耐克魯斯撥弄著惡魔之魂,苦思著下一步該怎麼走。這位獸人指揮官幾乎整夜沒法入睡。圖格斯還沒回來,這讓老戰士心急如焚。難道他失敗了?難道兩條龍都死了?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意味著人類派了些什麼部隊來營救阿萊克斯塔薩?一團的獅鷲騎士和法師?即使是強大的聯盟都無法分出這樣的兵力來:他們還要應付北線的戰鬥,還有他們內部的矛盾……
他曾試過聯繫祖魯赫德,但薩滿並沒有回應他的魔法信。他知道那意味著什麼;因為別處的情況已經夠緊急的了,祖魯赫德不可能有時間理會下屬那些看起來近似空想的擔憂。他希望耐克魯斯會像一個獸人戰士那樣果斷地行動……然而這位殘疾的指揮官一籌莫展。
惡魔之魂給他帶來了強大的力量,但是耐克魯斯知道,他甚至還沒領悟到這強大潛能的一小部分。事實上,他深知自己十分小白,他也許根本不敢嘗試用這個神器去做別的事情。祖魯赫德仍然不知道,自己傳給下屬的是什麼東西。從他所知的那一點點來看,惡魔之魂包含的力量,如果使用得當的話,甚至可以把卡茲莫丹北部正在集結的聯盟軍團盡數掃滅。
麻煩的是,只要稍有差錯,這個圓盤同樣會讓格瑞姆巴托化為灰燼。
「給我一把戰斧和一雙好腿,我就會把你扔到最近的火山裡頭……」他對著那閃著金光的神器咕噥道。
這時,一個神色匆匆的戰士闖進了他的住處,沒注意到指揮官的正對他怒目而視。「圖格斯快回來了!」
終於有好消息啦!指揮官鬆了一口氣。圖格斯回來了。那就是說,至少有一個威脅已經被除掉了。耐克魯斯甚至高興得從椅子上跳了下來。希望圖格斯還抓了一個俘虜;祖魯赫德肯定會很對此滿意的。只要用一點刑,那個人類就肯定會吐出北方那些入侵的計劃。「終於要回來了!還有多久才到?」
「還有幾分鐘。快了。」那個獸人醜臉上的神情比較緊張,但耐克魯斯沒有注意到。他正急切地想看到強大的龍騎士的歸來。至少,圖格斯沒有令他失望。
他把惡魔之魂扔在了一邊,以自己最快的速度趕到了那個龍騎士們起飛和降落的洞穴。剛才那個帶信的獸人則跟在他後面,出奇地沒有說話。耐克魯斯這次卻很高興他沒說話。他現在只想聽到圖格斯的聲音,和他擊敗入侵者的偉大勝利。
一些獸人,包括那些剩下不多的龍騎士們,都在寬寬的洞口處等待著圖格斯的到來。耐克魯斯討厭這些亂哄哄的場面,但是他也明白,和他一樣,這些獸人都急切地等待著勇士的凱旋。
「大家讓開!讓開!」他推開別的獸人,走了出去。在黎明前的微光下,起初他仍未看到任何一條龍。那個發現他們正在接近的哨兵肯定是獸人裡眼力最好的了。然後漸漸地,耐克魯斯發現了一個模糊的影子,隨著距離的縮短,影子慢慢地變大起來。
只有一條?跛腳的獸人納悶道。又一個慘痛的損失,但也消除了那個威脅。還是可以接受的。耐克魯斯看不清回來的到底是哪條龍,但和其他獸人一樣,他也希望那是圖格斯的龍。沒有人可以戰勝格瑞姆巴托的頭號戰士。
可是…當龍的輪廓越來越清晰後,耐克魯斯注意到它飛得十分勉強。翅膀看起來已經被撕裂,尾巴也只是搖搖欲墜地掛在身上。他瞇起眼睛,發現果然有人騎在上面。不過那騎手是伏在鞍上的,估計已經半昏迷了。
獸人指揮官感到脊樑骨一陣發涼。
