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在哪兒呢?我可沒閒功夫在在這兒散步!」
這會兒功夫已經聽到吉恩·格雷邁恩抱怨了千遍了,可特瑞納斯國王還是默數到十才慢悠悠的開口:「普瑞斯托領主很快就會到的,吉恩。你知道他希望所有人能一起商議這件事。」
「什麼事呀,我根本不瞭解,」吉恩·格雷邁恩抱怨道。他身著灰黑相間的鎧甲,總讓人聯想起沐浴而冠的狗熊,雖然這麼說不太厚道。而且,要是再灌一壺上好的麥芽啤酒或者吞下特瑞納斯讓大廚準備的洛丹倫餡餅,吉恩非得從把鎧甲撐爆了不可。
然而狗熊般的外貌,自大和直率粗魯的脾氣並不能抹煞他作為南方數一數二的勇士這一事實。他的政治手腕之靈巧堪稱傳奇,上次也不例外。在緊張形勢還為波及到遙遠的吉爾尼斯時,他就及時作出了聲明,讓老特瑞納斯都吃了一驚。
「就算能夠命令狂風停止咆哮,」在大廳盡頭,一個文雅的聲音說道,「也無法讓這傢伙老老實實的閉一會兒嘴。」
他們所有人都同意這次峰會在帝國大廳舉行,這兒一直以來都是洛丹倫王國商定並簽署重要條約的場所。悠久的歷史加上歷久彌新的裝潢增添了莊重嚴謹的氣氛,使其成為商議重大議題的不二之選……而且奧特蘭克王國的歷史遺留問題確實是聯盟繼續生存所必須解決的重大問題。
「如果你不喜歡我說話的嗓音,海軍上將大人,格雷麥恩嘲弄的說,「一把好劍可以保證您以後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音。」
戴林·普羅德摩爾優雅而閃電般訓練有素的起身,這位纖瘦、滿面風霜的海軍上將伸手摸向自己綠色海軍制服傍懸掛的佩劍,但突然想起來自己劍鞘裡是空的。而吉恩·格雷邁恩也是一樣。因為按照勉強商定的結果,各國首腦不允許佩戴武器進入大廳,甚至他們——包括格雷麥恩——在進門時都同意接受由白銀之手選出的守衛進行搜身。白銀之手雖則對外宣稱效忠特瑞納斯,卻是唯一一支聯盟各國都信任的軍事部隊。
普瑞斯托,就是因為他,才在這個節骨眼上還要舉行峰會,不可思議。大國首腦很少有聚首的機會,通常國家間對話都通過書信和外交人員進行,只是偶爾會舉行國事訪問。只有這個來頭蹊蹺的普瑞斯托能夠說服特納瑞斯國王統領的聯盟各國首腦相聚在此面對面地探討問題,而把他們各自的封臣和侍衛留在門外。
現在,只差這位年輕的貴族自己還沒來…
「諸位大人!先生們!」老國王見到這種劍拔弩張的氣氛,急需找人幫忙緩和,他看向窗邊一個直直矗立的身影。那人身披毛皮毫不顧及大廳的暖氣,濃密的鬍子和堅挺的鼻子一看便知是達納斯·托爾貝恩那張粗獷的臉。他知道,儘管達納斯對外界發生的一切都饒有興趣。但這位斯特姆加得國王對同僚們的每句話都理解的很清楚。他在目前的危機中幫不了特瑞納斯任何忙,只能監視兩國自戰爭伊始便開放的後海峽。
可惡的普羅的摩爾!洛丹倫國王狠狠地想,如果他是他苦苦相逼,大家也不會陷入進體內的境地。
儘管聖騎士們嚴陣以待,防止首腦們急得動起粗來,但是特瑞納斯並不怎麼擔心暴力行為,真正讓他不安的是人類聯盟內部的情緒動搖。不止一次,老國王感覺獸人部落已經被連根拔除了。目前的情勢下,人類必須團結一致。他真希望埃杜恩·洛薩——艾澤拉斯淪陷後流亡的代理國君——能在這兒,然而這不可能,洛薩不再的話,剩下的人—
「大人們!別這樣!這可不是咱們這種身份的人應該做的!」
「普瑞斯托!」特納瑞斯可喘了口氣。「謝天謝地,你可來了!」
其他人聽到也轉過身,此時一個高挑而完美的身影走進了大廳。這個年輕人對比他權高位重的人居然影響力這麼大,老國王不禁想。他一進來,紛爭就煙消雲散了!劍拔弩張的對手居然放下武器開始討論和平!
