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去往高等精靈領地的六天旅程裡,阿爾薩斯不斷和克爾蘇加德的影子交談,並且壯大了他的軍隊。
  他從安多哈爾東進,絞肉車吱吱嘎嘎的尾隨在後,經過費爾斯通農場、達爾松果園,蓋羅恩農場,跨越索多里爾河,進入洛丹倫東部。到處都是瘟疫的犧牲品,只需要一個簡單的精神指令便可以讓他們像忠誠的狗一樣跟過來。他們很好養活——吃死人就行了。非常……乾淨。
  瘟疫造就的喪屍、用殘肢縫成的憎惡、墮落的鬼魂,它們的加入正如阿爾薩斯的預期。但一群新的同盟卻在意料之外——讓他起初驚訝,繼而恐懼,最後感到高興。
  他的軍隊是在到奎爾薩拉斯的半路上遇到他們的。遠遠看去,彷彿大地在移動。不,這樣形容還不夠貼切。那是些獸類,全都屬於同一種。是在主人變成殭屍後衝破圍欄的牛羊?還是正在享受屍體盛宴的熊或狼?阿爾薩斯一次又一次抓緊了霜之哀傷,震驚而難以置信的瞪大了眼。
  它們移動起來不像四條腿的生物。他們飛奔著,飛奔著,越過山丘和草地,就像——
  「蜘蛛,」他喃喃的說。
  他們從斜坡上傾瀉而下,有著黑紫夾雜的可怕外表,好幾條腿飛快的跑動,很快便來到了阿爾薩斯面前。是衝著他來的——他們——
  「這是巫妖王送給寵臣的新戰士,」傳來克爾蘇加德的聲音。似乎只有阿爾薩斯才能看見他的鬼魂,聽見他的聲音;這段時間他話很多,一心想在死亡騎士心裡播下懷疑的種子,不是對他的懷疑——而是對提克迪奧斯以及其他的惡魔。「恐懼魔王不值得信賴,」他說。「它們是負責監視巫妖王的。我會告訴你一切……等我重回人世以後。」
  他們本來有的是時間來說這些。阿爾薩斯懷疑克爾蘇加德是不是想拿情報做誘餌,來確保他一定完成任務。
  這時阿爾薩斯問道,「是他派這些……給我的?它們是什麼東西?」
  「以前是地穴惡魔,」克爾蘇加德說。「他們的祖先是被稱為『安其拉』的驕傲種族,活著的時候具有很高的智慧,而且致力於清除任何異類生物。」
  阿爾薩斯看著面前蜘蛛一樣的傢伙,噁心得打了個冷戰。「很好。那現在呢?」
  「現在,它們是我們主人的手下敗將。巫妖王大人把這些地穴惡魔和他們的領主阿努巴拉克都轉化成了不死生物。現在他們是來幫助你的,阿爾薩斯王子,為了你和主人的榮耀。」
  「不死蜘蛛,」阿爾薩斯暗想。這些蜘蛛巨大而面目可憎,看上去非常危險。他們悉悉索索的飛奔而來,匯入了殭屍、鬼魂和憎惡組成的軍隊。「用來對付奎爾薩拉斯的精靈。」
  這個巫妖王,不管他是誰,真是個戲劇天才。
  阿爾薩斯一路見識了精靈豢養的斥候們,他們素以訓練精良而著稱。很可能在阿爾薩斯發現他們之前,消息就不脛而走。但這沒關係。他召集的軍隊已經壯大到了令人驚歎的規模,儘管克爾蘇加德不斷煩躁的提醒,他毫無疑問能夠闖入,並且順利的穿過這個神奇的永恆之地,到達太陽井。