「讓開!」他咆哮著。「讓出地方來!他要降落了!」
事實上,耐克魯斯蹣跚著跑開的時候才意識到,圖格斯的坐騎會佔據這個大洞的幾乎所有空間。那條龍飛得越來越近了,它那不穩定的飛行姿態也越來越明顯了。耐克魯斯甚至覺得那頭巨獸會一頭撞在山上。直到最後一刻,似乎在騎手不停催趕下,它才勉強地飛進了山洞。
一聲巨響,那條龍在獸人堆中著陸了。
那條受傷的巨獸止不住勢頭,一直向前滑動,那些獸人們則不知所措地大叫著。一個戰士被翅膀掃飛了。它的尾巴擺動著,撞擊著洞壁,洞頂也有大塊的岩石被掃下來。耐克魯斯靠著一面牆站定,咬牙堅持著。塵土到處飛揚。
整個洞穴突然靜了下來。跛腳的指揮官和其他成功逃生的獸人們這才意識到,這頭巨獸在飛進洞裡的那一刻,就已經死了。
然而騎手並沒有死。一個獸人從塵土中站了起來,然後從龍那巨大的屍身上滑下來。他的身軀搖晃著,落地時差點跪倒,然而他偉岸依舊。他抹掉嘴邊的血和泥土,吃力地四處張望,尋找著那個人……
耐克魯斯。
「我們敗了!」這位龍騎士中最勇敢最強大的戰士咆哮著。「耐克魯斯,我們敗了!」
圖格斯往日的自信已經被別的東西所取代。他的指揮官看出,那是氣餒。圖格斯,這位過去永不言敗的戰士,現在看起來已經被徹底地打敗了。
不會的!他不會的!老獸人一瘸一拐地走到他的勇士身旁,表情陰沉。「閉嘴!我不允許你說剛才那些話!你讓整個氏族蒙羞!你也讓自己蒙羞!」
圖格斯靠著他坐騎的屍體。「羞恥?我不覺得羞恥,老東西!我只知道一個事實,那就是,我們已經沒有希望了!」
耐克魯斯無視了這位獸人巨大的塊頭,他抓住了龍騎士的肩膀使勁搖著。
「說!是什麼東西令你說出這種話!」
「看看我,耐克魯斯!再看看我的坐騎!你知道是什麼造成的嗎?你知道和我們打的是什麼嗎?」
「一隊獅鷲?還是一個軍團的法師?」
血污沾滿了那些仍舊掛在圖格斯胸前的華麗的勳章。那龍騎士想大笑出來,卻咳嗽起來。耐克魯斯有點不耐煩地等著。
「如果情況是那樣的話,那就是一場勢均力敵的戰鬥。不,我們只看到了幾頭獅鷲——可能是誘餌!一定是!他們根本不值一提!」
「別說那些了!說說什麼把你傷成這樣?」圖格斯看著他的長官身後,那些戰友。
「你問是什麼把我們弄成這樣?」圖格斯看著指揮官身後,他的那些戰友。「是死神本身——它化身成了一條黑龍!」
恐懼的情緒在獸人們之中爆發。耐克魯斯說話也僵硬起來。「死亡之翼?」
「而且它在為人類戰鬥!就在我剛要幹掉一頭獅鷲時,它從天而降!我們是死裡逃生!」
那是不可能的……但是……也只有這個可能了。圖格斯不可能編造出這麼大的謊話來。他說是死亡之翼干的——而且那巨大的龍屍上的撕裂的傷口也證明了他說的話——那麼就是死亡之翼干的。
「告訴我!別漏掉任何細節!」
儘管他傷情嚴重,但龍騎士還是照做了。他敘述了他和另一個獸人遇上那一隊微不足道的獅鷲的經過。也許,是偵察隊。圖格斯看到了幾個矮人,一個精靈,還有至少一個法師。儘管一個人類戰士出乎意料地犧牲自己,單獨地幹掉了一條龍,然而這些人對他來說依然是小菜一碟。
那時,圖格斯也以為會遇上更多一點的麻煩。那個法師的確比較煩人,但是他打著打著就掉下去了,幾乎肯定摔死了。於是他轉向了其他人,準備將他們一網打盡。