對!絕對是個可以取代普羅的摩爾的人物!
特瑞納斯看著他年輕的朋友走進會議廳和在座的各國首腦一一問候,親熱地好像每個人都是他的哥們兒一樣。就衝著普爾斯托那不卑不亢的氣度,也許他們真的是哥們兒呢。無論對粗魯的索拉斯·托爾貝恩還是驕縱的格雷麥恩,普瑞斯托都能找到最恰當的方式和他們交談。而唯一對普瑞斯托不甚欣賞的人就怕是從達拉然來的代表了,不過,說讓他們是法師呢。
「請原諒我的遲到,」年輕的貴族開始他的講話,「今天一早我騎馬到郊外去卻沒意識到要走多久才能回來。」
「不必這樣道歉,」索拉斯·托爾貝恩禮貌的回應道。
這就是普瑞斯托近乎神奇的舉止的另一處表現。儘管索拉斯·托爾貝恩是位令人尊敬的盟友和朋友,但他很少待人和善有禮。通常他更願意沉默,偶爾的幾句話也盡量簡短而準確。通過長久以來的觀察,特納瑞斯瞭解,索拉斯的沉默並不表示羞辱,只是他不喜歡長篇大論而已。作為典型的寒冷山區人來說,他喜歡行動勝於言語。
因此普瑞斯托的及時趕到使老國王欣慰不少。
普瑞斯托環顧整個會議廳,和每個人相視片刻後才開始演說:「再次見到諸位真是萬分榮幸!希望本次會談能徹底解決咱們彼此的分歧,這樣在未來的會議上大家都會成為好朋友和戰友……」
格雷麥恩近乎投入的點著頭。普洛的摩爾臉上浮現出滿意的表情,似乎這位年輕貴族的到來本身就他全部訴求的最終實現。特瑞納斯讓他這位睿智的朋友主持會議,自己只是旁觀。只要其他人對普瑞斯托瞭解的越多,那麼老國王提案就越容易實現。
與會代表們圍坐在精心雕琢的象牙長桌邊,這張桌子是特瑞納斯的祖父在與鄰國奎爾薩拉斯的高精靈取得會談成功後他的北方封臣進獻的。老國王像平時一樣,雙手撐在桌邊,尋求著先輩的指導。在桌子對面的普瑞斯托與他四目相對片刻。從那雙目黑眼眸中看出的堅毅使老國王頓感輕鬆,他相信,普瑞斯托可以解決任何爭執。
會談開始時有些拘謹,逐漸地氣氛熱烈起來,討論也更坦率。不過在普瑞斯托的引導下,再沒有出現暴力衝突的傾向。好幾次,他不得不請一兩位與會者進行私下談話,但是只要這樣的親密對話結束,普瑞斯托雄鷹般的面孔上總會露出微笑,這意味著對修復聯盟之間的紐帶又邁出了一大步。
當會談進行到尾聲時,換作老國王主持。格雷麥恩、索拉斯和普洛的摩爾上將已經因為特納瑞斯上等的白蘭地而爛醉,普瑞斯托和國王倚窗俯瞰整個城市。特納瑞斯一直都喜歡欣賞這片景致,因為從這裡他能看到子民們安居樂業幸福的生活。就算是現在,就算是此次峰會期間,老國王提出的議題也涉及人民的責任和推進人民的生活質量。是人民的忠誠支撐著他疲憊的精神,老國王明白人民會理解他今天將作出的這個決定。
「我不知道你是怎麼做到的,孩子,」老國王輕聲問他的年輕夥伴。「你使其他人看到了真相和目前迫切的需求!而且他們確實坐下來商量問題,不僅彼此之間和和氣氣,對我也很有禮貌!我曾以為格恩和哈拉斯要求我迴避呢。」
「我只是做了己所能及的來緩和他們的情緒。但是我非常感謝您的誇獎。」
特瑞納斯搖了搖頭,「誇獎?那可不是什麼誇獎!普瑞斯托,我的孩子,你不費吹灰之力就阻止了聯盟分崩離析!你跟他們說了些什麼呢?」
年輕的貴族英俊的臉上閃過一道陰沉的神情,他靠近老國王,盯著特納瑞斯的雙眼說道:「只不過是東聊聊西侃侃。許諾海軍上將繼續擁有海上統治權,就算那意味著他可以出兵控制吉爾尼斯;答應格雷麥恩在立奧特蘭克岸邊建立他的海上殖民地;而索拉斯·托爾貝恩則認為在我成為奧特蘭克的法定統治者後會把東部地區割讓給他。」
