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
在控制著達拉然王國的法師議會肯瑞托中的某些人眼裡,艾澤拉斯的世界除了不斷的爭鬥和流血,並沒有其他的東西。在洛丹倫聯盟成立之前,這裡曾是巨魔的領地,最後當人類終於打敗了這個邪惡的種族,獸人卻通過一個邪惡的空間裂縫於另一個奇特世界從天而降,第一次侵入了這塊大陸。戰爭初期,野蠻而強大的侵略者似乎不可抵抗,但逐漸地,單方面的殘忍屠殺還是轉變為了雙方的僵持。戰爭總要付出代價,而就是因為莫名其妙的原因,它給聯盟和部落都帶來了成千上萬的傷亡。多年來,肯瑞托一直以為戰爭將無止境地持續下去。
但最終這一切還是結束了。後來,聯盟擊退了部落,並最終獲得了全面的勝利。就算是獸人偉大的酋長,傳奇英雄奧格瑞姆·毀滅之錘也沒能夠阻止聯盟的前進,甚至最後被人類俘虜。除了少數脫逃的部族,殘餘的侵略者全部被圍困起來並處於白銀之手騎士團的嚴密監視之下。很多很多年以來,長久的和平終於有了確實的趨向,而不再是遙遠的夢想。
然而,一種不安的情緒依舊籠罩著肯瑞托的長老團。這也是高層們在空中議會廳舉辦這個會議的原因。這間屋子之所以叫這個名字,是因為它沒有牆,明暗不定的大量雲霧圍繞在這些高級魔法師身邊,並不停的快速流動變幻,望上去,似乎連時間也隨之變得迅速起來。唯有因鑲嵌著象徵四大元素的菱形符記而微光閃耀的暗灰色大理石地板,才多少使得這番景象具備了一點真實性。
不過,法師們自己自然對此不感興趣,這些從頭到腳都隱蔽在黑色斗篷之下的的身影就如同幻象一般搖曳於變幻的空中。甚至於分辨他們性別的唯一途徑,也只來自於他們在說話的時候才隱約露出的一部分模糊面孔。
與會者共有六人,均為最高當權者,雖然他們未必在魔法上有相應的天賦。但坐上肯瑞托的領導位子有很多因素,魔法能力只是其中之一。
「卡茲莫丹有情況,」首個發言者聲音洪亮,同時隱約露出一張大鬍子臉,無數星星圖案在他身軀上飄動著。「龍喉氏族把它困在了洞內或是附近的某個地方。」
「這我們知道,」第二個聲音比較尖利,像是個年齡不小卻性格衝動的女人。她的斗篷上有閃爍的月亮圖案。「那些還在負隅頑抗的獸人只是一小撮,毀滅之錘的手下沒了他們的大酋長,早投降了。」
前個人顯然有些不快,但他的語調仍然保持冷靜。「很好!但我想你會對這個消息更感興趣……我認為死亡之翼要回來了。」
包括那個女人在內的所有人都被這句話所震驚。黑夜忽然一下子變成了白晝,但是法師們沒空留心這種景象,對他們來說這個地方發生這種事再平常不過了。烏雲流動著飄過第三個法師的頭頂,他顯然對上個人的發言持懷疑態度。
「死亡之翼已經死了!」這傢伙顯得較為肥胖。「幾個月前在最高司令部的命令下我們集結了人類所有最強的力量擊敗了他,他已經墜入大海!任何一個龍族,甚至是他,也不可能在這種打擊之後存活下來!」
一些人點頭表示有理,然而首個發言者反駁道:「你見到他的屍體了?一般的龍族可不能和死亡之翼相提並論。就算是當年地精還未給他的鱗甲中鑲入合金的時候,部落的那些傢伙們跟他一比也是軟弱的可笑……」
「可你有什麼證據說他還活著?」這個年輕的聲音顯示主人是個花季少女,雖然也許不像其他人的經驗那麼豐富,但卻也擁有足夠的實力成為長老會的一員。「證據呢?」
「兩隻紅龍死了,兩隻阿萊克斯塔薩的幼龍。並且是被撕碎——這種死法,只可能是他們的同類干的。」
「但兇手也可能是其他的龍。」
風暴忽然而至,閃電和暴雨從上空傾瀉而下,但卻不能沾濕法師們的衣服甚至腳下的地板。風暴轉眼即逝,一輪光芒四射的太陽又從他們的頭上升起。彷彿這些全都不曾發生一樣,第一個法師繼續著他的發言。「顯然你從未見過死亡之翼的所作所為,否則不會講出這種話。」
