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來。雷看薩——莫科那薩爾族的最後一個族人——一直都一個人在卡利姆多大陸上漂泊,陪伴他的只有一隻棕色的大熊——米莎。雷克薩兼有獸人和食人魔兩種血統,和那些已經死去的族人一樣,他厭惡爾虞我詐、冷酷無情、連綿不斷的戰爭。可笑的是,這些戰爭卻無一例外地打這文明的旗號。說實話,雷克薩在米莎的熊類同伴和冬泉谷的海狼身上看到的文明比任何一座通過恣意作踐自然而建起來的人類城市、精靈城市、矮人城市或是巨魔城市都要好得多。
雷克薩喜歡無牽無掛、四處流浪的生活。如果真要他指出一個可以叫做家的地方,他只說他在杜隆塔爾有一個家。獸人建國的時候,雷克薩曾幫助過一個要給薩爾傳信的獸人。當時這個獸人已經奄奄一息了,他的任務成了他最後的願望,而雷克薩就幫他把信傳到了薩爾手中。他發現自己又回到了獸人過去的生活裡,那是古爾丹和他的暗影議會毀掉這個曾經輝煌一時的種族之前的生活。
儘管他被賜予稱呼薩爾為朋友而且宣誓向薩爾效忠的無上榮耀,儘管他出色地幫助獸人擊退了普羅德摩爾上校的進攻,實現了自己的諾言,但最終他還是選擇了流浪。雖然杜隆塔爾也成了一個強大的國家,也驕傲地擁有著自己的城鎮、居民和法律,但雷克薩是為了平息世上的紛爭和混亂而生的。
沒有任何徵兆,米莎突然奔跑了起來。
猶豫了片刻,雷克薩也隨著他的同伴奔跑了起來。他可不指望追上這個四條腿的動物,但他天生的兩條矯健有力的腿也足以讓米莎保持在他的視野範圍之內。米莎是不會無緣無故扔下同伴獨自逃走的。
他們來到海岸附近的一塊地方,四處都是茂盛的野草。也許一般人穿越這片草地非常困難,但雷克薩和米莎有的是力氣,只要願意,他們甚至可以把這些草都翻個個兒。
一分鐘後,米莎停了下來。它沒法看到比人的肩膀還要高的草地裡的東西。雷克薩慢了下來,一隻手握住了綁在身後的斧子。
他看到了——米莎也嗅到了——一個渾身是血的獸人屍體。他知道這個獸人由於失血過多可能已經死了。
雷克薩的手垂到一邊,無奈的搖了搖頭。
「一個倒下了的戰士。真遺憾,就這麼孤零零地死掉了,連個跟他並肩作戰的夥伴都沒有。」
就在這個混血流浪漢準備為這個勇敢的獸人祈禱,讓這個獸人的靈魂安息時,他聽到了一個微弱的聲音。
「還……還沒……死。」
米莎咆哮了一聲,彷彿被這個還能說話的獸人嚇著了。雷克薩低下頭,仔細端詳著這個他認為已經死了的軀體。他發現這個獸人的一隻眼睛沒了,但沒有了眼睛的眼窩已經癒合了,所以只需要用一隻手來檢查這個獸人的另外一隻眼睛。這個獸人眨了眨眼。
「火刃……氏族……要到奧格瑞瑪,提醒……薩爾,火刃……」
雷克薩看不出這個叫「火刃」的東西有什麼重要的意義,但顯然這位戰士撐著最後一口氣就為了把這個情報稟報給薩爾。回想起自己對酋長許下的誓言,雷克薩關切地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拜……拜洛克。」
「別怕,勇敢的拜洛克。我是莫科那薩爾族的雷克薩,我向你發誓,我和米莎一定會看著你到奧格瑞瑪向酋長當面傳送情報。」
「雷……我知道……你……我們得……快……」