一時間,老國王驚訝的不能確定自己聽到的是真是假,還等著這個糟糕的玩笑能有句點睛的妙語作為結束。直等到他醒悟到這已經是結果才脫口而出:「孩子,你腦子進水了?就算把這些話當玩笑也是粗魯而無恥的——」
「要知道,無論如何你不會記得這件事的任何細節的。」普瑞斯托領主向前靠,他的眼光緊緊捉住老國王的眼睛,一絲不肯放鬆。「就像他們誰也不會記得我到底說了些什麼一樣。你們所有人需要記住的,我浮華的小木偶們,是我維護了你們政治上的優勢,而且會達到它的頂峰。而我將成為奧特蘭克的國王!你明白了嗎?」
特瑞納斯除此之外什麼也沒明白。普爾斯托必須成為那片因戰爭備受折磨的土地的主人。這是出於對洛丹倫的安全和聯盟的穩定而考慮的。
「我知道你明白了,很好。現在你可以走回去,正好會議即將結束,快去宣佈你精明的決定吧。格雷麥恩已經知道自己將扮演最沉默的角色,但是放心,過幾天他就會同意的。而普洛的摩爾在考慮時局以後也會聽從你的領導。還有索拉斯·托爾貝恩也會默許我的即位。」
但還是有些什麼輕觸到老國王的記憶,他不得不說。「不,沒有達拉然和肯瑞托的首肯時不能選定國家首腦的……」他拚命的想要表達出自己的想法。「他們也是聯盟的一部分……」
「但是誰會信任一個巫師呢?」普瑞斯托提醒老國王。「誰瞭解他們的意圖?這就是之所以我第一時間讓你把巫師們排除在外的原因,對吧?巫師們不值得信任,而且必須被剷除。」
「剷除……你說的沒錯,當然是這麼回事。」
普瑞斯托的笑容放肆起來,嘴角咧大,露出了更多的牙齒。「我的話永遠不會錯,「邊說邊用用一隻胳膊摟住特納瑞斯。「現在,我們該回到眾人中去了。你對我的表現非常滿意,在幾分鐘後,就會提出你的建議。接下來回去按我剛才說的進行。」
「是……」
瘦高的年輕貴族引領著國王回到人群中,同時特瑞納斯的思想也回到了目前討論的事務上。正如普瑞斯托要求的那樣,他所有大膽妄為的論調已經深深植根在老國王的潛意識中。
「朋友們,我的白蘭地味道還不錯吧?「特瑞納斯看著在座的諸位。等他們紛紛點頭後,老國王微笑著說:「現在大家該回到會議中來了,我有個提案,也是我為你們來訪所準備的禮物。」
「一種偉大友情的展示,諸位是這麼認為的吧?」普爾斯托在旁搭話來催促聆聽的與會首腦們。
大家不住地點頭,普洛的摩爾上將甚至舉杯向洛丹倫的老國王祝酒。
特瑞納斯雙手互扣,說道:「同時要感謝我們年輕的朋友,由於他的到來我們大家的心前所未有的緊密聚攏在一起。」
「我們還沒簽訂任何協議呢,」吉恩·格雷麥恩提醒老國王,「甚至還沒有協商出應對目前時局的行動。」
特瑞納斯眨了眨眼。既然已經有了完美的開場白,現在正是宣佈他偉大提議的時候了。
「對此,親愛的朋友們,」老國王邊說邊拉起普瑞斯托領主的胳膊,將他帶到長桌前方。「我想我已經知道了解決辦法,而且這個辦法大家都會贊同的……」
特瑞納斯國王向年輕的同伴笑了笑,心想他可能根本不知道他將得到什麼樣的獎勵呢;他真是這項職責的完美執行者。只要普瑞斯托統治了奧特蘭克,就能確保未來聯盟的穩定。然後聯盟就可以騰出手來對付那些狡詐陰險的達拉然巫師了……——
「這怎麼能行!」最魁梧的法師急得大喊出來。「他們沒理由把我們置之不理!」
「對,沒理由,」一位年長的女法師回答道,「但他們確實那麼做了。」