就在那時候死亡之翼襲擊了他。它輕易地擊敗了圖格斯的龍。那畜牲起初不聽命令,硬是要開戰。圖格斯不是懦夫,但他立刻就知道,跟這條裝甲妖龍打是白費力氣。他不斷地對坐騎咆哮著,企圖讓它往回飛;但直到那條紅龍傷得很重後,它才服從命令,帶著他逃了回來。
隨著敘述的展開,耐克魯斯發現他所有的那些最可怕的噩夢都成為了事實。那個叫克瑞爾的地精說得沒錯,他說聯盟企圖把紅龍女皇從獸人手中救走,但這該死的小東西不知道又或者不想告訴他,聯盟派了什麼樣的部隊來。人類居然做到了那不可思議的事:跟那個雙方都敬畏的怪物訂下了契約。
「死亡之翼……」他咕噥著。但是,他們為什麼把死亡之翼浪費在這樣的一個行動上?圖格斯說得對,他遇見的那夥人應該只是偵察隊或者誘餌。在他們後面肯定還有更多部隊的。
突然間,耐克魯斯覺得自己知道發生什麼事了。
他轉過來面對著其他獸人,盡量地使自己的聲音不會顫抖。「入侵已經開始,但不是從北面!人類和他們的盟軍會先朝我們而來!」
他的戰士們都驚慌起來,面面相覷。顯然他們都明白到,他們所面對的威脅比部落中任何人所能想像到的都要大。在戰鬥中英勇地戰死是一回事,而知道自己面對的是一場必然的屠殺又是另一回事。
耐克魯斯覺得自己的結論是很有可能發生的。先從西邊閃電襲擊,取得卡茲莫丹南部的控制權,然後救走或者殺掉紅龍女皇——讓北邊丹奧加茲附近的殘餘部落失去主力後援——最後才從格瑞姆巴托揮軍北上。在南邊和丹莫德方向的敵軍夾攻下,獸人的最後一線希望也會被摧毀,倖存者則會被送到由人類建立的集中營裡關起來。
祖魯赫德曾經命令他接管所有關於這座山和那些紅龍們的事務。薩滿後來沒有再回應他,那麼他就可以假定,祖魯赫德同意耐克魯斯干他認為該幹的事。那麼好,耐克魯斯,就這麼幹吧。
「圖格斯!先包紮好,睡個好覺~!我到時還得要你幫忙!」
「耐克魯斯——」
「聽話!」
他眼裡的怒火讓這位勇士也不得不低頭。圖格斯點了點頭,然後在一個戰友的攙扶下,走出大廳。耐克魯斯轉向其他獸人。「收拾好最貴重的東西,把它們全放進貨車裡!把所有蛋都裝進填了乾草的箱子裡——注意保持溫暖!」他頓了頓,「還要把那些太野、來不及馴服的的龍崽都殺掉!」
這句話讓圖格斯停下了腳步。他和別的騎手們都驚恐地看著他們的長官。
「殺掉那些龍崽?我們要——」
「我們只要那些方便搬走的東西——以防萬一~」
那較高的獸人盯著他。「什麼萬一?」
「以防萬一我沒法搞定死亡之翼……」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盯著他,好像他突然長出了第二個頭,變成個食人魔一般。
「搞定死亡之翼?」其中一個騎手叫道。
耐克魯斯的目光巡視著,找到了那個質疑他的獸人。他曾經在制服紅龍女皇時幫了很大的忙。「你,出來!跟我走!現在我們要商量下怎麼搬走那條母的!」
圖格斯終於明白他在搞什麼了。
「你要放棄格瑞姆巴托?你想把所有東西都運到北邊的前線去!」
「沒錯……」
「他們會跟著的!死亡之翼也會跟著來的!」
跛腿的獸人哼了一聲。「這就是我給你們的命令…難道現在站在這裡的都變成只會抱怨的苦工,而不再是強大的戰士們了?」這句諷刺很有效果。圖格斯和其他獸人都直了起身子。耐克魯斯雖然殘疾,但他依舊能發號施令。
