下來。
「我認識你,小伙子……伊利丹,是嗎?」
「是的,閣下。我們見過一次。」
「這是?」
泰蘭德鞠了一躬:「我是泰蘭德·語風,月神殿的祭司。」
坐騎上的拉芬克雷斯特很尊重月亮神,看來他很高興認識泰蘭德。接著他又看著伊利丹:「我還記得我們是怎麼認識的。那時候你在學藝術。」他摸摸自己的下顎,問:「你還不是月亮守衛吧?」
他這麼問,其實說明他早已知道答案了。自從他們認識以後,拉芬克雷斯特就一直很關注伊利丹。這讓他受寵若驚,而且也有點不自在。他根本還沒有什麼作為,就已經引起了拉芬克雷斯特的注意。「還不是,閣下。」
「那麼你就不受什麼禁忌,對嗎?」他所謂的禁忌,就是一旦成為月亮守衛以後,都要遵守一定的誓言。因為月亮守衛必須對女皇盡忠,來不得一點含糊。
「我想是的。」
「很好,非常好。那麼我希望,你能加入到我們的隊伍中來。」
泰蘭德和伊利丹一下子束手無策了。有可能是擔心伊利丹的安全,泰蘭德說:「拉芬克雷斯特閣下,我們很榮幸——」
沒等她說完,他就做了一個不要繼續說下去的動作。「不是你,祭司。雖然我很感謝月亮女神的恩澤,我只需要這個年輕人。」
伊利丹想極力掩飾愈發的焦慮,就問:「閣下,您為什麼會需要我呢?」
「目前來說,就是調查逃犯的事情!我剛剛才知道這個消息。我想逃犯應該還沒有被抓到。我有辦法可以找到他們,但我需要一些魔法的幫助。當然月亮守衛可以勝任,不過我想找一些更得力的。」
按說,要拒絕級別這麼高的一個暗夜精靈的要求,簡直不可思議。可現在他的加入就意味著瑪法裡奧會有危險。泰蘭德偷偷地瞥了伊利丹一眼,想看看他到底怎麼想。而伊利丹卻希望泰蘭德可以幫他指條明路。
事實上,只有一種選擇。「我很榮幸加入,閣下。」
「太好了!羅薩拉克,為這個年輕的巫師準備一頭坐騎。」
部下立刻就牽來了一頭閒置的夜刃豹,似乎拉芬克雷斯特時刻希望伊利丹能加入他們的隊伍當中。夜刃豹蹲了下來,讓他新的主人騎上去。
「現在還是正午,閣下。」羅薩拉克說。這時正好拉芬克雷斯特把韁繩交給了伊利丹——瑪法裡奧的孿生弟弟。
「你會跟我們一樣盡力,是嗎?」
伊利丹知道拉芬克雷斯特的言下之意。他知道自己的魔力在白天要弱一些,可是拉芬克雷斯特還是覺得能派上用場。他對伊利丹寄以厚望,這一點讓伊利丹熱血沸騰。
「我不會辜負你的好意,閣下。」
「太好了,年輕人!」
伊利丹上了坐騎,很快地瞥了泰蘭德一眼,示意她不用擔心瑪法裡奧和獸人布洛克斯。他現在跟拉芬克雷斯特走,會想一切辦法幫助他,可唯一的前提就是他們兩個能順利地逃走。
泰蘭德只是淡淡地微笑,略帶謝意。伊利丹感覺準備好了,就向拉芬克雷斯特點了點頭。
拉芬克雷斯特揮手向眾人告別,就帶著他的騎兵隊伍上路了。伊利丹身體往前傾,跟上隊伍的節奏。他希望自己既能取悅拉芬克雷斯特,又能保護他那大公無私的哥哥。瑪法裡奧很熟悉附近的地形,一定已經遠遠地把月亮守衛和那些士兵們拋在後面。如果真的不幸被捉住了,那伊利丹寧願犧牲布洛克斯來保全他的哥哥。泰蘭德應該可以理解的。他一定會盡力避免這一切的發生。血濃於水,親情總是第一的。