早些時候在天空之廳會晤的大法師們此次又被召集在一起,只是來人共五位。羅寧應該認識的那位名叫克拉蘇斯的還沒有出現,但是這五人對外界發生的事件太過關心,等不及便開始了會議。凡人的國王們舉行了封閉會議,在未曾向肯瑞托咨詢的情況下擅自商定重大事件。儘管在座的法師們對特瑞納斯國王和其他幾位王國首腦很是尊敬,但對於此次洛丹倫國王召開的空前盛大的峰會,大家卻很是不解和憂慮。肯瑞托中的一位議員曾經參加過這之前的任何一屆聯盟峰會。既然達拉然一直堅定地站在第一線支持聯盟,這樣做太不公平了。
興許,是時局變化了。
「奧特蘭克的歷史遺留問題老早就應該解決了,」一位精靈法師指出。「我們應當在議項中強烈堅持我們的正當權益。」
「然後發動另一起內訌?」一位蓄著鬍子的那法師用洪亮的聲音反駁說:「你沒注意到目前其他聯盟諸國正在疏遠我們嗎?似乎在獸人被圍困在格裡姆巴托後他們就有空開始懷疑我們了。」
「荒謬!凡人的確一直對我們法師存有疑心,但我們對聯盟的忠誠天地可鑒!」
年長的那位女法師搖搖頭,「可是懼怕我們能力的凡人會這麼想嗎?現在獸人被打得四散奔逃不再構成威脅。凡人開始注意到我們和他們的不同之處,我們法師處處勝過凡人……」
「很危險的想法,就算對我們來說也一樣,」這是克拉蘇斯平靜的聲音。這位戴著罩帽的法師已經站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你回來的正是時候!」鬍子法師轉臉朝向克拉蘇斯。「打聽到什麼消息嗎?」
「很有限。會議已經結束了……我們能看到的都只是表面文章。而且其中沒有什麼我們不知道的內容。最後我不得不求助於其他方式來獲得更多消息。」
年輕的女法師這是開口了:「他們已經做了什麼決定嗎?」
克拉蘇斯遲疑了一下,舉起戴著手套的一隻手。「請看……」
在大廳的正中,雕琢著圖文的地板上顯現出一個高個子的人類幻象。它有著宏偉的身軀,身著高雅的暗色服飾,面如雄鷹般犀利而英俊。無論怎麼看,都逼真的與真人無二。六位法師看著幻象沉默了好一會兒。
「這是誰呀?」又是年輕的女法師發問。
克拉蘇斯用審視的眼光看了看同伴們後才回答:「備受擁護的奧特蘭克王國新君主,普瑞斯托一世。」
「什麼?」
「不可能!」
「他們不能在我們缺席的情況下這樣決定~~~怎麼能這樣?」
「這個普瑞斯托什麼來歷?」
羅寧的老師聳了聳肩。「從北方來的小貴族,無依無靠,沒有背景。然而,他不但很討特瑞納斯的歡心,連其他國主們甚至吉恩·格雷麥恩都折服於他。」
「那就能讓他當國王了?」鬍子法師怒沖沖的說。
「從表面來看倒不是個糟糕的選擇。奧特蘭克再次成為獨立的王國。據我所知,其他幾位國王相當推崇這位普瑞斯托。他似乎隻手就阻止了聯盟的分裂。」
「那你表示欣賞他嘍?」年長的女法師表示疑問。
克拉蘇斯回答道:「然而他似乎是個沒有過去的人。從表面上看,這就是為什麼我們沒被邀請參加會議的原因,最難以理解的是——用魔法接觸發現他是個空殼。」
其他人都一起低聲討論這個奇怪的消息。接著,精靈法師—顯然他和其他人一樣感到困惑—問道:「你最後一句話的意思是?」
「我是說在試圖用魔法探索他之後什麼也沒發現。根本什麼內容都沒有。好像世上沒有普瑞斯托這麼號人……不,根本就是不存在。欣賞他?我想我倒是害怕他。」
話音在這群達拉然最年長和智慧的法師們中慢慢消失。一時間大廳頂上風雲變幻,電閃雷鳴,白晝瞬間化為黑夜。而肯瑞托的大法師們卻都靜默的站著,每個人都在細細琢磨事實的真相。