他們別無他法,只能服從,儘管他們覺得這個計劃實在太瘋狂了。
他擠開那位受傷的勇士,也擠開了其他擋在前面的獸人,腦子裡開始飛速思考起來。嗯,關鍵是要把女皇搬出來,只要搬到這個洞的洞口就行。那樣對他來說最好不過了。
他現在就要做人類做過的事。布下餌——那樣,萬一他失敗了,那些蛋,也能運到祖魯赫德那裡。即使只有那些蛋,也會對部落有所幫助……而倘若耐克魯斯能贏——儘管那可能也會讓他喪命——部落就還有反擊的機會。
他厚實的手掌伸進了放著惡魔之魂的袋子裡。耐克魯斯?碎顱者一直很想知道這個神秘的法寶到底有沒有限制——而很快他就有機會知道了。
***
微弱的晨光讓羅寧從他所經歷過的最深的睡眠中醒來。法師使勁坐了起來,四處張望,試圖找出他所處的方位。那是一片林地,而不是他夢中的旅店。睡夢中他和溫蕾莎坐在那個旅店裡,談論著——
你醒了……很好……
這句話很突然地在耳邊響起,幾乎把他嚇了個半死。羅寧跳了起來,轉了一圈,才終於知道聲音的源頭。
他抓住掛在他脖子上的墜飾,那是昨晚死亡之翼給他的。一絲微光從那塊煙灰色的水晶中間發出來。而當羅寧看到它的時候,就想起了昨夜發生的所有事,還有那條巨龍所做出的承諾。我會親自指引你走完全程的,他說過的。
「你在哪裡?」法師終於問道。
我在別處,死亡之翼回答。但是我也與你同在。
羅寧一陣戰抖。他不明白自己為何昨夜會答應了與這條龍的交易。可能是當時別無選擇吧。
「現在是怎麼回事?」
太陽已經升起,你是時候上路了……
看了看周圍的環境後,這位機警的法師特別觀察了通向西邊的地形。出了林地,就是一塊多岩石的荒地,通過這條路就可以到達格瑞姆巴托,還有獸人關著紅龍女皇的那座山。羅寧估計,死亡之翼把他帶了很遠,至少能讓他少走數天的路程。只要他腳勤一點,再走個兩三天,就能到達格瑞姆巴托了。
他朝著目標出發了——但是死亡之翼立刻就叫停了他。那條不是你該走的路。
「為什麼不是?那條路直接通到山上。」
那條路也直接通到獸人的魔爪裡。你真的就那麼蠢麼?
羅寧對這侮辱很生氣,但沒有反駁。他問道,「那該走哪邊?」
看著吧……
在人類的腦海裡立刻閃現出了周圍環境的畫面。羅寧還沒弄清楚是怎麼回事,畫面就開始移動了。一開始動得比較慢,然後越來越快。畫面一直沿著一條小路走,迅速地穿過了樹林,到了多石的地區。就在那裡,它轉了個彎,繼續加速前進。峭壁和山谷飛快地向後退,樹木則變成模糊的一片了。羅寧不得不扶住旁邊的樹幹,以免被那些景象弄得太頭暈。
山丘漸漸變得高大險峻起來,最後慢慢變成了第一排的山脈。這時,畫面前進的速度仍未放慢。直到它最後突然定在了一座特別的山峰上。儘管他自己有些猶豫,但法師的視線立刻就被拉了過去。
在那座山腳下,羅寧的視角突然又向天空升高,快得幾乎讓他失去了平衡。畫面爬上了那座山峰,期間它總是特意讓法師觀察有落腳和扶手的地方。它不斷地往上升,最後到了一個狹窄的山洞入口—
—突然畫面消失了,就像它出現得那麼突然一樣,只剩下羅寧站在樹林中間發抖。
就是那條路,唯一一條可以達成我們目標的路……
