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12日,星期二
晚上10時31分
在飛機返回的途中,莎拉·瓊斯心裡亂極了。首先,她因喬治·莫頓的屍體被發現而深深地難過;在她思想深處,她對他的活著出現還抱有一絲希望。其次就是彼得·埃文斯的問題。正當她開始喜歡他——開始看到他以自己拙劣的方式表現出來的勇敢和開朗這一面而不是懦弱那一面時——正當她開始對那個曾經救過她性命的人春心萌動時,突然出現了這個女人,詹尼弗,很明顯,彼得被她迷住了。
除此之外,就是特德·布拉德利的到來。對於特德,莎拉沒有任何幻想;她在國家環境資源基金會無數次的聚會上見過他,而且曾經被他的魅力傾倒——她是一個對演員著迷的人——但是在最後決定的時刻,他使她想起了她的前任男友。演員怎麼了?他們都很迷人,很有個性,而且熱情奔放。你很難說他們都不是一些不惜一切吸引他人的自戀狂。
至少,特德是這樣的。
他是怎麼受傷的呢?咬了自己的舌頭,莎拉覺得這一定和詹尼弗有關。毫無疑問,特德跟她調情了。這個女人聰明、靈敏,善於抓住機會;她黑黑的頭髮,堅毅的臉龐,結實的身體,強健但不失苗條的身材。一個典型前衛的紐約女孩兒——與莎拉迥然不同。
彼得一直在討好她。
討好。
有點兒令人討厭,但她必須承認她對自己很失望。就因為她開始喜歡上他了。她歎了一口氣。
至於布拉德利嘛,他正在跟科內爾談論關於環境的問題,想以此來炫耀自己淵博的知識。科內爾就像蟒蛇看著老鼠那樣看著布拉德利。
「這麼說來,」科內爾說,「全球變暖對全世界是個威脅嗎?」
「絕對,」布拉德利說,「絕對對世界是個威脅。」
「那我們正在討論的是什麼樣的威脅呢?」
「農作物欠收,沙漠蔓延,新疾病出現,物種滅絕,冰川消融,海平面上升,極端天氣,還有龍捲風、颶風、厄爾尼諾現象——」
「聽起來好像很嚴重。」科內爾說。
「當然,」布拉德利說,「確實很嚴重。」
「你敢保證你說的都是事實嗎?」
「當然。」
「你能拿出科學的證據證明你的觀點嗎?」
「嗯,我自己不能,但科學家能。」
「實際上,科學研究不會支持你的斷言。比如,農作物欠收——如果有欠收的話,二氧化碳的增加只會刺激植物的生長。已經有證據證明了這一點。最新衛星研究表明。自1980年以來,撒哈拉沙漠已開始縮小。至於新的疾病的產生——也不是事實。從1960年以來,新疾病的出現率就沒有改變過。」
「但是有一些疾病,像瘧疾,正在美國和歐洲捲土重來。」
「可是瘧疾病專家沒有這樣說。」
布拉德利哼了一聲,雙臂交叉,放在胸前。
「物種滅絕也還沒有被證明。在20世紀70年代,諾曼·邁爾斯預測,到2000年將有一百萬個物種滅絕,而保羅·艾裡奇則預測,到2000年將有百分之五十的物種將滅絕,但這些都只是專家的意見而已。你知道我們把缺乏證據的意見叫做什麼嗎?我們稱之為偏見。你知不知道這個星球上有多少物種?」
「不知道。」
「任何人都不知道,估計有三百萬到一億種,總之很多,你說是不是?沒有人知道確切的數字。」
「你的觀點是什麼?」
「首先,如果我們不知道有多少物種,我們就很難知道有多少正瀕臨滅亡。正如如果你開始不知道你錢包裡有多少錢,你又怎麼能知道你被強盜搶去了多少呢?而且。每年還有一萬五千個新物種被發現。順便問一下,你知道目前人們已知的物種滅絕的比例是多少嗎?」
「不知道。」
「那是因為已知的比例根本就不存在。你知道他們怎麼計算有多少物種,而又有多少物種滅絕嗎?有一些愚蠢的人給一公頃或一英畝土地做上標記,然後去數所有蟲子和動植物的數目。十年後他又回來,又數,但是,這些蟲子有可能在這個年中爬到鄰近的田里去了。這樣的話,你還能去數一英畝的土地上所有蟲子的數量嗎?」
「這可能有點困難。」
「說得婉轉些,是非常不準確,」科內爾說,「這就是問題所在。還有,關於所有的冰川都融化的說法——也不可信。有一些在融化,而另一些則沒有融化。」
「幾乎所有的冰川都在融化。」
科內爾微微地笑了一下:「我們討論的有多少冰川呢?」
「幾十條。」
「全世界有多少冰川呢,特德?」
「我不知道。」
「猜一猜。」
「可能,呃,有兩百條吧。」
「加利福尼亞就不止兩百條。在世界上總共有十六萬條,大約六萬七千條已經被編入了詳細目錄,但仔細研究的只有幾條。有五年或五年以上質量平衡數據的冰川只有七十九條。所以,你怎麼能說所有冰川都在融化呢?沒有人知道它們是否在融化。」