年輕的男法師首先打破了沉默。「他是個法師,是不是?」
「這麼說確實最合邏輯。」克拉蘇斯回答說,輕輕點頭表示贊同。
「很強大的法師,」精靈自言自語地說。
「也很合理。」
「如果是真的,」精靈法師繼續說:「那他是誰呢?我們中的一員嗎?一個變節者?我們不應該不知道有這樣一名強大的法師存在!」
年輕的女法師轉臉看著那個人類幻想,「我認不得這張臉。」
「不稀奇,」年長的同僚反駁說:「我們每個人都可能戴上千種不同的面具……」
頭頂上一道閃電劈過,克拉蘇斯毫不理會,「兩周後就會頒布正式通告。接下來,只要其他聯盟諸國領袖不改變主意,這位普瑞斯托領主即將在一個月以後舉行加冕典禮。」
「我們應當提出抗議。」
「這是個開端。不過,我認為我們最需要做的是找出普瑞斯托的真相,搜索任何蛛絲馬跡發現他的過去,他的身份。在瞭解真相前我們不能輕易和他對簿公堂,因為他一定掌握除我們之外聯盟所有成員的背景資料。」
年長的女法師點了點頭。「而且我們無法與其他王國聯合的力量對抗,否則他們會認為我們是擋路石。」
「是的,我們不能那麼做。」
克拉蘇斯揮手散去了普瑞斯托的幻像。但年輕貴族的形象已經牢記在每位肯瑞托議員的腦海裡。在沉默的氣氛中,大家們認同了本事件的重要性。
「我又得告辭了,」克拉蘇斯說道:「建議諸位也像我這樣做,並且仔細思索這件可怕的事。無論有多麼晦澀和不可思議都要緊緊追尋任何線索。如果那位謎一般的人物真的戴上了奧特蘭克的王冠,無論現在各國首腦如何同心一致,我擔心聯盟都有可能朝不保夕。」接著他呼了口氣:「而且我怕那樣的情況下達拉然也會緊接著崩潰。」
「就因為那麼個人?」鬍子法師脫口而出。
「對,就因為他。」
就在其他人掂量他的話時,克拉蘇斯又一次消失了——
回到自己的密室變回原形後,克拉蘇斯還在為今天的發現心煩意亂。無法完全信任同伴而帶來的罪惡感折磨著他。有太多他知曉——甚至猜測——出的關於普爾斯托領主的秘密無法與肯瑞托的議員們分享。克拉蘇斯真的希望自己能說出來,然而那樣會惹來對他精神狀況的懷疑;就算同伴們真的相信他的話,也可能會洩露出他自己的秘密和想法。
不行,在這樣的危急關頭,他更不能鋌而走險。
也許他們會如我所願的那樣做。獨自一人在他陰暗的密室中時,克拉蘇斯才敢摘下罩帽。在只有一絲不知來由的黯淡光線映照中,可以看出滿頭灰髮的法師那張俊美然而稜角分明、消瘦蒼白的臉。烏黑睿智的雙眸卻暗示出他實際上比外表看起來更年長和消沉。右臉頰上3道並排的長傷痕經歷了無數歲月卻還會隱隱作痛。
大法師翻過左手,掌心向上。戴著手套的手掌上突然間出現一團藍光。克拉蘇斯將右手放上去一拂,藍光中心出現了一些影像。法師向後退了幾步以便仔細觀察影像的內容,一把高背的石椅劃過來正好接住他。
克拉蘇斯又一次看到了特瑞納斯國王的王宮。這座古老的石築宮殿世世代代為洛丹倫的王族服務。在一對塔樓的掩護下,王宮大廳儼然像座小型的軍事要塞。從塔樓到戒備森嚴的城門,洛丹倫王國的旗幟飄揚在每個顯要的位置。城門外,全幅武裝的守衛和幾位值勤的白銀之手聖騎士正在站崗。一般情況下,聖騎士們是不會參與皇宮守衛工作的,看來各國元首還有一些次要的問題正在討論中,所以才需要值得信賴的騎士們在周圍保護。
克拉蘇斯再一次把右手放在藍色光芒上。這時浮現出的畫面中,左邊一半顯現出宮內大廳的情景。大法師盯著畫面,將觀察角度調整到最佳。