「但是走那條路的話要用多很多時間,還要經過更多危險地區呀!」他甚至不敢想像自己要從那座峭壁上爬上去。對於一條龍,那是一條再簡單不過的路;而對人類,即使是他這種具有魔法天賦的人來說,卻極其危險。
有人會幫你的。我從沒說過你要徒步走完那段路……
「但——」
是時候啟程了,那個聲音堅持道。
羅寧開始走起來……或者說,是他的腳自己走起來了。
那種狀態只持續了幾秒,但已足夠催促法師上路了。當他恢復對雙腳的控制後,羅寧乖乖地向前走,不想再受第二次的控制了。死亡之翼輕易地就讓羅寧明白到,他們之間的聯繫力量有多麼強大。
黑龍沒有再說什麼,但羅寧知道死亡之翼依然在他心靈深處遊走著。雖然他很強大,然而他看起來也不能對羅寧為所欲為。至少,羅寧的思想還是逃過了那條龍的監控。如果不是這樣的話,那麼在此刻,死亡之翼就會對法師十分不滿意了,因為羅寧正在想辦法擺脫他的影響。
奇怪的是,昨夜他怎麼會那麼相信死亡之翼對他說的話,甚至對死亡之翼想救阿萊克斯塔薩也深信不疑呢?現在他能實際地想一想了。在所有生靈當中,死亡之翼最不想看到他最大的敵人被放走。在整個戰爭當中,他不是一直都致力於剷除所有的紅龍麼?
然而他也記得,死亡之翼回答過這個問題。
「阿萊克斯塔薩的那些子嗣們是被獸人養大的,人類。它們已經變成所有生靈之敵。即使她被救走,也改變不了這一個事實。它們仍然會服從它們主人的命令。我殺掉它們是因為我別無選擇,你明白了麼?」
那個時候,羅寧是明白的。昨夜那條龍告訴他的所有事當時聽起來都十分正確——但是在白天的陽光下,法師開始思考這些「真相」底下更深層的東西。死亡之翼也許說出了他的真心話,但是那並不意味著他沒有別的更陰險的動機。
羅寧打算把墜飾摘下來然後扔掉。然而,這麼做肯定會引起他那位討厭的夥伴的注意,而且死亡之翼想找到他又是那麼地容易。如果死亡之翼再次找上他,羅寧懷疑,這條黑龍還會不會像上次那麼和藹可親。
眼下他能做的,就是繼續沿著這條選定的路前進。羅寧突然想起,他現在身上沒有任何補給,甚至連一個水袋都沒。他原來準備的那些已經和可憐的莫洛克和他們的獅鷲一樣,早掉進海裡餵魚了。死亡之翼似乎也覺得沒必要給他任何東西,昨夜他吃掉的食物和飲料顯然就是他所能得到的所有補給了。
然而羅寧不為所動,繼續上路。死亡之翼想讓他爬上那座山,而他也答應了。那麼,不管是以什麼方式,他最終肯定能到達目的地的。
當他進入了那些危險地區後,他又不禁想起溫蕾莎來。那個精靈對她的任務是那麼地專注啊。但現在她應該回去了吧……當然,希望她也逃過了那次襲擊。一想到遊俠有可能沒能逃生,羅寧的喉嚨就好像被東西哽住了一樣,步子也沉重起來。不,她一定還活著。而且按常理來說,她也應該回到洛丹倫和她的同胞中了。
一定是這樣的……
羅寧停下了腳步,他突然覺得有必要往回走。他十分懷疑溫蕾莎會按常理來行動,她更有可能是固執地繼續跟過來。她甚至還有可能說服了蠻不講理的法斯塔德,讓他載著她到格瑞姆巴托去了。假定她沒出事的話,溫蕾莎也可能是追蹤著他,現在離他應該越來越近了。
法師回身向西踏出了一步……
人類……
死亡之翼的聲音在他腦子裡迴盪。羅寧狠很地咒罵著。那條龍怎麼能知道得這麼快?難道他究竟還是知道了法師在想什麼?