  他們抓住了一個年輕的牧師,他誓死反抗,但無意中透露了一些重要的情報。阿爾薩斯可以巧妙的加以利用。另外還有一個俘虜,和那個牧師不同,他心甘情願的為了阿爾薩斯和巫妖王許諾的力量,背叛自己的同胞和祖國。
  這個精靈法師如此輕易的倒戈,讓死亡騎士十分驚訝。不僅驚訝,還感到不安。阿爾薩斯曾經和他父王一樣深受子民愛戴。他一向樂於為部下們所稱道,他花時間記住他們的名字,瞭解他們的家庭,他希望他們喜歡他。而且他們確實是的,並且像法裡克上尉一樣忠心耿耿的追隨他。
  阿爾薩斯假定精靈的領導者也一樣愛護臣民,也和他一樣想當然的認為子民們會忠於他。可這個法師僅僅為了力量的引誘,哪怕只是口頭的承諾,就背叛了同胞。
  凡人可以被影響,被腐化,被收買。
  他掃視自己現在的軍隊,露出微笑。是的……這樣更好。他領導的士兵們除了服從什麼都不知道,完全不用擔心他們的忠誠。
  「是真的,」斥候上氣不接下氣的說,「全是真的。」
  銀月城遊俠將軍,希爾瓦納斯·風行者非常瞭解面前這個精靈。卡爾瑪的情報一向準確而詳盡。她聆聽著,不願相信這是真的,她知道自己其實是不敢相信。
  誠然,他們所有人早就聽到了傳聞,說某種瘟疫在人類領土上橫行。但奎多雷以為自己的國土是安全的。若干世紀以來,她熬過了龍焰、獸人,還有巨魔。可以肯定,人類的災難不會影響到她。
  除非萬一。
  「你確定是阿爾薩斯·米奈希爾,那個王子?」
  卡爾瑪點點頭,還沒緩過氣來。「是的,女士。我聽到他的部下這麼叫他。從我親眼所見的情況看來,關於他弒父滅國的謠傳一點也不誇張。」
  聽著聽著,希爾瓦納斯瞪大了藍色的眼睛,斥候講述的事情實在是太天馬行空,太難以置信了。爬起來的屍體,有的剛死,有的已經風乾;用各種殘肢拼湊出來的巨大無腦的縫補怪;詭異的飛行生物,看上去像活的石雕;還有巨型的蜘蛛生物,讓她想起傳說中被認為滅絕了的其拉蟲人,一切是那麼不可思議。還有那氣味——卡爾瑪欲言又止,他說的一點也不誇張——可以說是軍隊未到,惡臭先聞。作為第一道屏障的樹林已經倒在了死亡騎士帶來的怪異戰鬥機具之下。希爾瓦納斯回想起很久以前燒燬樹林的紅龍。當然,銀月城經受住了打擊,但森林卻遭受了可怕的創傷,就像現在一樣……
  「女士,」卡爾瑪講述完了,他抬起頭,心驚膽寒的看著她。「如果他攻了進來——我不認為我們有足夠的兵力抵抗。」
  這個痛苦的結論激怒了她,而她正需要怒氣。「我們是奎爾多雷,」她挺直身子厲聲說。「我們的領土牢不可破,他進不來的。不要害怕,他必須先知道怎麼破除保護奎爾薩拉斯的魔法。然後他還必須有能力破除它。以前也有比他更強大更智慧的敵人企圖佔領我們的領地。我的朋友,要對太陽井的力量有信心,要對我們人民的堅強意志有信心。」
  卡爾瑪被領下去喝水吃東西,以便他在回到崗位前恢復充足的體力。與此同時,希爾瓦納斯轉向她的遊俠們。「我要親自看看這個人類王子。召集先鋒部隊。如果卡爾瑪說的沒錯……我們得準備迎接第一輪進攻了。」