「也可能你說的沒錯,」第五個人插嘴道,隱約現出一張精靈面孔的輪廓,又迅速消失,甚至比剛剛的風暴還快。「如果這樣,問題確實嚴重。但我不覺得目前我們應該把心思放在這件事上。假設死亡之翼還活著並且開始報復他的仇家,這對我們其實有益無害。況且阿萊克斯塔薩還在龍喉氏族的手上,而多年來獸人們用以給整個聯盟帶來流血和破壞的正是她的子孫。難道我們這麼快便忘記了庫爾提拉斯第三艦隊的慘劇?我猜戴林·普勞德摩爾上將永遠不會忘記。畢竟那只紅色怪物從天而降的時候,他失去了他的長子和整整六個戰艦上面的所有部隊。要是真證實了是那黑傢伙殺了兩條紅龍,估計普勞德摩爾還要發勳章來表彰他。」
沒有反對意見,包括第一個發言者都默認了這種說法。巨大的戰艦上面如今只剩下木頭裂片和被撕碎的屍體見證那慘絕的毀滅。值得稱道的是,艦隊的司令,海軍上將普勞德摩爾只是毫不猶豫地立即命令建造新戰艦投入戰爭,替換那些受損的戰艦。
「而且,就像我之前說過的,以目前的形勢來看,這不該是我們的關心對象,有很多更為緊急的問題需要解決。」
「你是指奧特蘭克危機,不是麼?」是先前的大鬍子法師的低沉嗓音。「可是有什麼理由能讓洛丹倫與斯托姆加德的摩擦比死亡之翼的重現更重要?」
「因為吉爾尼斯也捲入了這場糾紛。」
法師們又騷動起來,甚至包括一直沉默的第六個法師。他微胖的身軀向著那個精靈所在的方向跨了一步。「可是吉恩·灰鬃怎麼會對這兩個國家的衝突感興趣呢?他們不過是在爭奪那麼一點可憐的土地。況且吉爾尼斯位處南部半島的頂端,同聯盟裡的其它國家一樣,距離奧特蘭克非常遙遠!」
「這還用問嗎?灰鬃一向對聯盟之王的寶座虎視眈眈,戰時按兵不動一直到獸人打到了他的城牆下面。他慫恿洛丹倫的泰瑞納斯國王出兵的唯一原因也正是為了削弱洛丹倫的軍力。之所以現在泰瑞納斯還能掌握著聯盟的領導權,這都要歸功於我們的努力和普勞德摩爾上將的大力支持。」
奧特蘭克和斯托姆加德互為鄰國,自從這場戰爭的開始就有些不合。索拉斯·托爾貝恩投入了斯托姆加德的全部兵力來支持洛丹倫聯盟。這也許是由於毗鄰卡茲莫丹,與聯盟合作是這個山地王國唯一的選擇。但也無人能懷疑托爾貝恩的戰士之堅韌。如果不是他們的存在,聯盟在戰爭打響的第一周就已經陷落大片領土,那麼整個形勢顯然就極有可能會向另一個非常惡劣的結果發展。
另一方面,奧特蘭克雖然大力鼓吹勇氣和正義,但卻並沒有向聯盟提供一兵一卒。同吉爾尼斯一樣只做了口頭的支持。不過,有傳言說國王佩瑞諾德完全是出於畏懼,因為即使吉恩·灰鬃當時也按兵不動。早些時候肯瑞托內部甚至懷疑若聯盟在部落瘋狂進攻之下潰敗,佩瑞諾德多半會想著去投誠毀滅之錘。
這種擔心後來被證實是先見之明。佩瑞諾德果真背叛了聯盟,但幸運的是,這個卑鄙的行徑十分短命。得知了此事的泰瑞納斯迅速令洛丹倫的軍隊進駐奧特蘭克並實行軍事管制。戰亂年代是沒有什麼人會去抱怨這種行為的,尤其是斯托姆加德。如今和平來臨,索拉斯·托爾貝恩開始有所要求,他認為作為戰時犧牲的補償,斯托姆加德應該得到它從前那個叛徒鄰國的整個東部領土。
泰瑞納斯可不這麼想。他還在權衡兩個方案的得失,是把奧特蘭克變為附屬國還是在其國王上面再設立一個新的更聽話的君主……總之是要受洛丹倫方面的控制。雖然,斯托姆加德在戰時確是個忠實而堅定的盟友,人們也都知道他們互相尊重。可這種局面還是使得兩國的政治關係變得緊張起來。