只有特納瑞斯和他年輕的門徒在。那麼說,儘管峰會已經結束而其它各國的首腦們即將離開,普瑞斯托領主卻還留在老國王身邊呢。克拉蘇斯突然衝動的想去探索這位黑眼睛貴族的思想,但冷靜的想想還是不要輕舉妄動為好。讓其他人作這不可能成功的企圖吧。普瑞斯托這類人肯定能預測到任何思想入侵並迅速的反對來對付入侵者。克拉蘇斯可不想暴露自己。
不過,就算不敢深入他的思想,至少還能調查一下他的背景……那麼從哪兒著手呢?……自從這位流亡的貴族得到特納瑞斯國王的庇護後一直住的城堡?對,沒有比哪兒更好的了。克拉蘇斯單手放在藍色光團上一晃,普瑞斯托住所的的遠景出現在光團中。大法師審視了一會兒,沒有探查到任何異常,接著把畫面拉近。
就在探測過程接近城堡高聳的圍牆時,一道很微弱,比克拉蘇斯預料中微弱得多的魔法結界暫時阻止了大法師通過。克拉蘇斯沒有消除結界,而是很輕易的規避了過去。現在他眼前呈現出城堡的整個外景。儘管外表富麗堂皇,這裡卻給人陰森可怖的感覺。顯然,普瑞斯托很喜歡保持潔淨,但並不舒適。對此大法師一點也不驚訝。
快速的搜索中又發現了一道結界,比剛才那道要複雜很多,不過依然無法阻擋克拉蘇斯。做了一個熟練的手勢,法師消瘦的身影再次繞過了普瑞斯托的把戲。克拉蘇斯正想深入一步——
這時他手上的藍色光團開始變黑。
黑暗蔓延到了光團的邊緣。
一直到籠罩了法師本身。
克拉蘇斯騰的一下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黑暗的觸鬚攀爬上石椅,就像企圖吞沒法師本人一樣。克拉蘇斯穩住身體,看著觸鬚迅速拖走椅子,現在他身後已經空無一物。
然而就在第一縷黑暗的觸鬚蔓延到他身邊時,在魔法藍光裡殘留的黑暗還在不停發散延伸著。大法師踉蹌的後退幾步,愣了一下,他一生中很少感到這般不知所措。直到冷靜過來,克拉蘇斯開始低誦一些其他人幾輩子都沒聽到過的詞句,一種大法師自己以前也從沒念過的,沉醉其中的詞句。
突然一道閃光過後,一團稠密如棉花的雲團出現在法師面前。雲團好像活的一樣,逕直飄向不斷蔓延的黑暗,並在半空相交。
首先觸碰到雲團的黑暗觸鬚斷裂,紛紛化為灰燼在落地後消失了。克拉蘇斯才大大的喘了口氣——然而卻驚恐發現後面的觸鬚竟然包裹住了他的雲團。
「不會……」他嘀咕著,雙目圓睜。「這不可能!」
就像可憐的椅子一樣的遭遇,黑色的觸鬚抓住雲團,將它吸收,吞沒了。
克拉蘇斯明白了自己的處境。只有無盡飢渴這種可怕的禁忌魔法才會造成現在的結果。雖然以前從沒見過任何人施展這個咒語,但凡像他這樣深愔魔法的人都能辨別出咒語中的邪惡。然而,克拉蘇斯施展的反擊魔法本應當可以克制它的,有些不對頭。開始好像還起作用……然後卻發生了可怕的轉變,是黑魔法的本質變化了。眼看著黑暗向自己襲來,克拉蘇斯一時之間不知如何逃脫變成獵物的命運。
他想到了逃離這間密室,可是這恐怖的怪物會追逐他到天涯海角。這就是黑暗魔法無盡飢渴最為恐怖的一點,它會不知疲倦的追逐,直到獵物放棄抵抗。
不,克拉蘇斯必須現在就地解決它才行。
他想起了一種魔法也許湊效,為此克拉蘇斯會被抽乾法力,好幾天都虛弱無力,但卻可能幫他擺脫目前的威脅。
當然,施展這種魔法也可能像普瑞斯托下的這個陷阱一樣要了他的命。