  希爾瓦納斯伏在巨大的城門之上,群山環繞著精靈的土地,成為天然的屏障,城門就嵌在山環的隘口。她身著全套舒適的皮甲,背著弓。兩位斥候席爾達麗絲和渥拉希爾先行一步,然後在這裡與她和大批弓手會合。此刻,遊俠將軍和兩位斥候恐懼的注視著前方——正如卡爾瑪所提醒的,他們在見到軍隊之前就聞到了惡臭。
  阿爾薩斯王子騎在一匹骷髏馬上,目光如炬,背上掛著一把巨劍,她立刻發現那是把符文劍。一些穿著黑衣的人類跑前跑後,忙著執行他的命令。死人也是一樣。希爾瓦納斯的目光掃過各種各樣的腐屍,竭力忍住上湧的膽汁。謝天謝地,風向變了,把臭氣從她這裡吹了開去。
  她晃動纖長的手指打了個信號,斥候們點點頭,像影子一樣悄無聲息的退了回去。希爾瓦納斯將視線轉回阿爾薩斯。死亡騎士似乎什麼都沒有注意到。他看上去還是個人類,只是非常蒼白,而且頭髮也變成了白色,她想起過去聽人說過他本來有著一頭金髮。這個人類怎麼受得了跟死屍為伍——它們惡臭逼人,奇形怪狀。
  她打了個冷戰,命令自己集中注意力。這時候,唯命是從的死人們什麼都沒做,只是站著候命。而那些活人——是死靈巫師,希爾瓦納斯想,一股憎恨隨之湧上心頭——埋頭忙著製造新的怪物,完全顧不上安排崗哨。他們跟本沒想到有可能失敗。
  輕敵可能會成為他們的致命傷。
  她等待著,觀察著,直到弓手們各就各位。考慮到卡爾瑪的提醒,她召集了三分之二的遊俠軍隊。雖然保護著奎爾薩拉斯的精靈大門附有魔法,她堅信阿爾薩斯不可能打開,除非他掌握了足夠的關於精靈的情報,但那不可能。不過還是……她曾經也不相信現在親眼所見的事實。最好現在就把威脅排除乾淨。
  她瞟了眼席爾達麗絲和渥拉希爾。他們會意的點點頭。一切就緒。希爾瓦納斯恨不得現在就動手,攻其不備,但榮譽心阻止了她。沒人會歌頌遊俠將軍希爾瓦納斯·風行者是如何通過卑鄙的手段保護國家的。
  「為了奎爾薩拉斯,」她屏息輕語,然後站了起來。
  「這兒不歡迎你們!」她喊道,聲音嘹亮悅耳而又有力。阿爾薩斯掉過坐騎——希爾瓦納斯不禁有些同情這可憐的牲畜——轉身過來打量著她。死靈法師們靜了下來看向主人,等待他的指示。
  「我是希爾瓦納斯·風行者,銀月城的遊俠將軍。我建議你立刻撤兵。」
  阿爾薩斯勾起嘴角——她注意到他的嘴唇毫無血色,是灰色的,配著蒼白的臉,儘管她知道他還算是活著——他回以微笑,似乎被逗樂了。
  「該撤退的是你,希爾瓦納斯,」他有意忽略掉了她的頭銜。王子的聲線本來應該是悅耳的男中音,要不是帶著……某種感覺,某種讓她一聽到便心跳停止的感覺,她強迫自己不發抖。「死神已經降臨你的國土。」
  遊俠將軍瞇起藍色的眼睛。「那麼使出你最卑劣的手段吧,」她挑釁道。「精靈大門在我們最強大的法術保護之下,你休想進來。」
  她張弓搭箭——這是進攻的信號。霎時間,萬箭齊發,空氣中充斥著羽箭劃出的嗖嗖風聲。希爾瓦納斯瞄準了人類王子——也許以前是人類——她從來箭無虛發。箭只高歌著射向阿爾薩斯沒有任何防護的頭部。但就在它刺中目標的一瞬間,她看到了一道藍白色的閃光。