人類……你是時候吃點東西恢復下精力了……
「你——這是什麼意思?」
你剛才停下來了。你在找吃喝的,對吧?
「嗯。」對這條龍說真話實在不明智。
你離吃飯的地方還有一小段距離。再繼續向東走幾分鐘吧。到時我會幫你找到吃的。
他回頭的希望破滅了。羅寧只好聽話。他繼續沿著那條崎嶇的山路慢慢地走著,過了一會,他就遇到了一小片孤零零的小樹林。在卡茲莫丹環境這麼惡劣的地方仍有生命在頑強生長,實在是太令人驚訝了。僅僅因為它們提供的那片樹陰,羅寧就對這些不期而遇的小樹們感激不盡了。
在樹叢的中間,有你想要的東西……
其實他並不是很想要,然而法師不能把這個也告訴死亡之翼。所以他還是裝作很急切的樣子走向它們。食物和水對他來說還是具有不小的吸引力的,而且休息幾分鐘也不錯。
那些樹木以它們的種類來看,屬於比較矮小的,大概才12尺高,不過它們還是提供了一片不錯的樹陰。羅寧走進小樹林裡,馬上看了看周圍的環境。附近肯定有條小溪,興許還會有些水果。死亡之翼在那麼遠的地方,還能準備些什麼好東西呢?
顯然,那是一頓盛宴。在樹林的正中間,赫然是一個小型的食品展覽,羅寧想都沒想過能有那麼豐盛。烤兔子、剛出爐的麵包、削好的水果,還有——他摸了摸那個瓶子——冰涼的水。
吃吧,耳邊傳來那條龍的低語。
羅寧很高興地照做了,開始仔細品嚐著那份大餐。那隻兔子是剛烤好的,而且調味極佳;麵包上還殘留著烤爐的香氣。掃蕩完食物後,他又立刻拿起了瓶子……然後他又發現,本該在喝水之後半空的瓶子,居然還是滿著的。於是羅寧就更加不客氣地喝了起來。他曉得死亡之翼會對他很好的……至少在他到達那座山峰之前會是如此。
其實,他也會用魔法造出一些吃的東西,但是那會讓他耗費很多精力,這樣他就無法應付一些更緊急的情況。況且,羅寧很懷疑自己能否弄出這麼一頓大餐來,當然得是在不虛脫的前提下。
很快,死亡之翼的聲音又傳來了。你吃飽了嗎?
「飽……飽了,謝謝你。」
是時候繼續趕路了。你知道該怎麼走的吧。
羅寧知道該怎麼走。事實上,他能描繪出黑龍給他看過的整條路線。死亡之翼肯定不會讓他的奴僕走上一條錯誤的路的。
因為沒有別的選擇,羅寧只好服從。他只是停了一小會,回頭看了一下,違心地盼望著他能再次見到那熟悉的銀色頭髮,而他又內心矛盾地不想讓溫蕾莎或者法斯塔德跟上他。鄧肯和莫洛克已經因為他這個任務犧牲了;他現在肩負著太多的性命了。
白天的時間漸漸流逝了。當太陽差不多沉到了地平線的時候,羅寧開始懷疑起死亡之翼指出的那條路了。他還沒瞄見過,更別說是對上一個獸人哨兵,而格瑞姆巴托肯定還有很多獸人。他甚至也沒看見過一條龍。也許它們已經不在天上巡邏了?或者他走得太遠,已經離開了它們巡邏的範圍?