一條漆黑的觸鬚甩了過來,克拉蘇斯只能側身躲過。現在沒有時間多考慮了,只有幾秒鐘可供他施法。可怕的黑暗魔法正在逼近,試圖殺死他,吞噬他。
從大法師嘴裡吟誦出的咒語聽上去就像倒過來念、還伴有錯誤的重讀音節的洛丹倫語。克拉蘇斯慎重的拼讀著每個單詞,生怕一個閃失就會導致他滿盤皆輸。他把左手伸向蔓延過來的黑暗,試圖對準這恐怖怪物的中心。
然而黑影移動的速度比克拉蘇斯估計的要快許多。最後一個單詞正要念出口時,無盡飢渴抓住了他。一條纖細的觸鬚繞過了伸出的那隻手的中指和無名指。克拉蘇斯剛開始沒有感覺疼痛,直到眼看著兩根手指消失,只剩下兩塊血如泉湧的傷口。
疼痛如海浪般一層層席捲而來,這時克拉蘇斯終於念完了最後一個音節。
陽光突然照耀在這間小密室中。
黑暗的觸鬚像丟進熔爐的冰一般蒸發殆盡了。光線灑滿了斗室的每個角落,耀目的使克拉蘇斯緊閉雙眼依然覺得被灼傷一般。大法師倒吸了一口氣,一手緊握著受傷的另一隻摔倒在地。
一陣嘶嘶的聲音傳進耳朵裡,法師本來就狂亂的脈動更加厲害起來。高溫,不可思議的高溫灼燒著他的皮膚。克拉蘇斯真希望這一切趕快結束。
嘶嘶聲化為了咆哮聲並且越來越高、越來越密,好像密室中間就要有火山爆發一樣。克拉蘇斯想設法睜眼看看,但是光照依然太強烈。他努力的蜷起身子,等著不可避免的事情發生。
然而……光線卻消失了,整個密室重新歸於黑暗。
大法師一時間根本動彈不了,如果黑暗魔法再次襲來,他連一點抵抗的力量都沒有。就這樣過了幾分鐘,克拉蘇斯才開始回想發生過的一切。最後才想到要止住傷口源源流血。
克拉蘇斯用另一隻手撫過受傷的這隻,封住了傷口。但是他沒辦法修補損傷,任何被那黑暗魔法觸碰過的東西都不可能重生了。
當最後他終於敢睜開眼睛時,沒有任何光源的小屋竟也顯得太過明亮,緩了一會兒眼睛才適應。克拉蘇斯辨認出黑影中的一些東西,應該是家居吧,其他的什麼也沒有了。
「光……」疲憊的法師低聲說著。
一小團翡翠色的光出現在天花板附近,給整個斗室罩上了一層暗淡的綠光。這已經足夠了,他剛剛辨認出來確實是沒有損壞的傢俱,只有椅子沒有倖免,它根本就消失了。損失夠大的,不過克拉蘇斯還是勝利了。
或許沒有。就在這麼短短的時間裡竟然發生了巨大的災難,而他卻沒有任何預感。想要調查普瑞斯托底細的企圖就此失敗了。
但是……但是……
克拉蘇斯蹲下身,首先召喚出一把新椅子,然後一頭栽進椅子裡。查了一下斷指的傷口確定已經不再流血後,克拉蘇斯召喚出一顆藍色水晶,用它再次開始觀察可以的貴族的住所。一場恐怖事件剛發生完,他確信現在可以有短暫時間查清情況了。
那兒!有明顯的施法痕跡。克拉蘇斯跟蹤著痕跡向前,看到了魔法糾結。這時必須萬分小心,以免喚醒他才躲過的邪惡魔法。
終於得到證實了。原來是因為無盡飢渴的施法手段和其本體結構的改變致使克拉蘇斯上次的防禦魔法失效。如此手段說明此人的知識和法力在人類和甚至精靈法師中無人能敵,克拉蘇斯自己也只能甘拜下風。
但確有另外一個種族對魔法的運用更勝於精靈族。
「我知道你是誰了……」克拉蘇斯吸了一口氣,重新召喚出普瑞斯托的幻象。「我認出你了,無論你偽裝成什麼樣!」大法師咳嗽得喘不過氣來。剛才那番搏鬥和傷痛已經夠讓他深受折磨,但是這些都比不上洞悉了他面對敵人的真面目更令克拉蘇斯震撼。「我認出你了——死亡之翼!」
鄧肯勒韁停馬,「這兒有些不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