這個混血兒不肯定自己是否也認識他,但現在,這已經不重要了。他拿出少有的溫柔慢慢地將拜洛克鮮血淋漓的身體抱起來放到米莎寬闊的脊背上。米莎一絲反抗的意思都沒有——雖然這頭熊並沒有許下過什麼誓言,但它與雷克薩之間的感情是牢不可破的。只要雷克薩要求,它什麼都願意做。
沒有任何言語,雷克薩和米莎轉身向西邊的奧格瑞瑪走去。雷克薩第一次來到奧格瑞瑪的時候,這座城市還在興建,到處都是忙著搭建房子、清掃過道的獸人,歡天喜地地將卡利姆多大陸上的一片片荒地建設成自己的家園。
現在,一切都已經完成了,但四處還是可以看到忙碌的獸人,他們那為了生計而奔波的身影。儘管雷克薩很少用「文明」這個詞,但他為自己所看到的感到由衷地高興。自從來到這個世界,他看到母親的族人不是被古爾丹施咒淪為勞作的工具,就是飽受人類的奴役和欺凌。如果獸人希望在這個世界上生存下來,他們就必須擁有自己的文明。
奧格瑞瑪三面環山,第四面是一堵巨大的石牆。石牆外邊是一排高大的圓木,唯一的缺口就是一扇正開著的木頭大門和兩個木頭搭建的瞭望塔。石牆的上面是更多的圓木,尖端削得像錐子似的,那些企圖衝破大門的敵人看一眼就不寒而慄。獸人部落猩紅色的大旗懸掛在兩個塔樓和一些圓木上。
雷克薩猜想即便是世界上最勇猛的戰士看到這副陣勢也會望而生畏。
一個守衛手拿長矛向雷克薩一橫:「誰要進城?」
「我是雷克薩,莫科那薩爾的最後一個子民。我帶著受傷的拜洛克來見薩爾。他有緊急情報向薩爾稟報。」
那個守衛皺了皺眉頭,抬頭看了一下瞭望塔。站在塔裡的戰士大聲喊道:「沒事,我記得這個人——還有他的熊。他的狼頭面具人人皆知。他是酋長薩爾的朋友,讓他進去。」雷克薩頭上帶著一副狼頭骨,那頭狼可是他親手殺死的。這個面具不僅可以保護頭部也可以嚇唬敵人。
守衛站到一邊,讓雷克薩、米莎和米莎背上的拜洛克進入了奧格瑞瑪。
這個獸人城市建在一個峽谷裡,傳統的六邊形框架佔據了峽谷的任何一角,就連凹進去的部分也不例外。雷克薩穿過榮譽谷的大門向智慧谷走去。薩爾的王位室就在那裡。看著眼前的一切,雷克薩悲喜交集。喜的是僅僅三年光陰,獸人已經取得了這麼大的成就;悲的是這不過是無數類似的城市中的一個。
半路上,雷克薩迎面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一個中等個頭的獸人——納澤格爾,薩爾的安全大臣。跟在他身後的是四個衛兵。
出於禮貌,雷克薩摘下狼頭面具:「真高興見到你,納澤格爾,啊——真高興再回到這個城市。噢,我向薩爾發過誓,我不會看著這個勇敢的戰士死在草叢裡。」
納澤格爾點了點頭:「我們出來護送你去見他——薩爾把撒滿也招來了給拜洛克療傷。我們這就卸下米莎的重擔。」納澤格爾做了個手勢,兩個士兵立刻過來將拜洛克從米莎的背上放下來。開始米莎還敵對地吼了一聲,但它抬頭看了一眼雷克薩就不作聲了。
他們穿過一條蜿蜒曲折的長廊來到智慧谷最裡面的一個六角形建築裡。薩爾正在王位室裡等他。雷克薩發現這裡差不多跟霜刃石一樣冷了。薩爾坐在王位上,年邁的薩滿卡爾瑟站在王位的邊上,一個雷克薩不認識的獸人站在另一邊。衛兵將拜洛克放在王位前的地板上。卡爾瑟走到拜洛克的身邊,蹲了下來。
雷克薩打了個寒戰,向酋長致敬問好道:「感謝您的歡迎,獸人部落的酋長。」
薩爾笑了一下:「真高興又見到了你,我的朋友——我以為非要等我的人民被打得奄奄一息了才能在奧格瑞瑪看到你呢。」
「我不喜歡城市的生活,酋長——你是知道的。」