太陽沉得更低了。即使是第二頓由死亡之翼變出來的盛宴,也不能使羅寧得到一點點的滿足。當最後一縷陽光消失在地平線上後,他就要停下來看清楚前面的地形了。目前他能看到的最近的山脈也離他十分遠。僅僅是走到那裡就需要幾天,而且比起他走到獸人關著龍的那座山所需要的時間,那還算少的了。
恩,是死亡之翼把他帶到這裡的;那麼死亡之翼應該能夠解釋他要怎樣才能到達目的地。
羅寧抓起那塊墜飾,眼睛卻仍然凝視著遠處的群峰。他對著空氣說道:「我要跟你談一談。」
說吧……
他原先還不太確定會有回應的。直到剛才之前,都是死亡之翼先找他,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反過來。「你說過,這條路會通向那座山。但是那樣走的話,我肯定沒有充足的時間了。我不知道,你怎麼會認為我能那麼快地走到那座山上。」
我之前已經說過了,你不會以那麼原始的方式走完整段路程。我給你看過的那些畫面只是想讓你確定自己沒有迷路而已。
「那麼按照計劃,我應該如何到達那裡?」
耐心點吧。他們應該很快就能找到你的。
「他們是誰?」
待在你現在的地方,那樣就最好不過了。
「但是——」羅寧也知道死亡之翼不會再跟他廢話了。法師又一次地想把那墜飾摘下來扔進石子堆裡,但是那又怎麼樣?他終究是要到獸人的地盤裡去的。
那死亡之翼說的「他們」到底是什麼人呢?
他正想著,就聽到一種以前從未聽到過聲音。他起初以為是一條龍,但如果是龍的話,那麼它肯定是一條消化不良的龍了。羅寧抬頭向那昏暗的天空望去,沒看到任何東西。
這時一陣短暫的閃光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閃光的來源就在空中。羅寧咒罵著,他以為死亡之翼最後還是把他帶到這裡讓獸人來抓他了。那個閃光肯定是某個龍騎士手裡的火把或者是照明水晶之類的東西發出來的。法師念起了咒文;儘管他的反抗可能毫無作用,但他也不會束手就擒的。
又一次閃光,這一次持續的時間比上次長了許多。羅寧整個人都被照亮了,成了被空襲的最佳目標。
「我就跟你說過他在這裡呢!」
「我一直都知道呢!我只是試探你,看你知不知道而已!」
「你撒謊!你才不知道捏!我知道,你不知道!」
法師的眉頭皺了起來。怎麼會有龍自己跟自己吵嘴,而且聲音還這麼刺耳?
「小心那盞燈!」其中一個聲音咒罵著。
那束光突然從羅寧身上移開了,朝上跳動。光線先是照出了一個碩大的橢圓物體——只是它的頭部——然後再掃到它的後面,讓法師看到了橢圓尾部那個冒著煙霧的蒸汽機:顯然是一個推進器。
一個氣球!羅寧看出來了。那是一個飛艇!
他其實以前也見過這一類出色的發明了,就在戰爭期間。這麼大一個裝滿蒸汽的奇特袋子,就能把載有兩三個騎士的敞蓬車拉起來。打仗的時候,它們通常被用來觀察陸地和海面上的敵軍。然而使羅寧感到驚奇的是,它們的驅動力是由油和水提供,而不是魔法。一個不是用法術製造也不由法術驅動的機器,還不需要人力就能使螺旋槳轉動起來,實在太神奇了~
光束這時又回到了他身上,這次是鎖定他了。那兩個駕駛員已經發現了他,而且顯然不想再弄丟目標了。法師這才想起,只有那個種族才那麼機靈而具有瘋狂創造力,才能發明出這樣的機器。
地精——為部落效力的地精們。
他立刻朝著那些大塊的石頭狂奔過去,希望能把自己隱蔽上一段足夠長的時間,以準備施放一個對飛艇有效的法術。但這時,腦袋裡響起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別跑……
「我不能不跑!天上有地精!我被他們發現了,他們肯定會叫來獸人的!」
你不能再動了!
羅寧的腿開始不聽他的使喚了。它們讓羅寧轉過來,面對著那個飛艇和它那兩個令人洩氣的駕駛員。飛艇慢慢地降低了高度,飛到了倒霉的法師頭上。然後,一條繩梯從了望艙上垂了下來,正好落在了羅寧前面。
你的代步工具到了,死亡之翼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