  希爾瓦納斯呆住了。阿爾薩斯以快得無法想像的速度揮起了劍,一道冰藍的熾光閃過,羽箭被剖成兩半。他咧嘴一笑,朝她眨眨眼。
  「準備戰鬥,我的士兵們——殺光他們,讓他們侍奉我和我的主人!」阿爾薩斯喊道,聲音裡迴盪著奇異的能量。她低吼一聲再次瞄準。但他已經行動起來,胯下的死馬以異常的迅捷躍動閃避,這時她發現他恐怖的軍隊已經進入了攻勢。
  它們像蟲群一樣蜂擁而上,因為無腦的服從而使得整體的行動完美統一。精靈弓手們按照事先的指令先幹掉活的,在用火箭打發殭屍。第一波射擊幾乎放倒了所有的教徒。第二波是無數的火箭,扎入了行屍走肉身上。雖然它們不管是乾燥易燃的,還是腐爛潮濕的,都被射得踉踉蹌蹌,但單憑數量便足以逆轉形勢。
  它們開始攀爬遊俠們據守的高牆,它由泥土和石頭築成,幾乎垂直於地面。謝天謝地,其中一些腐爛得太厲害,還沒爬多高,爛掉的四肢就從軀幹上扯脫,摔了下去。但墜落並不能阻止他們。他們向前,向上,向著遊俠們不斷逼近,很快後者便無法射箭,不得不進入白刃戰。誠然,他們都是訓練有素的戰士,可以在近距離與對手作戰,但只限於會因失血過多或受傷而變得行動遲緩的對手。而面對這些——
  死人的手伸向席爾達麗絲,它們的指頭都變成了利爪。紅髮斥候神情冷峻的英勇戰鬥,但敵人不斷逼近,不斷縮緊包圍圈,希爾瓦納斯眼睜睜看著戰友倒在它們腳下,心裡一陣劇痛。
  她專注於自己的職責,幾乎不假思索的不斷拔箭,射擊,拔箭,射擊。這時,她眼角的餘光瞥見一隻怪異的有翼生物,灰色的皮膚看上去和石頭一樣堅硬,它俯衝下來,離她不到十碼。怪物興奮的嗷叫著伸出爪子,像摘蘋果一樣輕鬆的抓起渥拉希爾把他擄到空中,爪子深深挖進他的肩膀,當那東西抓著戰利品掠過的時候,鮮血灑到了希爾瓦納斯身上。
  渥拉希爾掙扎著企圖擺脫怪物,手指摸索著匕首。希爾瓦納斯立刻把瞄準目標由下面的殭屍轉向上面的怪物,正對著它的脖子放出一箭。
  箭卻擦了過去,沒有造成任何傷害。怪獸擰頭怒嗷,厭倦了耍弄渥拉希爾。它一爪耙過遊俠的咽喉,滿不在乎的把他丟掉,然後盤旋回來尋找新的戰利品。
  希爾瓦納斯痛苦的靜靜看著友人的身體毫無生氣的墜落,砸在不久前被遊俠們殺死的教徒的屍堆上。
  緊接著她突然幾乎無法呼吸。
  教徒們在動。
  他們身上還插著箭,甚至有些身中數箭,但還在動。
  「不,」她輕聲說,頓時感到一陣噁心,她向阿爾薩斯投去恐懼的目光。
  王子正直直的看著她,帶著該死的笑容。他的一隻戴著護甲的有力的手握著符文劍,另一隻舉起,擺出召喚的手勢,在她轉眼間,又一個被殺死的人類動了動,掙扎著站了起來,像從衣服上拔芒刺一樣從眼中拔出羽箭。她的攻擊沒有讓阿爾薩斯損失分毫。任何被殺死的,都會被他的黑暗魔法復活。死亡騎士看到了她眼中的頓悟和怒火,微笑變成了狂笑。
  「我試過告訴你,」他喊道,聲音蓋過了戰場的嘈雜。「可你還是要給我補充新兵……」