「的確,是這樣。但你又一次幫了我們的大忙。」薩爾看著撒滿,「他怎麼樣?」
「他能活下來——他那麼結實。他想說話。」
「他行嗎?」薩爾問道。
卡爾瑟哼了一聲:「怕是不能,但我想他要是允許我給他點治療,或許就可以了。」
年邁的薩滿長歎一口氣向納澤格爾的衛兵做了個手勢,幫助拜洛克擺成坐著的樣子。
拜洛克上氣不接下氣地講述了他的遭遇。雷克薩對火刃氏族一無所知,但顯然其他的人都知道——好像是一個古老的獸人部落。
「這絕對不是一回事。」雷克薩不認識的那個獸人說道。
「但看上去不太可能,伯克斯,」薩爾說道,「如果他們的標記都是一樣——」
伯克斯搖了搖頭:「也許只是巧合,但我還是不相信。除此之外,我一直都聽到傳言說一隻叫火刃氏族的人類部落也在塞拉摩成立了。可能就是他們中的一些人把我們的人民變成了奴隸,給他們打上印記然後當工具使喚。」
納格澤爾點了點頭:「我也聽說這樣的傳聞了,酋長。」
「尊敬的酋長,」撒滿說道,「我必須給拜洛克療傷,他傷得不輕,現在我要把他從這個冷得讓人心裡發慌的王位室帶走進行治療。」
「好的。」薩爾點點頭。按照老撒滿的指示,衛兵將拜洛克抬出了王位室。
薩爾從獸皮王位上站起來,開始踱著步子:「關於這個火刃氏族你知道多少,納澤格爾?」
納澤格爾聳了聳肩:「少之又少——人類總是聚集在屋子裡討論這事。」
伯克斯嗤得笑了一聲:「坐著聊天是人類最擅長的。」
「但假如他們一下子圍住杜隆塔爾的邊界,進攻獸人,」納澤格爾插了一句,「他們可比我們想像中的要厲害多了。」
「所以我們必須有所應對,」伯克斯說道,「人類向我們發動進攻只是早晚的事了。」
雷克薩覺得這個想法太偏激了:「就因為六個人的行為,你就要詛咒整個種族嗎?」
「他們心裡就是這麼想的,」伯克斯叫道,「除非這六個人偷走了我們的樹林,同時又站在一旁看著我們的商人被偷襲,這絕對不止六個人。」
薩爾看著伯克斯:「塞拉摩是我們的盟友,伯克斯。吉安娜不會坐視不管的。」
「但她可能管不了那麼多,」納澤格爾說道,「儘管她的權力很大,儘管她倍受尊敬,但她不過是個女人。」
雷克薩記憶中的吉安娜是他見過的唯一的高貴的人類。當她面臨是幫助父親——她的親生父親——還是堅守自己對一個獸人許下的諾言的時候,她選擇了後者。正是她的抉擇使尚未竣工的杜隆塔爾避免了滅頂之災。「普羅德摩爾女王,」雷克薩說道,「總是站在正義的一邊。」
伯克斯搖了搖頭:「你的自信令人感動,莫科納薩爾,但用錯了地方。你真的以為一個女人可以改變人類幾十年不變的邪惡本質?他們攻擊我們,殘殺我們,還奴役我們!你真的以為這一切就因為一個人說過的幾句話就可以改變?」
「但有個人的話就改變了獸人,」雷克薩說道:「那個人現在作為酋長就站在你面前,你難道連他也懷疑嗎?」
伯克斯啞口無言了:「當然不敢,但——」
顯然,薩爾已經做出了決定。他坐回到王位上,果斷的打斷了伯克斯的話。「我知道吉安娜能管什麼,我知道她的心。她絕不會背叛我們。如果她的國家裡真有這樣的毒蛇,獸人部落和這片大陸上法力無邊的法師會聯手將他們剷除。等她安置好雷霆蜥蜴,我會跟她談火刃氏族的事。」薩爾轉身緊緊的盯著伯克斯,「我們絕不能違背我們的諾言,明白嗎?」
「是,酋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