其時吉爾尼斯卻並不處於如此複雜的關係之中,它一向同西部諸國甚少往來。肯瑞托與泰瑞納斯國王都清楚吉恩·灰鬃這一次的介入恐怕不僅是要增加其自身聲望,多半還是為了實現他擴張的美夢。佩瑞諾德的一個侄子曾在背叛事件之後逃亡到吉爾尼斯,有傳言說灰鬃在支持他成為王位繼承人。這樣,設在奧特蘭克的基地就可以向吉爾尼斯運送大量南部王國缺少的資源,同時也給了吉爾尼斯的軍艦穿越無盡之海的借口。雖然這會威脅到庫爾提拉斯這個對海上霸權有很強佔有欲的國家。
「這會造成聯盟分裂的……」那個年輕的法師小聲說。
「現在還不到那麼嚴重的程度,」精靈法師道,「不過恐怕相差也不會太遠了。所以目前我們沒空去管那些龍了。如果死亡之翼還活著,要去找阿萊克斯塔薩報仇雪恨,就我個人而言,是決不會去阻止的。這個世界上少幾隻龍並不是什麼壞事。畢竟現在已經不是他們的時代了。」
「我可是聽說,」一個毫無起伏,也無法分辨性別的聲音說道,「精靈和龍族曾是同盟,甚至還是關係不錯的朋友。」
精靈轉向說話的法師,同時露出她的身軀,看起來要比影子嬌小纖細的多。「我向你保證那只是傳說。我們絕不會降低自己的身份去和那種怪物打交道。」
月亮和滿天星辰取代了烈日和烏雲。第六個法師微微欠身,似乎是對他剛剛的話表示歉意。「看來傳聞有誤,我不該這麼說。」
「你說得不錯,穩定當前的政治局勢十分重要。」大鬍子巫師對第五個法師說。「我同意優先解決此問題。不過,卡茲莫丹發生的這些事也絕不能忽略。不管死亡之翼怎麼樣,獸人一直到現在還囚禁著龍族女王,這本身就是對大陸穩定的嚴重威脅!」
「那麼我們需要一個偵察員,」那個老女人忽然插嘴道。「他要對事態發展保持觀察,並在緊急時報告給我們。」
「但是誰來擔當呢?我們現在沒有人手!」
「有一個,」第六個法師向前滑出一步。不過說話的時候他的臉還是藏在陰影裡。「還有一個羅寧」。
「羅寧?!?」大鬍子法師大叫,「羅寧!在他上次做出那種行徑之後?他已經連法師袍都沒資格穿了!他只會帶來危險而不是希望!」
「他很不可*。」老女人也表示同意。
「特立獨行的傢伙。」那個胖子咕噥道。
「不值得信任。」
「罪犯!」
所有人都發表了意見之後,第六個法師緩緩點頭。「可在這個節骨眼上,他是我們唯一能派出的有能力的法師。此外,這只是一個簡單的偵察任務。幾乎沒有什麼太大危險。他的任務只是觀察事態然後報告,就這些而已。」見無人提出異議,這個站在黑暗中的法師補充道,「我認為他應該已經從上次行動中得到了教訓。」
「希望如此,」年齡較大的女人低聲說道。「他也許算是完成了那個任務,可代價卻是他那麼多同伴的生命!」
「這次的任務將由他一個人完成,除了一個會將他帶到聯盟邊境的嚮導。但嚮導也不會進入卡茲莫丹。他還將擁有一個視力之球,那可以令他看到較遠處的東西」
「這看起來確實夠孤單,」那個年輕的女孩說道。「即使是對羅寧而言。」
那個精靈有些不耐煩地點了幾下頭。「那就通過這個方案然後結束這個話題。說不定我們夠運氣,死亡之翼一口吞了羅寧然後被噎死,那就永久性解決了兩個禍害。」他看了看其他人,繼續說道,「然後現在我希望我們可以集中討論一下關於吉爾尼斯對奧特蘭克事件的介入以及我們應當扮演的角色……」
他已經在這站了兩個小時,低著頭,合著雙眼,似乎正陷入沉思。沒有任何光源,屋子裡只有一點點微弱的光線,景物顯得十分朦朧。沒人坐的椅子被扔在一邊,而身後的厚石牆上掛著一副織錦,中間的紫羅蘭色區域上繡著一隻結構複雜卻彷彿能看透世間一切的金色眼睛。眼睛下面有三隻同樣金色的匕首,指向地面。達拉然的這頂旗幟,這個標誌,在戰時一直高高舉起,履行著他們守護聯盟的使命,儘管並非每一個肯瑞托成員履行使命的過程都那麼光榮。
「羅寧……」那個平淡沒有任何起伏的聲音從屋子的四面八方響起。