  他再次招手,又一具屍體痙攣著被拉了起來。這具屍體身材頎長而矯健,長長的黑髮在腦後綁成馬尾,有著曬黑的皮膚和尖聳的耳朵。血液還在從咽喉上的四道爪痕中流淌出來,他的頭毫無規律的晃動著,彷彿脖子損傷過度無法支撐它的重量。一雙曾經藍如夏日晴空的眼睛現在了無生機,並且還在搜尋著希爾瓦納斯。緊接著,它開始慢慢的走向她。
  渥拉希爾。
  突然,她覺得身下的大門輕微的抖了抖。剛才她過分專注於戰友被屠殺和操縱的恐怖一幕,以至於沒有留意到死亡騎士的攻城機器已經調運到位。一些看起來由不同屍體拼成的食人魔大小的怪物,還有巨大的蜘蛛,也一起撞擊著城門。
  接著有些東西撞到牆上,發出啪啪的聲響,似乎很柔軟。她的內心一時間拒絕接受,但事實清清楚楚的擺在眼前——
  阿爾薩斯不僅復活陣亡的精靈,還把他們的屍體——或者殘肢——當作炮彈丟向希爾瓦納斯。
  她竭力吞嚥著,下達了不久前她做夢都沒想過的命令。
  「Shindufallahna!撤退到第二道門!撤退!」
  剩下來的人——活下來在她的指揮下繼續戰鬥的人少得可憐——立刻從命,他們背著傷員,蒼白的臉佈滿汗跡,看起來和她一樣驚恐。他們在逃跑。沒有別的詞可以代替。這不是有序的戰術撤退,而是徹徹底底的敗逃。希爾瓦納斯盡可能背著傷員,在隊伍最後狂奔,她的思緒也在狂奔。
  從身後傳來曾經無法想像的大門碎裂的聲音,伴隨著亡者大軍勝利的嚎叫。她的心彷彿也在劇痛中碎裂了。
  他成功了——但怎麼做到的?怎麼做到的?
  阿爾薩斯的聲音洪亮有力,帶著黑暗恐怖的氣息,蓋過了喧鬧,「精靈大門打開了!前進,我的勇士們!向著勝利前進!」
  最讓希爾瓦納斯恐懼的,是這聲興奮而自得的大吼中蘊含著的……某種熱愛和感染力。
  她拉住身邊一個年輕精靈的袖子。「提爾克」,希爾瓦納斯喊道。「快去太陽井平台。把我們看到的一切告訴他們。告訴他們——做好準備。」
  提爾克還太年輕,想到無法繼續戰鬥,英俊的臉孔上便不禁閃過失望的神情,但他還是理解的點點頭。倒是希爾瓦納斯有些遲疑。
  「女士?」
  「告訴他們——我們可能被出賣了。」
  提爾克臉色刷的白了,但他點點頭,像離弦之箭一樣飛奔而去。他是個不錯的弓手,但希爾瓦納斯並沒有幻想多一把弓能令即將到來的戰鬥有什麼改觀。可一旦那些控制並導引太陽井能量的法師們知道了他們面臨的一切——情況就不一樣了。
  他們向北飛奔,大部隊越過大橋後,她突然停下腳步,飛快轉身看向後方。
  希爾瓦納斯倒吸一口涼氣。
  正如她所料,阿爾薩斯和他的黑暗軍隊追了上來。這是一幅恐怖的景象:殭屍、憎惡、會飛的蝙蝠似的東西,怪異的蜘蛛類生物——成千上萬,不可阻擋的逼來。但她並沒有料到,它們對踏過的土地也有影響。
  既像蛞蝓留下的涎跡,又像犁耙劃下的溝痕,亡靈踐踏過的土地變得漆黑荒蕪。更可怕的是,希爾瓦納斯想起獸人留下的焦黑樹林,她知道它們還會有重生的一天,但眼前這個——是一道恐怖的死亡黑痕,彷彿用來驅策屍體的邪惡能量同時也在殺死它們走過的土地。這是毒藥,是劇毒,是最最骯髒醜惡的黑暗魔法。