一如往常,城市被籠罩在一片晨霧裡。霧很快就會散去,所以這段時間對瑪法裡奧來說也許是個抓緊逃脫的機會。伊利丹直直地朝著前路看,心裡在想,這是不是哥哥剛剛走過的路。有可能月亮守衛根本就追錯了方向,那麼拉芬克雷斯特現在這樣的行動也就會變成徒勞。
隊伍行進的過程中,濃霧很快就散了。晨間的太陽異常強烈,似乎要抽乾伊利丹的能量,就好像急切地要吞噬濃霧一樣。而且,這情形有些反常。但他磨磨牙齒,不想那麼多。如果拉芬克雷斯特要他展示一下自己的魔法,他是不會讓他失望的。現在去追捕布洛克斯,這讓伊利丹和暗夜精靈的領袖建立了新的聯繫,而實際上獸人的出逃,跟伊利丹也不無關係。
當他們到達山脊的時候,遠處的情景卻讓伊利丹皺起了眉頭,拉芬克雷斯特也破口大罵。他不得不放慢了行進的速度。眼前出現了散佈開來的小土墩。暗夜精靈只能小心翼翼地從山脊的另一頭繞道而行,他們把武器都準備好了。伊利丹一展身手的機會來了。
「艾薩拉保佑。」拉芬克雷斯特喃喃自語道。
伊利丹什麼話也說不出來。當他們靠近土墩的時候,發現滿地屍體,他目瞪口呆。
至少有六個暗夜精靈,還包括兩個月亮守衛,他們的屍體已經被撕裂開來。那兩個巫師身體已經被吸乾了,像是丟在太陽底下很久沒人料理的水果一樣。可以想見,他們臨死之前奮勇反抗,痛苦異常。
有五頭夜刃豹也死了,有些喉嚨都被扯斷了,還有一些五臟六腑都被拖出體外。
「我說得沒錯!」拉芬克雷斯特突然說,「那個綠皮的傢伙肯定不是孤軍作戰!肯定還有同夥,至少兩個。」
伊利丹沒怎麼在意他說了些什麼,而是想,瑪法裡奧在這裡打了如此慘烈的一場硬仗。這確實不像是他哥哥或獸人單獨應戰的結果,否則現在的情況不會那麼慘。拉芬克雷斯特說得對嗎?布洛克斯是不是脅持了瑪法裡奧,帶他去投奔了自己的種族呢?
當時有機會,我真應該把這頭野獸給殺了!伊利丹拳頭緊握,怒不可遏。現在目標明確,是時候向拉芬克雷斯特證明自己的實力了。
突然有一個士兵大喊起來,他發現了屍體旁邊有些東西。「閣下,快來看!我沒有看見過這樣的東西!」
把夜刃豹安頓好,拉芬克雷斯特和伊利丹馬上睜大眼睛,去看有什麼重大的發現。
這是一種噩夢般的生靈,看上去像狼,但是已經極度地變形,像是發狂的神在極度瘋狂的情況下創造出來的。即使已經死了,卻還是面容恐怖。
「你認為這是什麼,巫師。」
瞬間,伊利丹甚至忘記自己是巫師了。他搖搖頭,說了實話:「我也不知道,閣下。」
儘管長相恐怖,但臨死前想必是經歷了一場鏖戰,一根樹枝插在了他的喉嚨裡,看樣子是被戳死的。
伊利丹又想到了他的哥哥。他們分別的時候,哥哥是說要往森林方向跑的。是瑪法裡奧干的嗎?好像不可能。難道他就死在附近,就像那兩個月亮守衛一樣被輕易撕開了?