他抬起頭,濃密的火紅頭髮下面那雙深綠色的眼睛望著眼前的黑暗。鼻子上有一道傷疤,那是出自一個學徒同伴之手,不過不管肇事者的手法是否巧妙,羅寧倒是從未想過去修復它。即使如此,羅寧看起來也絕不難看——他擁有堅鋌而優美的下巴和稜角分明的臉。而一對如弓般彎曲的眉毛使得他的神情看來總是充滿了諷刺和懷疑,這不止一次地使得他在和高層人士的交流中遭遇麻煩,而與這種神情相符,他的實際態度顯然也只能對事態起到負面作用。
他穿著優雅的午夜藍色長袍,身形高大俊挺,很是惹人注目,即使是對那些法師而言。羅寧幾乎從不抗爭,即使他在上次的任務中整整犧牲了五個優秀的同伴。他徑直站在那裡,注視著眼前的黑暗,等待著法師們從某個方向跟他說話。
「應您的召喚,我已經等了很久。」紮著紅色辮子的羅寧低聲道,語調中透露著一絲的不耐煩。
「那又怎樣。我也得等他們提起這件事。」一個黑色斗篷覆蓋全身的高大身影在黑暗中隱約顯現出來——正是肯瑞托內部長老會的第六個成員。「現在好了。」
羅寧的眼中第一次燃起了一絲渴望。「那我的懺悔呢?我的悔過期結束了?」
「不錯。你已經被准予回歸我們的行列……條件是立即接受一項重要的任務。」
「他們仍然能這麼信任我?」年輕法師的聲音變得苦澀。「在那次失敗之後?」
「你是我們唯一可用之人。」
「這聽來還比較可信。我早該想到是這樣。」
「拿著這些。」站在陰影中的法師伸出一隻帶著手套的瘦削手掌,攤開了掌心。掌上忽然閃現出兩樣物品——一個不大的翡翠球和一隻鑲著一塊碩大黑寶石的黃金戒指。
羅寧以同樣的方式伸出了他的手掌……兩件物品便轉到了他的手上。他輕輕地把它們拿起來,仔細的觀察著。「我能認出來這是視力之球,不過另外一個沒見過。看來很強大,不過,我猜並不是個攻擊性的東西。」
「你很聰明,羅寧,這也是我選擇你的一個重要原因。視力之球的作用你已經知道了;這個戒指有守護的作用。你將執行任務的地域上有著獸人法師的存在。它可以保護你不被他們發現,不過遺憾的是,它同樣使得我們也很難找到你。」
「看來我將一個人上路。」羅寧又露出帶有一絲諷刺意味的微笑。「這樣無論如何都不會有人被我連累而死了……」
「這個,不會的,至少在你到港口之前不會的。我們會派一個精靈遊俠護送你。」
羅寧點頭,雖然他已經不在乎什麼護衛,何況護衛還是個精靈。羅寧一向和精靈相處的不好。「你還沒告訴我任務內容。」
陰影中的法師向後一*,就好像他身後有一個隱形的極舒服的大椅子。他豎起了帶著手套的十指,似乎是在考慮措辭。「他們對你其實並沒有那麼寬容,羅寧。議會的一些人意圖把你永遠開出組織。你一定要爭取回來,重新成為我們當中的一員,所以,你必須完成這個任務。」
「這麼說,這並不是個容易的任務。」
「這個任務和龍有關……他們覺得大概只有以你的天賦,才有可能完成這個任務。」
「龍……」聽到這種生物的名字,羅寧睜大了雙眼,不管平時再怎麼自負,他也知道自己此刻的神情看起來更像個剛入門的學徒。
龍……事實上對於這種生物,絕大多數的年輕法師都有著本能的畏懼。
「沒錯,是龍。」羅寧的擔保人法師向前傾了傾身體。「你並沒有聽錯,羅寧。除了長老會成員和你自己之外沒有任何人知道這個任務。包括護送你的精靈遊俠和將載你到卡茲莫丹岸邊的聯盟海船船長。你此行的目的若被洩露出去,我們的整個計劃就全部要破產。」
「任務內容究竟是什麼?」羅寧碧綠的雙眼閃著光芒。這無疑是個極其危險的任務,然而回報也非常清楚的擺在面前。返回組織,並贏得眾人的尊敬。要想在肯瑞托升上高位,沒有什麼比名氣更有用,雖然並沒有哪個長老願意承認這個事實。
「你要去卡茲莫丹,」擔保人猶豫了一下,繼續說道,「然後,便開始行動,從獸人的手中救出龍之女王,阿萊克斯塔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