  必須阻止它。
  雖然只停了一小會,但她感覺自己彷彿被凍結了一輩子。「停下!」她喊道,聲音嘹亮有力,而且異常果斷。「我們在這裡駐防。」
  精靈們稍有疑惑,但很快就明白了。她迅速發佈指令,士兵們立刻照辦。第一次看到地上的痛苦創痕時,很多人都驚呆了,但他們恢復的很快。以後還有的是時間治療破碎的大地。現在,他們必須阻止這可憎的傷疤繼續擴大。
  惡臭在天災軍團隊之前到達,但希爾瓦納斯和手下的遊俠們已經習慣了。它不再會像之前那樣摧垮他們的勇氣。遊俠將軍昂頭挺立橋上,黑色的斗篷微微滑落,露出亮金色的髮絲。死靈軍隊減慢速度停了下來,對眼前的情形迷惑不解。醜陋的戰車、弩炮和拋石機也轟隆隆的停止了前進。骷髏馬發出嘶鳴,阿爾薩斯伸出手,輕輕撫摩坐騎的骨頭脖頸,彷彿它還是匹活馬。而這頭怪物居然回應了主人的安撫,這扭曲的一幕使得希爾瓦納斯一陣反胃,不禁打了個冷戰。
  「我的天,」阿爾薩斯說,打趣的語氣裡甚至帶著一絲熱情。「這該不是那個久仰大名的偉大精靈之門吧。」
  希爾瓦納斯強迫自己回以冷笑。「不,不太一樣。但你還是會發現這是個挑戰。」
  「只不過是座橋,我的女士。不過話說回來,精靈們總喜歡給貓套上紙做的鬃毛裝獅子。」
  她盯著他的軍隊,憤怒撕破了矯飾的矜持。「你贏了一座門,劊子手,可你別想贏得第二個。銀月城的內門只能由一把特別的鑰匙打開,可你永遠得不到它!」
  她朝自己的同伴點頭示意,他們便立刻衝過橋樑加入了河對岸的守軍之中。
  阿爾薩斯的風趣消失了,他蒼白的雙眼冷光閃耀,戴著護甲的手握緊符文劍,劍身上的符文發出隆隆悶響。「你在浪費時間,女人。天命不可違,儘管看著你手忙腳亂的折騰是件挺有意思的事。」
  這次希爾瓦納斯真心的大笑起來,憤怒而滿足的聲音從她靈魂深處迸發而出:「你以為我會逃走?看來你還從來沒和精靈交過手。」
  有些東西,她暗想,簡單得讓人愉快。希爾瓦納斯抬手擲出一個跟魔法無關卻非常實用的引爆裝置,緊接著在橋樑爆炸的瞬間奔向對岸。樹木友善的接納了他們,用金色銀色的枝葉把他們從敵人眼皮底下藏起來。在離開聽覺範圍以前,身後傳來的說話聲讓她偷笑不止。
  「那個遊俠女人開始讓我惱火了。」
  是的。讓你惱火。像麻雀對付老鷹一樣不斷騷擾你。還有艾倫達爾斷崖、永歌森林,你很快就會發現你那些奇形怪狀的工程機器沒法越過它們。她明白這只是拖延時間而已。但如果拖延得夠久,也許有足夠時間傳遞消息。
  她開始忐忑不安。阿爾薩斯看起來非常自信他能戰勝精靈門上的魔法。攻破第一道門之前,他就顯得似乎知道自己能夠成功。誠然,第一道門上的防禦魔法比不上第二道門上的。而且就她所見,他似乎一向都自大輕敵,但是——有沒有可能——剛才正由於苦惱的疑慮,她才交待提爾克最後那句話,現在這種疑慮又開始在心裡攪動。
  阿爾薩斯會不會已經知道了那把鑰匙?

《巫妖王的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