「真奇怪。」拉芬克雷斯特咕噥道。他突然站直,眼睛向前看,又問:「其餘的人呢?」也不知道他在問誰。「應該還有另外一部分的屍體!」
正有人要回答,只聽南邊傳來悲壯的號角聲,森林在那裡好像突然塌陷下去了,翻越起來越發困難。
拉芬克雷斯特馬上揮舞起大刀,指向號角響起的方向。「那裡!但是要小心,周圍可能還有這樣的怪物!」
騎兵隊伍都開始向前行進。每個精靈,包括伊利丹在內,都戰戰兢兢。雖然號角沒有再次響起。但是這似乎不是個好兆頭。
又走了一段路,他們看到另外一頭夜刃豹的屍體,它的身子側面被利爪撕開,脊樑骨被橡樹砸斷。不遠處,另一名月亮守衛被壓在一塊巨石底下,身體完全變形。他恐怖的表情讓騎兵隊伍裡最勇敢的戰士都嚇出了一身冷汗。
「穩住!」拉芬克雷斯特命令道,「保持隊形!」
號角再次響起,這次略顯無力,卻離得更近了。
一隊人馬趕快向聲音來源的方向趕去。伊利丹有一種不祥之感,好像有什麼東西在背後監視著他。可是每當他回頭看的時候,卻只看到森林。
「還有一個,閣下。」一個叫羅薩拉克的暗夜精靈指著前方,脫口而出。
沒錯,還有一個可怕的怪物倒在地上,已經死去。它的身體懶散地趴開,好像臨死之前在找人一樣。鼻子被壓碎了,肩膀被撕開,腿上還有好幾道繩子形狀的印記,非常奇怪。是誰殺了它呢?是裝備精良的暗夜精靈嗎?一個暗夜精靈被壓在怪獸的底下。
在附近,他們又找到兩具訓練有素的勇士們的屍體,就像破爛的玩偶一樣散落在地。伊利丹覺得很奇怪,如果暗夜精靈真的殺了這兩個怪物。那麼活下來的精靈呢?
過了一會兒,他們才找到剩下的。
一個士兵坐在一棵樹旁,左手已經斷了,可那麼重的傷只用繃帶隨便包紮了一下。他愣愣地,也沒看剛剛趕來的騎兵隊伍,號角還在他的左手上,而身體上已滿是鮮血。
他旁邊還躺著一個倖存下來的——如果說半邊臉被削掉,一條腿嚴重扭曲也算是倖存的話。他呼吸非常困難。
「你,說你呢!」拉芬克拉斯特吼道,「看著我!」
倖存者這才慢慢地眨了下一眼睛,不得不看著他。
「就這點嗎?還有別的嗎?」
他張開嘴,可是卻發不出聲音。
「羅薩拉克!去看看他的傷!如果他要喝水,給他水!」
「是,閣下!」
「你們剩下的,分開站!」
伊利丹還待在拉芬克雷斯特旁邊,謹慎地看著周圍,希望一切太平。而其他一些同仁包括三個巫師沒有什麼戰鬥力,就在旁邊為他們打打氣。
「說話呀!」拉芬克拉斯特咆哮道,「我命令你!到底是怎麼回事?逃犯呢?」
就在這個時候,那個血淋淋的士兵發出一陣狂笑,羅薩拉克驚訝不已,往後退了一步。
「沒……沒看見那逃犯,我的……閣下!」受傷的士兵回答道,「也許他把自己給吃了。」
「是那些野獸干的?那些獵犬?」
搖搖晃晃的暗夜精靈點點頭。
「月亮守衛到底怎麼了?為什麼他們不阻止這一切的發生呢?尤其在白天。」
受傷的士兵又一次大笑:「我……我的閣下,月亮守衛是死得最早的,根本不堪一擊。」
通過一番努力,才搞清楚事情的真相。士兵和月亮守衛在追捕逃犯,還有一個不知道是誰的傢伙。從晨霧瀰漫的時候一直追到太陽出來。他們並沒有很真切地看見這兩個傢伙,可是卻相信捉住他們只是個時間問題。
可是接著,卻不料碰到了第一個地獄獸。
沒有精靈看到過那麼可怕的生靈。即使是已經死了的地獄獸,還是讓暗夜精靈的神經不能平復下來。哈果森,領頭的巫師,感覺到了其中的魔法。他讓其餘人都在一旁等一等,自己則騎上坐騎去查看那些屍體了,大家都聽了他的命令。
「不尋常,」哈果森一邊下馬一邊說。「提克金,」他叫一個月亮守衛,「我要你——」
這時第二個地獄獸撲到了他的身上。
「地獄獸是從附近樹林裡竄出來的,我的閣下。然後它直接撲向了哈果森,先是用爪子打死了他的坐騎,然後……」
巫師已經沒有機會了。暗夜精靈還沒反應過來,地獄獸的背部伸出兩條可怕的觸鬚,緊緊地纏住哈果森的胸腔和前額,月亮守衛尖叫不已。之前從沒有暗夜精靈聽到過他們的叫聲。不多久,他們的眼睛就乾枯了,腿被剝掉了皮,被怪獸拋出很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