「乞力馬扎羅山在融化。」
「為什麼在融化?」
「全球變暖。」
「實際上,從19世紀以來,遠在全球變暖之前,乞力馬扎羅山一直都在迅速融化,一百多年來,這條冰川的消亡一直是學術界的一個話題。這一直是一件神秘的事情,因為,你知道,乞力馬扎羅山是赤道附近的一座火山,所以它處在溫暖的區域。衛星對那個區域的測量表明,在乞力馬扎羅冰山上沒有變暖的危勢。所以,它為什麼又在融化呢?」
「你告訴我!」
「因為森林的砍伐,特德。山底部的熱帶雨林已經被砍掉了,所以向上吹送的空氣就不再溫潤。專家說如果能重新種上林木,冰川又會增加。」
「你這是瞎扯。」
「我把報刊給你參考。現在——談談海平面上升吧,這是不是你提到的下一個威脅呢?」
「正是。」
「海平面確實在上升。」
「啊哈!」
「在過去六千年裡一直都在上升,從全新世就開始了。海平面一直在以每一百年十厘來至二十厘來的速度上升——也就是四到八英吋。」
「但是現在上升得更快了。」
「實際上並非如此。」
「衛星可以證明。」
「實際上不能證明。」
「計算機模擬可以證明。」
「計算機模擬什麼也證明不了,特德。推測不能發生。況且計算機模擬對最近十年或者十五年的情況並沒有作出準確的預測。但是如果你一定要相信的話,我說什麼也沒有用。接下來的一條是什麼?極端天氣——仍然不是事實。大量的研究表明,沒有增加什麼極端天氣。」
「你瞧,」特德說,「你可能總想羞辱我,但事實是,許多人認為將來極端天氣會越來越多,包括颶風、龍捲風和氣旋。」
「是的。的確有很多人這樣認為。但是都沒有科學根據。我們進行科學研究的目的,就是想知道我們的觀點是否會在現實世界中得到證實,或著是否僅僅是空想,特德。」
「所有這些颶風都不是空想。」
科內爾歎了一口氣。他啪的一聲打開手提電腦。
「你在幹什麼?」
「等一會兒,」科內爾說,「讓我把資料調出來。」
「這是真實的數據,特德,」科內爾說,「很清楚,在過去一百年裡,颶風襲擊美國的次數沒有增加。同樣,全球範圍內的極我天氣也沒有變得更加頻繁。這個數據明顯和你的觀點不相吻合。你還提到了厄爾尼諾現象。」
「是的……」
「你知道,厄爾尼諾現象是指南美西海岸的海洋溫度高於正常溫度好幾個月後開始的一個全球氣溫模式。厄爾尼諾現象一旦開始,就會持續大約一年半的時間,全世界範圍內的天氣都會受到影響。厄爾尼諾大約每四年發生一次——在過去的一個世紀裡一共發生了二十三次,數千年來一直在發生。因此在任何全球變暖的斷言之前就發生了。但是它對美國構成了什麼威脅呢,特德,最嚴重的一次發生在1998年。」
「洪水,莊稼被毀,諸如此類。」
「所有這些都發生過。但是,最近一次厄爾尼諾延長了播種季節,減少了冬天供暖用油。給美國帶來了一百五十億美元的經濟利益。那是在扣除加利福尼亞洪水和大量雨水造成十五億美元的損失後的數字。是純利潤。」
「我想看看那些材料。」布拉德利說。
「我保證你會看到的,當然,這也表明,如果真的發生全球變暖。世界上大多數國家將會從中獲益。」
「但並非所有的國家。」
「是的,特德,不是所有的國家。」
「那你到底持什麼觀點?」布拉德利說,「你是說我們不需要往意環境,順其自然,允許工業去污染,一切都會好起來嗎?」
有那麼一會兒,莎拉覺得科內爾好像要生氣,但態是他最終還是沒有。他說:「如果你反對死刑,那是不是意味著你贊成對犯罪置之不理呢?」
「不。」特德說。
「你可以反對死刑,但是仍然支持對犯罪進行懲罰。」
「這還用說。」
「那麼,我可以說全球變暖不但不是威脅,反而對環境保護有利,難道不是這樣嗎,」
「但是聽起來好像你說的不一樣。」
科內爾歎了口氣。
莎拉一直在聽他們爭論。她認為布拉德利沒有真正明白科內爾的意思。
好像為了證明她的想法似的,布拉德利繼續說道:「哦?你難道不認為環境不需要我們保護嗎,難道這不是你真正要說的嗎?」
科內爾說了聲「不」,用這種方式暗示這次談話結束了。
莎拉想:特德真的是個傻瓜。他對自己談論的事情知道得太少了。特德只是一個拿著劇本的演員。如果談話偏離了劇本裡的內容,他就會變得不知所措。
她轉過身,向小木屋前面望去。她看見彼得在跟詹尼弗說話,他們的頭碰到了一起。一眼便可以看出他們的舉止中透出一種親呢。
當飛行員宣佈他們將在洛杉磯著陸時,她高興極了。