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賭棍的滅亡

  沿著豬食小道行駛的一路上,馬爾科姆一直注視著儀表板上的監視器,上面的圖像從一個攝像機視域換到另一個。他在尋找道奇森及其同行者。
  萊文在無線電上說:「情況有多糟?」
  「他們取走了一枚蛋。」馬爾科姆說,「而我們不得不擊斃了一隻嬰兒龍。」
  「這麼說,損失了兩隻。一窩孵化的總敷為多少,六個?」
  「正是。」
  「坦率地說,我認為問題不大。」萊文說,「只要你能阻止那些人再幹什麼蠢事。」
  「我們正在尋找他們。」馬爾科姆陰鬱地說道,
  哈丁道:「這事是注定要發生的,伊恩。你知道你不能指望在什麼都不改變的情況下觀察動物。這在科學上是不可能的。」
  「當然,當然。」馬爾科姆說,「這可是二十世紀最最偉大的科學發現。你不可能研究任何東西而不改變它。」
  自從伽利略以來,科學家們一直抱著這種觀點,即他們是自然世界客觀的觀察者。這一點蘊涵在他們各方面的行為中,甚至於在他們寫論文的方式中,說什麼「據觀察……」,好像從來沒有人觀察過似的。三百年間,這種客觀特性成了科學的標誌。科學是客觀的,觀察者對於他或她所描述的結果未施加任何影響。
  這種客觀性使得科學區別於各種人文學科或是宗教——在那些領域裡,觀察者的觀點是不可缺少的部分,而且不可避免地攪在觀察結果之中。
  然而進入二十世紀以後,這種區別消失了。科學的客觀性不復存在,即便是在最基礎的層次上。今天物理學家們明白,你即使是在測量一個亞原子粒子的時候,也不可能不在總體上影響它。如果你插入儀器來測量粒子的位置,你便改變了它的速度。如果你測量它的速度,你又改變了它的位置。這一基本事實便成為海森伯格的測不准原理:即無論你在研究什麼,你同時亦在改變它。最終真相大白,所有科學家都是一個參與性宇宙中的參與者,這個宇宙不允許任何人僅僅作為旁觀者。
  「我知道客觀性是不可能的。」馬爾科姆不耐煩地說道,「我擔心的不是這個。」
  「那麼你在擔心什麼呢?」
  「我在擔心『賭棍的滅亡』。」馬爾科姆瞪著監視器說道。
  「賭棍的滅亡」是一個眾所周知,爭議很多的統計學現象。對進化及對日常生活都有著重大意義。
  「我們假設你是個賭棍。」他說,「你正在賭擲硬幣,每當硬幣正面朝上時,你贏一美元。每當硬幣反面朝上時,你就輸一美元。」
  「好吧……」
  「時間長了會發生什麼事呢?」
  哈丁聳聳肩膀:「正面朝上和反面朝上的機遇均等,所以你也許贏,也許輸,但到頭來,你輸贏的結果是個零。」
  「不幸的是,你的結果不是這樣。」馬爾科姆道,「如果你賭的時間長到一定程度,你就會老是輸錢——賭棍總是遭到毀滅,這就是為什麼賭場一直能開下去的原因。然而問題是,在時間的過程中發生了什麼?在賭棍最後滅亡之前的那段時間裡發生了什麼呢?」
  「好吧,」她說,「發生了什麼呢?」
  「假如你用曲線圖顯示賭棍在時間過程中的運氣,就會發現賭徒是贏上一段時間,輸上一段時間。換句話說,世界上的任何事情都是一陣一陣的,這是一種真實的現象,隨處可見;在天氣中,在江河氾濫中。在棒球運動中,在心律中。在股市中。一旦事情壞了,就有一直壞下去的傾向,正如那句俗話所說,禍不單行啊。複雜性理論告訴我們民間的俗智是正確的,壞事情總湊在一堆。要糟糕就一起糟糕。這便是世界的真相。」
  「那麼你在說明什麼呢?事情正在變糟?」
  「有可能,就是這個道奇森。」馬爾科姆說罷皺起眉頭看著監視器,「那些王八蛋到底出了什麼事?」

《侏羅紀公園2:失落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